160.苦果

　　48號身後的翅膀已經收回了身體，口中發出類似憤怒的嘶吼，這種尖利的聲音刺痛耳膜。

　　48號撲向眼鏡男的方向，他心中的想法很單純，只是想到眼鏡男的身邊，然而在場的其他人可不清楚他的想法，還以為他要攻擊離眼鏡男最近的鳴人，雛田舉刀迎上前去。

　　刀鋒和48號的爪子相遇，發出「鏹」一聲沉悶的聲音，甚至濺起了火星，雙方一觸彈開後立刻再次交手。一通你來我往的互相攻防後，48號的爪子猛然增長，兩手的爪子把刀夾住居然架住了雛田的刀，雛田拔了二下沒能拔動。48號用力抓住刀身，將刀連著雛田提起來。

　　雛田鬆開了握刀的手，躍蹲在地，手指點擊48號的手臂，迫使48號放棄長刀。48號其實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身體還是有某些條件反射，手部的神經受到攻擊有瞬間的鬆弛，握不住刀，長刀掉落，雛田奪回了刀的使用權，48號呆了一下，連連揮舞雙手，銳利的爪子破開了空氣，雛田向後翻躍，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48號並未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雙手下垂。雛田看著被稱為48號的實驗體，心中不由承認，這個48號是她遇到過的最厲害的人了，要想打敗他如果不用大招是沒可能戰勝的，另一個必須做到的就是限制他的行動，只是這一點是她唯一沒有把握的，她的速度是她唯一自信的優勢，48號卻和她不相上下。

　　休息的同時，雛田也在尋找48號的破綻，這丫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站著，看上去到處是破綻，不過高速彌補了這些，他完全可以在攻擊到前進行防禦反擊。以不變應萬變一直以來都是她的專利，現在面對同樣的對手，少女也不禁有些無奈。

　　慢著……

　　神識鎖定48號，細細地掃瞄他的身體，只見她從指尖處冒出的利爪上正在流血，血絲沿著爪子蜿蜒，滴落，他後背上長出翅膀的地方也血跡斑斑，還有些地方同樣出現了崩裂，這是不是表明他使用這些能力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沒有痛覺麼？否則受了她一掌，還全身是傷依然毫不在意地與她交戰……

　　「你在發什麼呆，快點殺了她！」中年眼鏡男見到攻勢暫停，大喊。

　　「你閉嘴！混蛋！」鳴人對他揮拳威脅。

　　48號聽到中年眼鏡男的命令，渾身一震。身體轉向雛田，忽然從原地消失。鳴人和紫嫣站在自來也身後，吃驚地眼珠亂轉，試圖尋找敵蹤。

　　雛田也在原地消失，空中不時傳來「鏘鏘」的打鬥聲，地面上經常有踩踏的腳步聲，有時又撞到屋頂，撞出一道道裂縫，混戰的雙方速度都快得驚人，兩人在空中交匯的短短一秒種內就連續幾個回合的相互攻擊，從雛田手中的刀中不時會衝出刀氣，自來也全神貫注地看著這兩人的戰鬥。

在上一次大蛇丸攻村時，自來也曾經從猿飛老師那裡聽過雛田的戰鬥能力，當時只是聽說，絕對不能和親眼見到時的震撼相比，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快，自來也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這個孩子的實力已經到如斯地步了麼？自來也驚嘆。

　　四處散佈的刀氣遇到什麼就將什麼斬斷，原本地下實驗基地被48號一路橫衝直撞弄得搖搖欲墜，如今雛田遇到48號這樣的對手不能放水，全力攻擊，這二人豪不收斂的戰鬥將隱藏的禍患擴大。

　　「不好了，要塌了！」紫嫣抬頭看了看頭頂越來越大的裂縫，驚叫。

　　最下層的實驗基地上一層的地板開裂，承受不住一塊塊巨型石頭向下砸落，自來也、紫嫣、鳴人各自跳開，躲開落石，然而被鳴人揍了的中年眼鏡男是普通人又受了點傷，身體不太靈活，一塊巨石朝他砸下，他眼見逃不了，下意識地抬手擋住自己眼前，似乎這樣能逃過一劫。

