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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暮靄中向你深深俯首,願你安息。』
那一晚,陸嶼光斷斷續續地擁有很多夢境。
單調的黑白色的夢裡,好像見到了勾著他肩膀肆無忌憚大笑的阿齊。
夜晚驚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面朝著他睡的安康,神色安穩。他往裡挪了挪,靠近安康。
命運好像從來都很可笑。
他自然知道沒有人可以一生順順利利,平平坦坦,但他沒有意料到,這次的意外就像東南亞國度遭遇的海嘯一樣,仿佛能夠摧毀所有的一切。
一想到未來,就覺得隱隱的後怕。
阿齊他,還能彈吉它嗎,還會在台上表演嗎,還能像年少時候一樣,一直互相陪伴支持嗎。
迷迷糊糊睡到早晨,似乎聽到電話響。
感到床邊的人側過身子來看了看,隨後說:“啊他還在睡。”他撐起身子來,“唔……我聽。”
安康看到陸嶼光已然坐了起來,將手機遞給他,低聲道,“羅奇。”
“阿齊怎麼樣了?”
“他現在在我這邊……你看早新聞了沒?”
聽到新聞兩個字已經變得心驚膽戰,“……曝光了?”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羅奇停頓之後緩緩地說,“魏子傑死了。”
“什麼?”仿佛被雷擊中一下。
“早上五點多,從公寓跳樓死的。媒體和警方都已經介入了,原因還在查。”
陸嶼光呆呆地楞坐在床上。耳邊是羅奇的說話聲:“一會兒我載阿齊去公司,見了再說吧。”
“嗯。”他也就這麼機械化地應了一聲,於是合上電話。
怎麼可能,分明昨晚還見過面,說過話。
世事無常,皆如轉瞬。
魏子傑的自殺似乎成為了近期平淡的娛樂圈內最火爆的一條新聞頭條。各大媒體爭相報道,揣測著他的自殺企圖。從幾年前他如何出道,一直說到之前他怎樣走紅。
對於一個眼前正紅的偶像明星,自殺仿佛是怎樣的猜不透的謎題。
最後警方在魏子傑的家裡搜出了搖頭丸和K粉等毒品藥物。
其實圈內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魏子傑混亂的私生活,吸食毒品,K粉和搖頭丸雖不像海洛因,但只要長期混合著服用,會早成強烈的大腦幻覺,性沖動,行為失控。
因為吸食毒品而早成行為失控,最後跳樓自殺。這已經成為魏子傑自殺最可信的揣測。
當公司被采訪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給出的回應是魏子傑之前被懷疑有抑郁症。所有和毒品有關的字眼,閉口不談。不僅如此,旗下的藝人也被告知不要與媒體談論毒品事件。
支持他的歌迷,怎麼也不相信這樣的事實。舞台上光鮮亮麗的魏子傑,長著一張女孩子一般的秀氣臉龐的魏子傑,各檔節目上像個孩子一樣天真地微笑的魏子傑。
如果不是親見,就連陸嶼光也不會相信台下的魏子傑又是另外一幅模樣的。
出棺那天,歌迷排著長長的隊來送。路的兩邊全部擠滿了人。
公司旗下的其他藝人也紛紛出席。
其實,其中的許多人和魏子傑並不相熟,有的甚至還是死對手。但是在媒體前,總要顧忌這麼一份顏面。在鏡頭前悲傷地落幾滴淚,仿佛從來不是難事。
島的四人同樣也出席了。為表尊重,阿澤把所有的環給扯下來了。
阿齊顯然還沒有恢復過來,尤其沉默。陸嶼光什麼都不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當放著靈柩的車開出來的時候,兩邊早已哭成一片的歌迷大聲地喊著。
陸嶼光坐在尾隨著車內,看到路邊一張張的悲傷的女孩的臉。
她們喊著子傑的名字,懇求著,不要帶走他。
同樣坐在後座的阿齊終於忍不住低頭痛哭。
陸嶼光伸手拍拍阿齊的後背。肅穆的黑色西裝貼著他的背。
“他不是那樣的人,從來都不是……”阿齊哽咽地說不清話,只有眼淚源源不斷地滾出來。
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哭泣的阿齊,他從來都是大笑著安慰別人的自由的家伙。
在那之後,才從阿齊口中得知一個別樣的魏子傑,只是為時已晚。
他看不慣圈裡的魚龍混雜,心直口快總是處處樹敵。那種不可一世的清高,讓圈裡所有人都避而遠之。
可實際上,卻是個很瀟灑的男人。
什麼事,都是憑借著自己的想法去做,討厭被管,討厭被掌控。不管是唱片,還是廣告代言,或是別的什麼。這些,好像離別人,都太遙遠了。
他曾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為什麼不能瀟灑一點,為自己生活。
但他為什麼不能清楚地了解到,生命也從來不能用來後悔。
每個人都走在自己選擇的那一條路上,那是唯一一次的旅途。
每個人的根,不過大同小異,但最後卻總能結出全然不一的果實。在那時,有人收割豐谷滿倉的大地;有人卻獨獨垂頭懷抱一地青土的塵埃。
都說,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他享盡名聲,嘗盡擁戴,在紙醉金迷的欲望都市裡,倘若沒有迷失,那就好了。
可誰都知道,子傑他已然是回不去了的。
想在暮靄中,深深地向他俯首。願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