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一集 暴風海航行
第一章 降臨
第二章 臨終
第三章 冷酷
第四章 暴風海
第五章 真相
第三部 第一集 暴風海航行 第一章 降臨
一夜之間,枯黃的落葉將拜爾克的大街小巷點綴成一片金黃,城裡無論是婦女還是孩童,都被召集起來打掃街道,這些枯黃的樹葉,很容易成為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時,令火勢蔓延全城的元兇。
不過,城外的那些落葉就沒有人去管它了,事實上,城裡的落葉也全都被堆積在城外的曠野之上,熊熊燃燒的火海,是阻止魔族前進最好的武器,這在前幾次戰役之中,早已經得到證實。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地方都清掃得乾乾淨淨,那些空蕩蕩的貴族宅邸,總是堆滿了落葉。
因為經歷過幾次意外,在魔族的突襲之下死了不少人,現在拜爾克的居民,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學聰明了許多,在魔族還未曾銷聲匿跡,威脅還沒有過去之前,還是住在庇護所裡面比較安全。
此刻,在靠近市中心的巴爾登大道旁的一幢沿街公寓之中,在頂樓的陽台之上,系密特正悠閒地躺在一張斜榻之上。
這裡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在京城拜爾克的住所,同樣這也是她在京城裡面最大的一筆投資。
這片佔據四分之一街區的七層高級公寓,以往每年都能夠為侯爵夫人帶來將近兩萬金幣的收入。
正是這筆收入支撐著格琳絲侯爵夫人在英芙瑞的莊園中,那並不奢華卻異常悠閒的生活。
但是現在這裡卻顯得空蕩蕩,大部分住客,此刻都擠在兩個街區之外的庇護所裡面,那裡原本是赫赫有名的星光公園,是拜爾克數一數二的名勝之地。
格琳絲侯爵夫人之所以沒有離開,是因為在這幢公寓後面的花園裡面,原本就有一座庇護所。
這座庇護所由來已久,系密特並沒有詢問格琳絲侯爵夫人當年建造這座庇護所的意圖。
從那極為隱蔽同時又四通八達的幾條通道,還有每一個通道轉彎處都存在的小暗室,以及暗室正對通道外側的那細小的見識孔,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夠猜想,最初建造這裡的那個人,恐怕在這裡進行了許多陰謀。
曾幾何時,他對於這些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無比唾棄和瞧不起,但是此刻,當他自己發起了一場陰謀,並且成為了陰謀的中心的時候,系密特這才發現,原來有很多陰謀,根本就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和京城拜爾克的其他高級公寓一樣,樓頂陽台是住客們最喜歡的日常交際場所。
格琳絲侯爵夫人將這裡佈置成了一座花園,不過住在這裡的住客,並沒有多少真正高貴的人物存在,所以佈置在這裡的都不是真正的鮮花,而是一些精緻細巧的絲綢,和絹做成的贗品。
正因為如此,在這種時候,這座陽台仍舊顯得美麗妖嬈,或許這便是假的東西比真的東西具有優勢的所在。
雖然四周春光一片,不過那筆直豎立著的密密麻麻的長槍,以及不遠處架設著的朝天巨弩,仍舊顯得大煞風景。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系密特甚至能夠聽到夾雜在腳步聲之中的一、兩聲金屬碰撞的聲音。
托著精緻的銀盤,銀盤之上放置著精美絕倫的茶具,這些散發著珍珠光彩的美妙瓷器,很顯然是從海上而來的那遙遠東方的傑作。
這並非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珍藏,格琳絲侯爵夫人除了她的臥室,其他的佈置和用品,無不以簡潔為主。
這些精緻而又昂貴的器具,全都來自於倫涅絲小姐,系密特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私底下又談成了一個協議。
系密特多少可以猜到這個協定的內容,不過此刻的他已然知道,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深究下去。
托著銀盤的果然是倫涅絲小姐,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那些面孔冷漠呆板的女僕並沒有跟來,這令系密特感到舒服許多。
格琳絲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跟隨在後面,從她雙手輕輕托住腹部的樣子,很容易得知她小心的是什麼。