　　和雛田纏鬥的48號忽然轉身，雛田的刀劈至，48號抬起右手隨手一擋，鋒利的刀將他的手臂整個斬斷，鮮血噴灑而出，少女愣了下在落下的碎石上踏了一腳，翻身跳到了上一層，看著下方。

　　48號背後皮膚撕裂，鮮血迸出，沾著血的翅膀從身體中長出，翅膀搧動間，朝眼鏡男飛去。

　　「爸……爸……」48號僵硬的喊聲讓雛田要擲出刀的手停下。

　　48號以音速飛到中年眼鏡男的身前，一拳又一拳地擊打落下的巨石，巨石被他的連續擊打碎裂，掉在地上。48號轉過身，不甚流利地對眼鏡男斷斷續續地叫著：「爸爸……爸……」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還以為48號實驗體是不會說話的。

　　中年眼鏡男被他的叫聲驚呆，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48號叫他什麼？他看到48號身後的翅膀還張開著，不過耷拉著，右臂基本被高位斬斷，鮮血還在嘀嗒落下，另一隻手的手背上血肉模糊他毫不在意。

　　「你在幹什麼？誰叫你來救我？誰同意你叫我……」眼鏡男一臉厭惡地咒罵，48號並不生氣只是裂開嘴角，傻笑。

　　「爸爸……糖……不痛……」48號攤開左手手掌，紅色的血染紅了他掌心的紋路，一顆藍色包裝紙包著的水果糖躺在他的手心裡。

　　中年眼鏡男看著那顆被血染紅的糖失神，記憶中那個有著天真笑容的孩子，雖然病怏怏卻總是喜歡笑的孩子，每次因為身體疼痛的發作而掙紮著咬緊牙地挺過去的孩子，每次因為得到了他一顆糖果的獎勵就會露出甜甜笑容的孩子，即使到後來連含著糖都困難的日子也沒有放棄希望……

　　他習慣在看得見的地方放上一罐包裝紙漂亮的水果糖，雖然他差不多快記不起那孩子的長相，他的兒子——信彥！

雛田從上一層跳下，基地還在搖晃，坍塌已經從其它地方開始了，不過此時的情景令她頗感意外，48號剛才的再次提速讓他的身體渾身都被鮮血浸染，他傻呼呼的笑容就像一個需要父親誇獎的孩子。

　　感覺她靠近，48號緊張地轉身繃緊身體，就要衝上來和雛田再次戰鬥。

　　【爸爸……糖……】

　　記憶中的信彥吃了糖就會露出很幸福的笑容，說，吃了糖能感覺到爸爸的愛呢，所以他不疼，一點都不疼……

　　眼前的48號滿身都是鮮血，為了救他一條手臂也沒有了……眼鏡男的眼眶裡不禁濕潤，他都幹了些什麼啊，信彥，他的兒子……

　　「夠了，信彥，夠了，可以了！」眼鏡男眉間的傲然消失，換上的是悔恨的哀傷。

　　48號收回了警戒，很溫順地站到中年眼鏡男身旁，又從地上撿起幾顆散落的糖果，攤開手掌，重複：「爸爸……糖……不痛……」

　　「不痛，不痛！」忍著悲傷，中年眼鏡男顫抖著手從48號手中拿起被血染透的水果糖，剝開糖紙，塞到48號嘴裡，48號含著糖，嘴角彎彎上揚，如果他有眼睛的話此刻一定笑得如同兩彎月牙。

　　「信彥？是這傢伙的名字嗎？」鳴人等人也走近，默然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我幫他治療一下吧！」雛田嘆了聲，走上前，醫療查克拉輸入48號的身體，然而一治療才發現他身體中的細胞已經開始崩潰，治療也只是拖延一部分時間。

