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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武士》第1章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一章 滄海桑田

嶙峋的山峰挺立在奧爾麥平原之上,遠處一座繁華的城市座落在那裡,城外九條大道交錯縱橫,蜿蜒綿延消失在天

邊盡頭。

大片的田野,綠油油的吐露著嫩芽,道路兩旁栽種著整整齊齊的行道樹,更遠處那綿延起伏的山丘之間,若隱若現

得露出紅瓦青磚,那是一棟棟精緻的小別墅。

在壁立的山嶺之間,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孤獨得站立在峰脊之間。

這個人看上去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但是他的目光卻顯得那樣蒼老,那是淡漠了一切的眼神。

他看著眼前的大地。

除了那壁立的山峰,和綿延的丘陵,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那茫茫的大森林,現在已經被砍伐殆盡,森林那肥沃的土地變成了農田。

那條穿過城市的小河,現在也已經蹤跡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寬廣的大道。

在他的記憶裡這裡原本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鎮,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繁華的都市。

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系密特甚至已經忘記了他上一次來這裡時,這裡是什麼模樣的了。

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對於擁有漫長的生命的他來說,時間已經快變得毫無意義了。

站在這裡,眺望遠方,系密特好像又回到了那遙遠的年代。

623年初春,對於系密特是一個特殊的永遠忘記不了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對世事一無所知的少年。

在奧爾麥鄉間的別墅之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時至今日,系密特仍舊清楚得記得改變他命運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623年的初春,天氣特別寒冷,人們還裹著厚厚的裘皮不肯脫去。

丹摩爾西部的小鎮奧爾麥郊外是連綿不斷的莽莽大森林。

森林距離小鎮只有三百多米。

一條小河正蜿蜒通過小鎮,它給小鎮帶來了清涼的飲用水。

在小鎮下游,座落著十幾座伐木作坊。

作坊旁邊的空地上堆著粗大的剛剛砍伐下來的原木。

木材是奧爾麥最大宗的買賣。每年春夏季節總有很多商人到這裡來購買大批的木料,因為有這條小河,木材運輸才

顯得方便而又便宜。

最初定居在這裡的人,只有這些伐木工人,那時候奧爾麥僅僅是一個由幾十個除了斧頭什麼都沒有的苦力漢搭建起來的一個林中營地。

隨著原木從那條小河源源不斷得運往各地,越來越多的人遷移到了這裡,他們有的只是帶著斧頭孤身一人而來的,也有的帶著妻兒老小,全家搬到這裡。

奧爾麥漸漸繁榮起來。

遷移到這裡的人們有得最終離開了這個地方,但是更多的人定居在了這裡。

營地變成了村莊,最終成為了一個三四千人的小鎮。

如果再加上每年春季和夏季到這裡來找工作的伐木工人和購買木材的商人的話。

幾乎有半年時間,奧爾麥和那些稍具規模的小城市沒有什麼兩樣。

既然需要養活數千人口,奧爾麥周圍自然必須有大塊的農田。

靠小鎮西面的那丘陵綿延之處的樹木,早已經在最初的一個世紀中被砍伐乾淨了,將樹根挖掘出來之後,那塊土地成為了最為肥沃的農田。

不過那塊農田並不是屬於奧爾麥的伐木工人所有的。

那塊農田屬於領主大人。

奧爾麥原本沒有什麼領主,自從這裡被開闢成一個小鎮之後,國王陛下將這塊土地封奉給了一位叫漢摩的伯爵。

對於國王陛下的旨意,奧爾麥人頗有怨言。

奧爾麥周圍從來沒有盜匪出沒,而且鎮上有的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也不怕野獸的侵襲,根本就用不著什麼領主來保護他們。

對於這些伐木工人來說,領主無疑是一個什麼事情都不作的吸血鬼。

讓伐木工人們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這位漢摩伯爵比起丹摩爾的其他那些貴族來說,算是相當和善,並且通情達理的了。

除了替國王陛下收稅之外,這位領主大人唯一一件令人不滿的命令便是,不允許伐木工人們在森林裡面打獵。

因為這位領主大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打獵愛好者。

每天大部分時間,他都花費在打獵這種遊戲之中。

眾伐木工人們很懷疑,國王陛下將這個傢伙派到奧爾麥來,是不是正是因為這個傢伙喜歡打獵。

要不然,沒有哪個貴族會願意跑到這個窮荒僻壤來擔任一個小鎮的領主,這裡每年的出產剛剛能夠養活這裡的人,能夠收到的稅金也極為有限。

除了滿山遍野的鳥獸之外,很難想像有什麼東西能夠吸引住那些貴族。

不過,伐木工人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領主大人確實有些手段。

自從他來了之後,木材的價格上漲了很多,因為這位領主大人不允許人們低價出售木材,有的時候甚至自己出錢將所有的木材買下來。

雖然木材的價格一漲再漲,但是來這裡購買木料的商人們反而越來越多,每年春天,這座小鎮總是人滿為患,房租甚至比那些中心城市更加高昂。

隨著眾多商人們的到來,這裡更趨繁華。

旅店,餐館漸漸在這個荒蠻之地出現,並且數量越來越多。

而領主大人的癖好,也使得這裡漸漸成為了聞名丹摩爾的打獵聖地。

越來越多的貴族們在這裡修建了別墅。

有些貴族和那些商人一樣,只是到了打獵季節才來這裡,不過也有貴族長年逗留在奧爾麥。

他們為這個偏遠的小鎮帶來了繁榮。

出售奢侈品的商店,使得這個小鎮比那些中型城市更來得風光。

現在奧爾麥的伐木工人到了別的地方,總是自豪得宣稱,他們的小鎮是連貴族老爺們也流連忘返的好地方。

當然貴族們不可能和伐木工人一樣住在鎮上,雖然鎮上原本有兩座頗為豪華的貴族府邸,但是那裡從來沒有人居住。

貴族們都喜歡住在郊外,因為那裡風景迷人,再加上方便打獵。

在奧爾麥遠郊的一處風景極其秀麗的連綿山丘之上,座落著一幢幢別墅。

由於奧爾麥周圍雖然有眾多山嶺,但是那些構成嶙峋壁立山峰的岩石,並不是用於建築的好材料。

那些石料不但疏鬆而且質地凌亂,顏色更是難看之極,就連奧爾麥鎮上的伐木工人對於這些石料都一點興趣都沒有。

因此這些別墅和奧爾麥的所有建築物一樣,全部是由木頭建造而成的。

棕紅色的上好杉木搭成了別墅的框架,這些堅硬無比的木料,使用幾個世紀,都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白柏木是牆壁和隔板的主要材料。

因為它的色澤清新,更因為它禁得起風吹雨打,而不容易變色。

質地最佳的紫檀木則是窗戶欄杆的主要製作材料,也是室內傢俱所選用的原料。

地板是柚木鋪成的。

和丹摩爾的其他任何一幢別墅比起來,這些別墅絕不遜色。

在別墅四周是一大片平坦整齊的草坪。

在一個比較高而又顯得空曠的山丘之上,放置著一個個精緻的木台幾,每一個台幾四周擺放上四五張座椅。

為了防雨和遮陽,四周還聳立著十幾根三米多高的木桿。

現在木桿之上便頂著一張極為寬大的油綢。

陽光透過油綢便不再顯得那樣強烈。

初春季節仍舊有一絲寒冷,因此椅子上坐著的那些女人的身上還是披著厚厚的華貴的皮裘。

在中間的台几上放著五個銀盤,銀盤之上擺放著各色精緻的點心。

那盤布丁顯然很符合聚攏在一起的人們的胃口,因此已經所剩無幾了。

鬆糕好像一點都沒有動過,仍舊整整齊齊得疊放在那裡。

台幾上還放著兩個容量大約一品脫的銀壺,裡面盛放著的是濃郁新鮮的牛奶和味道香醇的葡萄酒。

洗乾淨的杯子,整整齊齊得排放在那裡等候著人們取用。

旁邊站著的那位男僕時不時得拿起一隻杯子用手中的白色絲綢手帕擦抹乾淨。

五位夫人聚攏在一起,正津津有味得聊著天。

一個年輕的男子和另外一個顯然比他年長的女人在那裡輕聲嬉笑著。

「我們的丈夫,什麼時候才能夠帶著野味回來,我可不希望下午一點鐘開始才進行食物的烹調」一個清秀的年輕女子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顯然是在估算現在已經幾點鐘了。

「這可沒有准,這些男人一旦沉溺於這種事情,恐怕早就忘記時間了。」身邊的一位稍微有些年長的嬌小貴婦人說道。

「嗨,他們真是豈有此理,連小墨菲都帶了一起去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弟成為一個整天在森林裡面轉悠的人,他得到古裡爾可夫去上那裡的教會學校,今後他還要繼承父親的爵位呢,他可沒有那麼清閒。」那個清秀女子埋怨得說道。

「好了好了,讓你的弟弟在去教會學校之前,好好得度過一個春夏吧,聽說那些教會學校的修士們可嚴厲了,小墨菲今後的日子肯定是相當枯燥的。」另一個同樣長得極為清秀的女子勸解道。

「是啊,除了小墨菲之外,還有一個小系密特呢,系密特也才只有十四歲,並不比墨菲大多少。」另一邊坐著的那個瘦長個子貴婦人說道。

「墨菲怎麼可以和系密特相提並論,系密特是幼子,他用不著擔負任何家族責任,到教會學校去上學,頂多是為了增長一些學識,將來好找一個不錯的官職,或者成為某個侯爵、公爵的私人秘書,如果他能夠同教會拉上關係,也許可以成為高級神職人員,那倒是前途似錦。」那個清秀的年輕女子有些不滿得爭辯道。

「玲娣,你打算讓小系密特在這裡住到多大?對他的將來有什麼打算嗎?」一個稍微有些肥胖的貴婦人問道。

那個被問的清秀女子低著頭想了一想說道:「系密特的哥哥,已經為他安排好了一切,等到過了明年之後,系密特就要離開這裡到京城去,在成年之前,他將住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家裡,接受上流社會的薰陶,格琳絲侯爵夫人認識很多學識廣博的學者,系密特將能夠從他們那裡學到很多東西。」

「格琳絲侯爵夫人,喔,塔特尼斯伯爵確實為他的幼弟,設想得頗為周到。」那位雍容的貴婦人點了點頭說道。

「格琳絲侯爵夫人是誰?」那個瘦長貴婦人問道。

「一位頗為富有的寡婦,她的前任丈夫是長老院主席,赫赫有名的裡奧貝拉侯爵,侯爵死後,他的家族為了讓這位侯爵夫人交出侯爵爵位的繼承權,默認這位侯爵夫人擁有侯爵在世時候的所有私人財產,各位應該聽說過,這位侯爵大人是一位高明的經濟學家,更是一位運氣極佳的投資者,他的私有財產甚至讓國王陛下都大為動心。那位夫人同樣也是一位傑出的經濟學家,她以對於她來說,沒有多少用處的侯爵爵位換來了前夫名下龐大的財產,又用這筆財產取悅於宮廷,獲得了侯爵夫人的稱號,她什麼東西都沒有失去,還因此而聞名於整個上流交際圈。」旁邊那個唯一的男士插嘴說道,顯然對於這位夫人他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

「確實設想周到,一個富有的寡婦,而且在長老院擁有相當影響,塔特尼斯伯爵倒是很會打算,不過,他怎麼敢肯定那位富有的寡婦會看得上小系密特呢?」那位嬌小的夫人問道。

「親愛的米麗,格琳絲侯爵夫人既然曾經和那樣一位高明的經濟學家生活過如此長的一段日子,她自然也學會了一些經營之道,與其將一切投資在一個相當冒險的產業之上,還不如,從頭經營自己能夠完全控制得住的產業,能夠從丈夫的家族手中奪取龐大的遺產,這位侯爵夫人想必也是個極為高明的人物,她應該很清楚怎樣保護自己的財富,而又能夠享受到美滿的生活,一個完全能夠控制在手中的丈夫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那位清秀的女士說道。

「簡妮,對於這些事情,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位雍容的貴婦人說道。

「小墨菲還有一個還在繈褓之中的弟弟,如果能夠為他同樣找到一位富有的寡婦,那倒是很不錯的一件事情,但是想要找到格琳絲侯爵夫人這樣富有而又充滿智慧的寡婦,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現在大多數富有的寡婦,不是沉溺於情人們的花言巧語,就是太珍惜自己的自由,而打算等到年老色衰再也找不到情人的時候,才改變自己的生活,但是我家的小鮑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為了財產而去娶一個老太婆啊,即便再有錢,對於家族的名聲也不好聽,只要我的哥哥還沒有發瘋,他是不會讓兒子這麼幹的。」簡妮撇了撇嘴巴。