不過,系密特感到有些太過了,事實上僅僅只有三個多月,沉睡在侯爵夫人肚子裡面的那個嬰兒,從外表根本看不出絲毫的痕跡。
但是侯爵夫人臉上那充滿母愛榮光的神情,又令系密特感到難以開口,他甚至暗自猜想,他的孩子出生之後,是否也會像自己一樣,得到過多的寵愛。
或許他的孩子同樣會被侯爵夫人當作洋娃娃來精心打扮,同樣稍微有一點點冒險的舉動,就會受到懲罰。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的系密特感到一絲溫馨,以往的他,總是想著如何從這種溺愛的束縛之中掙脫出去,但是現在他卻已然知道,那種束縛是何等珍貴。
他同樣也非常清楚,這種寵愛的感覺,已漸漸離他遠去。
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沙拉小姐忘情的癲狂,只要一想到第二天清晨,沙拉小姐看著他的眼神,系密特就有一種既心醉又心碎的感覺。
平心而論,他從來未曾對沙拉小姐存有任何奢望,沙拉小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與其說是嫂嫂,還不如說是姐姐更為確切。
對於他來說,最熟悉的,除了那板著面孔生氣的神情之外,便是和玲娣姑姑一起對自己多方盤問的模樣。
但是現在,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完全兩樣,系密特並非是毫無知覺的傻瓜,他早已經隱約感覺到了沙拉小姐對自己隱藏著一份與眾不同的情意。
他同樣也非常清楚,這份情意並非是對於他,而是自己的父親在沙拉小姐幼年的時候留下了太深的影子。
系密特非常懷疑,沙拉小姐之所以會嫁給自己的哥哥,到底是因為哥哥的愛情打動了她,還是因為父親的影子起到了作用?
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結婚之後,沙拉小姐發現哥哥和父親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兩種人,這令她感到徹底的失望。
而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隱隱約約之間,走上了和父親當年一樣的道路,現在想來,從那個時候起,沙拉小姐對自己的親暱,往往帶著一絲憂傷和遺憾。
不過那天晚上,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沙拉小姐的神情之中,沒有絲毫的遺憾。
但是正是那種神情,令系密特難以承受,他只能夠選擇逃避,而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身邊,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庇護所。
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夠得到最希望的寧靜……
「阿芳索主教讓我轉告你,你所需要的那二十四位祭司實在太難尋找,那十二位主神還比較容易,就算不依靠那邊,單單是丹摩爾的神職人員裡面,就可以找到適合的人選,但是那十二位侍神就麻煩得多了。
「只能夠找到四個,那邊塞了五個進來,不過這也已然是他們的極限,魔力之祖羅倫、破壞之神邦斯,和河川神維爾特的直屬祭司,怎麼也無法找到。
「除此之外,寒風之神列薩洛、冰雪之神瓦內、閃電之神卡朗、山嶽神西恩科、森林神崔裡的直屬祭司,也實在找尋不到高級祭司,其中兩個是中級祭司,其他的恐怕只能夠稱得上祭司的水準。」
倫涅絲小姐一邊說著,一邊將托盤放在了旁邊的茶几上,而格琳絲侯爵夫人則悠然地坐在床沿邊。
「我並不在乎他們的等級,難道在偌大的教廷裡面,竟然找不到信奉那三位神靈的神職人員?哪怕是一個牧師也好?」
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最好死心,能夠找到那麼多侍神的信奉者,已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之外,對於至高無上的父神的獨尊,早已持續了近千年之久,以那些主神作為自己信奉神明的神職人員,在教廷之中已算是值得敬畏的犧牲者,要知道,他們很難晉陞到主教一級的位置。
「至於那些對侍神充滿信仰的人,恐怕只能夠將他們看作是和那些神靈特別有緣,在教廷之中,他們永遠是受排斥的對象,我聽說那兩個信奉山嶽神和森林神的神職人員,原本就是山民和獵人,完全是因為突然間的變故,而放棄了原來的職業成為了牧師。
「你總不可能希望這樣的奇跡再出現一個,以至於突然間跳出一位原本是漁夫的河川神的祭司,更不要說破壞之神邦斯,他是位邪神,雖然還沒有被看作是諸神之中的叛逆者,雖然還沒有打上魔鬼的烙印,不過邦斯是不折不扣的邪神,教廷怎麼可能擁有他的信徒?
