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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銘以前遇上合適的人,總喜歡帶來這家賓館,一是離酒吧比較近,二是覺得這裡的衛生條件還不錯。但今夜走進房間一看,只覺那床單還不及齊涵家裡的來得乾淨,害他連走過去坐一坐的心思都沒有。
而他帶出來的青年倒是很熱情,房門一關,就主動湊過來吻他的臉。
黏膩的汗水和刺鼻的酒味讓賀銘十分反感,他一把就推開了纏在身上的青年,道:「先洗澡。」
洗完澡後,賀銘又叫了服務生上來換床單,折騰了好半天,兩人才終於相擁著滾到了床上。
儘管身下的人非常配合,賀銘卻有點心不在焉,總覺得處處都不對勁。他跟齊涵在一起快兩年了,剛開始時還各玩各的,後來他工作繁忙,這半年裡幾乎沒有找過別人了。
齊涵爽朗大方、愛玩愛笑,雖然與他冷漠無情的個性差了許多,但論起風流的本事來,兩人卻是不相上下。
那傢伙……也會真心愛上某個人?
簡直無法想像。
但他卻不由自主的想了下去,而且越想越多,越想越覺得胸口發悶,完全忘記了自己還在跟別人滾床單。
躺在他身下的青年原本還呻吟喘息幾聲,這時也漸漸停下了,顯然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秀氣的眉頭皺了皺,問:「喂,你該不會是『不行』吧?」
賀銘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青年只當他是默認了,頓時臉色一變,道:「你既然『不行』,就該乖乖躲在家裡看A片,跑出來玩什麼玩?外表看上去人模人樣的,結果竟然……真是晦氣!」
他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沒想到脾氣還挺大,而且力氣也不小,一下就把賀銘推了開去,罵罵咧咧的下床穿衣服,走到房門口時還不忘加一句:「對了,開房間的錢你來付吧,就當是我的精神損失費。」
話落,「砰」的一聲甩上了房門。
賀銘也算是混跡情場多年了,卻從來沒遇上過這麼尷尬的事,若非他習慣了不動聲色,這時臉上的表情定然十分好看。不過除此之外,他倒沒什麼惋惜的情緒,反而鬆了一口氣,隨便收拾了一下東西,退了房間直接回家。
第二天是假日。
他就算是名副其實的工作狂,也不可能從早到晚呆在公司來,忙了一個上午之後,下午就空了出來。
平常若是打電話給齊涵,那人定會爽快的出來見他,現在當然是不行了,賀銘只能一個人去逛書店,來來回回走了老半天,也不見那日頭落下去。
到了晚上快吃飯的時候,他一個朋友打電話過來,嚷嚷著要他一起出去玩。對於這種應酬,賀銘向來是能推就推的,但拒絕的次數多了也不好意思,何況他確實沒什麼事情可幹,最後只好答應了。
他去的時候,一堆人已經在KTV裡鬧開了,抽煙的抽煙,喝酒的喝酒,音響裡還放著鬼哭狼嚎的歌聲。
一眼望去,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有。
找賀銘過來的那個朋友叫做阿文,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最擅長的就是吃喝玩樂,他抽空招呼了賀銘幾句,很快又被人拉去唱歌了。
賀銘也不在意,自己找個陰暗的角落坐下了,默默的在一旁喝酒。他臉上漠然的神情跟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幸好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大部分都只顧著圍住一個年輕人起鬨。
那年輕人相貌不錯,面孔白白淨淨的,一股子的書卷味,看起來也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只是臉皮甚薄,被眾人鬧得耳根都紅了,不停地搖頭道:「我真的不會唱歌……」
「只是吼一嗓子而已,有什麼難的?」
「對啊對啊,不能每次來KTV都當啞巴嘛。」
「我五音不全,真的不會唱,不如等我朋友來了,讓他唱吧。」
「什麼朋友?我看是新找的小情人吧?」
「哈哈,大美女什麼時候來啊,我們快等不及了。」
年輕人的臉紅得更厲害了,一個勁地搖頭否定,但他微弱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大夥的笑聲中。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了兩下敲門聲,接著就見包廂的門被人推了開來。
來人的長相很普通,嘴角彎彎的像在微笑,瞧上去很有親和力。賀銘知道他有輕微的近視,但是又不愛戴眼鏡,看東西時總是微微的眯起眼睛來,襯著眼角眉梢的笑意,平添一種獨特的魅力。
賀銘料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他,一時間竟覺得掌心有些發熱。
「齊涵!」
但是那個年輕先一步叫出了他的名字,像是見了救星似的朝他跑過去,親親熱熱的握住了他的手。
眾人這才知道來的不是美女,不禁失望得連連哀嘆,但很快又叫著鬧著要齊涵唱歌。
齊涵也不推拒,跟圍在身邊的眾人寒暄過後,大大方方的拿過話筒唱了起來。他選的是一首老歌,並不像時下的流行歌曲那樣撕心裂肺、要生要死,只是輕聲吟唱著淡淡的情思。
老實說他的音質並不算好,選的歌又沒什麼激情,很快就沒幾個人在聽了。但他卻還是握緊話筒,認認真真的唱了下去,目光隨著音調微微起伏,像是在那輕描淡寫的歌聲下,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深情。
賀銘透過絢爛的燈光望向齊涵,瞬間只覺周圍的嘈雜聲全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他淺笑低吟的模樣。
然後齊涵也遠遠的看見了他,愣過一愣之後,馬上衝他露出笑容。
賀銘的心跳一下有些失序。
等到一曲唱罷,齊涵很自然地朝他走了過來,一邊找位置坐下,一邊問:「怎麼不去唱歌?」
「我不會。」
「真巧,竟然在這裡遇到你。」
「嗯,朋友叫我過來的。」
賀銘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偏偏阿文在這個時候跑來給他們做介紹。
真可笑,他們倆人之間,還需要什麼介紹?
但齊涵卻露出很有興趣的表情,聽完阿文的介紹後,還一本正經的朝他伸出了手。「賀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賀銘勉為其難的跟他握了握手。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古怪,阿文捅了捅他的胳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這位齊先生也是做服裝的,聽說跟你們公司是死對頭?不過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應該無所謂吧?大家都是朋友,你就稍微賣我點面子吧。」
賀銘哼了一聲,轉頭仍是看向齊涵。
朋友?
呵,早在幾天之前,他們還在同一張床上纏綿。
現在,卻僅僅是朋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