聽到她剛才這一番話,旁邊那對親親熱熱的男女顯然有些不自然起來。

那個雍容的貴婦人拉了拉那位有些輕狂的清秀小婦人。

「對了,丈夫們什麼時候才能夠帶著獵物回來啊,我有些餓了。」那位瘦長夫人將話題轉移到一開始的題目上面。

「不知道,現在的獵物越來越少,上個星期領主大人連一隻野兔都沒有打到。」簡妮說道。

「今年的初春太寒冷了,動物們還沒有從冬眠中醒來,獵物自然就少了。」那個男士解釋道。

「而且,今天他們還帶著墨菲和系密特,要照顧他們倆,恐怕行動不太方便。」雍容貴婦說道。

「系密特是個極為出色的獵手。」那個瘦長夫人說道。

「是的,他從我們的丈夫那裡學到了不少打獵的技巧。」那個嬌小玲瓏的貴婦人說道。

……

在密林深處,陽光穿透茂密的樹冠,吝嗇得撒下一兩點陽光。

密林之中光線暗淡,而且道路崎嶇不平,到處是露出地面的樹根,和大塊的岩石。

這裡是莽莽的森林的邊緣,但是那些生長了數百年的樹木對於穿梭在其中的那些人類來說,仍舊顯得那樣不起眼。

密林之中並不存在真正的道路,那些稍微平坦一點,能夠通過行人的地方,自然成為了天然的道路。

但是在幽暗的森林裡面,想要找到這種地方仍舊是極為困難的,幸好這些獵人們身邊帶著引領他們通行的獵狗。

穿行在森林之中的總共有十來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帶著鹿皮翻邊大簷帽身上穿著棕色獵裝,手中拄著枴杖的老頭。

在他身後跟著的顯然是他的僕人,那是個腰板硬朗的中年漢子,身上不但背著主人的弓弩,箭支,還有兩個銀質的大水壺。

這位僕人手中更牽著四隻碩大的獵狗,毛色棕黃,背脊上有一條長長的黑色條紋。

在這幽暗的森林裡面,獵狗的眼睛裡面放射著陣陣碧綠的光芒。

除了這位老者之外,身後那些人中還有六位顯然同樣是身份高貴的貴族。

其中有兩位稍微上了一點年紀,其他那些正處於壯年,其中一位年齡顯然比其他人稍微小一點,因此他自己背著弩箭。

一行人中最顯眼的是兩個少年,一個十四五歲大小,另一個頂多只有十一歲。

那個大的手中帶著厚厚的皮質手套,牽著獵狗在岩石和樹木之間跳來跳去。

小的那個被一位僕人抱在手中。

那些貴族們身上全都穿著獵裝,上了年紀的老人因為出汗的原因,獵裝是用厚棉布製作的。

年輕人和那兩個少年身上穿著挺刮的皮質獵裝。

那些僕人們則穿著厚厚的亞麻布製成的貼身短襖,身上零零碎碎得帶著很多東西。

弓弩,箭失,枴杖,水壺,雨傘,氈毯,甚至還有折疊凳子。

跟隨主人打獵這麼久,那些僕人們早已經習慣於這些東西攜帶的方法了。

弓弩和箭失以及枴杖必須拿在手中,以方便老爺們隨時取用。

水壺只能夠掛在身體兩側,如果轉到屁股後面去了的話,最好乘老爺沒有看見的時候挪回來。

和老爺的距離必須要不遠不近,不能夠妨礙到老爺行動,還得防備著老爺跌倒在地,那時候便得能夠上前扶住主人的身體。

作為一個稱職的僕人,所有這一切都是必須注意的。

而一個出色的僕人更需要擁有其他的本事,如果能夠成為老爺們打獵之中離不開的好幫手,那麼他便算是飛黃騰達了。

「普拉拉」空中響起一片撲扇翅膀的聲音。

那些貴族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從身邊的僕人手中接過弓弩。

這時候使用輕弩的那些人便大大得佔有了優勢。

迅速得將弩箭拉開,扣上箭失,稍微瞄準一下便將弩箭發射了出去。

第一發弩箭射出之後,立刻再次上弦,準備發射第二箭。

不過這一次,他們就用不著再那樣匆匆忙忙了。

第一箭需要快速射出,但是第二箭就必須好好瞄準,這是多年打獵所獲得的經驗。

這個時候,那些使用重弩的人,也已經扣上了箭失,這些極具殺傷力的武器,可以輕而易舉得射殺任何一種動物,甚至連大象在它們面前也同樣難以倖免於難。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得盯著那幽暗的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樹冠。

只要一旦有了動靜,底下那一排蓄勢待發的弩箭,必然如同雨點一樣傾瀉出去,只不過這些鋼質的致命的銳利雨點並不是從天上掉落下來,而是來自地面。

獵人們耐心得等待著,樹冠之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沒有人敢肯定剛才那幾支箭失,是否已經射中了那只在密林之中飛翔的不幸的大鳥。

那幾支箭失也許釘在了哪一根樹杈上面,也許被茂密的枝葉引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獵人們等待著那隻大鳥再一次發出聲響。

如果那隻大鳥一動不動的話,他們可沒有任何辦法。

所有的人都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在樹下等待了整整半個小時,也沒有發現一點動靜,那時候,他們只能無奈得離開這裡去找尋下一個目標。

所有的人都耐心得守護在那裡,連那個要人抱在手裡的少年也張著一張輕軟的小弩,仰著臉瞄準樹冠之上。

樹林裡面一片寂靜。突然之間,又是一陣撲扇翅膀的響聲。

這下子每一個人都看清楚那搖倚顫動著的樹枝,底下守護著的都是一些老練的獵手,從那晃動著的模糊的黑影之中,他們可以肯定,那是一隻剛剛從南方返回到這裡的灰鷺。

箭失向那只不幸的灰鷺飛射而去。

那些重型弩箭終於發揮了作用,空中響起一連串樹枝折斷的劈啪聲。

斷落的枝杈樹葉深深從空中飄落下來,其中甚至有一根手臂粗細的粗壯樹杈,帶著滿樹的枝葉垂落下來。

樹杈在空中掛了一下,正當眾人以為,它被其他樹木的枝杈掛住再也掉不下來的時候。

那根粗壯的樹枝帶著一大片斷枝落葉掉到地上。

獵手們紛紛躲避,他們低下頭,微微蒙住眼睛,免得讓灰塵掉落進去。

那個早已經收拾妥當的瘦小僕人,迅速得爬上高高的大樹,他是專門幹這種危險的工作的僕人。

所有的僕人中只有他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東西,但是等到老爺們射擊之後,他就必須快速得爬上大樹抑或是跳進河流,有的時候甚至要鑽進山洞,將死了的獵物拖出來。

這個工作是相當危險的,因為樹上可能隱藏著凶殘的豹子,水裡也有可能有水蛇,山洞更是最為危險的地方,裡面可能有任何東西--沒有人願意碰到的東西,諸如成群的毒蛇,獾和狗熊。

只見那個僕人三下兩下便爬到樹頂,他用腳蹬踩著粗壯結實的樹枝,雙臂在滿是樹葉和枝杈的樹冠之中撥弄著、搜索著。

當他從樹上下來時,只見在他手中拎著一隻個頭不算小的鷺鷥。

這只鷺鷥早已經死了,它那剛剛換過的深灰色的羽毛之上全是血跡。

這些血跡弄得那個僕人也是滿手鮮血。

三支弩箭穿透了鷺鷥的身體,除此之外腹部和背脊之上還有一個很大的窟窿,顯然那只命中的弩箭在穿透這支可憐的鷺鷥的身體之後,仍舊有力量飛射出去,現在想必已經不知道掉落到哪裡去了。

「很肥的一隻鷺鷥,這可是一種相當不錯的野味啊。」那位老者說道:「圖博,文思頓,查理,這支鷺鷥身上的箭失是你們射出的,還有一個重弩留下的痕跡。」

老者掃視了一眼說道:「那肯定是小系密特射中的,系密特你真是了不起。」

系密特聳了聳肩膀,他知道漢摩伯爵是將他當作小孩子哄著高興。

除了自己之外,羅維爾子爵,同樣使用使用重型弩,很有可能是他射中這支鷺鷥的。

讓各位老爺欣賞過他們的戰利品之後,僕人們將鷺鷥裝進了袋囊。

那個年齡最小的少年順手從鷺鷥身上拔下幾根相當挺刮的翎毛,玩弄起來。

獵手們繼續前進,一隻小小的鷺鷥可不能夠滿足他們的熱情。

……

當太陽升到頭頂上,並且開始有些向西方墜落的時候,那些獵手們才從茂密的森林裡面鑽了出來。

這一次,他們絕對稱得上是滿載而歸。

兩個僕人的獵物口袋被塞得滿滿的。

那些夫人們站起身來迎接著自己的丈夫的歸來。

剛才在夫人們身邊伺候著的僕人們,開始燒起炭火,準備木盆和清水。

一旦老爺吩咐下來,他們就用不著因為這些準備工作而耽誤時間。

老爺們可以耽擱時間,可以讓夫人們久等,他們可沒有這樣的特權。

「喔,親愛的,你們的收穫相當豐富啊。」那位雍容的貴婦人走到為首的那位老者跟前說道。

「今天運氣不錯,再加上我們人多,沒有漏掉一頭獵物。」老者樂呵呵得說道,一談到打獵的成果,他連剛才那絲疲憊都完全忘記了。

夫人們鉤著自己丈夫的手臂,回到山坡之上。

僕人們早已經從別墅裡面抬來了一張白色長桌。

那些滿載而歸的獵手們和他們的妻子,成雙成對得在長桌兩旁坐了下來。

至於那些孤家寡人只能夠訕訕得坐在末尾的地方。

這種非正式的聚會,並不是以爵位高低來排列座次的。

獵物被放在了長桌之上,雖然女士們對於鮮血和屍體天生便有一種抗拒的感覺。

但是既然自己的丈夫是癡迷於打獵的人,她們無論如何都要學會忍受並且裝作能夠欣賞這一切。

漢摩伯爵顯然興致頗高,他指著每一件獵物,高興得描述著剛才狩獵的情景。

這一次的收穫確實豐足,那些來自南方的鷺鷥實在是沒有算好遷徙的日子,它們注定成為今天餐桌上面的主菜。

而三支剛剛度過嚴寒的冬季,顯得有些瘦弱的野兔,肯定能夠滿足那些喜歡結實的肉食的老饕。

一隻長著長長的犄角,渾身漆黑長毛的森林原羊,是所有獵物中個頭最大的,它將是晚餐時的主角,僕人們早已經去準備烤這種大動物的大叉和烤架了。

除了這些美味可口的動物之外,還有一隻雖然價值要高得多,但是沒有什麼人打算去吃它的動物。

那是一頭花斑山貓,那已然成熟的外表證明這是一頭成年山貓,將近有一米多長,個頭甚至比大多數獵狗更大。

「這是我們的小英雄,系密特的傑作,玲娣,你沒有看見系密特的反應有多麼迅速,當獵狗剛剛發出吼叫,系密特就找到了這支山貓,這個靈活的小東西當時正趴在一棵樹上,不知道是剛剛睡醒,還是正打算襲擊樹上的鳥窩。系密特只發射了一箭,便準確得命中了這支山貓。這可是今天最大的收穫。」老頭高興得說道,連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充滿著笑意。

聽到漢摩伯爵的誇獎,系密特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但是他的姑姑顯然並不是這樣認為的,那位溫柔而又清秀的女士,皺起了眉頭急切得說道:「系密特,你怎麼能夠作這樣危險的事情呢?這是一隻山貓,兇猛而又可怕的猛獸,而且這種動物極為記仇,它們的攻擊是致命的。如果,你不保證,以後不再招惹那些猛獸的話,我以後就不准你再去打獵。」

「親愛的,這又何必呢?系密特是相當棒的獵手,他能夠應付一隻山貓,而且這種動物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兇猛,它們甚至比貓更加膽小。」系密特的姑夫在一邊勸解道。

不過他的話,換來了妻子狠狠的一瞪。

這位有些懼內的丈夫立刻軟了下去,顯然他想起膽小並不代表沒有危險,這可是他經常親身經歷的事情。

「好了,玲娣,放過系密特吧,你知道系密特多麼喜歡打獵,而且,他絕對不會一個人到森林裡面去的,有我們這些老獵手在,你用不著害怕,系密特受到傷害。」老者連忙也勸解起來,相處了這麼久他當然很清楚深藏在玲娣胸中的那塊心病。

「我只是希望系密特不要作那些冒險的事情,他的性格就像我那可憐的哥哥,我的哥哥就是因為太喜歡冒險才會因此而喪生的,如果系密特的性格和他的哥哥一樣,懂得小心謹慎的話,我就放心了。」一提到那個死去的哥哥,夫人那清秀的容貌之上便增添了一絲哀傷和憂愁。

「好了好了,不要再悲傷了,小系密特會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的,他不會去作那些冒險的事情的。」作為丈夫,博羅伯爵不停得安慰著自己的妻子,並且他一個勁得朝著系密特使眼色。

「親愛的姑姑,我保證絕對不再冒險,不再讓你們擔心了。」系密特很清楚現在應該說些什麼,這種保證他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保證過多少遍了。