　　「已經沒救了吧……」中年眼鏡男瞭然地說道，抬手輕輕地摸摸比自己高半個頭的48號光禿禿的腦袋，一點也不嫌噁心，眼中帶上了慈愛。

　　「信彥是我的兒子……」

　　眼鏡男勁爆的話震得在場的另外四人說不出話來，居然把自己的兒子弄成這種鬼樣子，簡直不知道他心裡都是如何想的。

　　「你們一定會認為我是個魔鬼吧！」眼鏡男自嘲地笑笑，接著說道，「信彥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他的身體不好，不能出去運動只能躺在床上，他告訴我總有一天他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門，我作為他的父親，卻只能眼看著他每天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看著他一天天虛弱下去……他卻總是安慰我，他會好起來！

　　「為了尋找治療的方法，我想盡了一切辦法，後來遇到了大蛇丸，他給了我研究的項目還有基地和材料……」

　　「於是你就替他做這種殘忍的研究？」自來也接口。

　　「……我只是想留住信彥的命！」眼鏡男苦笑著回答，「經過了近十年的研究，終於有了進展，可是在五年前信彥沒有堅持住！」

　　「你是說信彥已經死了？那這個人又是誰？」紫嫣指著像小孩子含著糖，顯得十分溫順的48號，此刻的他一點沒有剛才給人的凶狠和恐怖。

「他是我用信彥的細胞和別的物種細胞培育出的，唯一最接近人類外形的實驗體！這些實驗體沒有自我意識，必須給他們命令他們才會行動！」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漸漸忘記了初時接受研究項目時的目的，把這些人當成隨時可以丟棄的消耗品。

　　眼鏡男怔怔地望著48號嘴角的笑容，那個笑容真的很像啊！

　　「你開始是稱呼他為48號，還有其他的人麼？」自來也問。

　　「看編號就知道還有了，不過都沒活多久，似乎是人類的基因和別的物種的基因不匹配！」眼鏡男回道。

　　「等等，你說基因？」雛田一直沉默地聽著，終於在聽到基因這個在原來的世界的醫學術語給嚇到了，她從來沒聽說在火影世界有人提起過基因的概念，「你對基因有什麼認識？」

　　「哦？你也知道基因？」眼鏡男反而顯得很驚訝。

　　「以前聽說過一點！據說是記錄了物種的遺傳秘密！」

　　「不錯，就是如此！」說到自己的研究上，眼鏡男變得滔滔不絕，「基因是組成各種物種的一種遺傳密碼，比細胞還要微小，從遠古時期開始，物種的進化就寫在基因中，為什麼有的人可以身體強壯還不生病，有的人卻動不動就生病？我們人生下來為何會長相各異？大部分人是一張嘴兩隻眼睛？這些都是在組成人體的基因中記錄了的，如果我們可以改寫基因，就可以創造出新的強大的物種了……」眼睛男說到此處，停頓下來，嘆了口氣，看著48號的外形，「可是，人類的基因太過複雜，有太多的排列組合就有不同的形態，48號就是不知何處出了問題，造成了這幅樣子……」

　　「你能發現基因很了不起！」雛田心想，原來這個世界有這樣的醫學怪才，不過居然也命名為基因啊，這是巧合？

　　「哪裡是我發現的？」眼鏡男接口道，「是大蛇丸給我的研究材料裡記載的，我以為這個理論最早是大蛇丸發現的！」

　　大蛇丸的名字，讓雛田心神一凜，腦中閃過了什麼，臉色變了：「你說大蛇丸給你的，是什麼時候給你這些資料的？」

　　「大概在八年前？」眼鏡男回憶道。

　　雛田簡直想揍自己，那時候舅舅來到了日向宗家，留下了預言就失蹤了，那時候為了給舅舅尋找治療的方法，她向兜詢問過關於穢土轉生的資料，也和他談起過克隆人體的話題，當時兜詢問過基因的問題，她只是淺淺地說了一點表皮，後來只說是自己想像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兜並沒有追問下去，沒想到他記在心裡還把這個東西拿來讓大蛇丸研究！

　　原來這個實驗基地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他居然有了信彥的意識……」眼鏡男看著48號感慨萬千，這孩子應該會和其他實驗體一樣活不了多久，前面的許多人都在爆發了力量後死去，當時喚醒48號時他並沒有預想到此刻的情況，至少那一聲【爸爸】讓他心中善良的一面又浮現了出來。

