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朱四九，王憐花自顧自的回憶了

雖然不甘心，可是和我想像的一樣，她一臉無辜的看著我，眨著清澈的眼睛，露出我最喜歡的笑容，「誒……這麼說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在半年前失過足，落過水，受過驚，風過寒，昏過迷，失過憶，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別說五歲時候的事兒了，我連昨天早上吃的是什麼都忘了……呵呵，呵呵……」說完她眼睛滴流轉，怕我不相信一樣向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問小泥巴，她就在朱家，你快去快回啊~」

我把不情不願的的她按到椅子上，看著她的眼睛，「七七不記得了沒關係，我會慢慢的告訴你。」

***

有人說回憶過去是開始衰老的跡象。

只有老人才一遍遍回憶過去，回憶自己年輕時候的輝煌，用無聊的記憶可笑的虛榮心麻痺自己，忘記自己現在已經是散發著塵土氣息行將就木的無用者。

呵呵，難道我老了嗎？從十歲的時候就老了。

……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其實，我不是王憐花。

噓，小聲點，別人無關的人知道了，會給我帶來很多麻煩的。

最起碼現在不能讓他們知道。

唔，我的名字是什麼來著？小五？小六？還是喂？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很一些乞丐生活在一個破廟裡。我也是個乞丐吧，沒有勞動能力只能靠乞討為生，不是乞丐又是什麼。

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乞丐也有幾個，按個頭排下來，我是第五個。只不過我身體不好，很少能像他們那樣在城鎮裡四處走四處乞討，我最多就是斜斜歪歪的靠在破廟前守著，偶爾有路過的人會扔一個饅頭給我。

如果一直那麼下去，我大概早就病死了吧。

其實七歲的年齡也是估計的，他們說我是在一個沒有太陽的清晨出現的，安靜的坐在破廟門前的台階上，不吵不鬧，把清早起來去乞討的他們嚇了一跳。那時候我大概是兩三歲，他們清早出去晚上回來，發現我還坐在那，臉都青了，可是還是不哭不鬧，很快，他們就看出我是被拋棄了。因為當天晚上我就開始發熱抽搐，他們也沒有藥，也沒有辦法，只好抱著我，最起碼給我一些溫暖。

他們說我挺過來了簡直是個奇蹟。可是我對他們說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大概是發熱把腦子弄壞了吧。之後我就變成了一個小乞丐，雖然時常生病，可是每次都會挺過來。所以我比同齡的人要瘦小。

人生的際遇真是不可思議。

在我十歲的時候遇到了兩個改變我人生的人。

那天，我和平時一樣，靠在破廟的門口的柱子那，希望有路人經過。快到中午的時候，我肚子開始餓了，可是並沒有一個人經過。我按按肚子，喝了點水，只好希望晚上他們回來的時候給我剩點東西了。沒多久，有一群人騎馬過來，掀起了很多的塵土，我被嗆的直咳嗽，有些人繼續向前跑去，有兩個人停了下來，走過來問我：「喂，你看沒看到一個大概五歲的小女孩經過？她穿著紅色的衣服，氣呼呼的。」

我搖搖頭，他們是我見到的第一批人。那兩個人失望的上馬離開了。那麼多人就在找一個小孩啊……不知道是什麼人，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只停留了一瞬間，因為飢餓佔據了我整個大腦。

就在我想像晚上他們可能會帶些有油水的東西回來的時候，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出現了。

她比我還要矮，圓乎乎的，穿了件紅色的衣服。是剛才那些人要找的人。她探頭探腦的看了很久才走出來，問我：「喂，是不是有一群凶神惡煞的傢伙剛剛過去？」

我沒理她。

她走過來，大聲說：「喂，我問你話呢。」

「我又不叫喂。」看她的樣子，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

「那你叫什麼……」

「憑什麼告訴你，你又叫什麼？」

「我叫朱七七，朱富貴的朱，寶貝七七的七七。」她的臉真是圓乎乎的，被養的白白嫩嫩的，啊……想到了饅頭，好餓啊……「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的名字真難聽。」