其中一小半保證的對象是姑姑,她甚至禁止自己爬樹。

而另外一半是向母親大人保證的,那是在父親後的一年之中,後來,他便住在姑姑家裡面了。

聽到系密特的回答,那位悲傷的夫人才感到好受些,她並不想煞風景,破壞這次聚會的氣氛。

「哈里恩,哈里恩。」那位老者高聲呼喝著自己的僕人。

只見那個中年漢子飛快得從遠處跑了過來。

「將這幾支鷺鷥拿下去,兩支燒烤,一隻用燉的,另外一隻醃製起來,就像上一次你醃製的大雁一樣,這裡有好幾位很喜歡那個味道。這支山羊,你也一起處理一下,晚上我想舉辦一個燒烤晚會,你核算一下,除了這裡的各位,還能夠請幾個人?」老者問道。

那個中年漢子掃視了一番,又看了看那只山羊,輕聲說道:「老爺,夫人們胃口小,老爺您也吃得不多,墨菲少爺的胃量同樣可以忽略不計,以我看來,再請兩對客人沒有問題。晚上不可能只安排烤山羊,我再準備兩個沙拉,和臘腸,您就是請三對客人都能夠提供充足的食物。」

「不錯,不錯,你將文森伯爵夫妻,萊貝爾子爵和他的兒子或者女兒或者兩個一起,請來,食物按照最大餘量安排,吃不完的話,算你們的。」漢摩伯爵笑著說道。

「謝謝您,老爺,您真是慷慨大方。」那個中年漢子說著揮了揮手,吩咐其他僕從們將那些獵物拿了下去,雖然老爺沒有吩咐,不過,哈里恩很清楚那只山貓應該如何處置。

沒有人會喜歡山貓肉的,只要將皮子拔下來就可以了。

一邊等待著野味燒烤的到來,那些人一邊聚攏在一起聊天。

「漢摩伯爵,聽說最近幾天,在奧爾麥發現了魔族出沒的蹤跡,是不是這樣?」圖博問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我在這裡擔任領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重大事情,除了兩年前,奧爾麥河上來了一群扒木頭的強賊之外,這裡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危機,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現魔族的蹤跡,我已經徵調了離這裡最近的特賴維恩堡的騎士衛隊。」漢摩伯爵憂心忡忡得說道。

「已經有所發現了嗎?」一位男士問道。

「騎士衛隊搜索了附近的森林,但是什麼都沒有找到,沒有人比我們更加清楚,要在這莽莽的森林之中,找到一個行動迅速的生物,有多麼困難,現在只能夠寄希望於,那個魔族會去襲擊行人,只要它出現在奧爾麥,騎士們便可以將它徹底消滅。」領主大人平靜得說道,反正現在急也沒有什麼用處,如果能夠用平常心來對待這一切,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們會不會成為魔族襲擊的目標?」一位夫人擔憂得問道。

「現在是初春季節,而且天氣相當寒冷,那些魔族的血液溫度比我們人類要低得多,這些相對冷血的生物,並不喜歡寒冷的季節,這大大得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從魔族的行動看來,那只魔族出現在奧爾麥周圍的山區之中,看樣子它剛剛從沉睡中甦醒,還並不習慣於周圍的環境,我們這裡離它太遠,它不會冒著被凍僵的危險到這裡來的,但是等到天氣暖和之後,就難說了,不過我會增派援兵的,特賴維恩堡的重甲步兵正在趕往這裡的半路上。兩個星期之後便可以到達。聖堂還專門派出了兩位本領高強的武士。他們會對付魔族的。」

領主這番話讓眾人稍稍安定下心來。

「聖堂武士?是能武士?還是力武士?」系密特興奮得問道,雖然從傳說和小說中,他對於聖堂武士早已經極為熟悉了,他甚至能夠背誦得出丹摩爾王朝建立以來,所有著名的聖堂武士的姓名和他們的稱號。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是通過教會的『光之信使』傳遞來的消息,不過對付的既然是神出鬼沒的魔族,應該是各人攻擊力強大的力之武士吧。」老者說道,這完全只是他的猜測。

「我要是能夠成為聖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無比憧憬得說道。

這句話立刻讓他的姑姑,從椅子上面跳了起來,她皺緊眉頭,憤怒得瞪著系密特:「你已經發誓說不再進行任何冒險的事情,剛才所說的話,你這麼快便忘記了嗎?」

看見妻子發怒,那位姑夫大人自然也要幫腔一把:「是啊,系密特,在一個聖堂武士的背後,總是有著眾多犧牲者,他們是沒有被神靈選上的不幸者,成為聖堂武士的幾率頂多三分之一,我曾經親眼看到過,聖堂武士的挑選儀式,那次成功的儀式,是在犧牲了兩位優秀青年之後,才產生了一位新的聖堂,而那場失敗的儀式,留下的是六具屍體。更何況聖堂武士的血脈是世代傳承的,聖堂武士的妻子只能夠是聖堂武士的女兒,而聖堂武士本身也只能夠是聖堂武士的兒子,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並非聖堂武士血緣的聖堂武士出現,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女聖堂武士的產生。」

這位姑夫大人滔滔不絕得說話,並不是想要讓小系密特打消主意,因為在他看來,普通人成為聖堂武士,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聖堂根本就拒絕普通人嘗試成為聖堂武士,每年跑到他們那裡要求成為聖堂的份子不在少數。

但是他們全都遭到了拒絕。

這位姑夫大人說這番話是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讓她消氣熄火。

正因為如此,他一邊說一邊對著系密特擠眉弄眼。

系密特原本乖巧,看到姑姑發怒立刻低下頭來,好像小時候在母親膝前虔誠懺悔一般,向姑姑連聲道歉。

自從四歲懂事以來,系密特已經記不得自己倒底闖過多少禍了,以前有父親大人罩著,總能夠得到原諒,自從父親因為在一次冒險的旅程之中喪生之後,無論是母親大人還是姑姑,對於自己的行為總是百般約束,唯恐自己步父親大人的後塵,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早已經熟悉了一切有效的道歉方式,什麼裝可憐,發假誓,謀取同情,表現悔恨,甚至是扮糊塗,這些對於他來說,早已經熟能生巧,游刃有餘了。

系密斯的一番認錯讓他的姑姑心軟下來,至於那些圍觀的人只是覺得極為有趣,當然也沒有人想要戳破小系密斯的本質。

姑夫趁此時機,假意安慰了系密斯一番,自然將這件事情給糊弄過去了。

「領主大人,您看奧爾麥會不會出現不止一個魔族?」一位男士問道。

「這樣的例子並不多,除了古代的文獻中確實記載有幾次魔族大規模入侵,一般來說,魔族都是以單獨個體復活居多,這種可怕的生物和青蛙、蛇有些相似,當氣溫變得寒冷的時候,它們便會進入冬眠,不過和蛇比起來,它們冬眠的時間要長得多,往往以世紀來衡量。不過,只要有一個魔族甦醒,對於附近的人類來說,就是空前的大災難,除了聖堂武士和魔法師之外沒有人能夠對抗這些非人的危險生物。」領主說道。

「魔族長得什麼樣子的?您見過嗎?領主大人。」小墨菲用他那還略微帶有一點幼稚的語音問道。

「魔族?我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一頭魔族,不過書上記載,魔族渾身上下是靛藍顏色的,還帶有奇特的圓形斑紋……」

老者還沒有說完話,就被身邊站著的那個中年僕人打斷了話題。

只見那個僕人雙眼直愣愣得望著遠處,呆呆得含糊不清得說道:「光頭,發達的肌肉,粗壯的四肢。」

所有的人都感到這個僕人有些莫名其妙,那位領主正有心要發作,但是當他順著僕人的眼神向遠處望去,到了嘴邊的責罵立刻被吞嚥了回去。

「啊--」一個女人尖聲狂叫起來。

好像受到感染一樣,其他女人也紛紛尖聲呼叫。

丈夫們連忙緊緊摟住自己的妻子,向最近的一座別墅跑去。

漢摩伯爵還算鎮靜,他將驚慌失措的妻子拉到身邊,並且順手從中年僕人手中接過早已經扣上弦的弩箭。

他拉著妻子向別墅跑去。

在遠處樹林邊上,有一個靛藍色的雙足直立站立的可怕生物正向這裡眺望著。

雖然離開這麼遠,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清楚得看到那個靛藍色的生物的具體模樣,但是每一個人都好像深深得感受到一股濃重的危機臨近的感覺。

僕人們早已經退進了別墅裡面,他們甚至沒有將那幾支插在叉子上面燒烤著的鷺鷥,從火上取下來。

那個中年僕人是所有奴僕中最鎮靜的一個,他手中拎著主人平時不用的重型弓弩,拇指粗、尖端長滿利刺和倒鉤的箭失早已經被牢牢得扣在了弩槽之中。

其他那些僕人也一個個回過神來,他們紛紛去準備平日裡主人使用的武器。

「親愛的夫人,看來我猜測錯誤,初春的氣溫並不足以制約魔族的行動,你帶著夫人們到地窖裡面去。」漢摩伯爵向妻子吩咐道,說完他在妻子的臉頰上重重得親吻了一下。

那位伯爵夫人愣愣得看著自己的丈夫,那幅神情簡直是生離死別。

「瑪希姆,你快帶夫人們進入地窖,你守在地窖門口。」伯爵一把將妻子推開向另外一個僕人吩咐道。

雖然瑪希姆並不是漢摩伯爵的奴僕,但是此時此地,他也想不起咨詢自己主人的意見了,他領著那些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嚇過度的貴婦人們。

地窖在廚房的盡頭,裡面放滿了鹹肉和臘腸,因此氣味實在難聞,不過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

瑪希姆用蠟燭試探了一下地窖中的空氣。

蠟燭燃燒得很旺盛,地窖之中擁有足夠的空氣。

他這才小心翼翼得請那些夫人們進入。

「系密特,系密特在哪裡?」玲娣驚叫起來。

當她看到小墨菲跟著他的姐姐鑽進地窖之後,玲娣這才想起,系密特一直沒有跟在她的身邊。

瑪希姆雖然心底暗自抱怨,但是他只能勸告這位夫人進入地窖:「博羅伯爵夫人,請您進入地窖,安心等候,我立刻將系密特少爺找來。」

「玲娣,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有漢摩伯爵在,他是這裡最勇敢,最充滿智慧的人物,而且照我看來,他們今天的運氣很好,父神派遣使者跟隨在他們身邊,時刻保護著他們,要不然,他們在森林之中的時候,就遇見那個魔族了,那時候,他們毫無準備肯定沒有什麼活路。」那位瘦長身材的貴婦人勸解道。

眾人好說歹說總算將那位憂心忡忡的夫人勸進了地窖,沉重的橡木製作的門重重得關上了。

……

在別墅裡面,漢摩伯爵猶如一位真正的指揮官一般,吩咐著他邀請的客人們,以及他們的僕人,進行防禦。

幸好這裡所有的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優秀獵手。

對於使用弩箭和刺叉,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哈里恩,你立刻到城裡去調集騎士衛隊,要快。」老者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說道:「你騎我的馬去。」

那個中年奴僕看了看窗外,那個魔族仍舊待在原來的地方。

中年奴僕戰戰兢兢得拎著重弩小心翼翼得打開房門一溜煙得鑽了出去。

「特魯巴,你去準備馬車,帶幾個人去將馬車全部準備好。」

第二道命令讓身邊另外一個僕人魂不附體,這個奴僕顯然沒有那位中年僕人忠誠可靠,只見他一步一步往後退,顯然並不想執行命令。

看到那個奴僕怯懦的模樣,老者突然之間調轉弩箭,指著那個奴僕的胸口。

那個奴僕雙腳一軟坐倒在地上。

「快去準備馬車,要不然,我立刻以背叛主人的罪名宣判你死刑。你自己挑選是要死在弩箭之下,還是為自己搏一線生存的機會。」領主大人的語調深沉而又嚴厲。

「是--是--是,我--我立刻去辦。」那個奴僕面如土色從地上顫顫巍巍得爬了起來。

「別想自己逃走,要不然,我一定簽署通緝令將你追捕歸案,然後讓你在火刑柱上為背叛行為而受到懲罰,火刑柱就是為了給你這種人設置的。」

聽到領主大人神色具厲的話語,那個奴僕胡亂得挑選了幾個幫手,從廚房後面的側面悄悄得溜出了別墅。

「其他人都準備好武器,笛文伯爵,這是你的別墅,你有沒有足夠武裝我們所有這些人的武器?」領主大人問道。

「二樓的武器室裡面,還有七把弩,另外有三張弓,短柄獵叉大概有五六根,十幾隻梭標和一根獵野牛的長矛。」笛文伯爵如數家珍得說道。

「很不錯,請你吩咐僕人們將這些武器分發下去,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足夠數量的戰士,可惜哈里恩去求救兵了,他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射手。」

正當笛文伯爵領著幾個僕人向樓上走去的時候,瑪希姆從後面急急忙忙得跑了過來。

看到瑪希姆,領主大人不禁怒火中燒,他吼道:「我不是叫你守護在地窖門口嗎?為什麼你到這裡來。如果你認為那個工作過於悠閒的話,我可以派你去擔當誘餌,或者作為排頭兵,率先攻擊那個魔族。」