「至於魔力之祖羅倫,雖然他並非是邪神,不過保佑和看護魔法師以及魔法力量的他,對於教廷來說,始終是一個忌諱。」
倫涅絲小姐用輕蔑地口吻說道。
「我原本就沒有想過能夠湊齊這二十四位神明,從妳轉達的意思,國王陛下不是也不在乎這一點嗎?只要保證三分之二的席位掌握在丹摩爾教會手裡,才是最至關緊要的事情。」
系密特歎了口氣說道。
「確實如此,三分之二的席位,不過現在還不能夠稱得上十拿九穩,誰都說不上,丹摩爾教會挑選出來的那些人就是鐵板一塊,他們之中,只要有一個人倒向教宗那一邊,情況就會變得不受控制。」
倫涅絲小姐說道。
「這是國王陛下的想法,是內閣和議會的需求,和我根本就沒有直接的關係。」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不要將自己說得那樣清高。」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捏住系密特的臉頰拉扯了兩下,說道:「難道你在這件事情上就沒有一點私心?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於教宗始終感到懼怕,至少在這之前確實如此。
「你現在之所以能夠故作清高,只不過是因為你的背後有至高父神撐腰,而在現實世界裡面,又有王權和聖堂支撐著你。」
聽到倫涅絲小姐所說的話,系密特絲毫沒有感到由衷的寬慰,或者是被拆穿的尷尬,他再一次歎息了一聲。
「我確實未曾想到國王陛下會這樣做,更想像不到聖堂居然會站在國王陛下這一邊。」系密特喃喃自語著說道。
「這又有什麼難以理解的?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事情,都由利益所驅動,旁觀者清,我早就看出來,聖堂和魔法協會在對你的看法上,和教廷原本就有些不同。
「只不過那個時候,你所擁有的價值還遠遠沒有達到,讓他們因為你而和教廷對立的程度,反倒是國王陛下因為塔特尼斯家族的關係,向教廷打過招呼。
「你或許不知道一件事情,當你從南方回來的時候,你已然受到了教宗的特別注意,事實上就連和你在一起,暗中受到了你的影響,開始對音樂產生濃厚興趣的我的弟弟依維,同樣也被列入了教廷關注的名單之中。
「而這件事情被國王陛下所知,陛下曾經為此愁眉不展了好幾天,最終在權衡利弊之下,決定將賭注壓在信任依維和你身上。
對於依維,或許有部分原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過我相信,更大程度上的原因是,陛下非常清楚,自由之神的那套東西,絕對不可能為依維帶來任何利益。
「而依維又並非是那種理想主義者,他絕對不可能背叛他自己的利益,也就不會背叛他所屬的這個群體。
「至於你,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個熱衷仕途,希望令自己的家族,成為丹摩爾眾多顯赫家族之中的一員的家主,所以更加不可能出現徹底的叛逆者。
「事實上,國王陛下在瞭解了你父親的一切之後,對你父親頗為欣賞,之所以這樣的原因是,在他看來,雖然你父親和那些自由之神的信徒走得很近,但是所採取的行動足以證明,他並不打算和宮廷內閣進行對抗。
「只要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國王陛下還是相當寬容的,他可以接受各種思想,只要這些思想沒有付諸危險的行動。
「這就是利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國王陛下比那位教宗陛下,在某些方面顯得更加謹慎和靈活。
「平心而論,他想要對付教廷,想要在丹摩爾組建另外一個宗教中心,這件事情在之前根本沒有人知曉,連我也不知道,可見他將這件事情隱藏得多深。」
倫涅絲小姐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顯然她同樣也被國王陛下的深沉和隱忍所震驚。
只要一想到離開之前,陛下在床榻邊對她所講的那番話,她的心中就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一直以來,她都努力令自己遠離政治這個巨大而又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渦,但是沒有想到,最終她仍舊沒有能夠躲避過去。
