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怒海刀鋒
• 第一章 出航
• 第二章 海戰
• 第三章 偷襲
• 第四章 登陸
• 第五章 敵友?
第五集 怒海刀鋒 第一章 出航
行走在碼頭的棧橋之上,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海風的凜冽,而是蒸騰的熱浪。
這令系密特甚至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從海洋吹來的風,畢竟要遠比陸地上的風涼爽的多,雖然仍舊感到熱,不過,和伽登那如同地獄一般的酷熱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遠處的太陽終於落下,雖然天空仍舊被夕陽的昏黃所籠罩,不過,東方已然漸漸變得黯淡下來,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彎新月散發出朦朧的光芒。
隨著一陣鐘聲響起,碼頭上的那些搬運工人顯得更加忙碌起來,從他們那急匆匆的神色看起來,好像是在追趕時間。
「快,快,大家全都加快速度,你們倆別愣在那裡,把今天搬運不完的貨物全都封包,如果少了什麼東西,就找你們算帳。」
「大家加快手腳,你們想早點休息,我也是,快,還有半個小時。」
「把那些東西推回倉庫,真是該死,今天是來不及了。」
「懶蟲們,給我加快速度,只有最後一些了,快點幹完,要不然,我就讓你們摸著黑加班,你們應該嘗過那個滋味。」
「……」
隨著那陣鐘聲,各種各樣的催促聲,充滿了整個碼頭。
而原本顯得不緊不慢的那些搬運工們,此刻也隨著催促聲,變得粗魯和焦急起來。
不過很快地,周圍的聲息漸漸變得平靜下來,加快腳步完成了工作的搬運工人,開始漸漸散去。
碼頭上只看得到一、兩艘船還在那裡忙碌著。
又是一陣鐘聲響起,碼頭上立刻變得平靜下來,此刻天色已然變得更加黯淡,夜空中的星辰,在那裡不停地眨著眼睛。
和天空中的星辰相呼應的,是地面上的一盞盞點亮起的明燈,那交織在一起、散落在整個城市的燈光,就彷彿是一顆顆星辰掉落人間。
兩個手裡拎著數米長的搭桿的人,用搭桿頂部的蠟燭,將碼頭邊上棧橋旁的那一排燈盞,全都點亮。
一時之間,原本雜亂顯得異常擁擠的碼頭,立刻換了另外一副模樣。
系密特這才注意到,碼頭邊上原本畫著一條他並沒有注意到的白線,此刻白線裡面那數米寬的範圍,看不到任何東西堆放在那裡。
隨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剛剛變得安靜下來的碼頭,又熱鬧了起來。
各色各樣的人湧上了碼頭,大多是三兩成群,更有的是全家都聚攏在一起。
這些人帶著椅子和板凳,有的甚至帶來了一張寬大的木板,木板上鋪著草蓆。
這些人顯然是來享受海風的吹拂,碼頭在片刻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集市。
看著那悠然坐著、躺著,甚至酣睡著的人們,系密特甚至懷疑,此刻蘭頓半數的人,都在碼頭之上。
這令他感到有趣,不過也感到頭痛,他原本打算趁著夜色,登上密斯特利商行的船,看個究竟。
事實上,他剛才已然尋找好了目標,那是停泊在碼頭上的一艘兩桅帆船。
那並不是一艘大船,從外表也令系密特絲毫看不出,這艘帆船為什麼會像傳聞中的那樣快。
碼頭上,比這條船威風和巨大的船有的是,有很多船擁有著更大、更多的風帆,在系密特看來,它們應該要快得多。
在那艘船的前面,坐著一大群人。
在系密特看來,即便他想要在人群之中插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感到有些灰心的系密特忍不住想到,不知道法恩納利侯爵那裡,進展得怎麼樣?
看著齜牙咧嘴,臉上掛著五、六道瘀痕的法恩納利侯爵,無論是那位旅店掌櫃還是塔爾曼爵士,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們絕對不會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但是此刻,他們偏偏不知道,該怎麼收拾這個殘局。
「這可怎麼辦?」塔爾曼爵士為難地搓著手說道。
「如果你願意聽我的忠告,我會告訴你,別去管這件事情,這是一場意外,和你們沒有什麼相關。」旁邊的那位子爵警告道。
「或許結局將會不錯。」那位旅店掌櫃,看著這座宅邸主人的千金臉上,那充滿歉意和焦急的神情說道。
「噢——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西斯子爵是個非常注重門第的人,不知道真相的他,會將任何一個企圖染指他女兒的窮光蛋的腿打斷。」塔爾曼爵士在那裡愁眉苦臉地說道。
「這件事情你用不著擔心,剛才是意外,接下來絕對不會再有意外發生。」奢佴子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塔爾曼先生,偏勞閣下和加文先生、拉薩羅先生取得聯繫,我還是跟在那位大人身邊為好。萬一再出點什麼事情,我們可都脫不了干係。」那位旅店掌櫃連忙說道。
「請您原諒,這全都是因為我而引起的誤會。」那位小姐說道,她的神情顯得忐忑不安,彷彿在擔心她最崇拜的藝術家,會記恨她剛才的行為。
聽著那委婉溫和的低聲細語,法恩納利侯爵雖然仍舊感到傷口陣陣疼痛,不過心裡卻擁有著一絲淡淡的得意。
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那些曲子的創作者並非是他,而是另外一個十四歲大的小傢伙。
不過這件事情,他自然不會說出來。
「噢——我從來未曾想過,您是如此年輕,或許您所擁有的才華,讓仁慈的父神特別降恩,令您永遠不會衰老。」那位小姐用充滿了崇拜的眼神,緊緊盯著法恩納利侯爵說道。
「我——我相信您完全誤會了,我並非是您想像的那個人,我不是『自由的風』,我只是他的一位崇拜者。」法恩納利侯爵連忙說道,不過話剛剛出口,他就感到有些後悔了。
那位小姐微微皺起的眉頭,和臉上那充滿失落的神情,令他感到後悔不已。
這位侯爵大人突然間想起,那位真正的「自由的風」已然去世多年,即便有人冒名頂替,這位已然躺在墳墓之中的先生,也絕對不可能站出來反對。
更何況,自己還是他兒子最為忠實的盟友。
看著那位小姐,法恩納利侯爵只希望,能夠令她的眼神之中,重新燃燒起那崇拜的火焰。
這位獲得幸運之神祝福的命運的寵兒,從來就不缺乏逢迎和敬仰之類的恭維。
不過那全是因為,他所擁有的地位和國王陛下的寵幸,從來沒有人因為他所擁有的才能,而對他感到讚賞。
在此之前,這位侯爵大人唯一感到得意的,便只有成功說服國王陛下守衛北方領地。
不過,那已然是他僅有的一絲光采,不久之後,隨著塔特尼斯家族遷徙到京城,再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剛才那充滿了崇拜的目光,令他感到異常滿足,雖然這位侯爵大人自己清楚,真正應該獲得這一切的,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孩。
「我相信,我毫無疑問會成為另一個『自由的風』,我的信心來自於我的努力和才華,這全都是我所創作的樂曲。
「無可否認,我確實對『自由的風』進行模仿,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創造出自己的風格。」法恩納利侯爵立刻說道。
正如他期待的那樣,那位小姐原本漸漸黯淡下來的目光,此刻變得更加明亮起來。
「我確信,您會實現您的願望,甚至會超越『自由的風』。」說著,那位小姐又將手裡的樂譜,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她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愈發顯得清晰、亮麗。
「在我看來,您或許已然超越了你、我所崇拜的那位偉大的音樂家,您所創作的這幾首樂曲,完全可以和『自由的風』最廣為流傳的那幾首名作相媲美。
「噢——我確信,您將是另外一位更為偉大的音樂家,您的名字,將隨著您的樂曲永留史冊。」
看著那位小姐那興奮得難以形容的神情,法恩納利侯爵的心中,充滿了得意和自豪,僅有的那一絲愧疚,早已經被他遠遠地扔在了腦後。
此刻他想著的是,如何請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幫助他將這個令人感到飄飄然的身份,繼續延續下去。
就在那一剎那間,這位侯爵大人突然間感到,自己和他那位親密的盟友,有一個地方完全不同。
他所最需要、最期望能夠得到的,或許並非是崇高的地位,雖然那同樣也是他極力追求的東西。
事實上,他最希望獲得的是別人的肯定和稱讚,如果是崇拜和敬仰,那就更完美無缺了。
這位侯爵大人,立刻運用他從財務大臣那裡學來的思考問題的方法,迅速思索起來。