「在進化過程中每一代的經歷都被記錄在遺傳基因中，傳遞給下一代，這些記憶保存在遺傳基因裡，當基因被某種刺激激活，就會造成突變，像突然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或者外表產生了變化，48號應該是在激變的時候激活了一直保存的記憶，屬於信彥的記憶！」雛田又給48號輸入了一股醫療查克拉，幫他把斷臂處止住血包紮好。

　　48號轉過頭，朝她攤開了手掌：「糖……糖……」

　　此刻的少女心中很難過，她幾乎想哭，從他手中拿了顆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很好吃，謝謝你，信彥！」

　　「信……彥！」實驗體口齒不甚伶俐地重複著這個名字，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

　　甜得發膩的糖在口中溶化卻給她帶來苦澀的味道，這一切雖說不是她親自造成，也不能說永遠不會出現，卻是她的到來加速了這種情況的發生，苦果必須由她吞下！

　　「你果然……」眼鏡男似乎察覺了什麼，並沒有說下去，拿下眼鏡，對著雛田真誠地笑著說了聲謝謝，「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吧，這裡快塌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你們和我們一起走吧！」雛田說道。

　　「我們又能去哪裡呢？我這些年來做了那麼多不可饒恕的事情，還是和信彥留在這裡，我們早就不該留在世上了，就讓我們和這裡一起被掩埋吧！」

　　中年的男人的笑容顯得很輕鬆，在角落裡撿起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足足有一本漢語大詞典那麼厚，這是他在一開始被鳴人打後拋落在角落的，遞給雛田。

　　「這裡記載了我這些年來在基因方面的研究，你是醫療忍者吧，相信你能夠把這些東西用到正確的地方。」

　　「你別想讓雛田繼續你邪惡的研究！」

　　鳴人跳出來大喊，在他認為這些東西是非常邪惡的存在，如果雛田繼續下去只會變成和大蛇丸一類的壞蛋，他絕對不能看著另一個朋友繼續走佐助的路。

　　雛田盯著那本黑色的厚厚筆記本，心中萬分矛盾，如果接過來就可以得到那些研究資料，再加上她放在家族藏書地的基因圖譜和前世雖說不是太多卻相對這個世界來說，對基因的瞭解，如果能夠改良技術，說不定等找到舅舅，就能造出優秀的身體就可以拯救他了……

　　「雛田！難道你也想製造出信彥這樣的48號來嗎？」鳴人一聲大喝震醒了幾乎被迷惑的少女，雛田苦笑著甩脫這個念頭。

　　「謝謝你的信任，我不能繼續研究，這個研究太誘人會讓人迷失，我不敢保證我不會變成第二個你！」

　　「呵，隨便你們了！」中年男人收回了筆記本。

　　「我們快走吧！」雛田的回答讓自來也高懸的心放了下來，總算鬆了口氣，「時間快來不及了！」

　　等木葉的人都不見蹤影，中年男人把筆記本遞給48號：「信彥，把它銷毀吧！」48號聽話地把整本筆記分成片片紙屑，紛飛的紙屑中帶著黑色的鉛字。

　　被染黑的白紙還能恢復成白色麼？

　　「現在就剩下我們倆了！」

　　一旁的48號依舊很溫順地笑著，中年男人靠著牆壁坐下，48號靠在他身邊蹲下，基地還在發出岩石不停墜落的聲音，遠處的房間動力源遭到破壞發出了爆炸，坍塌更加快速了。

　　「不知道他們出去了沒有？」男人倒是很平靜。

　　「糖……爸爸……糖糖！」48號又找到了幾顆糖果，獻寶一樣地拿到男人的眼前，男人很慈愛地對他笑了笑，摸摸他光禿禿的腦袋：「信彥很乖，真是個好孩子！」

　　曾經即使再疼痛也一直微笑的少年，瘦弱得只能靠呼吸器維持生命的孩子，在他最後的時刻對自己說了什麼話呢？

　　「爸爸……我……愛你……」48號困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爸爸也愛你！」男人把48號抱在懷裡，臉上帶著輕鬆的微笑，就像信彥還是小嬰兒般，輕輕地哼起了催眠曲。

　　睡吧，孩子，這一次，爸爸會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