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倒並沒有認為,所有這一切都是那位至尊國王精心佈置的結果。
她確實相信,將系密特放在自己的身邊,是陛下給予自己的一種補償。
當然,她同樣也可以想像得到,這同樣多多少少也有些籠絡和約束塔特尼斯家族的意思。
不過,她確信在國王陛下的心目中,前者的意思更多一些。
畢竟陛下並不缺乏籠絡和約束的手段,而那個時候,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還遠沒有顯露出其後那樣巨大的價值。
更何況此刻的變故,早已經超乎所有人的想像之外,恐怕連那位能夠看透未來的教宗,也沒有預見到現在的情況。
想到這裡,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開始感到有些失落起來,正如她剛才所說的那樣,當利益的天平其中一端有所改變的時候,整個天平將不得不重新挪動砝碼,才能夠令它再一次變得平衡。
而自己毫無疑問被當作是一枚砝碼用了出來,一枚重要卻又輕賤的砝碼。
「這就是政治。」在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格琳絲侯爵夫人突然間說道,她的神情仍舊顯得那樣悠然安詳。
不過那無意之間的一瞥,卻令倫涅絲小姐渾身一震,她立刻明白這位眼光和頭腦異常敏銳的女人,顯然看出了許多事情。
「這就是政治,我一直試圖遠離的政治,政治的原則就是和強者一起玩遊戲。弱者要麼被當作棋子,要麼被淘汰出局。
「除此之外,政治還像是雪崩,最初或許只是一陣清風,一點聲音,一塊飛雪,但是很快,許多東西就被不由自主地捲了進去。
「任何人都別想聲稱自己牢牢掌握著政治的走向,那不可能,每一塊岩石、每一顆冰晶,都擁有著自己的能量,無可抵擋的大雪崩,只不過是這些能量累積起來,一下子發揮出來的表現而已。
「我相信,系密特此刻最清楚這件事,你恐怕從來沒有想過,情況會像現在這樣吧?
「你看,一個固執得缺乏頭腦的主教對你的侮辱,引起了你的憤怒,那位主教的看法顯然由來已久,而你的憤怒,恐怕同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你對教廷的挑釁,一下子擊中了國王陛下的要害,從來沒有人能夠想到,丹摩爾的王室對於教廷居然隱藏著如此巨大的不滿。
「如果僅僅只有陛下對於教廷的不滿,影響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大,事實上,丹摩爾教會裡面,那些土生土長的神職人員,心中早已經充滿了積怨。
「而丹摩爾的信徒真正尊崇的,並非是高高之上的教廷,而是那些為他們進行彌撒和懺悔的牧師,這些和他們最為靠近的神職人員,更加受到他們的信賴。
「這便是形成雪崩的巨大能量,這些能量早已經聚集在那裡,當然也有一些想要保持原本的平衡和穩定的力量,這就像生長在雪峰之上的巨大樹木,和那些深深紮在泥土之中的笨重岩石一樣。
「聖堂和魔法協會就是樹木和岩石,或許還有丹摩爾教會之中的,一部分較為理智的神職人員。
「這樣一來,問題就變成了這些樹木和岩石是否能夠抵擋得住雪崩的力量,如果它們足夠強大,或許雪崩會因此中止,不過反過來,一旦它們被沖走,雪崩將更為難以抵擋。
「而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此,雖然不想遵循和強者遊戲的規則,但是聖堂和魔法協會卻不能不正視魔族的威脅。
「這就使得他們不得不站出來,警惕有可能發生的過激反應,而此刻會做出過激反應的,就只可能是處在下風的教廷。」
「這樣一來,聖堂和魔法協會就不得不對教廷施加壓力,其結果就是眼前這種狀況。
「我相信有很多人,並不希望情況變成眼前這樣,但是偏偏迫不得已,做著自己討厭,甚至痛恨的事情。」說到這裡,格琳絲侯爵夫人滿含深意地朝著系密特和倫涅絲小姐瞟了一眼。
「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系密特忍不住問道,他越來越感到,此刻只有格琳絲侯爵夫人可以做為他的參謀。
「如果你願意聽從我的建議的話,你什麼事情都不要做,現在的局勢,早已經超出了你能夠預想和控制的範圍。