她很愛生氣啊，馬上就撅起了嘴，「你叫什麼，你的名字又怎麼好聽了！」

「我叫小五。最起碼比你大。」

「傻瓜，七才更大吧。」

「五才大呢，五在七前面。」

「七比五要多。」我的肚子大概是因為我和她叫板的時候動作太大了，咕嚕的響了一聲，我聽到了，我想她也聽到了。我的臉居然慢慢的紅起來。為什麼，我們臉皮不是應該最厚了嗎？難道是因為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誰知道我臉紅之後，她也臉紅了。她說：「我餓了。」

「我也餓了。」

「那怎麼辦？早知道不和爹吵架了。」她坐到我旁邊，「不過他真的是非常氣人。」

「怎麼了？」我隨口問了問。

她馬上精神起來，「太好了，你可以幫我評評理，冷大叔他們全都幫著我爹。我爹很久很久之前就答應我要帶我去城外採花了，可是他一直都沒有時間，我每次找他他都說下次，下次的。今天他好不容易帶我出來了，結果剛到地方就有人來送信，我爹看了信之後就說又有事了，他又要走了。所以我就生氣了，趁他們不注意跑了出來。你說，是不是我爹不對？」

「大概吧。」

「誒？」

「餓的沒力氣去想了。」

她也嘆氣，「我和爹發脾氣也很費力氣的，我也快餓死了。」

我們兩個一起唉聲嘆氣，「，對了。」她從懷裡掏出一朵花，因為被她塞了太久，花瓣都有些蔫了。她對我說：「我爹剛才采給我的，說是賠禮。他說這話叫將離，除了漂亮之外還是藥材。藥材的話，應該能吃吧。送給你。」

我愣愣的結果她塞過來的花，「這個，送給我？」

「嗯，送給你，你先嘗嘗，好吃嗎？」她對我眨眨眼，「藥材的話，也可能會很苦吧。」

我看了看手中的花，雖然已經沒什麼精神了，可是真的是很漂亮的花。「謝謝你。」

「別客氣，快吃。」

「不要。」我將花放到還剩了一點水的碗裡，「第一次有人送東西給我。」

「真的？」她似乎很驚訝，「為什麼，你不乖嗎？只要七七很乖，爹和冷家叔叔就會送很多東西給我。不過，如果我發脾氣的話，他們會送更多東西來。可是我其實只想讓爹多陪我一會。」

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大小姐。我不知道怎麼解釋給她，只好沉默。她卻非常高興的站起來：「既然這樣，那我送你很多很多禮物好了。」她從手腕上褪下兩個鐲子，一個是雕刻著精細的龍鳳的金鐲子，一個是玉鐲。任何一個都可以讓我吃一輩子饅頭，我遲疑著不敢去接，她塞過來，「你高興嗎？」

「嗯。」我點了點頭。

「那就好，最起碼我比爹強，他只會惹我生氣。」她笑了笑，然後又皺著眉頭坐下來，「餓了。」

我們對著叫餓叫了很久，我才想起來，「我們可以當了鐲子，然後用銀子去買吃的。」

她奇怪的看著我，「什麼叫用銀子買吃的？」

「就是去買吃的啊？」

「用銀子？」

「是啊。」

「可是銀子不是用來做碗，做碟子的嗎？」她圓圓的眼睛充滿了疑惑。

她到底是在什麼家庭長大的？「那花也可以用銀子去買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可以。」我告訴她。