「領主大人,請您息怒。」瑪希姆誠惶誠恐得說道:「我並不是有意違背您的命令,只是--只是系密特少爺不見了。」

「喔,該死的,在這個時候給我們添亂,事情過去之後,他應該為了這次事情,而挨一頓板子,有的時候,孩子確實不能夠過於遷就。」老者喃喃自語道。

「系密特會不會還在外邊。」博羅伯爵湊到窗口仔細觀察著。

「他好像到樓上去了,我看到他上樓。」一個僕人說道。

「要我去找他嗎?」笛文伯爵問道。

「算了,沒有時間理會這個小子了,反正樓上也還算安全。」領主皺著眉頭說道:「更何況,那個魔族可能並不會進攻我們,看樣子它呆呆的,我一直沒有看到它動過。」

「也許初春的寒冷對於它仍舊有作用,這個讓我們虛驚一場的傢伙可能已經凍僵了。」另外一位男士說道。

「但願如此。」領主對此顯然並沒有多少信心。

當笛文男爵帶著武器裝備回到樓下,並且將它們分發給僕人們的時候,別墅外邊漸漸響起馬蹄和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

正當所有的人感到稍稍安心,因為馬車的到來便意味著他們能夠順利逃脫。

那個魔族突然間開始行動起來。

顯然那些馬車讓這個危險的生物以為,別墅中的人想要逃跑。

「佔據有利位置,左右兩邊的窗口前也站立兩個人,別讓那個魔族有躲避的死角。不要慌亂,更不要亂放弩箭,聽我的命令,等到那個魔族靠近之後再進行射擊。」領主下達著一連串的命令。

箭失紛紛扣上弩槽,別墅裡面一片寂靜,人們能夠聽到的只有心跳和嘎吱吱弓弦扣緊的聲音。

從窗口,一支支冷森森的箭失瞄準外面。

操縱這些勁弩的除了那些經驗豐富的貴族獵手之外,便是幾個平時跟著老爺們整天打獵的僕從。

在射手的身後,更多的僕人手握獵叉梭標守候在那裡。

不過他們只是擺擺樣子而已,萬一那個魔族衝破密集的弓弩闖進別墅,這些獵叉和梭標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那個魔族顯然並沒有預料到,它所面對的人類正用致命的弓弩瞄準著它。

雖然從遠古的記憶中,這個魔族知道人類的可怕,但是沒有親身體驗過人類的力量,它實在難以想像,這些四肢軟弱無力,行動緩慢,反應遲鈍的生物,有什麼難以對付的地方。

在此之前,它也曾經小心翼翼得試探這個種族的力量,那些在森林中將成片成片的樹木放倒的身形比較粗壯的人類,確實有一定的殺傷力,但是他們的行動實在太緩慢,根本無法和自己相提並論。

但是,那個魔族從來自古代的記憶中知道,人類是一種和它們完全不同的種族,這個種族之中擁有一些力量極為強大的個體。

不過從剛才那些人類進入那個用木材搭建的隱蔽體中的行動看來,他們並不是那些特別強大的個體。

那個魔族開始大膽得行動起來。

看到魔族迅速接近,漢摩伯爵嗓子眼裡面陣陣發癢,他好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雖然他剛才發號施令的樣子很是威猛。

但是他並不是真正的軍人,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來這裡擔任領主之前,在莫爾根堡兩年見習歲月的成果。

現在是他盡領主的職責的時候了。

漢摩極力想要讓自己鎮靜下來。

當那個魔族已經十分靠近別墅的時候,領主大人大喝一聲,率先扣動了扳機。

那個魔族並沒有想到會受到這種攻擊,他從來不曾真正見識過箭失。

出於本能,魔族不希望這些箭失擊中它的身體,它開始進行閃避。

用人類難以想像的速度和靈敏,那個魔族閃避過了大部分致命弩箭的射擊。

它那強壯有力的手抓又格擋開另外一些可怕的箭失。

實在躲閃不過的,那個魔族就用自己的手臂雙腳作為盾牌進行格擋。

雖然魔族的身體出乎人預料之外的強壯和堅硬,它們的表皮甚至比堅硬的木塊更加結實,牢固。

但是重型弩甚至連岩石都能夠射穿。

手臂和腿上的重傷,使得那個魔族驚訝於人類強大的殺傷力的同時,屋子裡面的人,同樣震驚於魔族恐怖的忍受力。

身上釘著五六支箭失,箭失完全穿透肉體的魔族居然仍舊能夠迅速而又敏捷得行動,這讓眾人無比震驚的同時,更增添了心中的恐懼。

第二波的射擊緊接而至,輕型弩箭幾乎連續不斷得進行發射,而重型弩箭則早已經成為攻擊的主力,每一次發射都能夠給那個魔族增添新的傷痕。

雖然拚命得進攻,但是人們心中的恐懼感一直在增加。

只見那個身上插滿箭支的魔族居然仍舊在頑強抵抗,它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減慢,所有這一切都讓別墅裡面的人們害怕不已。

那個魔族顯然意識到自己不可能闖入別墅,它反身向森林奔逃,在它的身後留下一長串血跡。

正當那個魔族快要接近森林邊緣的時候,突然之間從森林中闖出三十多匹坐騎。

那正是哈里恩從小鎮上調來的重裝騎士。

這些重裝騎士身上披著厚厚的閃亮的鎧甲。甚至連戰馬都包裹在釘著金屬甲片的棉袍之中。

重裝騎士同樣手握重型軍用弩,他們發射的箭失比漢摩伯爵他們手中的武器更加具有殺傷力。

那個魔族受到了致命的襲擊,它的手臂難以擋住來自側面的箭失。

當箭失刺穿魔族的胸膛的時候,魔族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嚎聲。

這淒慘的嚎叫,讓所有人明白,魔族原來同樣是知道疼痛的生物。

這種認知讓所有人變得勇敢起來。

那只受傷的魔族,顯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逃脫不了,它像是發了瘋一般衝向騎士們。

致命的弩箭數度穿透它的胸膛。

但是那只受傷的魔族猶如一隻敏捷而又迅速的豹子一般接近過來。

當那些騎士們發現他們離得這支瘋狂的魔族太近了的時候,死亡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

那個魔族化作了來自地獄的死神,將騎士們從馬上拉扯下來。

雖然,它的利抓並不能夠穿透,堅硬的鎧甲,但是魔族很快便發現,撕掉頭顱和四肢同樣能夠致命。

慘叫聲,此起彼伏,這一次是那些騎士們發出的。

更令騎士們感到恐懼的是,直接頂住那個魔族的身體發射出來的弩箭都不能夠使得這個可怕的怪物死亡。

這不死之身,令所有騎士喪失了勇氣。

地獄的景像在這人世間展現。

到處是鮮血和痛苦扭動著的軀體,那個魔族顯然還不能夠分辨坐騎和騎士的區別。

幾匹戰馬被拗斷肢體,和它們的主人一樣,在地上翻滾慘叫。

鮮血從傷口處噴灑一地。

……

結束這一切的,是一隻意外發射的弩箭。

沒有人知道這支弩箭來自何方,是誰人所射。

拇指粗的箭失穿透那個魔族的左耳從右面的顱骨穿透出來。

鮮血和腦漿噴湧而出。

那個魔族頹然倒地。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二章 逃難

靛藍色的皮膚上面佈滿了一圈圈的黑色花紋,那些花紋不知道是天生而成的,還是刺青,那花紋很有規則,或者一個獨立的圓圈之中交錯著幾條直線,或者是圓圈裡面套著其他圓圈。

在圓圈邊沿總是點綴著特殊的紋樣,所有這一切看上去都不像是天然的產物。

系密特自己也曾經獵殺過幾頭猞猁和山貓,別墅裡面更是掛滿了豹子和老虎的皮毛(那是姑夫的得意之作)。

但是沒有任何一種動物身上的花紋是和這個魔族一摸一樣的。

小系密特始終不能夠忘記,當他觸摸到那個死去的魔族的時候,他所感受到的竟然和撫摸自己的皮膚的感覺是一摸一樣的。

那滿地流淌的鮮血同樣分辨不出,是魔族留下的,還是那些犧牲的騎士們所留下的。

魔族那張靛藍色的臉,始終在系密特腦子裡面揮之不去。

除了顏色之外,它和人的面容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一定要說有不一樣的地方的話,那就是魔族生長著一嘴尖利的牙齒,就像是森林中的那些猛獸一般。

魔族也沒有任何毛髮,眉毛和眼睫毛全都不存在,而那個光頭更是一毛不長。

和森林中的生物一樣,魔族並不穿著衣物。

這讓系密特感到很不可思議,無論是書本上,還是傳說中,魔族都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但是,為什麼它們不和人類一樣,穿著衣物呢?

即便因為觀念的不同,沒有人類所具有的羞恥心或者道德感之類的東西。

御寒對於這些遠比人類害怕寒冷的生物,同樣也是有用的。

如果穿上一件衣物,這些魔族的活動範圍肯定更加遙遠。

如果再加上鎧甲和武器的話,這些生命力極為頑強的生物,沒有理由會被人類所打敗。

這個世界上到處充斥的,也絕對不會是人類,而是這種靛藍色的生物。

第一次看到魔族的巨大震撼,使得系密特的心靈久久不能得到平息。

那是一種多麼恐怖的生物。

怪不得它被稱作人類的最大夢魘之一。

遠處的山丘之上燒著篝火,那是對死去的騎士進行哀悼。

火光映襯著昏黃的天空,好像天地都因為這場慘烈的戰役而憂傷,哭泣。

奴僕們匆匆忙忙得正在準備行李,幾十輛馬車沿著大道整整齊齊得排列在那裡。

雖然魔族已經被殺死,危機已經過去,但是居住在這裡的大多數貴族,都打算離開這裡一段時間再說。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將會回到這裡,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可能從此之後再也不踏上這片土地。

除了那些忙忙碌碌的奴僕之外,四周還佈滿了到處走來走去的騎士。

他們是漢摩伯爵派來保護貴族們的。

雖然沒有發現第二個魔族在附近出沒,但是,恐慌早已經不脛而走。

這些騎士們更大的作用顯然是為了給住在這裡的人們,以心靈的安寧。

系密特向自家的別墅走去。

他出來的藉口是向漢摩伯爵告別。

回去之後,他還得接受長達一個月的禁足。

對於這個懲罰,系密特並不十分在意,因為旅行到姑夫的家鄉昆斯坦郡,至少需要一個月。

姑夫給予自己這個懲罰,更多的考慮是為了讓姑姑解氣。

雖然,小系密特自認,沒有作出什麼冒險的舉動,但是姑姑的憤怒是用不著任何理由的,因為對於冒險的認知,姑姑顯然和自己截然相反。

姑夫雖然在認知上面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之上,但是這個軟弱的傢伙,總是屈服於姑姑的權威,每一次都選擇了背叛自己。

在門廊前面,系密特看到姑姑和姑夫正和塞福利伯爵站在一起。

塞福利伯爵一家將是自己旅行中的同伴,他們要去往京城,因此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路途將結伴而行。

在塞福利伯爵身邊站著的是他那位年輕的妻子。

系密特並不很喜歡那位伯爵夫人,因為她說話有得時候,很尖酸刻薄。

只有姑姑能夠忍受這種人,系密特很清楚姑夫同樣對那位伯爵夫人有看法。

不過系密特很喜歡伯爵夫人的那位小弟弟。

墨菲是他在這裡最好的夥伴,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年齡比較接近。

平時小墨菲很聽從他的命令,這讓系密特很有自豪感。

系密特走上前去和每一個人都打了一聲招呼,現在他必須顯得斯文乖巧才行。

這是系密特早已經總結出來的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

「你們沒有按照漢摩伯爵的提議,用特殊的方法來矯正小系密特總是給人惹麻煩的習慣?」那位年輕而又清秀的伯爵夫人說道。

聽到她這麼一說,系密特更加不喜歡這位夫人了,不過他絕對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來,因為那將招致嚴厲的懲罰。

系密特低下頭,他很清楚這是現在最好的應付辦法。

讓他感到生氣的是,小墨菲在那裡朝著自己不懷好意得嘻嘻直笑,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一下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

「我和我妻子認為,在即將要進行長途旅行的時候,保持身體健康強壯是最重要的。」正如系密特想的那樣,姑夫為他解了圍。

「對了,你們已經收拾得怎麼樣了?」塞福利伯爵將話題引到這個眾人關心的話題上,顯然他希望這是一場愉快的旅行。

一個愉快的旅行就必須要有一個愉快的開頭。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反正到了秋季,如果沒有再發現魔族的蹤影的話,我們還會回來,因此很多東西就用不著帶走了,你們呢?」姑夫說道。

沒有等到丈夫接口,那位伯爵夫人搶先說道:「今年我們可能不會回到這裡來,因為我的父親打算秋季就將小墨菲送到古裡爾可夫去,他和我一樣不希望小墨菲,變成膽大妄為不服管教的孩子,小墨菲將在聖西羅修道院中接受兩年神職人員教育,雖然,小墨菲將來絕對不會成為牧師,但是,兩年的時候將會讓他一生受益無窮,您知道,很多大人物從小就是在教會學院和修道院中度過的,父親大人現在很後悔沒有早一點讓小墨菲接受正規教育。雖然,父親和我都很愛小墨菲,但是我們不可能對小墨菲的人生有任何有益的幫助。」