毫無疑問,能夠對他有所幫助的,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兩位成員。
法恩納利侯爵完全可以肯定,他那位忠實的盟友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他,因為在音樂方面,受到別人的崇拜,獲得眾人的讚賞,絕對不會是財務大臣閣下所需要的。
事實上,法恩納利侯爵早已經注意到,他那位忠實的盟友,對於父親老塔特尼斯伯爵,並不喜歡提起太多。
這一對父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一個熱衷權勢和地位,而另外一個對於這一切,絲毫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很難說,他始終感到這個小孩非常神秘,不過在這一點上,倒是和同樣神秘莫測的老塔特尼斯伯爵,非常相似。
這位侯爵大人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說服第一勳爵,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如果比誰更像是一位藝術家,答案絕對不會是年幼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想到這裡,法恩納利侯爵興奮地打算,立刻顯示一下他所擁有的才華。
但是當他的手指,令豎琴發出一聲輕響之後,手腕上傳來的刺痛,令他想起他的手腕此刻還腫著,那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僕人留下的傑作。
「噢——我得再一次為此而感到抱歉,我的僕人們實在太過粗魯,而手又是一位藝術家最寶貴的東西。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用我的手,來替代您的手,讓我在您的指導下,演奏您所創作的這幾首樂曲。」那位小姐歉然地說道,她的神情之中,充滿了期待和想望。
聽著那悠揚充滿了情感,幾乎能夠將任何一個人感化的美妙無比的豎琴聲,那位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真正的音樂鑒賞者的法恩納利侯爵,被徹底陶醉了。
他無從得知,到底是因為那美妙的旋律令他感到陶醉,還是因為身旁那神情專注,已然融化在音樂之中的女孩,令他心馳神往。
平心而論,這位小姐並非是他所見到過最美麗的女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能夠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以往從來未曾感受到過的感覺。
難道這便是戀愛?法恩納利侯爵猛然間想到。
他幾乎不敢想像這件事情,對於像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說,戀愛的代價無比高昂。
法恩納利侯爵非常清楚一件事情,王后陛下正在為他物色合適的新娘。
雖然並不知道,誰將是那最終的幸運女孩,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個女孩必然擁有美麗的外貌和顯赫的身世。
這樣的婚姻,或許不會存在任何愛情的成分,不過卻能夠替他帶來,很多他最迫切需要的東西。
對於像他這樣的人來說,愛情和婚姻已然成為了一個籌碼,其重要程度,有的時候,甚至要遠遠超過他自己多年的努力。
這位侯爵大人的內心之中,正在不停地掙扎著。
而此時此刻,宅邸的主人,那位往日和善而又安詳的子爵,卻有些坐立不住。
女兒當著眾人的面顯示她所擁有的音樂天賦,並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不過以往的那些客人,全都是一些身份高貴、地位顯赫的大人物。
但是此刻,他所邀請來的賓客之中,雖然也有不少大人物存在,不過大部分,都是他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平民商人。
女兒這樣做,令他感到大丟面子,只有酒吧裡面的歌女,會為那些身份低下的商人表演。
可是令他難以發作的,除了有許多大人物在場,另一個原因是,他的夫人顯然也在一起發瘋。
這位子爵大人堅信,那個叫什麼「自由的風」的年輕人,對於喜歡音樂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會令她們變得神魂顛倒,令她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這位子爵大人確信,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那位寶貝女兒,已然纏在那個危險的年輕人身邊,或許他的妻子,另外一位音樂的狂熱愛好者,此刻已然坐在那個年輕人的身邊。
只要一想到那樣的情景,這位子爵大人就感到不寒而慄。
此刻他多麼希望,把那個不懷好意的年輕人盡快趕出去。
不過在此之前,首先得打斷他的手腳,或者還得在他腦袋上狠狠來一下,讓他徹底變成一個白癡。
漫步在碼頭之上,系密特一心想著,怎樣才能夠不驚動任何人,偷偷地潛入那艘船。
他坐在棧橋盡頭的木樁上,就連這裡也坐滿了人,這些人大多上了年紀,他們帶著漁竿和水桶,享受著垂釣的樂趣。
雖然系密特完全有把握,可以趁著他們不留神時滑入水中,不過他絲毫沒有自信,能夠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爬上對面的那艘船。
「天氣可真夠熱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涼快下來。」一個正在垂釣著的中年人抱怨道。
「聽傳聞說,將有重大災禍降臨人間,這從來未曾有過的異常天氣,就是災禍降臨的預兆。」旁邊的一個年輕人立刻說道。
「這樣的道聽途說,難道你也會相信?」那個中年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遠處的一個老頭立刻插嘴道:「道聽途說?恐怕未必,更何況這樣的天氣,也並非從來未曾有過。
「比爾想必是記不起來了,賴德你應該不會忘記啊,十幾年前,也出現過這樣漫長的酷熱天氣。」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一年有整整一個半月,熱得令人難以忍受,丹摩爾的農田幾乎全都枯萎,三分之一的河流乾涸、斷流。
「那時候同樣有許多人,傳說將有重大的災難降臨人間,到了秋天,果然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一年,三個省突然間發動叛亂,聽說為了平定叛亂,前前後後搭上了數萬條人命。」
這番話,令所有人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而系密特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剛才那位老者所說的一切,令他心頭一動,對於十幾年前的那場叛亂,他比大多數人都知道得更加清楚。
系密特並不認為,如此炎熱的天氣是災難即將降臨的徵兆,肯定存在著另外的原因,引起了這異常的天氣變化。
不過那場叛亂,畢竟離開現在已然如此遙遠,並不曾親身經歷過那段時光的他,自然無從知曉,到底是什麼令天氣異常。
正思索著,系密特突然間聽到那些垂釣者的人,正在議論著另外一個話題。
「看羅巴爾又帶著大筆稅金走了。」
「是啊,看那一個個大箱子,不知道這傢伙搜括了多少。」
「不得好死啊!這些傢伙總有一天,會得到應有的下場。」
「……」
那充滿了怨恨和敵意的聲音,令系密特從思索中醒來,他抬頭看著遠處,只見遠處有一艘船正張開船帆。
在碼頭上,五、六個搬運工人正將幾個大箱子搬運上那艘船,從他們吃力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那些箱子裡面裝著的東西異常沉重。
「稅金?難道蘭頓的稅金,不是通過稅務馬車從陸地上運走?而是用船隻走水路前往京城?」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那並非是給國王的稅金,羅巴爾是海盜的代理人之一,他所代表的是,那個最為瘋狂和凶殘的拉蘭德的獨眼龍。
「那一個個箱子裡面裝著的,就是各個商行為了保證海路上的平安,而繳納給獨眼龍的買路錢。」那個年輕人忿忿不平地說道。
看著那張滿了帆的船,系密特思索了一會兒,問道:「這些人選擇在夜晚啟航,是為了避免別人跟蹤他們的行蹤?」