「不過有一點可以保證,魔族威脅的存在,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的同時,也會起到剎車的作用,只要魔族威脅一天沒有消除,爭鬥的結果就不會太過慘烈。
「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當初法恩納利侯爵和你的哥哥被迎入議會以及內閣的情景,將再一次重現。
「教廷肯定會承認位於拜爾克的另外一個中心,不過現今教廷所掌握著的,外交和各國調停的職權,仍舊會得以保存。
「而丹摩爾將獲得獨立的宗教裁判的權力,位於丹摩爾的宗教中心,其權威將僅僅只局限於丹摩爾本土而已,不過考慮到丹摩爾所佔的土地以及人口數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丹摩爾的宗教中心,或許才真正能夠稱得上教廷。
「這樣一來,毫無疑問的,教會的力量被再一次大大削弱,就拿這一次,令國王陛下感到最為憤怒的事情來說,面對安莎雷克和潘頓的挑釁,他再也用不著獲得教廷的允許,就可以對兩國全面開戰。
「教廷的存在,又足以制約丹摩爾吞併其他國家,我相信現在的丹摩爾,已然不是征服者理查和勝利王威廉時代的丹摩爾,眾所周知,僅僅擁有龐大的土地和眾多的人口,並不意味著富有。
「現在沒有人還會渴望著吞併別國領地,戰爭的目的,已然不再是吞併土地,而是為了掠奪財富和開拓貿易。
「只要重新取得一個微妙的平衡,所有人都會暫時感到滿意,事實上,雪崩的結果,正是為了發洩出那些積聚起來的危險能量,雪崩之後的山峰,將顯得安全和令人放心很多。
「至於你,親愛的系密特,在你的命運之中,冒險好像佔據了相當大的比例,你不是說,要再一次進入海洋,找尋那諸神使者的蹤跡?
「我相信,當你找到那些傳說之中的諸神使者,嚴寒的冬季也已然來臨,或許那個時候,就該是我們人類發起反擊的時刻。
「而你無疑便是父神派遣到人間,來拯救人世的代理人,我相信衝鋒在最前列的軍團之中,肯定會有你的身影。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你再煩心未來好了,在此之前,你還有許多事情好做。」格琳絲侯爵夫人溫和地說道。
「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盡快辦理。」旁邊的倫涅絲小姐突然間插嘴道,她指了指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腹部。
「現在恐怕不是合適的時候。」
格琳絲侯爵夫人輕輕歎息了一聲,她轉過頭朝著系密特說道:「既然教會已將合適的人選找出來了,你還是盡快令他們成為降神者吧,這件事情拖延得越久,越有可能引發不必要的變化。
「尋找諸神使者的事情,也最好抓緊一些,我擔心晚了的話,或許當你回到這裡的時候,拜爾克已然成為一片廢墟。」
二十幾輛馬車,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巴爾登大道旁的這幢沿街公寓門口。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全都將身體嚴密地包裹在厚實的斗篷裡面,甚至連面孔都沒有顯露出來。
所有這一切都是系密特的吩咐,教會原本打算為了這件事情大張旗鼓地舉行一場儀式,畢竟突然間出現二十多位降神者,這在教會的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奇跡。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的提議令每一個人都感到意外,不過此刻,沒有人敢於違拗塔特尼斯家族的這位奇跡之子。
如果這件事情並非是一場鬧劇,如果二十多位祭司真的成為了降神者,毫無疑問,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將被當作是至高無上的父神在人間的代言人,而受到無比的尊崇。
這種情況,和當初鑒別他的身份,以及後來讓京城裡面的上層貴族接受塔特尼斯這個外來家族完全不同,這一次,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會站出來質疑。