系密特聽著那位伯爵夫人滔滔不絕的話語,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瞪著原本正在嘲笑他的小墨菲。

而現在再也笑不出來的顯然是小墨菲本人。

在森林,在奧爾麥的生活確實快樂極了,他可不想到沒有自由的古裡爾可夫去。

「你和你父親真是考慮周到,那麼你們這次去京城想必不是為了久住。」姑姑問道。

「是的,教會無疑能夠將小墨菲教育成為充滿智慧和文化的學者,不過,只有這些也是不夠的,有些從教會學校出來的人雖然滿腦子學問,但是卻像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這一次到京城去就是為了讓墨菲增長見識,同時,也讓他接觸一些上流社會的和他身份、地位、年齡相當的朋友。」那位伯爵夫人說道。

正當眾人說得起勁的時候,突然之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又傳來一陣尖叫聲。

因為剛剛發生過那場可怕的事情,因此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崩得緊緊的。

這聲尖叫聲讓所有人膽戰心驚。

大家四下張望起來,想要找到發出尖叫的人。

突然之間又是一陣尖聲厲叫,然後就是人們盲目得騷動起來,有些人鑽進了屋子,有些人向馬車奔去,更有一些人打算跑進森林。

每一個慌亂失措的人都抬頭看著遠方,好像那裡有什麼恐怖的景像一般。

小系密特和他的一家什麼東西都看不見,因為房屋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跑到空地之上,向那引起眾人恐慌的方向眺望。

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現在系密特的眼前。

空中漂浮著九個巨大的橢圓狀的球體,這種突如其來的怪東西並不會引起人們的恐懼。

人們之所以慌亂不堪的原因是在這些圓球的底下吊掛著十幾個和那個被殺死的魔族一樣的靛藍色的可怕生物。

九個圓球中有七個還沒有靠近這裡,正在緩慢得漂浮過來。

但是另外兩個已經離得很近了。

其中一個在森林邊緣的地方停了下來。

魔族從半空之上往下跳。

落地之後,這些可怕的生物,向四面八方散開。

還沒有等系密特看清楚,這些魔族是怎樣進行殺戮的時候,他便感到有人拽著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得朝著馬車跑去。

系密特極力穩住自己的身體,拉著自己的是姑夫。

姑夫的另一支手抱住姑姑的腰。

姑姑雖然同樣在努力奔跑,但是沒有姑夫的扶持,恐怕她根本無法支撐住身體。

道路上面一片混亂,馬車擁擠在一起,每個人都想盡快離開這個殺戮場。

因為慘叫聲已經在他們身後響起。

那淒慘的嚎叫和絕望的呻吟,蓋過了驚惶失措的女人們的聲音。

突然一輛馬車向他們筆直駛了過來。

讓系密特感到欣慰的是,駕車的是姑夫家的奴僕領班。

「主人,快點上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這種忠誠的僕人高聲叫到。

姑夫二話沒說拉開車門將妻子塞了進去。

系密特一個縱身跳上車伕的位置。

姑夫原本想要拉他下來,但是看到系密特正從行李架上將平時使用的重型弓弩取下來,他下意識得點了點頭。

雖然白天的那場戰役早已經表明,重型弩箭對於那些生命力特別頑強的魔族並沒有什麼用處,但是至少有一件武器防身總是好的。

接過系密特遞下來的弓弩和箭失,博羅伯爵一把將系密特從馬車頂上抱了下來,扔進馬車裡面,他可不希望在這緊急關頭,給這個喜歡冒險的小傢伙,找到表現自我的機會。

那將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情。

「瓦克力,大道上面還能夠通行嗎?」姑夫焦急得詢問著情況問道。

「老爺,看來不行,只能夠冒險從山坡上繞過去了。」瓦克力回答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憂慮。

「那就只能冒一次險了,小心不要翻車。」博羅伯爵吩咐道。

馬車開始行駛起來,不過沿著山坡行駛,要冒著極大的翻車的風險,博羅伯爵指揮著妻子和小系密特靠向車廂的一邊,用來平衡明顯傾斜的車廂。

越來越多的馬車駛上斜坡,顯然大多數人都發現想要從大道上通行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車輛翻倒的聲音不絕於耳,混雜在那淒慘的慘叫聲中,更加令人感到心驚膽寒。

「主人,主人,不要扔下我。」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系密特靠近窗口一看,只見自己的貼身女僕雪娜正跟在馬車後面瘋狂得奔跑。

「是雪娜,我們可以停下來讓她上馬車嗎?」系密特問道。

「雪娜會沒事的。」姑夫安慰道,但是看他的神情,系密特知道這是違心之言。

系密特從窗口探出頭去,悲傷得看著漸漸跟不上馬車的雪娜。

看著雪娜倒在地上,臉上滿是企盼的神情。

雖然漸漸遠去,系密特再也看不清雪娜的身影,但是系密特能夠感受道,雪娜的怨恨和悲傷。

他曾經信誓旦旦得向雪娜保證過,永遠照顧她,愛護她。

現在他居然拋棄了她。

雖然這是不得已的情況,雖然他確實很無奈。

但是系密特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歉疚和痛苦。

博羅伯爵顯然從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事情。

也許系密特並不是像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年幼,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了。

畢竟他自己也曾經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也曾經有過和貼身女僕之間的美好回憶。

只不過,他和女僕之間的分手,是在他長大並且懂得什麼真正的愛情和對於愛情的承諾之後的事情。

因此,他的心中從來沒有過內疚。

但是,博羅伯爵很清楚系密特心中並不好受。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

博羅伯爵將所有心思都放在讓一家人從這場可怕的浩劫之中,逃出生命。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有一艘魔族的飛船緩緩得飄到眾人的頭頂上。

剛才在地面上看的時候,覺得這種龐然大物行動遲緩,但是等到它到了頭頂上的時候,才真正發現,魔族飛船的行進速度並不比馬車慢多少。

渾身靛藍色的魔族一個個從飛船上面跳落下來。

這些可怕的生物掉落到地面上,立刻引起了一陣恐慌。

幾輛馬車相互碰撞在一起,車輪飛了起來,滾到很遠的地方,車廂沿著斜坡翻滾著,最終變成碎片。

幸運得躲過了這場劫難的人們,再一次面臨著可怕的魔族的威脅。

這些靛藍色的生物,每一次揮動手臂就奪取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慘叫聲此起彼伏,在耳邊迴響。

特別是那擁擠成一團的馬車。

這些顯然已經是無望逃脫的人們,被關在猶如牢籠一般的馬車車廂之中,他們的心中想必充滿了對於死亡的恐懼和對於對於生存的絕望。

雖然並沒有感受到加注於肉體的痛苦,但是絕望和恐懼正在吞噬著他們的靈魂。

這些人在絕望中嚎叫,在恐懼中痛苦。

那是真正的地獄,因為被關在裡面的都是沒有希望沒有明天的人們。

只不過一個有生命,另外一個沒有生命,不過這一點點區別很快就要被徹底抹煞了。

因為他們已經徹底得落在了魔族的手中。

那些還有一絲希望的人們,駕著馬車飛快奔逃。

所有人都想盡快離開這個可怕的殺戮場。

那空中漂浮著的魔族飛船在地上投射下的巨大的陰影,對於慌亂逃跑的人們來說,無疑就是正在漸漸張開大門的地獄入口。

背後傳來的淒慘的哭聲和瘋狂的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使得那些逃跑的人們情不自禁得用手中的馬鞭瘋狂得抽打著拉車的馬匹。

但是速度的加快對於逃離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麼益處。

在系密特他們前面接二連三得有馬車因為速度太快以至於控制不住平衡而翻側。

「瓦克力,不要慌張,別趕得太快。」博羅伯爵吩咐道。

「明白了老爺。」瓦克力的聲音顯然有些顫抖,但是前面一連串的翻車使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就在瓦克力答話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又是一輛馬車顯然快要翻側過來。

馬車裡面一片驚呼之聲。

系密特感到身體猛地向前衝去,顯然為了避免和那輛馬車相撞,瓦克力緊急煞住了馬車。

只聽「哢嚓」一聲,前面的馬車左側前部的車輪飛了出去,緊跟著馬車一頭栽倒在山坡之上,車軸在鬆軟的草坪之上深深得犁出一條很寬的溝壑。

因為經受不住這劇烈的衝擊,那精巧而又脆弱的拖掛軸斷裂了,原本拉著馬車狂奔的那四匹駿馬,就像是脫韁野馬一般狂奔而去。

那個駕車的車伕被拋離出去很遠,落地的時候,系密特甚至好像能夠聽到骨頭折斷碎裂的聲音。

突然之間車門被打了開來,從破碎的馬車之中,一位膽戰心驚無助得哭喊著的女人艱難得爬了出來。

系密特認得她是伊爾維伯爵夫人。

讓系密特感到驚奇的是,姑夫一把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只見他扶起那位因為驚嚇和悲傷根本站不直身體的女士,迅速將她抱到車上,緊接著再一次跑到那輛傾側的馬車邊上。

系密特乘著姑姑正將伊爾維伯爵夫人拉上馬車,顧不上他的空檔,飛快得鑽出馬車來到姑夫身邊。

透過那破碎的窗架,系密特看到了淒慘的一幕。

伊爾維伯爵顯然是靠著傾側的那一邊坐的,他的半邊臉孔還算完整,另外半邊臉已經被完全撕去了面皮,血紅的肌肉混雜著泥土和一點點青草。

樣子實在恐怖。

在伊爾維伯爵的懷裡抱著他那剛剛五個月的寶寶。

小傢伙竟然奇跡般得存活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驚呆了還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經遭遇到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小傢伙竟然沒有哭號。

博羅伯爵一把將小寶寶抱到懷裡,然後轉過身來拉著系密特回到車上。

一離開父親的懷抱,那個小嬰兒便開始啼哭起來。

但是現在沒有任何人有心情去管他。

馬車繼續駛動,車上有一個痛哭流涕的女人和一個同樣扯開嗓子哭喊著的嬰兒。

因為這一整天來,受到一連串的打擊,玲娣的神經原本就已經到了忍受的邊緣,她也禁不住默默哭泣起來。

博羅伯爵和系密特可沒有時間為這些死去的人進行哀悼,他們兩個人手中緊緊得握著弩箭看著窗外。

因為剛才的耽誤,魔族的飛船已經到了他們的頭頂,但是那一連串的翻車,又使得瓦克力不敢將馬車駕駛得太快。

突然間,一個魔族從空中跳落下來,不過它並沒有落在系密特他們這輛馬車旁邊。

在他們身後的那輛馬車遭了殃。

那個魔族揚起手來一記橫掃,厚厚的用堅硬的杉木板製造的馬車車廂,化作破碎的木片,漫天飛舞。

慘叫聲隨之而起。

這慘叫聲讓博羅伯爵義憤填膺,他從馬車中探出身體,向那個魔族發射了一箭。

因為有了白天的教訓,因此他很清楚,對於這些生命力極為頑強的怪物來說,什麼才是致命的部位。

致命的弩箭穿透了魔族的後腦。

弩箭的力量甚至帶著那魔族的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博羅伯爵並不關心那個魔族死了沒有,他用腳蹬住重弩前面的腳環,雙手搬住弩弦,將弩重新張開。

還沒有等他扣上弩箭並且將弩弓舉到能夠發射的位置。

空中又掉落下一個魔族。

這個魔族好像要為同伴報仇一般,逕直向博羅伯爵的馬車掉落下來。

但是那個魔族絕對沒有想到,等待著它的是另外一支強勁無比的箭失。

身在空中的它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它只能用小腿去格擋。

如果這一切都是在平地上進行的話,系密特手中的重弩顯然並不會對那個魔族產生多少傷害。

但是從空中往下落,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箭失完全穿透那個魔族的小腿,並且使得這個可怕的生物失去了平衡。

那個魔物在空中翻滾了下來,平躺著摔落到地上。

所有的人都能夠清楚得聽到一陣淒厲的慘嚎之聲。

那非人的慘叫聲讓系密特渾身一陣顫抖。

這時候博羅伯爵已經準備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將弩弓指向窗外,等待著魔族發出再一次襲擊。

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魔族不知道是因為並不希望再增加己方的損失,還是認為那些無助得等待死亡的人們才是更好的攻擊目標。

這些魔族並沒有再一次對博羅伯爵的馬車發動進攻。

翻過最後一道丘陵,馬車駛上了平坦的大道。

博羅伯爵並不敢放鬆警惕,他仍舊將重指著窗外弩。

另一邊的守護者是系密特。

在此時此地,他感到自己是所有的人的保護者。

他是個英雄,一個對抗魔族的英雄,就像吟遊詩人們經常吟誦的那些古代傳奇中的那些英雄一樣。

而且,他的豐功偉績是實實在在的,他親手殺死了一個魔族。

馬車平穩得行駛在大道之上,身後遠方仍舊傳來真正慘叫之聲,能夠幸運得從這可怕的殺戮場中逃脫的人,實在是很少。

系密特只看到身後有一輛馬車跟隨。

雖然從死亡中逃脫出來,但是馬車之上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輕鬆起來,那位伊爾維夫人已經停止了她的悲聲哭泣,她顯然因為極度的驚嚇再加上恐懼和悲傷,透支了她大量的體力。