那個年輕人連連搖頭,說道:「不,獨眼龍的老巢在拉蘭德,這件事情誰都知道,但是知道是一件事情,想要成功地抓捕獨眼龍,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拉蘭德其實是由一大片島嶼組成的地帶,那裡海流湍急,而且密佈暗礁,出入的航道四通八達,但是如果沒有熟悉那裡的領航員,四百多海裡的拉蘭德,簡直就是進入船隻的墳墓。
「更何況,在前往拉蘭德的航線上,總是密佈著來回巡邏的海盜船,它們既是獨眼龍的眼線,同樣也是伺機撲向獵物的鯊魚。
「另外幾個海盜團也差不了多少,暴風海上的颶風,馬內耳四通八達的港灣和海峽,幾內沙的河流、湖灘密佈的沼澤三角洲,那些海盜藏身的巢穴,哪個不是亡命之徒的天堂?可對於抓捕者來說,卻是地獄般的噩夢。」
「我聽說,有一個叫倫特的人……」系密特追問道。
「偽君子倫特?他是幾內沙的海盜聯盟的代理人。」那個年輕人立刻回答道。
「幾內沙的海盜聯盟,和拉蘭德的獨眼龍比起來,哪個更加厲害?」系密特繼續問道。
「那自然是幾內沙的海盜聯盟厲害,聽說那個海盜聯盟,由十幾支海盜團組成,但是很多人都相信,潘頓的海軍常常也會披上海盜的外衣,客串一下亡命之徒的角色。
「不過拉蘭德的海盜,是所有海盜之中最為凶殘的,他們常常只是為了樂趣,就將船上所有的人全部殺死。
「從那些箱子的份量,就可以看得出,他們的收穫是多麼豐厚,但是,偏偏他們仍舊經常搶劫過往的船隻。」那個年輕人回答道。
「聽說最近其他的海盜,也開始不安分起來,這個月已經有五艘船失去了音信,他們全都繳過稅,可還是無法保住船隻和船上人的性命。」旁邊的中年人唉聲歎氣著說道。
而此刻系密特已然看到,那艘船正漸漸地從水裡拉起沉重的錨鏈。
系密特朝著四下張望著,此時他非常希望能夠設法混上那艘船,跟隨著那位海盜的代理人前往海盜的巢穴,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系密特甚至已然想好了解決的辦法,那些海盜,可不是毫不畏懼死亡的魔族,同樣也不是那些神秘而又強悍、千人就能夠抵擋住幾十萬大軍的叛逆者,所可以比擬的。
系密特絲毫不介意,在海盜巢穴之中,施展一下他的身手,而在此之前,毫無疑問,得先令他們的船隻無法航行。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立刻有些後悔自己浪費了時間,他原本應該將彎刀和盾牌帶在身上。
如果跑回去拿來他的武器,那艘船十有八、九已然啟航。
或許隨便搶奪一件武器,也足以讓他對付那些海盜,當初他只用一把生銹的短劍,就殺死了許多盜賊。
突然間,海灣的盡頭,一艘樣子極為奇特的小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麼?我從來未曾看到過如此奇怪的小船。」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所有人全都轉過頭來,突然間,那個年輕人笑了起來。
「噢,那並非是什麼船,而是海鷗船的側翼,它們能夠讓海鷗船在海浪中,顯得更加平穩,在那纖細的骨架上鋪上木板,或者張開一張結實的大網,還可以運載許多東西。
「擁有遠遠延伸開去的一對側翼的海鷗船,原本是海上最快的快船之一,比起那裡的密斯特利商行的劈浪船,它們的載重要大得多。
「只可惜,海鷗船不能夠在太大的風浪之中航行,它們是近海短途最好的帆船之一。」年輕人解釋道。
「小傢伙,你可別冒險喲!那些人是為了能夠釣到更多的魚,才坐在這東西上面,不過這樣做非常危險。
「這東西非常不穩定,稍微大一些的風浪,就可以讓它翻轉過來。敢坐在它上面的人,全都是整天在海上飄的水手。」旁邊的一個老頭突然間說道。
造船區無疑是碼頭上唯一漆黑一片、絲毫沒有任何光亮的地方,那滿地的木屑,顯然令在這裡點燈,變得極為危險。
系密特知道,那些垂釣者的「船」就是來自這裡。
拎著那剛剛從旅店裡面拿來的盾牌和彎刀,系密特縱身一躍,跳過了那高高的圍牆。
到處是堆放著的粗壯木頭,還有那如同巨大骨骸一般的船的骨架,排成一排豎立在那裡。
看了一眼漸漸沉落到地平線下方的桅桿,系密特不得不加快速度。
他那在黑暗中和白天沒有任何兩樣的眼睛,掃視著四周。
那纖細、狹長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系密特飛快地奔了過去,手臂上、大腿上的肌肉漸漸隆起,此時此刻的系密特,早已經變成了一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模樣。
舉起那擱在木架上的「船」,這東西從寬度上看來只能算是小艇,但是十米多長的身材,令它絲毫不比那些大船遜色分毫。
不過它的份量,卻令系密特有些驚訝,它可不像看上去那樣輕盈。
小心翼翼地將這艘船扛到海邊,系密特的腳踏著海灘,海水浸濕了他的鞋子和褲腿。
看了一眼遠處那桅桿已然消失的地方,系密特輕輕地將「船」放了下來。
那艘船隨著波浪搖晃著,好幾次幾乎翻轉過來,此時此刻,系密特總算相信剛才那位老先生所說的話,這顯然不是一艘適合航行的「船」。
遠處還有幾艘帆板,不過,系密特看了一眼,那遙遠的海天相連的所在,他可並不認為,劃著帆板,能夠追上前面那艘船。
那顯然是一艘快船,雖然十有八、九比不上密斯特利商行的「長跑冠軍」,不過,想要把普通的船甩在遠遠的後面,卻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系密特之所以看中這艘樣子奇特的「船」,正是因為它奇特的外形。
他雖然不是一個船舶設計師,不過在他想來,纖細如同標槍,前部尖銳如同利刃的船,總能夠比其他船快上許多。
或許是血液之中冒險的成分起到作用,或許是聖堂武士所擁有的強大力量,令他充滿了自信,系密特最終決定冒險嘗試一下。
他把盾牌和彎刀往船裡面一扔,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遠處一排巨大的船槳衝去。
等到他扛著十幾根五、六米長的船槳回來的時候,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原本一個極為輕微的小浪,就可以讓它傾側的「船」,此刻正在海浪推拍間晃來晃去,卻絲毫沒有傾側的跡象。
不過,系密特此刻,絲毫沒有研究的興趣,把船槳往上面一扔,只留下手裡的兩根,他輕輕跳上「船」,用槳在海灘上一撐。
船緩緩地朝著外側蕩了開去,不過,迅速地搖晃了兩下後,很快便恢復了平衡。
船槳一左一右分別放在兩邊,系密特令他那件奇特的鎧甲,緩緩伸延出兩條觸鬚,將船槳緊緊纏住。
稍微用力一扳,此刻系密特最擔心的是,船槳承受不了他的力量而折斷。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船槳支撐住了他的力量,而那艘「船」本身,也如同他預料的那樣往前滑去。
系密特又稍微用了點力量,正如他原本設想的那樣,「船」如同一支脫弦的箭矢,往前飛射而去。
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他已然很久未曾運用那窺探水晶了,此刻的他,正極力將那奇特的鎧甲化為一根纖細的、向上延伸的觸角。
前方那露出海面的桅桿,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
系密特已然記不得,自己第幾次這樣做了,每隔幾分鐘,他就要高高豎起他的觸角,找尋前方的目標。
將觸角變成遮陽的頂篷,此刻系密特才感覺到,他的這件鎧甲確實方便。
看著天空中那漸漸泛起的白光,系密特雖然並沒有感覺到睏倦,不過,肚子卻有些飢餓起來。
畢竟劃了一晚上的槳,體力的消耗必須用食物來加以補充。
往身旁的大海看了一眼,系密特將一根觸鬚伸進了海裡。
海洋之中的世界顯得格外神奇。
這是他從來未曾領略過的景象,感受著那隨著波浪微微的搖晃,從水底仰視海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佈滿皺褶和波紋的一片透明,令系密特禁不住想起了,明斯克教堂那巨大的玻璃屋頂,不過,海面比那個玻璃屋頂要廣闊得多,而且那些皺褶和波紋,始終在不停地變幻著。
他將窺視的水晶轉向其他方向。
令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海底並非像他以往想像的,那樣深邃和遙遠。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海底,看到海底那些密佈的海葵;看著五顏六色的魚群,在礁石間遊蕩;看著龍蝦和海蟹,從岩石縫隙中伸出巨大的鉗子;看著章魚在海床上舒展著四肢。像
所有這一切是如此的新奇。
最終是咕咕叫的肚子,令系密特想起了他原本的目的。
從那件奇特的鎧甲延伸出一條觸鬚,觸鬚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纖細。
系密特開始搜索起他的獵物,那些漂亮的海葵,和成群五顏六色美妙無比的小魚,被他排除在了選擇之外。