因為,一旦那二十多個祭司成功地轉變成為降神者,那麼毫無疑問,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在名義上,將是當今世界上地位最為尊貴崇高的人物。
無論是教廷的教宗還是丹摩爾國王,都將被他的光輝所抹煞。
考慮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以往和丹摩爾王室、魔法協會和聖堂之間的關係,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物,面對這個奇跡之子的時候,恐怕會顯得異常尷尬。
或許不想太過聲張,選擇這種秘密進行的方式,就是為了避免那種尷尬,幾乎每一個人都這樣想到。
和城市邊緣的那些房子比起來,市中心的樓宇大多完好無損,顯然魔族也非常清楚,對這些空空蕩蕩的房子進行攻擊,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在這幢別墅的二樓,樓梯口便是一個大廳,這個大廳是用來讓住客日常聚會的所在,兩圈沙發圍攏成一個環形,四周點綴著一些美麗的綠色植物,左右樓梯口放置著兩個巨大的花瓶。
此刻,所有的人都聚攏在這裡,除了那二十幾位即將成為降神者的神職人員,就只有丹摩爾教會的兩位主教。
又過了一會兒,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也來到了這裡,他們既是觀禮者,同時又帶來了一些護衛。
四周的街道之上,早已經站立著身材魁梧高大的聖堂武士,而在兩旁的樓房頂上,也隱約可以看到能武士和魔法師的身影。
所有這一切,不能不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防的到底是誰,此刻已然不言而喻。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四周瀰漫著某種緊張和壓抑的氣氛。
身為主人的系密特,最後一個出現在大廳裡面,事實上,此刻他的心中正感到異常滑稽。
就在片刻之前,他正在和那位真神莫拉取得聯繫。
那位真神,在教廷的眼中,一向都是不予以承認的邪神。
或許只有系密特一個人知道,正是這位邪神,掌控著這個世界的魔法和神力。
「非常抱歉讓各位到這裡來,或許這會令各位感到我過於傲慢,不過這並非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希望讓這件事情太過聲張。」
系密特連忙說道。
「尊敬的第一勳爵,您用不著客氣,我們非常清楚您的難處。」為首的那位丹摩爾教會的主教,連忙畢恭畢敬地說道。
系密特從來未曾得到過這樣的恭敬和尊崇,看著四周那滿含敬畏的神情,突然間他感到,此刻的感覺相當不錯。
看著那畢恭畢敬的眼神,剛才的困惑和煩惱,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就在片刻之前,他從那位真神莫拉那裡,獲得了如何令人成為降神者的辦法。
那種辦法對他來說相當熟悉,根本就是他從沙漠子民那裡知曉的生命之樹和力量脈輪那一套東西。
每一位降神者,只不過是擁有著特定生命之樹和力量脈輪的修煉者而已。
事實上,在系密特看來,任何一個人只要擁有足夠的運氣,都可以成為降神者。
這多多少少令他有些心動,他猶豫著是否讓母親、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有玲娣姑姑和沙拉小姐,都成為擁有特殊力量的降神者。
不過轉念間,系密特否定了這個想法,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突然間擁有的能力,肯定會令人生的旅程徹底改變。
而這些他無比關心,同時也關心他的最親密的人們,恐怕未必會希望自己的生活得到太大的改變。
而另外一個令系密特感到頭痛的問題便是,他不知道如何令眼前這些人接受生命之樹和力量脈輪,這種完全難以理解的東西。
正是那些恭順的眼神,令系密特拋棄了疑慮,他突然間想到,只要假托神靈的名義,這些一心渴望著成為降神者的神職人員,無疑會進行任何形式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