伊爾維夫人倒在玲娣的懷裡沉沉睡去。

那個小嬰兒仍舊發出震耳的哭喊聲,他還沒有理智到懂得控制情緒。

系密特只能夠坐在那裡忍受著小嬰兒所發出的那無意義的噪聲。

和所有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樣,姑姑用左手擋住自己的臉,但是系密特清楚得看到,淚珠從她的手掌邊緣掉落下來。

所有的人一言不發。

瓦克力駕著馬車沿著道路狂奔現在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是魔族大入侵嗎?」系密特輕聲問道。

他詢問的對象當然是他的姑夫,姑姑和那位伯爵夫人絕對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而那個小嬰兒即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他也沒有辦法表達出來。

「但願不是這樣,可惜從現在的狀況看來,確實是魔族入侵。」博羅伯爵語氣低沉。

「我們最終能夠存活下來嗎?上一次的魔族入侵,大陸之上死亡了三分之一的人類,毀滅了二十幾個國家,強大的埃耳勒絲帝國一千五百年的歷史,就是因為這場魔族入侵而宣告滅亡。我們能夠倖免於難嗎?」系密特繼續問道,顯然他並不知道現在不是他顯示自己學識的時候。

這番話對於柔弱女子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刺激,姑姑忍不住渾身顫抖,哭出聲音來,對於一個剛剛經歷了這樣一場噩夢一般的殺戮的她來說,明確的告訴她還沒有從噩夢中醒來,而且更加可怕的噩夢還在後面,怎能不令她感到恐懼和悲傷。

博羅伯爵狠狠得瞪了系密特一眼,在他看來,小系密特有的時候確實很會搗亂,現在這個時候,對於自己的妻子來說,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恫嚇。

「放心好了,我們已經知道,那些魔族最害怕寒冷,而且已經知道,頭部是它們致命的弱點,系密特,你別忘了,埃耳勒絲帝國用短劍和長矛來對抗這些魔族,而現在連你都能夠用重弩殺死魔族。」博羅伯爵說道,他這番話自然是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

「如果,奧爾麥有聖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長歎了一聲說道。

「只要消息一傳到京城裡面,陛下一定會派遣聖堂武士和魔法師趕到這裡的,現在魔族出現的數量還不是很多,整個魔族並沒有完全進入復甦期,聖堂武士肯定可以將這些魔族徹底消滅。」博羅伯爵這番話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沒有大隊人馬的支援,國王陛下絕對不會派遣極為珍貴的聖堂武士和魔法師參戰的。

而奧爾麥四周全是森林,部隊的調動異常困難,從最近的特賴維恩堡到這裡都要繞一個大圈,乘坐馬車都要走整整三天時間。

雖然博羅伯爵這樣想,但是對於系密特,他絕對不會這樣說。

剛才那番話原本就是騙騙小孩子的事情。

系密特顯然沒有超出姑夫的預料之外,他很興奮得在腦子裡面勾勒出一幅人類魔法師和聖堂武士聯手消滅魔族的景象。

魔法師用神奇的魔法將大隊的聖堂武士傳送到奧爾麥。

對於突如其來的致命打擊,剛才那番景象再次重演,只不過這一次手足無措的一方換成了那些魔族。

能武士放出他們致命的能量,將成片成片的魔族化成一堆焦炭。

而力武士矯捷的身姿穿梭於魔族中間,一邊保護著自己的同伴,一邊將魔族劈鐺兩半。

魔法師則在空中施展各種神奇莫測的魔法,讓那些仍舊在頑抗的魔族完全喪失力量。

系密特好像已經看到這令人興奮的一幕。

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馬車繼續行駛在森林中的大道上,兩旁的樹木紛紛向後掠去。

夜色漸漸昏暗下來,前面的道路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了。

但是瓦克力並不敢稍作停留。

坐著飛船在天空中飛翔的魔族是不會受到地形的限制的,想要穿越這莽莽的大森林,對於魔族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借則幽暗的月色,馬車稍稍減慢速度仍舊繼續前進。

系密特已經看不見窗外的景色了,四周到處了黑漆漆一片,兩旁高聳的樹木將光線完全阻擋住。

除非將頭伸出窗外才能夠看到頭頂上那微微露出星光的一片窄窄的天空,想必正是這一線的天際,才使得瓦克力能夠找到前進的道路。

系密特雖然膽大,但是他也不敢長時間將腦袋伸出窗外,黑夜之中,誰知道路邊會不會長出一顆小樹。

剛剛從危機中逃生,系密特可不想在這種地方,糊里糊塗得送掉性命。

坐在馬車裡面,系密特只能夠靠感覺知道馬車剛剛翻過一道山崗,並且轉過一個岔道。

車廂裡面同樣漆黑一片,只能夠聽到輕微而又沉重的呼吸聲,以及一陣陣抽泣的聲音。

當馬車剛剛走下一道斜坡,行不多遠的時候,系密特感到瓦克力煞住了馬車。

「瓦克力,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博羅伯爵敲了敲馬車前部的隔板問道。

「老爺,前面有人,好像也是剛才逃出來的哪位老爺,他們生了一堆篝火,看來他們帶著打火石,我想去問他們借一塊,或者借一根火把,以便趕路的時候能夠看得見道路,天越來越黑了,我怕發生危險。」瓦克力回答道。

「我們過去看看吧,既然互相都認識,又一起幸運得逃脫出來,如果能夠結伴同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博羅伯爵說著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黑暗之中,姑姑不可能限制自己的行動,系密特輕手輕腳得從馬車上下來。

遠處果然有一堆篝火。

在這漆黑一片的森林裡面,這堆篝火是那樣的灼眼。

系密特一時之間感到自己難以適應過來,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視力才恢復正常。

只見在篝火邊圍著一圈六七個人。

那些人發現陌生人的出現,出於警惕和恐慌,其中有兩個人舉起手中的武器,正指著自己這一邊。

「撒丁,是你嗎?很高興見到你平安無事。」姑夫充滿歡喜的聲音打消了對方的顧慮。

其中一個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同時伸出一隻手將身邊另外一個人指著自己這個方向的弩弓壓低下去。

「文思頓,能夠看到你平安得逃脫出來,真是太高興了。」那個人走上前來和博羅伯爵擁抱在一起。

「讓小系密特和玲娣一起到這裡吧,我們正在商量,怎樣從那些該死的魔族手中逃脫出去。晚上趕夜路,可不輕鬆。」那個人一把將博羅伯爵拉過去說道。

「你有什麼建議嗎?」博羅伯爵詢問道。

「我們在等後面逃出來的人,打算集合大家一起逃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現在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人的力量,都是難能可貴的。」撒丁拍了拍博羅伯爵的肩頭說道。

系密特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在篝火邊的一個樹墩上坐了下來。

這個地方原本就是讓旅行者休息的所在,因此旁邊圍著一圈這樣的樹墩。

過了一會兒,瓦克力也從馬車上下來,他遠遠得在最外圍的樹墩上坐了下來。

「博羅伯爵,知道您一家平安我很高興。」撒丁身邊的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和博羅伯爵打了個招呼。

「西賽流子爵,您和您的夫人同樣沒事,真是太好了。」姑夫語氣中的歡喜,顯然要比那位西賽流子爵要濃重得多。

那位西賽流子爵身邊坐著的一位極為年輕的女郎向博羅伯爵點了點頭作為感謝。

「文思頓,你知道在你的身後還有人逃出來嗎?」撒丁問道。

「還有一輛馬車,不過再後面有沒有幸運的逃生者就很難說了,因為空中那艘飛船上下來的魔族差一點,將我們一家送進了地獄。」博羅伯爵說道。

「喔,真是驚險,你們是怎樣逃脫的呢?」撒丁好奇得問道。

「那個魔族被系密特幹掉了,這也讓我們又知道了魔族的一個弱點,如果它們從空中跳落下來的話,半空中對它們進行狙擊,對於它們有著致命的傷害。那個魔族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死了。」博羅伯爵說道。

「喔,難以想像,小系密特絕對是英雄,他至少為那些死難的不幸者,小小得報了一些仇。」撒丁驚訝得說道,不過他語氣中那誇張的成份,讓系密特有些不滿,這讓系密特感到他是在哄孩子。

正當他們說著話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趕車的車伕顯然也看到了那堆篝火,他漸漸放慢了速度。

那位西賽流子爵再一次舉起手中的弩箭,他顯然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過了一會兒,從那輛馬車走過一個人來,蒼老的面容中顯露出悲傷和憤怒。

撒丁和博羅伯爵自然知道,對這位老者不能夠胡亂開口。

「萊貝爾子爵,很高興見到您,我們想問您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在您的身後還有沒有幸運的逃生者?」撒丁問道。

那個老者臉上了兩下,然後說道:「沒有了,全死了,不可能再有人能夠逃生。我可以活著逃出來還得感謝博羅伯爵,應該是你殺死了那兩個魔族吧。不過在我身後的人都被那些魔族攔截了下來。」

老者說到這裡突然之間跪倒在地痛哭起來:「其中還有我的兒子和媳婦,以及他們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

哭聲是那樣悲傷,甚至引得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輕聲抽泣起來。

系密特很清楚,這位子爵夫人之所以哭泣的理由和姑姑是一摸一樣的,只是出於女性的同情而已,並不是因為她有親人遭到了不幸。

幸好在這位年輕的夫人身邊有撒丁的妻子照料著。

這位略微顯得有些蒼老的女人,安慰著這個剛剛經過磨難,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女人。

至於萊貝爾子爵,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發洩一番,將悲傷積壓在心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文思頓,看來我們可以考慮怎樣逃亡了。」撒丁示意妻子小心照看老邁的萊貝爾子爵。

事實上,萊貝爾子爵身邊早已經有匆匆趕過來的女兒在照顧著。

只不過,這位小姐本人也正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之中。

撒丁將博羅伯爵拉到一邊,西賽流子爵自然也是商談逃亡計劃的一員。

這原本並不管系密特的事情,但是系密特自認為成功殺死一個魔族的他,絕對比除了姑夫之外的任何人都有資格參加討論。

因此,他也跟著湊了過去。

「文思頓,你怎麼殺死兩個魔族的?」撒丁問道。

「剛才已經告訴你了,系密特在半空中射下來一個,另一個被我射中頭部。對於那些怪物來說,只有頭部是唯一能夠使之致命的部位。而且最好使用重弩射擊,那些魔族的生命力極為頑強。」博羅伯爵解釋道。

「你手上還有重型弩弓嗎?我和西賽流子爵用的都是輕型的傢伙。」撒丁問道。

「還有一把。等到萊貝爾子爵平靜下來之後,倒是可以問問他,萊貝爾子爵同樣喜歡使用重弩。」博羅伯爵說道。

「不用這樣麻煩了,我用重弩射不準目標。」西賽流子爵微微有些尷尬得說道。

「撒丁,你打算怎麼逃亡?」博羅伯爵問道。

「西賽流子爵帶出來兩個僕人,我和我的僕人瑪爾寇輪流駕車,這樣白天晚上都可以前進,我們的妻子和孩子們就讓他們集中在後面幾輛車上面,前面的馬車空出來,用來探路。西賽流子爵的那輛馬車最為輕便,萬一翻側,只要兩個人就能夠將它翻轉過來。」撒丁將腦子裡面早已經醞釀好的想法說了出來。

「好主意,行李也可以搬到後面去,這樣就可以更加輕便一點。」博羅伯爵提出進一步的建議:「西賽流子爵的馬車上可以增派兩個車伕負責探路,其他的馬車點起火把,以便能夠看見前面的車輛。」

「我的車上那些沒有必要的裝飾品也可以拆掉,頂上的行李架子加上那個鐵籠子,也有一些重量,將他們扔掉,可以輕便許多。」西賽流子爵在一邊插嘴道。

聽到這位子爵先生如此一說,眾人對他頓時產生了好感,這位和大家沒有多少交往的子爵,倒是一個為人和善大方的人物。

商量妥當,眾人立刻動手,那些僕人們被召集起來,主意是撒丁提出的,自然由他來發號施令。

行李迅速得被集中在了博羅伯爵和萊貝爾子爵的馬車上面。

西賽流子爵夫妻和系密特他們坐在一輛馬車之上。

因為所有人中最需要照顧的便是萊貝爾子爵,因此撒丁和他的妻子坐到了最後一輛馬車之中。

車廂之中總算有了光亮,瓦克力從別的車伕那裡拿來了火石。

熊熊的火把點燃在馬車前方,照耀著前進的道路,同時也為後面的馬車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馬車緩緩前進,*搖倚。