雖然對大海一無所知,不過,森林之中獲得的知識,讓他決定遠離那些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東西。
美麗的外表,或許隱藏著致命的劇毒。
那些巨螯的主人,顯然是最為理想的美味,但是它們全都深藏在海底礁石的縫隙之中,這令系密特只能夠在想像之中,享受奶油龍蝦和清炒海蟹的滋味。
一條肥碩而又不太奇怪的魚,從旁邊緩緩游過,系密特計算了一下觸鬚的長度,最終將它當作了獵物。
那條纖細的觸鬚猛地一抽,鋒利的尖端閃電般地破開海水,如同一支箭矢般刺穿了那條不幸的魚的身體。
看著那不停掙扎著的獵物,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自己和那個身上長滿觸角、如同章魚一般的魔族是如此相似。
不過,他絕對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他從來未曾想到過,如此運用他身上的這件鎧甲。
難道是魔族的那位創造者,在模仿的同時,尋找到了這種用法,只要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不寒而慄起來。
以往的他雖然猜想過,魔族的創造者擁有高超的智慧,不過僅僅只是模仿,並不令人感到擔憂和害怕。
系密特一直以為,人類是憑藉著創造力而成為萬物之靈,而創造的能力一向以來,都被認為是僅有人類才擁有的,諸神最偉大的恩賜。
只要一想到,魔族或許同樣也擁有創造力,系密特便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他突然間想到,或許應該將這個猜想,告知波索魯大魔法師。
但是,那本來自於安納傑魔法師的筆記,又令他猶豫不決起來。
將那個獵物拖拽過來,系密特再一次享受著久違的生肉的味道,不過令他感到慶幸的是,生吃魚肉,要遠比鳥獸的生肉容易下嚥得多。
再一次將觸鬚伸到空中,遠處海面上出現了兩根桅桿,令系密特猛然間一驚,其中的一道風帆正朝著自己的方向,顯然那是一條筆直駛來的船隻。
系密特用力一扳船槳,此刻最好的辦法,無疑便是遠遠地避開,不過這毫無疑問,會令他繞很大一段路程。
更何況,系密特無從得知,在今後的航行當中,是否會遇到躲避不開的情況。
此刻,系密特開始有些後悔當初的魯莽。
或許他應該留在蘭頓,等候法恩納利侯爵從宴會上歸來,只需要讓那三個商行接受他們的條件,只需要建立起對抗海盜的聯盟,他們的工作,已然可以算是完成。
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眼,他絲毫沒有把握,能夠找到返回岸邊的航線。
雖然從時間算來,現在應該離開海岸並不遙遠,不過,系密特看著那茫茫無際的大海,心中一片惶惑。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他看到右側遠處,籠罩著一團薄霧,這顯然是一種他從來不曾瞭解的海洋現象。
不過,系密特首先想到的是,這對於他來說無疑非常有利,如果他躲進那團薄霧裡面,就用不著擔心被那艘筆直而來的船發現。
想到這裡,系密特立刻掉轉船頭,朝著那團霧氣駛去。
系密特不知道是自己的疑心,還是那團薄霧確實在往前移動,雖然他感覺到,自己離那團薄霧越來越近,但是距離卻遠不是他原本所想像的那樣短。
幾乎已然運用到船槳能夠承受的極限的力量,那尖銳無比的船頭,破開水面的浪花,沒上了船頭,在船尾更是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航跡。
這樣的速度令系密特感到滿意,他終於看到前方的薄霧,變得越來越接近。
突然間,一團暗紅色的火球,從薄霧之中飛了出來。
系密特根本就未曾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他幾乎連想都沒有想,用力一扳右側的船槳,船立刻朝著一側輕輕滑去。
那團暗紅色的火球,掉落在他原本應該經過的地方,海水將它輕輕地吞沒,系密特隱隱約約聽到「嗤」的一聲響。
突然間,又是五、六團火球朝著他飛射而來,這一次,那些火球將他前進的方向,全都籠罩在了裡面。
此刻,顯然容不得系密特多加考慮。
他只能夠將那件奇特的鎧甲,化作數條纖細的觸鬚,朝著那些飛射而來的火球猛抽過去。
幾乎無聲無息,火球被猛然間抽裂開來,漫天的火雨,劈頭蓋腦地傾洩了下來。
系密特連忙令僅剩的鎧甲,化作一面薄薄的盾牌。那張開的、如同巨傘一般的盾牌,將火雨全部阻擋在了外邊。
飄散的火雨,沾染到了他所乘坐的這條船。
值得慶幸的是,這條船是如此狹窄,那漫天的火雨,也沒有令它沾染到多少火星。
系密特揮手拍起兩團浪花,飛濺的水花,將掉落在船上的那些火星全部熄滅。
用力往前一扳,系密特讓船倒退著,遠離開那詭異而又充滿危險的薄霧,此刻他越來越無法明白,那團薄霧到底是什麼東西。
從後面的那面盾牌中抽出一把彎刀,系密特用右手的手肘繼續著划槳的工作,此刻他隨時警惕著,那團薄霧有可能發起的攻擊。
突然間,那團薄霧之中,露出了一條正對著他的、極為狹窄的縫隙。
令系密特感到無比驚詫的是,那團霧並非像他原本想像的那樣厚實和巨大,同樣也並非像他想像之中的那樣稀薄。
那條縫隙看上去只有一米多深,縫隙的裡面,露出了一艘船的尾部。
那高聳而又巨大的船舵,那暗綠色爬滿了銹斑的銅皮,無不證明,前方隱藏在那團詭異薄霧之中的,是一艘巨大的戰艦。
警惕地看了一眼那裂開的縫隙,系密特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駕著小船,朝前劃去。
當系密特進入那團薄霧之中的時候,他忍不住朝著旁邊的霧氣抓了一把。
毫無疑問,那是某種魔法的力量,雖然並非是隱形的魔法,不過用處想必和隱形差不了多少。
「這是丹摩爾海軍第一特遣編隊,正在執行秘密任務,閣下是否能夠告知您的身份。」頭頂上突然間傳來喊話的聲音。
系密特抬頭張望,只見一個海軍軍官正從船舷探出身體,朝著這裡喝問著。
那個軍官戴著船形的帽子,柔軟的鴕鳥羽毛迎風飄擺著,從他身上的制服看來,他應該是這艘船上的作戰指揮。
系密特幾乎可以確信,在船舷的後面,正站立著一排手持重弩的士兵。
如果他的回答不能夠令對方滿意的話,那勁急的弩箭十有八、九,立刻會如同雨點一般朝著他傾灑下來。
「我的名字是系密特.塔特尼斯,陛下賜予我第一勳爵的稱號,這一次,我奉命前來調查有關南方海盜猖獗的情況。」系密特立刻如實地回答道。
這樣的回答,顯然遠遠超出那位作戰指揮的預料之中。
系密特看到那位海軍軍官,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並且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最終將腦袋縮了回去。
將手中的彎刀放回原來的地方,系密特盡可能地顯露出友善的模樣,突然間,他看到桅桿頂部的桅樓之中,有人不停地打著旗語。
那不為系密特所知的旗語,從一艘戰艦傳遞到另外一艘戰艦,過了好一會兒,那位消失的軍官,再一次探出頭來。
「塔特尼斯勳爵,請您往前,司令長官正在旗艦上恭候閣下,請您跟隨指引。」那位軍官說道。
「遵命。」系密特說道。
他輕輕一撐手中的船槳,那條梭鏢般細長的船,如同箭矢一般朝前疾射而去。
只見前面那條船,靠近他這一邊的船舷邊上,另外一位軍官正手握著藍、紅相間的旗幟,不停往前揮舞著。
雖然對船上的旗語一無所知,不過,系密特至少能夠猜到,那是讓他繼續往前的意思。
一路之上,全都有人為他指引著方向。
那薄薄的霧氣,令系密特絲毫看不出,這到底是一支多麼龐大的艦隊,默數一下,現在他已然經過了七艘戰艦,這已然是一支不小的艦隊。
突然間他看到,頭頂上的旗幟揮舞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並非是往前揮著,而是兩根旗幟交錯飛舞。
系密特再對此一竅不通,也多多少少可以猜到,這艘船便是艦隊的旗艦。
正當他思索著怎麼上去的時候,突然間,從上面拋下了一根繩梯。
「第一勳爵,請您上來。」船舷邊再一次探出了一位海軍軍官的身體。
那個人同樣戴著船形的帽子,筆挺的藍黑色禮服上面,吊掛著金色的勳帶,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那個軍官顯然只有一條手臂。
看了一眼那條燦燦生輝的勳帶,系密特猜想,這位或許便是這支艦隊的最高統帥。
「我的船怎麼辦?」系密特問道。
不過,他立刻便感到有些後悔,因為已然有兩根繩子拋落下來,還有兩個水手正順著繩子往下爬。
看著那兩個水手熟練地用繩索,將那細長的船隻緊緊繫住,系密特終於放心地拎起他的武器,拉住繩梯往上攀爬。
輕輕跳上甲板,系密特微微一愣,甲板上早已經站滿了人。
從這些人身上的服飾看來,全都是些大人物,其中甚至有一位身披紅色長袍、滿臉皺紋的老者。
系密特早就在猜測,這支艦隊之中有魔法師存在。
雖然知道有些無禮,不過,系密特為了用最快的速度消除懷疑,他首先朝著那位老魔法師畢恭畢敬地說道:「這位大師是否能夠告訴我,應該如何稱呼您?