「那一定要很多很多的銀子才能買到很多很多的花吧。」她說，「那我要向爹爹要很多很多的銀子，然後把院子裡都鋪上花。」

看著她微笑的臉，我心裡忽然一動，「那我以後送你一個花谷好不好，佈滿鮮花的山谷。」

「真的嗎？」她感激的看著我，「那一定很漂亮，像仙境一樣。那我就嫁給你，我們一起住在那裡。」

「嫁給我？」

「嗯，我爹說，嫁給別人之後他就不用陪我了，因為會有另外一個人永遠的陪著我。你會永遠的陪著我吧。」

「我……我會。」

之後我和她想去城裡的當鋪，可是剛剛進去就被她家的人發現了。一個模樣奇怪在頭上插了一個毛筆的人飛撲過來，抓著她上下的打量，「七七，你去哪了，你想急死我們啊。你爹都快瘋了。」

「冷二叔。」她抓著那個人的頭髮不放，「我爹才不會心疼我呢，他只會關心他的生意。」

「七七。」那個人抱著她離開了，她在他的肩膀上對我揮手，對我喊：「明天再來找你玩。」

我也和她揮手，直到他們的身影都不見了。我慢慢的回到破廟，忘了去當手鐲。我忽然不想當了，我想明天還給她，並且向那個叫冷二叔的傢伙學武功，我看他剛才飛來飛去的，應該是很厲害的人吧。等我以後有能力了，一定送她一個花谷。

回到破廟，我發現我碗裡的花已經不見了，而碗裡放著半個饅頭。我抓起饅頭，發現饅頭下面也沒有花。「我的花呢？」我問剛剛乞討回來的獨眼。他是收留我的乞丐。

「什麼花？」他打開我的手，「我都累死了，讓我睡會。」我只好在破廟四處找，終於在角落找到了被水打濕後，沾滿了灰塵又暴曬了很久的將離。我將它用水洗乾淨，和鐲子放在一起，然後用布包上。

放在破廟裡太危險了，我要把它們藏起來。雖然很對不起將我養大的各位，不過我拜師之後會送吃的回來的。這麼想著，天色黑了之後，我帶著小布包來到破廟後面的樹林，走到樹林深處，挖了個坑，將東西放進去，然後在坑前面的樹上用石頭刻出個標記。做完這一切，夜色更黑，我有些害怕，而且好像聽到了嗚嗚的哭聲。這種時候還偏偏想起了獨眼說過的這個樹林鬧鬼的故事，越想越害怕，我開始向外奔跑。跑的時候還跌倒了，怨恨自己不爭氣的時候眼前暗了起來，我抬頭的一瞬間暈了過去。

*

等我醒來的時候就是王憐花了。

一個很美的女人抱著我哭，見到我醒來之後非常高興，花兒花兒的叫著我，抱著我。

我的肩膀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怎麼了。她憐愛的看著我，撫摸著我的臉，「花兒，你受苦了，娘再也不讓你受苦了。」她端起一碗粥，非常的香，我什麼疑問都沒有了，搶過粥狼吞虎嚥。她拍著我的後背，一邊喃喃自語，「玉關，我把花兒找回來了，他很像你，玉關，我把花兒找回來了。」

我喝過粥後，她就離開了，讓我好好休息，她說去找我爹。我在她離開之後，扒開衣服，看到左肩下面的地方多了一片淺褐色的東西，就是那裡火辣辣的疼，我試著碰了一下，肩膀不自然的向後縮了縮。之後，那塊皮膚就變成了褐色，彷彿是天生的。

那天，那個女人很久很久之後才氣沖沖的回來，抓著我的肩膀，碰到了那塊皮膚，我疼的說不出話，她的力氣真的很大，她搖晃著我不停的問：「花兒，花兒，為什麼他不認我們母女呢，花兒，花兒，為什麼他不認你呢！花兒，娘那裡不如那個姓李的狐狸精，花兒，花兒，你要好好的長大給娘報仇。娘只有你了。」她又緊緊的抱著我，眼淚一點一點打濕我的衣服，滾燙的淚水似乎灼傷了我的後背，我什麼都不知道，卻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慢慢的說：「娘，你放心，你還有我呢……」

你還有我呢。

我是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