博羅伯爵將油燈的燈光調到最小,然後靠在座椅上面沉沉睡去。

系密特也感到睏倦了,他將弩弓的弓弦鬆開之後,趴在窗口睡著了。

平時寂靜無聲的林中小路,響起一串急促的馬蹄之聲,車輪迅速得碾過那肥沃的黑色土壤。

火光猶如一串項鏈中的四顆珍珠,中間隔開固定的距離,沿著漆黑的林間小路往前飛馳。

那暗淡的火把在這黑暗的森林深處卻顯得那樣明亮。

最前面的那輛馬車紮著五六根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兩個僕人坐在車伕位置上,其中的一個手中緊緊握住韁繩,控制著馬車前進的方向,另外一個車伕提著長鞭,時而吆喝一聲,讓馬盡量快跑。

其他馬車跟在他們的身後,前方的火光成為了指引他們前進的標記,用不著費力在這莽莽森林之中找尋道路,那些馬車奔跑起來頗為迅速。

森林裡面一片寧靜,只有那急促的馬蹄之聲和時而傳來的馬鞭抽打的聲音。

……

系密特是被早晨清新的風吹醒的,不知道是誰打開了馬車的窗戶。

點了一夜的油燈早已經熄滅,但是車廂裡面仍舊能夠聞到濃濃的燈油味道。

清醒過來系密特四下張望了一下。

姑夫早已經不知蹤影,顯然他去換瓦克力的班了。

那位西賽流子爵同樣不在這裡,也許他同樣去替換哪一個辛苦了一整夜的車伕。

在這個非常時刻,沒有人會計較由誰給誰駕車,體面和尊嚴遠沒有活命來得重要。

清晨有節奏的馬蹄聲驚起一片片飛鳥,顯然這些小生靈絕對沒有想到,這麼早就有人來打攪它們。

從窗口刮進來的風,將馬車裡面污濁的空氣抽離出去,換上帶有青草和杉木氣息的清新空氣。

太陽已經升起但是還沒有在人們的視野中出現。

陽光將天空映照得一片潔白。

系密特突然之間意識到車上只有他一個男子,他緊了緊手中的重弩,再一次將弓弦搭上,為了保險起見,並沒有將箭失扣上弩槽,不過等到要射擊時準備箭失並不會花費多少時間。

系密特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在窗外的世界。

這裡顯然已經離奧爾麥有一段距離了。

雖然沒有人知道,那些駕著飛船的魔族是否能夠追上他們,但是離開那恐怖的殺戮場一段距離,總算使得車上的那些女士們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姑姑的臉色總算有些紅潤起來,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精神狀態也很不錯,她甚至有心情欣賞窗外的景色。

系密特看到她的眼珠子在隨著景色的變更而活動,顯然並不是心不在焉得呆呆發楞。

只有那位伊爾維伯爵夫人仍舊曾經在悲哀之中,但是看到她深情得抱著那個小嬰兒。

系密特至少很放心,這位剛剛失去丈夫的女人不至於作出傻事來。

靜靜得坐在馬車裡面,沒有任何人發出聲息。

系密特感到這種氣氛簡直是可怕急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很希望能夠爬到馬車頂上,和文思頓一起趕馬車。

文思頓即便不會和自己說話,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沉悶而又壓抑。

系密特甚至願意換到原本撒丁他們乘坐的那第二輛馬車裡面去,雖然現在這輛馬車已經成為那些奴僕們集中休息的地方。

即便面對那些打著呼嚕,熟睡著的奴僕們,也好過面對這些沉悶得滿懷悲傷的女人們。

系密特將頭轉向窗外,極力想要將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色上面。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遠處傳來淙淙的流水之聲。

流經奧爾麥的河流只有一條那就是奧爾麥絲河,傳說中奧爾麥絲是奧爾麥的妻子,原本的奧爾麥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奧爾麥從遙遠的南方拐騙了海神眾多的女兒之一,從此這位海神之女便定居在廣袤的奧爾麥的土地上,生命開始在奧爾麥的土地上面綿延生長,那眾多的樹木,那成片的森林就是奧爾麥和奧爾麥絲的子女。

從某種意義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面的人們同樣是奧爾麥和奧爾麥絲的子女。

只是不知道那些魔族又算是什麼?

是寄生蟲還是具有叛逆性格的忤逆之子。

能夠聽到水聲便意味著河水離開這裡並不遠,果然還沒有等到太陽升到頭頂,以秀麗文靜著稱的奧爾麥絲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雖然大家急著趕路,但是只要是人就必須休息,再加上那些拉車的馬匹也需要飲水。

撒丁停下馬車和後面的人商量了一下之後,眾人駕著馬車向河邊走去。

離開林間小道,樹木就變得茂密。

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枝葉籠罩住,幾乎不露出一絲空隙。

將馬車停放在大樹底下,僕人們解下套車的索絆,並且牽著馬兒到下游去飲水。

夫人們聚攏在一起,作一些不方便有男士們在場的修整。

包括系密特在內的男士們沿著奧爾麥絲河向下遊走去。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今天晚上就可以趕到特賴維恩,我們連夜兼程,因此整整提前了一天時間。」撒丁好像稍稍顯得有些輕鬆起來。

「到了特賴維恩之後呢?」博羅伯爵問道。

「之後?我要回我的故鄉丘斯侖郡,西賽流子爵,你呢?」撒丁問道。

「我要回瑟恩思,我在那裡工作。」西賽流子爵回答道。

「喔,不錯的地方,那裡的海灘聞名全國。」撒丁笑著說道。

「除了海灘之外,還有山脈,我們那裡的山脈景色同樣很美麗,你可以欣賞到山間的日出和海邊的日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色。」西賽流子爵用充滿感情的語氣說道。

「你為什麼到奧爾麥來?」系密特問道。

「我是陪伴妻子來這裡打獵的。」西賽流子爵不好意思得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大大出乎眾人的預料之外。

「喜歡打獵的是你的妻子?」系密特追問道。

博羅伯爵雖然感到系密特這樣追問別人的隱私,實在不太禮貌,不過對於這件事情的答案,他同樣很有興趣知道,因此他也沒有阻止。

「我--我從小在教會學校長大,對於傷害那些小生物並不是很感興趣,不過我的妻子從小由她的叔叔養大,她叔叔在世的時候,是個極為喜歡打獵的人,我的妻子從她的養育者那裡繼承了這個愛好,事實上,我家裡的那些打獵用具都是那位叔父大人留下的遺產。」西賽流子爵解釋道,顯然出於對從小所收教育的自豪,這位子爵大人說話的時候,沒有一絲尷尬。

「您在瑟恩思是從事什麼工作的?能夠告訴我們嗎?」博羅伯爵問道。

「我為國王陛下經營在瑟恩思的投資,也就是為那些外國商人兌換錢幣。」西賽流子爵說道。

「喔,很複雜的一項工作,聽說幹這種工作需要特殊的才能,和對於數字的靈敏掌握,像我就作不到,我連算帳都嫌麻煩。」撒丁自我解嘲道。

「莫萊而伯爵,您過獎了,實際上這份工作相當枯燥,只要為人本份就完全可以做好,之所以說,需要對於數字的靈敏掌握,是因為經驗豐富的人可以通過合法的手段,從這份工作中獲取豐厚的報酬,只需要極為熟悉各個國家最新的貨幣兌換比率,再加上手中擁有一定數量的外國貨幣就可以了。兌換所可以最先知道每個國家的兌換比率,至少比那些商人們要早三天。」西賽流子爵對於他的工作倒是直言不諱。

西賽流子爵的誠懇讓其他人全都頗有好感,四個人越談越起勁。

一邊走一邊交談,四個人爬上了一座小山丘,原本按照計劃,他們早就應該上路了,但是因為談興正濃,再加上離開奧爾麥已經有一段路程了,三個人最終決定再休息半個小時,讓馬匹養足精神,等一會好一口氣跑到特賴維恩。

當四個人爬上山丘極目遠眺。

但是遠方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只見遠處的森林上空,眾多黑點正擦著樹冠的頂端向東南駛去。

這些黑點雖然看上去行動遲緩,但是空中沒有任何地形的阻擋,筆直的航線為它們節省了很多時間。

包括系密特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得知道,那些魔族飛船所要到達的目標。

那就是他們正要前往的特賴維恩。

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那些魔族飛船具體的數量,但是他們至少知道一件事情。

通往特賴維恩的道路斷絕了。

除了特賴維恩之外確實還有其他道路通往各自的故鄉,但是現在誰都沒有辦法保證,前方一定是安全的。

看著這黑壓壓如同蝗蟲一般的魔族飛船,看著那緩緩掠過樹梢,毫不停留得筆直前進的魔族大軍。

系密特終於知道那曾經輝煌燦爛,雄偉壯麗的文明古國,為什麼會毀滅在這些魔族手中。

第一集 聖堂初現 第三章 出走

一路行來,到處是拖兒帶女,神色匆忙的逃亡者。

那些有錢的商人們駕著平板馬車,拖斗之上載著妻兒老小,每一個人的手中緊緊抱著他們的行李。

因為沒有僕人為他們駕車,因此坐在前面趕車的人總是身著光鮮,他們是車伕中最為體面的一類人。

那些坐著馬車的都是貴族。

從馬車的款式和外表的美觀程度就能夠大致看出坐在馬車之上的那些貴族們的爵位高低。

和系密特他們完全不同,這些貴族們拖家帶口,僕從成群,因為他們並不是匆匆逃離家園,所以,這些貴族們甚至能夠將他們的財產帶著。

因此在幾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後面總是能夠看到長長的裝滿東西的車隊。

有些貴族甚至將比較華貴漂亮的傢俱都一起帶走。

而那滿載物品的拖車,自然吸引著旁邊,行走在同一方向的逃亡者。

他們大多數原本就屬於處於社會底層的平民百姓。

魔族的侵襲,逼得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而旅途的花費又使得這些原本就沒有多少身家的平民百姓變成赤貧。

更何況,即便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想要生活下去同樣沒有那麼容易,有手藝或者身強力壯的人,還能夠找到一個可以餬口的工作,但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等待著他們的無疑便是悲慘的命運。

自從背井離鄉以來,連續兩三天的飢餓和勞頓,使得那些最不適合生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雖然他們還沒有死去,雖然可能只需要一塊麵包就能夠讓他們恢復精神,重新上路,但是在這個自顧不暇的時候,還有誰會在意這些人呢?更何況,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即便在仁慈,再心地善良的聖者,也沒有辦法拯救這麼多人脫離苦海。

能夠存活下來繼續前進的人,都是一些找到了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求生方法的人。

他們所學會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怎樣躲過那些騎士們的監視,從有錢人和貴族手中飛快得搶奪下一些東西。

任何東西都是好的,哪怕是一個抽屜,一個雕花座椅都能夠從附近的黑市商人那裡換回一塊珍貴的麵包,如果不在乎味道而只是要填飽肚子的話,那些黑市商人還能夠為他們提供足夠應付兩三路程的食物,當然這些廉價的食物不可避免得有些發霉和變質,但是在這個人人餓著肚子的時候,那些發霉的麵包,長蟲子的烤餅絕對是最搶手的貨物。

系密特透過車窗望著窗外那紛亂的景象。

在不遠處,一溜長長的車隊,顯然是屬於哪個貴族所有。

很多人跟在車隊旁邊,眼睛緊緊得頂住那用油布蓋住的馬車,顯然是在猜測著底下蓋著的東西是不是容易搬動。

這些人年幼的只有十二三歲,年長的同樣有為數眾多的老者。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她們將頭髮盤起,袖管高高撩著露出雪白的臂膀。

這些原本羞澀於裸露自己手臂的女人,之所以這樣作,只不過是為了等一會兒搶到一樣東西之後能夠迅速逃離。

所有的人都緊緊得跟著馬車,顯然今天這個車隊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目標,晚上的食物就著落在這些馬車上面了。

不過除了站在路旁遠遠得跟著之外,沒有一個人有靠近車隊的意思。

他們在等待。

等待那些虎視眈眈的護衛騎士們感到疲憊的時候,長時間的監視總是會讓這些騎士們精神疲勞的。

等待有其他人率先動手,因為第一個動手的人得冒巨大的風險。

等待焦躁不安的貴族老爺開始責罵那些護衛騎士,一直給那些騎士們打賞,以提高他們的工作熱情的貴族老爺並不是很多,而眼前這個就明顯不是這樣,從馬車裡面已經不時得發出嘲諷的話語,和指桑罵槐的叱責之聲,離和這些護衛騎士翻臉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

唯一讓這些緊緊跟隨的掠奪者感到遺憾的是,馬車上的貨物明顯已經被人偷盜過,不知道還能夠留下什麼好東西。

不過對於那緊緊纏住油布的粗麻繩,倒是沒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同夥之中肯定有人帶著快刀利斧,砍斷這些繩索根本不在話下。

系密特坐在馬車之中靜靜得觀賞著那即將發生的暴動,那位西賽流子爵夫人也坐在自己身邊雙手托著腮幫子興致勃勃得看著窗外的一切。

系密特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系密特甚至感到比和姑姑在一起更加親近。

不過他唯一不喜歡的就是,西賽流子爵夫人總是叫他小系密特,因為在他看來,西賽流子爵夫人頂多能夠作他的姐姐,僅僅相差三歲的年紀,並不足以讓她用小系密特來稱呼自己。

系密特雖然並不指望,西賽流子爵夫人和她丈夫一樣稱自己為塔特尼斯先生,但是她至少能夠將那個『小』字去掉,他就很滿意了。

「你看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西賽流子爵夫人問道,她是唯一會和系密特談論這種問題的人。