「我是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弟子,不過因為時機不太湊巧,迄今為止,都未曾正式成為魔法協會之中的一員。」
系密特原本以為,船上的那些人,會顯露出驚訝的神情。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大人物居然個個鎮定自若,彷彿他們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一般。
「我是大魔法師勞倫,剛才我們已然看到了你所擁有的力量,正因為如此,才請你進來。」那位老魔法師緩緩說道。
「第一勳爵的大名,我們早已經如雷貫耳,閣下單人獨舟,想必辛苦了,請先進來休息一下。」那位獨臂海軍司令說道。
系密特從來沒有登上過戰艦,令他感到驚訝的是,船艙裡面,遠比他想像的要寬敞許多。
地上是黑、白菱形格紋的地毯,正中央放著一張樣子異常奇特的八角形桌子,四周放著一圈沙發,牆壁上交叉吊掛著細刺劍和馬刀。
「閣下是否能夠告知您的來意?」那位艦隊司令問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反問道:「您是打算知道我來到蘭頓的意圖,還是此刻我在海上飄流的意圖?」
那位艦隊司令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絕非傻瓜。
事實上,當他從旗語之中得知,突然間出現在艦隊後方的,是神秘而又詭異的小孩,而這小孩,竟然是丹摩爾剛剛出現的第一勳爵的時候,他絲毫沒有對此多加懷疑。
他甚至已然隱隱約約猜測到,這位第一勳爵在這裡的原因。
「陛下想必對我們最近的那幾次失利,感到有些擔憂,因此才派遣閣下,來調查這件事情。」那位艦隊司令不緊不慢地說道。
「您多慮了,平心而論,陛下對於南方沿海的局勢,並不是太過放在心上,眾所周知,真正的威脅存在於北方。
「陛下讓我來,只是為了估計一下,這裡的局勢是否有可能惡化,是否會對整個局勢有所影響。
「這一次和我同行的,還有法恩納利侯爵,此刻,他正在蘭頓組織商行,聯合對付那些海盜,雖然這未必能夠給予那些海盜致命的一擊,不過,至少可以對他們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
「蘭頓的那些眼線和海盜的代理人,顯然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麻煩,而此刻,我就是在跟蹤其中的一個海盜代理人。
「我原本打算跟隨著他前往拉蘭德,或許,我可以給那些海盜一些小小的打擊。」
聽到系密特這樣一說,那位艦隊司令和身邊的老魔法師互相對望了一眼,後者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確信閣下能夠做到這一點,閣下孤身一人消滅千萬魔族的威名,早已經傳遍了丹摩爾的每一寸土地。
「我想知道,此刻閣下是否仍舊繼續原本的打算,還是願意稍微變更一下計畫?」那位艦隊司令問道。
「赫勒謝將軍,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希望能夠得知這支艦隊,打算前往何方?」系密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艦隊航行的方向是馬內耳,不過最終的目標,還無法確定下來。」那位艦隊司令說道。
看到系密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他連忙解釋道:「我相信以閣下的能力,顯然已經打探到前兩次失利的原因。
「我們這支艦隊由十一艘戰艦組成,這顯然算不上一支龐大的艦隊,不過,這支艦隊的每一個水手都值得信任,可以說這支特遣艦隊,是此刻海軍唯一可以動用的艦隊。
「此刻,還有一支艦隊正在前往馬內耳,不過那支艦隊,並不像我們這樣隱蔽和不為人所知,那支艦隊半數以上的水手,都是臨時徵召來的,誰都說不清水手之中,有多少是海盜的眼線。
「可以說,那支艦隊是放給海盜的誘餌,而選擇馬內耳作為目標,是為了賭海盜之中那些身份特殊的傢伙,會跳出來,並且聚攏在一起。
「威脅丹摩爾的那些海盜,大多聚集在四個地方,你原本打算前往的拉蘭德,便是其中的一個。拉蘭德的特徵是島嶼眾多,暗礁眾多和地域廣闊,那是個難進、易出、沒有辦法包圍的地方。
「而馬內耳卻是個容易防守,難以攻克的所在,那些海島上,全都佈滿了海盜的要塞,入口狹窄、裡面卻寬敞的港灣,在馬內耳到處都是,那簡直就是防禦者的天堂。
「除此之外,馬內耳位於西北灣的正中央,幾條最繁忙的主航道就在它的旁邊,馬內耳離安莎雷克只有五十多海裡,雖然自從三個世紀以前的安葛勒特海戰之後,安莎雷克和夏內放棄了對海上航線的控制,不過,我們也沒有佔領馬內耳。
「這一次,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確信,安莎雷克和潘頓,在幕後煽動和慫恿海盜,甚至還讓海軍裝扮成為海盜搶劫。
「攻擊馬內耳,就是為了引它們出來進行一場會戰,雖然我們未必擁有自信,能夠獲得絕對的勝利,不過,如果安莎雷克不派出正規的艦隊,而是仍舊裝成海盜的話,那些輕型快船,將沒有辦法戰勝我們的戰艦。
「如果那些海盜選擇離開,控制住馬內耳,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威脅安莎雷克,同時也切斷了幾內沙的海盜聯盟,進入西北灣的航線。
「而幾內沙的海盜聯盟,原本就是潘頓飼養的一群惡狼,但是,幾內沙畢竟是潘頓的領土,進攻那裡,將會背上侵略者的名聲。
「同樣,馬內耳的陷落,也意味著拉蘭德的海盜,失去了最近也最安全的逃亡線路。他們唯一可去的便只有暴風海。
「但是暴風海的危險,只要是生活在海上的人,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暴風海上的那些海盜,並不歡迎別人和他們分享他們的港灣。」
那位艦隊司令詳詳細細地解釋道。
「您難道就不擔心,安莎雷克以國家的名義,阻止您前往馬內耳?」系密特問道。
「必須感謝我們的先輩,他們給我們留下了珍貴的遺產,根據協議,馬內耳屬於丹摩爾王朝所擁有。
「以往之所以不在上面駐紮艦隊,是因為這裡離開丹摩爾的海岸,實在太過遙遠,同樣也擔心,會令安莎雷克感到太過難堪。而安莎雷克的銅礦和木材,是丹摩爾最渴望的貿易商品之一。」那位艦隊司令說道。
「如果安莎雷克公然向丹摩爾宣戰,甚至聯合潘頓以及那些海盜,一起對抗您的艦隊,您打算怎麼辦?」系密特再一次問道。
「戰勝一切敢於挑戰丹摩爾王朝海上權威者,原本就是我加入海軍的時候,便已然發過的誓言。」那位艦隊司令平靜地說道。
「您是否預測過,最糟糕的情況下,您將不得不面對什麼樣的困境?」系密特繼續追問道。
「我確信,如果發動決戰,此刻是最好的時機,無論是安莎雷克還是潘頓,在魔族的蹤跡出現在丹摩爾土地上之前,肯定絕對不曾擁有過現在的奢望和野心。
「安莎雷克受限於那個協議,不曾擁有一支龐大的艦隊,唯一能夠令我們感到擔憂的,就只有潘頓的艦隊。
「不過,潘頓離開馬內耳畢竟太過遙遠,即便我們派遣作為誘餌的艦隊早已經為他們所知,他們要趕在那支艦隊之前到達馬內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安莎雷克和潘頓公然聯手的話,安莎雷克只有派出僅有的戰艦組成一支艦隊,安莎雷克所擁有的最大的戰艦,比我們低兩個等級,即便這樣,能夠派出來和我們作戰的戰艦,也就只有三十多艘。
「至於海盜,最大的海盜船也只有五百噸左右,大多數海盜船排水量都在兩百噸以下,我們的戰艦隻要有所防備,根本就不會讓這些海盜靠近。
「安莎雷克和那些海盜,除非一部分死守馬內耳,而另外一部分則負責騷擾,等待潘頓的戰艦前來會合。
「如果是這樣的話,關鍵就變成了如何在潘頓的戰艦到達之前佔據馬內耳,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擁有馬內耳的一方將佔據優勢。
「最不幸的情況,或許是在潘頓的艦隊到達之前,我們和海盜各佔據馬內耳的一半,到了那個時候,將會成為一場混戰。
「沒有人能夠準確預測混戰的結果。」那位艦隊司令說道。
「您是否將魔法師也計算了進去?萬一安莎雷克擁有一批願意為國家付出全力的魔法師,戰局或許會因為他們而發生變化。」系密特問道。
「這是最令人感到難以預料的事情,不過,我非常有幸獲得勞倫大魔法師的幫助,他為我另外請來了三位實力高超的魔法師。」那位艦隊司令微笑著說道。
第五集 怒海刀鋒 第二章 海戰
輕輕撫摸著那剛剛釘上去的沉重的腹鰭,那冰冷的鋼鐵的感覺,讓系密特感到頗為滿意。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把船放到水裡去試試。
「我實在難以明白,你打算用這東西來幹什麼?我甚至懷疑,它是否能夠漂浮在海面上。」那位勞倫大魔法師,疑惑不解地看著這艘上上下下,全都包裹著銅皮的古怪小艇問道。
系密特微微聳了聳肩膀。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試驗一件秘密武器,不過在內心之中,他只是想要建造一艘這個世界上最快的船。
對於速度,他擁有著一種異樣的沉迷,正因為如此,當初他才會設計出那輛樣子奇特的馬車。
那輛馬車除了速度快之外,幾乎一無是處,別說運載貨物,就連人也頂多只可以擠得下兩個。
不過,那輛馬車的速度,無疑已然達到了極致。
「您為什麼會幫助赫勒謝勳爵?」系密特並沒有回答老魔法師的問題,反而提出了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
「如果我回答,我和他的父親是老朋友,你會相信嗎?」那位老魔法師歎了口氣說道。
這一次,系密特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說實在的,他確實有些難以置信。
因為他非常清楚,沒有哪個魔法師,喜歡站立在戰場之上,當初亞理大魔法師幫助葛勒特將軍,是因為國王陛下的請求和魔法協會的意願。
而這一次,顯然魔法協會對此一無所知。
如果眼前這位老魔法師,僅僅只是一個人參與這次的遠征,或許還說得過去,但是,他偏偏還邀請了另外幾位魔法師。
如果這是交情的話,系密特已然無從知曉,什麼樣的交情能夠達到這種程度。
「赫勒謝勳爵是因為什麼,而獲得勳爵的稱號?」系密特另外找了一個話題問道。
「他的那條手臂,是五年前在班查戰役之中失去的。
「那場戰役,令他獲得了現在這份榮耀,他和你一樣,是家族之中的次子。」勞倫魔法師緩緩說道。
「正因為如此,赫勒謝勳爵便渴望獲得顯赫的戰功?」系密特彷彿能夠理解一般地說道。
「我相信這並非是原因,我是看著他長大的。
「我至少知道一件事情,他渴望的並非是戰功和爵位,而是像他曾經崇拜過的那些英雄一樣,有所建樹。」那位老魔法師不以為然地說道。
聽到這些,系密特愣愣地看著身邊的那位老者,他從勞倫大魔法師的神情之中,看到的只有肯定。
「是因為這樣,你們才願意幫助他?」系密特輕聲問道。
「這樣的人,現在已然越來越少了。」勞倫大魔法師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道。
「我想知道,你又是為了什麼而冒險?」老魔法師突然間問道。
系密特茫然地想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不知道。」
「很高興聽到這樣的回答,像你這樣的人,現在也越來越少了。」那位老魔法師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為什麼?」系密特更加感到疑惑不解起來。
「我並不認為傳聞有所誇張,你所作的一切,已然遠遠超過你應該做的。
「事實上,你並沒有義務接受那些冒險的使命,即便為了虛榮或者爵位,你所進行的冒險,也已然遠遠超過了有可能的獲得。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赫勒謝對你才如此客氣,在海軍裡面,他可是出了名的古怪脾氣。」勞倫大魔法師輕笑了一下,說道。
「平心而論,在我看來,赫勒謝勳爵這一次的行動,好像非常冒險。」系密特忍不住說道。
「孤身一人潛入魔族基地,難道就不是令人感到難以置信的冒險舉動?還有翻越奇斯拉特山脈那一次,不也是一樣?」勞倫大魔法師反問道。
這下子,換成系密特說不出話來。
將船輕輕地放到海裡,那幾乎沒入水中的船尾,令所有人唏噓不已。
系密特甚至聽到,船舷邊圍攏的那群水手,已然開始下起賭注來。從賠率看來,相信那艘奇特的船會沉沒海底的人,佔據絕對多數。
再看一眼包括赫勒謝勳爵在內的,那些海軍軍官們的神情。
他們嘴角邊上,雖然顯露出一縷微笑,不過,系密特幾乎可以確信,這些人同樣相信,自己一旦登上那艘船,船肯定會沉下去。
順著繩梯,系密特小心翼翼地下到水線,他輕輕地用腳尖點了一下那艘船。
船微微往下一沉,系密特自己也開始擔憂起來,此刻,就連他自己也不太自信,或許這艘船確實太過沉重。
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系密特最終仍舊放開了抓緊繩梯的手。
船尾微微往下一沉,隨著那一陣陣拍擊過來的海浪,海水一浪接著一浪地,從覆蓋在船上方的銅皮上掠過。
此刻,系密特感到,自己或許確實應該感謝那位赫勒謝勳爵,是他勸告自己將整艘船弄成幾乎全部密封,要不然此刻,海水十有八、九已然湧入船艙。
將那兩根用銅筋加固過的船槳固定在兩邊,系密特用足了力氣使勁一撐。
船頭立刻輕輕地抬了起來,激起的浪花飛濺出好遠。
飛快地滑動著船槳,系密特感受著速度給他帶來的快感。迎面吹拂而來的海風,帶著無數細碎的水珠,吹在臉上,感覺到濕漉漉的。
系密特飛快地划著船槳,小船徑直穿過那籠罩在艦隊外側的薄霧。
一大群軍官站立在船舷邊上,他們之中的不少人,臉上露出了灰心喪氣的神情。
「總共兩萬五千金幣,這是你們欠我的,等到返航之後,我會向你們討取。」那位老魔法師臉上帶著一絲微笑說道,他輕輕地拍了拍那位艦隊司令的肩膀。
「我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我的失誤,在打賭之前,原本應該再加上一條。我確信,只要有三級以上的海浪,那艘船就將因為太過沉重,而沉沒海底。」那位艦隊司令無奈地說道。
他身旁的那些軍官也連連點頭。
顯然,對於這一次的慘敗,他們實在有些不太甘心。
「是否願意再打一次賭?我賭就算是在五級海浪之中,那艘船照樣可以前進。」那位老魔法師信心十足地說道。
那些軍官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人顯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但是,那位艦隊司令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搖了搖頭,說道:「失敗過一次,如果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豈非顯得太過愚蠢?
「和你們這些魔法師打賭,已然被我當作,是絕對不能夠再一次發生的愚蠢事情。」
看了一眼遠處那艘如同箭矢一般飛速滑過海面的奇怪的船,這位艦隊司令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轉過頭來,朝老魔法師詢問道:「此刻,我非常渴望知道一件事情,到底是那艘船本身造成了我的失敗,還是那個有趣的駕船者,導致了這一切?」
那位老魔法師,彷彿早已經猜到會有這樣一問般,點了點頭,說道:「對於我們魔法師來說,解除疑問最好的辦法便是試驗,我相信,這對於其他人同樣有用處。」
「長官,您難道打算建造那樣的小艇?」旁邊的一位軍官疑惑不解地插嘴道。
「不,那樣的小艇根本就是小孩子的玩具,不過,如果它的成功並非僅僅只是僥倖,那麼這個玩具,無疑擁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意義。
「一直以來,戰艦的建造都遵循最佳比例,曾經進行過的那些改動,全都被證明是失敗的舉動。
「以往海軍戰艦所需要面對的,是敵國的艦隊,正因為如此,擁有著強大攻擊力,載重量巨大的戰艦,總是能夠佔據上風。
「而那些逃起來飛快,打了就跑,騷擾比硬仗更加擅長的海盜,全都歸海上緝私團去負責,他們擁有著和海盜一樣適合迅速作戰的快船。
「但是這一次足以證明,海上緝私團根本對付不了聯合起來、而且擁有著特殊背景的海盜,而海軍同樣也不適合進行這項工作,那不是我們所擅長的作戰方法。
「此刻那艘玩具一般的小艇,恰恰給予了我極大的啟迪,如果能夠證明那艘小艇的設計是正確合理的話,按照那艘小艇的比例放大十幾倍建造而成的戰艦,在我看來,將同時能夠勝任對抗戰艦和追捕快船的使命。
「那艘小艇的長、寬比例,要遠比我們此刻乘坐的戰艦大得多,我相信,如果那艘小艇按照同樣比例,加長到和我們這艘戰艦同樣的長度,它的速度肯定遠遠超過我們的戰艦。而這正是追捕那些快艇最至關緊要的要素。
「而那狹長的船舷,將會令那艘無比輕盈的戰艦,擁有我們這艘龐大戰艦三分之一的攻擊力,這和那些海盜所擁有的快船比起來,要厲害許多。
「但是建造這樣一艘船的造價,絕對沒有我們這艘戰艦的三分之一,或許不到十分之一,或許更少。
「只要想像一下,用同樣建造一艘戰艦的預算,能夠建造十艘跑得更快、需要水手數量更少、總體攻擊力整整超出三倍的戰艦,將會是怎樣一番情景,更何況,這只戰艦不僅僅能夠對付敵國的艦隊,同時也是打擊海盜的最佳手段。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讓我躍躍欲試,那艘玩具一般的小艇,全部被銅皮所包裹,而它的速度又是如此快疾。我相信,它在戰鬥中被灼熱彈攻擊到的可能性,要遠小於普通戰艦,而渾身覆蓋的銅皮,令一般沒有堅硬內核的灼熱彈,無法給予它分毫傷害。
「而那些擁有堅硬內核的灼熱彈,它們那可憐的射程,使得任何想要發射它們的人,都不得不*近那艘艦船,我實在無法想像,在混戰之中,要怎樣才能夠*近那樣一艘快疾而又靈活的艦船。」
說到這裡,那位艦隊司令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感歎之聲。
「這是您剛剛才想到的嗎?」旁邊的一位高級軍官問道。
「不,如何建造同時兼具速度、靈活性和強大攻擊力的戰艦,這樣的想法我由來已久,正因為如此,我一直非常注意那些有名的快船。
「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那些快船,全都是以犧牲體積和載重來換取速度。短小的船舷和緊湊的設計,對於建造戰艦,根本沒有太多的用處。」那位艦隊司令搖了搖頭說道。
和那一陣陣連綿不斷拍來的海浪,玩得正起勁的系密特,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正漸漸遠離艦隊而去。
突然間,遠處一道風帆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時此刻,他才感覺到離開艦隊有些遙遠。
一陣遠比剛才大得多的浪頭擊來。
系密特連忙掉轉船頭,這並非是他剛才領悟到的技巧,而是從戰艦上的海軍條例之中瞭解到的知識。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面對比船更大的巨浪的時候,應對的辦法並非是躲藏或者掉頭逃跑,而是掉轉船頭,正面相迎。