「坐在馬車裡面的那些人好像相當暴躁,看樣子他們已經將騎士們惹厭煩了,你應該看到,不少騎士跟在我們這幾輛車旁邊,我們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別人搶劫。」系密特說著自己的看法。

正當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談論著的時候,突然之間,從旁邊那一溜車隊領頭的那輛馬車之中發出一陣咒罵之聲。

系密特和西賽流子爵夫人連忙佔據了馬車靠著這一邊的窗口,他們伸出頭往外張望。

只見為首那輛馬車窗口同樣有個人伸出頭來,咒罵之聲就是出自他的嘴巴。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像,最近幾天他一定丟失了很多東西因為他不但咒罵那些對他的車隊虎視眈眈的平民們,更用惡毒的話語咒罵著保護他的那些騎士。

系密特看著這個臉孔蒼白,嘴角和眼角各長著一顆大黑痔,帶著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假髮套的傢伙。

看著那張臃腫的臉和鼓鼓眼囊。

看著那張不停得噴發著惡毒語言的大嘴,以及那滿口黃牙。

系密特立刻將這個傢伙劃歸於櫥櫃形貴族的行列。

而且這個傢伙是那種最為低俗的櫥櫃形貴族,和他比起來,那位讓系密特極為討厭的塞福利伯爵夫人還算是一個內在和外表稍微比較接近的化妝盒類的櫥櫃形貴族。

系密特很想知道,那個傢伙臉上的那兩顆痔是天生的,還是化妝化上去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哥哥嘴角上的那顆痔是用黑豆沾上漿糊粘貼上去的,幾年前又一次他在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將掉落到餐盤之中的黑痔當作芝麻吃了下去,記得那個笑話曾經讓自己愉快了很長一段時間。

正如系密特預料的那樣,這個憤怒的滔滔不絕咒罵著的貴族,將原本守護在他身旁的騎士們,全部驅趕到了系密特他們一行馬車旁邊。

看到那些騎士和撒丁談笑風生。

那個「櫃櫥」甚至遷怒於系密特他們一行。

惡毒的語言向這裡襲來。

好像他要將這幾天來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別人身上。

讓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他甚至將魔族的出現也歸罪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姑夫的感覺是怎麼樣的系密特並不知道,反正車裡面其他的人都毫不在意,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親眼看到魔族肆意的殺戮,車裡的每一個人都好像堅強了許多。

就像鐵塊通過鍛造成為了鋼鐵一樣,即便是那位失去了丈夫的伊爾維伯爵夫人都已經懂得,沒有必要在自己和孩子同樣面臨危險的時候,對死者作無謂的哀悼。

系密特原本打算用他手中的弩箭在那個憤怒咒罵著的傢伙的馬車頂上開一個小小的窟窿,他很有自信絕對不會誤傷到任何人,馬車車廂頂部的小角是絕佳的目標,因為頂上有行李架子擋住,因此絕對不用擔心箭失穿透木板之後,飛出傷人。

而且射擊那個角落也絕對不用擔心會傷害到馬車裡面的人。因為那是任何人都夠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的企圖理所當然得被姑姑所阻止,而緊接而來的便是姑姑那充滿憂傷的訓斥和責備,和往常一樣,系密特的舉動被和他那位因為冒險而死去的父親聯繫在一起。

這讓系密特感到極為鬱悶。

系密特低垂著頭,聽著姑姑的訓斥,還得不是得向姑姑作出保證,至於保證的內容,早已經經過千錘百煉,對於其他人是否有效,系密特並不敢保證,但是對於姑姑絕對有效。

雖然,多年的經驗使得他順利得渡過了難關,但是作為懲罰,姑姑將窗簾拉了下來。

聽著窗外,那咒罵聲越來越響,突然之間,咒罵聲變成了驚叫聲。

那原本還滿嘴噴發著毒液的傢伙,現在用帶著哭聲的語調,請求騎士們幫助自己趕跑那些賤民。

祈求聲,叱罵聲,此起彼伏,但是這些聲音根本無法掩蓋住那呼號著搶奪的聲音。桌椅板凳劈啪碰撞,更有馬鞭揮舞抽打在某一個可憐的掠奪者身上發出的聲響,當然緊跟著的便是痛苦的哀嚎。受到搶劫的人下手是絕對不會留情的。

嘈雜的聲音,一晃而過,時間極為短暫,因為這種搶劫絕對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突如其來的搶劫,也突如其來得結束,除了那些不幸的躺在地上的沒有逃脫的掠奪者之外,其他人早已經無影無蹤了,他們將帶著他們的戰利品到附近的城鎮去,每一個城鎮都有收購這些東西的黑市商人。

至於那些不幸被逮捕的人,他們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那位悲傷而又憤怒的貴族手中了。

系密特猜想這些人恐怕不可能被幸運得赦免,他們的屍體十有八九會被懸掛在路旁的大樹上面。

當然,如果被抓到的是個女人,那麼她的命運如何就完全看她的姿色怎麼樣了。

如果長得不錯的話,那個貴族也許會將她當作發洩的工具,雖然,落到那些「櫥櫃」手中,活著仍舊極為辛苦,但是至少還能夠活命。

但是,醜陋的女人就沒有這個資本了,等待著她們的只能是死亡。

對於這一切,系密特已經看慣了,事實上,在家鄉的時候,他就看見過哥哥絞死過幾個帶頭抗租的佃戶。

馬車繼續前進,遠遠得仍舊能夠聽到那惡毒的咒罵聲,因為財產被搶劫,那個受害者更加沒有了顧慮,因此他的咒罵加倍惡毒。

隨著這些咒罵聲而來的便是痛苦的哀嚎。

系密特曾經看到過那些吊在路邊大樹上的屍體是什麼樣子的,他們的手腳全都被打折,顯然憤怒的失主並不願意用一根繩索就簡簡單單得讓他們升上天堂。

那些慘叫聲是那樣響亮,以至於馬車往前走了很遠還能夠清晰得聽到,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那慘叫聲愕然而止,看來那個掠奪者並沒有強壯到足以忍受到絞索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馬車繼續往前行進。

因為窗簾被拉上,因此系密特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從車上下來,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周圍全是騎士,姑夫,撒丁和西賽流子爵,正和一位隊長模樣的騎士互相交談。

系密特自然也想插一腳進去,他向那正談得起勁的四個人走去。

這個地方簡直已經成了一個兵營,小小的休息處擠滿了身穿行軍護甲的騎士。

那從頭批到小腿的鎖鏈甲冑對於那些手拿木棍的平民百姓也許有些用處,但是對於魔族來說,這層甲冑無疑向薄紙一般,一捅就破。

系密特猶豫著是不是要給予他們一些忠告,畢竟他是曾經殺死過魔族的英雄,對於魔族的弱點,系密特自認沒有比他更加清楚的了。

不過看到那些騎士們對他視若無睹的樣子,系密特最終決定還是不要自找麻煩,這些傢伙絕對不會相信他所說的一切的。

如果他再大兩歲,也許只要一歲,事情就有所區別了,十四歲的他好像還是給大多數人看作是一個孩子,但是十五歲的年齡則毫無疑問就是個少年了。

系密特期待著自己再長大一歲。

巴列爾大帝就是在十五歲是帶領兵馬橫掃當時所知的大陸的。

也許到了明年,自己便能夠成為對抗魔族大軍的總指揮。

系密特很相信自己的這種想法絕對是有可能的,因為他畢竟是一個曾經親手殺死魔族的英雄。

年齡的幼小雖然有很多不利的因素,但是有的時候,也有好處,比如站在那些高大的騎士中間,幾乎沒有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系密特就站在姑夫的身後,但是身邊的那兩個正在交談著的騎士將他的身形完全擋住。

「阿得維爵士,您剛才說,特賴維恩已經被攻陷,局勢變化得實在是太快了。」西賽流子爵語氣沉重得說道。

「特賴維恩過於偏僻,陛下難以組織人馬增援那裡,而且特賴維恩兵力原本就不足,得到消息也比較晚,不過幸好克曼狄伯爵指揮得當,特賴維恩堡的士兵大多數得以保存下來,他們已經後撤到費松山區,他們手中的重型弩炮在那種地勢陡峭的所在,能夠有效得阻擋住魔族的飛船。」那位騎士隊長說道。

「山區的地形複雜,恐怕更加有利於魔族士兵的作戰,在那種地方重型武器發揮不出實力。」撒丁曾經在皇家騎士團裡面待過一段時間,因此和其他人比起來,對於打仗要熟悉得多。

「伯爵大人您說得一點沒有錯,但是除了撤進山區,克曼狄伯爵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那些魔族能夠不受地形的阻擋,在天空中運送士兵,而我們,除了依靠有限的魔法師,能夠將一部分人員傳送到幾個特定的地方之外,大多數士兵仍舊是通過馬車和雙腳行走到達目的地。不過您可以放心,國王陛下早已經派遣了聖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山區的地形能夠發揮聖堂武士全部的戰鬥力。」

「陛下已經派出了聖堂武士?」西賽流子爵問道。

「是的,一百位力武士和三十位能武士,再加上七位魔法師,分佈在費松山區到蒙森特之間的那十幾個極為重要的城市和堡壘之中。」阿得維爵士詳細解釋道。

「蒙森特?怎麼可能?蒙森特離開特賴維恩相當遙遠。」博羅伯爵驚呼起來,這個消息確實讓他吃驚不小,因為蒙森特正是系密特的故鄉。

「當我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同樣大吃一驚,但是,您應該很清楚,那些魔族所擁有的智慧和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它們的作戰方式同樣是與眾不同的,對於那些魔族來說,確定下一個攻擊目標的原因,並不是目標對於它們的重要性,而是它們的飛船能夠進攻到的距離。」

「你的意思是,那些魔族的攻勢並沒有什麼戰術可言?」撒丁問道。

「您說得一點不錯,除了它們的飛船之外,魔族對於它們的士兵的生命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些發動進攻的魔族士兵根本就是一些敢死隊,它們沒有任何增援,但是仍舊瘋狂得發動攻擊,這些魔族無疑是最可怕的敵人,面對它們,任何一種陣形,任何一種攻擊方式都沒有效果,能不能殺死這些魔族,完全就是靠運氣。」

對於魔族的可怕,三位先生並不需要從這位隊長口中得知,因為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和魔族作戰的危險。

「有多少城市陷落了?」博羅伯爵焦慮得問道,他很擔心聽到蒙森特的名字。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座城市遭到不幸,雖然比裡頓和封丘曾經一度被魔族攻取,但是進入城市的魔族成了能武士最好的靶子,正因為如此,現在那些魔族輕易不敢攻入城市,即便攻破城池,它們也會選擇從城市裡面撤離。」

聽到阿得維爵士這樣一說,西賽流子爵疑惑不解得問道:「攻下城市,卻不佔領,那麼進攻城市還有什麼意義呢?」

「子爵大人,您說的一點不錯,但是,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那些魔族思考問題的方式,和我們是完全不同的。我並不奢望有哪個人類能夠猜得透它們的作戰思路。」阿得維爵士回答道。

「您和您的士兵將奔赴哪個戰場?是費松山區,還是蒙森特?」博羅伯爵問道。

「我們先前往蒙森特,那裡離我們最近,然後我們中的一部分人將前往波爾玫,畢竟和其他地方比起來,蒙森特的農場和波爾玫的礦山更重要得多。」那位騎士隊長解釋道,如果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將部隊前往的目標告訴陌生人的,因為那是軍事機密,但是因為這次的敵人是魔族。

雖然這個敵人更加可怕,但是,倒不需要擔心可能洩密,因為魔族根本就不懂得刺探人類的行動。

「您難道不擔心半路之上受到魔族的襲擊嗎?從這裡到蒙森特一路上面絕對不會太平,而且您能夠走的只有兩條道路,一條就是我們來時經過的穿越西莫森林的道路,而另一條需要翻越奇斯拉克山脈,無論是走哪條路,萬一和魔族相遇,地形都將對您和您的部下不利。」博羅伯爵善意得提出警告。

「謝謝您的提醒,我是絕對不會通過西莫森林的,我還沒有勇敢到願意和那些魔族在森林之中展開搏殺的地步,雖然在崇山峻嶺中行動,我們仍舊無法和那些魔族相提並論,但是至少不需要擔心從天空中跳落下來的魔族士兵。更何況,我們此行有聖堂武士跟隨保護,雖然只有十位力武士和兩位能武士,但是,在山區之中,那些魔族的行動也不見得方便,而且山區之中到處是可以躲藏的地方,幾把強弩足以封鎖住一個洞口,魔族士兵想要強行攻入並不容易。我們唯一擔心的倒是魔族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的存在。」

「太可怕了,難道這麼快,那些魔族就派出詛咒法師進行戰鬥了?」西賽流子爵驚叫起來。

但是另外兩位對此一無所知。

「那是很可怕的傢伙嗎?」撒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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