用那奇特的鎧甲,將身邊的縫隙全部堵上,系密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並且屏住了呼吸。
在他感覺之中,船頭猛然間抬了起來。
當船傾斜到將近三十度的時候,船頭猛然一震,緊接著巨大的壓力,朝著他劈頭蓋臉湧了過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有船頭隨著海浪輕微起伏著。
系密特重新睜開眼睛,他朝著背後張望了一眼,只見一道矮牆一般的潮水,朝著遠處席捲而去。
不過,翻捲洶湧的浪潮之中,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缺口就在他身後,顯然那裡便是他分開海浪的所在。
系密特突然間想起,剛才他看見了什麼。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此刻那艘船顯得更加接近了。
那艘船的船帆上,居然破了一個不小的、焦黑的窟窿,這引起了系密特的一連串猜測,他將觸鬚再一次伸到了空中。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在那艘船的後方,有五艘船正緊緊追趕著。
那五艘船的桅桿上面,全都懸掛著黑色的骷髏旗幟。
白色的骷髏符號,在海風的吹拂下扭來扭去,顯得異樣地猙獰、可怕。
在這幾天無所事事的航行途中,系密特除了花費了一部分時間在他的那艘小艇上之外,其餘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閱讀之中度過。
存放在戰艦上的書,大部分是和海戰有關的教材。
這些教材,原本是那些希望獲得晉陞的海軍軍官借閱,以便學習,而此刻,卻成為了系密特用來消遣的讀物。
不過,系密特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擁有著聖堂武士力量的他,從來未曾想過,要在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上一顯身手。
在這無從落腳的大海之上,想要發揮出他所擁有的那強大的力量,實在是太困難了,他唯一的選擇,或許就只有設法跳上敵艦。
系密特擁有著絕對的自信,只要讓他站立在任何一艘戰艦的甲板上,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牢牢控制住那艘戰艦。
但是,從那些海軍教材上,他多多少少也明白一點,那便是一個人的力量,在海戰之中能夠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事實上,當十幾艘乃至幾十艘戰艦,互相混戰在一起的時候,即便某一艘戰艦徹底失去了作用,對於整個戰局,也未必會產生多少影響。
而此刻的海戰,也早已經不是幾個世紀以前,那種將撞腳當作是最強有力的武器,並且試圖登上敵人的戰艦,用血肉之軀決定最終的勝利者的那種海戰。
現在海戰的勝負,取決於誰佔據最為有利的位置,其次,是哪一方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發射出更多的灼熱彈。
主宰海戰的,已然不再是冷冰冰的刀劍,而是那灰黑色的石炭,以及它所化作的熊熊烈火。
同樣看了那麼多海軍教材,系密特也知道一件事情,在茫茫無際的海洋上,想要逃脫追擊,遠不像陸地上那樣簡單。
風向和海流的影響,使得能夠逃脫的就只有幾個方向,而這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上,又根本不存在可以憑借的地形。
而用勁弩發射的灼熱彈可以遠達數百米,一艘船,想要從五艘船的包圍和夾擊之中逃跑,要遠比一個人騎著戰馬,在陸地上甩開五個騎兵困難許多。
看了一眼前面那艘快船懸掛著的那張燒焦的風帆,系密特倒是很希望,能夠結識一下那位逃亡中的船長,看看他是怎樣一位人物。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那張風帆異常地鼓動了兩下,緊接著從燒焦的破口那裡,整張風帆猛然間撕裂開來。
系密特微微一驚。
不過他立刻看到,那逃跑中的快船一片白影晃動,立刻有一張輔助帆,在勁急的海風吹拂之下張了開來。
強烈的海風,將軟綿綿的輔助帆吹得鼓脹起來,系密特隱隱約約看到,船上的水手,正拚命地將那撕裂的風帆拉扯下來。
從剛剛獲得的航海知識,系密特猜想,這些人或許正忙著換另外一副風帆,畢竟輔助帆能夠令船迅速逃跑,但是,想要控制方向並不容易。
而後面緊跟不放的那幾艘海盜船,十有八、九不會放過眼前這個機會。
彷彿為了印證系密特的猜想一般,那五艘海盜船,果然有兩艘,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行駛而去,那顯然是為了搶佔上風。
就連繫密特都可以看得出來的事情,前面那艘快船上的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不過此刻,他們是有苦說不出來。
正當系密特猶豫著,是否要幫助那艘被海盜追趕著的快船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胸前一亮。
輕輕掏出那枚水晶球,令系密特感到意外的是,他從水晶球裡面看到的,並非是波索魯大魔法師,而是勞倫魔法師那蒼老的面孔。
「有件事情請你幫忙,希望你能夠堵住那幾艘海盜船的退路。」勞倫魔法師簡短地說道。
前一刻,那些海盜們還顯得氣勢洶洶,但是,當那些海盜突然間看到,憑空出現了圍攏成包圍圈的十幾艘戰艦的時候,他們立刻顯得不知所措起來。
海盜船的操控,確實遠比大型戰艦要靈活許多,奈何艦隊早已經在暗中搶佔了最有利的位置。
瞬息之間飛起的數百顆灼眼、亮麗的火球,如同一蓬火雨一般,將兩艘海盜船籠罩在了裡面。
那兩艘不幸的海盜船,就彷彿沾到火星的酒精一樣,蓬地一下,化為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另外一艘海盜船,總算及時掉轉了船頭,不過強行掉轉方向,是以犧牲速度作為代價的。
早已經等候在那裡的戰艦,分出兩艘夾擊而來,這一次,換成了那艘海盜船品嚐一下逃跑的滋味。
不過,它在這方面,顯然不如剛才它追捕的那艘快船。
還沒有跑上三海里,更沒有等到它達到最快的速度,兩艘戰艦已然一左一右將它夾在中間。
看著那明顯有意瞄準前方和後側的幾枚火球,那艘海盜船非常識時務地,將主帆緩緩地降落了下來。
那兩艘搶佔上風而改變航線的海盜船,原本或許能夠順利逃脫,它們只需要繼續以最快的速度往前疾駛,從艦隊邊緣擦過,然後再等待時機,改變方向,就足以讓佔據有利風勢的它們,擺脫包圍和追擊。
但是其中的一艘海盜船,卻偏偏選擇掉頭逃跑,被三艘戰艦追趕著的它,逕直朝著系密特駛來。
迅速地划動雙槳,系密特的小船,以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速度,朝著那艘海盜船駛去。
此刻,他唯一感到為難的,就只有如何給予那艘海盜船有效的一擊。
是在吃水線上給它來上一刀?
還是用鋼針攻擊甲板上的海盜?
系密特無從得知,哪種攻擊方式會更加有效。
坐在這艘小艇上可著不了什麼力,隨著對海洋的越瞭解,系密特越發肯定,力武士絕對不是為了海戰而存在的戰士。
同樣系密特也沒有多少自信,能夠給予甲板上的海盜以多麼巨大的殺傷,除非他親自跳到甲板上去。
看著越來越接近的海盜船,系密特可絕對不想,和那艘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船互相對撞。
他輕輕一撥船槳,小艇從海盜船旁邊不遠處擦身而過。
一陣呼呼聲劈空而來,系密特順手一操,緊緊抓住了那柄迅疾飛來的斧子。
「叮」的一聲響,一支箭矢在銅皮上劃出一串火星,朝著旁邊飛竄開去。
來而不往,絕對不是系密特的信條。他再一次磕飛了一支筆直射來的弩箭,猛地掄圓了手裡的斧頭,飛了出去。
那沉重無比的雙刃斧頭,發出低沉的嗚鳴,盤旋著、緊貼著海面,朝著海盜船飛去。
隨著異常沉悶的「砰」的一聲響,船舷爆裂開一個非常巨大的創口。
不過,正如系密特預料的那樣,這根本就不足以對一艘船造成致命傷,這顯然不是他已然遭遇到的那些敵人,所能夠比擬的。
系密特擁有著絕對的自信,如果剛才的一擊,命中的是一輛馬車,那輛馬車肯定早已經四分五裂。
但是此刻,他的全力一擊,甚至沒有令海盜船的速度稍微有所減慢。
「砍它的船舵。」突然間,胸前那枚水晶球傳來了叫嚷聲。
系密特立刻從剛才的無奈和彷徨之中醒悟過來,船舵是一艘船最薄弱的要害。
用力一扳船槳,小艇輕而易舉地追上了那艘亡命奔逃的海盜船。
雖然時而有一、兩枚火球朝著他飛來,不過,系密特根本連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再一次和那艘海盜船擦身而過,系密特早已經從背後的船艙裡面,取出了他的彎刀。
只是輕輕的一揮。
那犀利無比的力武士彎刀,如同切布丁一般,無聲無息地將船舵削成了兩截。
看著那斷落並且漂浮在水面上的半截船舵,系密特微微一笑。
從那些海軍教材上,他早已經知道,沒有船舵僅僅只有風帆,同樣可以改變方向,但是,卻會顯得笨拙許多。
看著那慢慢偏離原本航線的海盜船,系密特更加感到高興起來,剛才那並沒有多少實際損傷的全力一擲,此刻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道破口,令海盜船朝著一側開始轉彎,不過系密特絲毫沒有興趣,等待看到它的結局。
他將船頭一轉,朝著另外一艘海盜船疾馳而去。
突然間,一團詭異的暗紅色的雲,籠罩在了他正打算繼續追趕的下一個獵物頭上。
那團暗紅色的雲,隱約閃爍著淡淡的紅光。
沒有絲毫的聲息,那艘海盜船,突然間化為了一個巨大的火團。
系密特從來未曾看到過如此迅猛的火勢。
那根本就不像是在燃燒,不停噴吐的火舌,令他聯想到鐵匠的鍛爐,但是那迅猛的火勢,令鍛爐也相形失色。
在如此迅猛的火勢之下,那艘海盜船顯然沒有多少東西,能夠用來支持燃燒。
僅僅只是片刻間,那艘海盜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一片漂浮著無數黑漆漆的炭塊的海面,就只剩下海面上蒸騰起來的陣陣水氣。
系密特將手插進水裡,海水是滾燙的。
懷著對於魔法師的敬畏,系密特朝著艦隊劃去。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明白,波索魯大魔法師從來未曾在他面前發揮過全部力量。
同樣也令他確信,當初在那座小城恩比蓋,如果不是因為他理直氣壯的自我辯護,他十有八、九,已然成為了一堆灰燼。
只要一想到,就在片刻前,擁有著超越普通力武士能力的他,還在為如何對付海盜船而煩惱,系密特便隱隱約約感到,還是直接從自然界召喚來力量的魔法師,更加強大一些。
看著原本漂浮在海面上的那些殘骸,全都被捲入到那巨大的漩渦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系密特再一次感受到,魔法的強大和不可阻擋。
「勞倫大魔法師,您的力量在我看來,甚至比波索魯大魔法師更加強大。
「剛才那令海盜船在瞬息之間化為灰燼的魔法,是否能夠運用在對抗魔族的戰鬥之中?」系密特徑直問道。
「我親愛的孩子,你顯然誤會了我的實力,我首先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剛才的魔法,確實可以運用來消滅魔族,不過那同樣也意味著,北方的森林將全部化為火海。
「燃燒的石炭化作的焚雲,可以燒死魔族,不過如果沒有其他燃料的話,必須讓那些魔族站立著不動,任憑我們烘烤上幾分鐘,我相信你絕對可以想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焚雲或許是海戰之中最有效的用來攻擊的魔法,不過想要對付其他敵人,卻有些勉強。
「至於說到強大,魔法師並不以強大來區分實力的差別,事實上最擅長戰鬥的,毫無疑問,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咒法師。
「不過,現在魔法師以及魔法協會,大多並不願意將咒法師當作是魔法師來看待,在我們看來,咒法師更像是能武士,只不過,他們能夠施展出來的攻擊手段,要遠比能武士多得多。
「作為魔法師,我們更加注重於對於各自領域的認知和進展,我研究的領域,是魔法對於物質的影響和改變,在這方面,我和另外兩位魔法師是絕對的專家,波索魯大魔法師絕對不會在這個方面向我提出挑戰。
「同樣,我也不會在魔法的實際運用、魔法陣研究,以及魔法能量的儲存控制以及變化方面,和波索魯大魔法師較量。
「當然,對於魔法師來說,並非完全沒有一個標準來評論成就的高低,按照那個標準說來,波索魯大魔法師確實勝過我一籌。
「這是因為,在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心中,擁有著一個實際而又遠大的目標,他無時無刻不在為那個目標奮鬥。
「正因為如此,他非常清楚,自己還缺少一些什麼,同樣這也令他可以通過各種不同的辦法,得到他所需要的一切,比如請某位在那個領域的專家和他一起研究。
「波索魯大魔法師,堪稱是當今魔法協會之中涉及面最廣、最為博學的一位魔法師,在這一點上,就連他的老師菲廖斯大師都無法比擬。
「而包括我在內的魔法協會之中的其他人,我們並沒有特定的目標,只是盡可能地在魔法世界摸索,進展自然比不上波索魯大魔法師。
「或許,用另外一個方法來解釋,能夠讓你更容易明白,波索魯大魔法師獲得的一切成就,除了其中很少一部分他不願意為別人所知的,我全都能夠施展出來。
「同樣,我的研究成果也很少保密,事實上,魔法協會非常鼓勵魔法師們,互相驗證最新的發現。
「當然,魔法協會仍舊會按照能力的差異劃分一些等級,不同等級的魔法師,確實擁有著非常明顯的實力差異。
「學徒和見習,是用來稱呼那些對於魔法還沒有完整的瞭解,或者對於魔法能量的感應還不太穩定的人,除非是浪費天賦不願意努力的人,不會有哪個學徒或者見習無法成為魔法師,但是想要進一步成為大魔法師,卻有些困難。
「大魔法師並非僅僅只是一種稱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魔法師有點像能武士,能武士依*自己的精神力生成,或者說召喚閃電的能量,將它們儲存在那件奇特的鎧甲之中,最終化為強悍無比的閃電風暴。
「而大魔法師說起來,更像是侍奉神靈的神職人員,我們並不像魔法師那樣直接運用魔力,而是依*魔力,來控制自然界之中的魔法能量。
「這令我們能夠做到一些,遠遠超過我們所擁有的魔力範圍之外的魔法,同樣,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魔法師可以借取其他魔法師的魔力,來完成一個人無法完成的魔法。」
聽到這裡,系密特陷入了沉思。這番話和安納傑魔法師告訴過他的,有關宗教和信仰的研究,是何等相似。
唯一不同的只是,對於神職人員來說,他們所借取的,是他們所信仰的神靈的力量,而對於大魔法師們來說,那位神靈便是自然,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宇宙。
如果說,那些被信仰的神靈最終借取的,同樣也是宇宙那無所不在的力量,歸根結底,大魔法師們和神職人員,豈不是沒有什麼區別?
系密特甚至懷疑,當初那位安納傑魔法師,之所以會擁有那個奇特而又與眾不同的想法,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還存在比大魔法師更加高的程度嗎?」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有啊。」勞倫大魔法師想都沒有想,立刻回答道:「駕馭自然的力量,仍舊要消耗自身的魔力,在咒法師盛行一時之前,曾經有過另外一種潮流,那是七個世紀以前的事情,那時候,無論是魔法師還是大魔法師,都極力追求擁有龐大的魔力。
「有整整兩個世紀,魔法師們極力將自己弄成一個巨大無比的魔力容器,在魔法協會的典籍和資料裡面,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許多增強魔力、迅速恢復和補充魔力、擴大魔力容量的研究成果。
「其中大部分是極為嚴苛的修煉方法,這些修煉方法之中,有許多在今天看來近乎於自虐,為了達到魔力的極限,得摒棄一切私心雜念,甚至放棄對魔法世界的探索和追求。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是依*手術或者其他東西,達到同樣的程度,不過這些更為極端的方法,同樣也意味著活動餘地狹小。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同樣也是一種研究,那麼多人集中在這一項研究之中,而且前前後後有兩個世紀之久,自然會獲得一些成果。
「最終的成果有些意想不到,強大而又雄厚的魔力,永遠也比不上沒有魔力,沒有損耗;這就像再擁有眾多虔誠信徒的大神官、主祭和法王,也比不上降神者。
「能夠從神靈那裡獲得再多的護佑和神力,也不如神靈本身,雖然僅僅只是一個分身或者人間的代理人。
「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不知道為什麼,魔法協會並沒有留下有關零魔力消耗的詳細記載,留下的就只有一個稱號,一個獨一無二的稱號──大魔導士。
「而且,只有一位大魔導士,他最終結束了長達兩個世紀之久的,魔法師們對魔力的不懈追求。
「幾乎在一瞬之間,魔法協會重新回到了對於世界進行探索和研究之中去,魔法師們彷彿突然間,完全放棄了對魔力的追求。
「在那位大魔導士職掌魔法協會的時期,魔法協會再一次迎來了繁盛,同樣,那也是唯一一段整個世界的魔法協會,都合併在一起的時期。
「他的猝死,被公認是最令人感到遺憾的一件事情,同樣,也被當作是亂世的開始,這個結束了一個時代、開創了另外一個時代的人,在又一個時代即將開始的時候,被殺害了。
「這位大魔導士的死亡,同樣也被當時代的人,看作是咒法師強大無比的象徵,就像當初一夜之間,再也沒有人追求強大的魔力一樣,又是在極短的時間裡面,幾乎所有魔法師全都變成了咒法師。」
說到這裡,那位老魔法師發出了沉重的歎息,顯然這段歷史,令他感到太過哀傷。
「那位大魔導士叫什麼名字?」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夜空。」勞倫大魔法師說道。
系密特驚詫地說道:「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這是他的外號嗎?」
「不,那位大魔導士就叫夜空,你好像和其他人一樣,總是擁有著成見,以為這個世界上,丹摩爾最強也最大,所以只要是最強大的,一定屬於丹摩爾所有。」
「事實上,八個世紀以前,丹摩爾還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王國,土地也只有現在的十分之一不到,此刻屬於丹摩爾王朝的土地上,那個時候有幾十個王國,而你的故鄉北方領地,那個時候根本就是一片荒無人煙、不為人知的所在。
「即便那位大魔導士存在的那個時代,丹摩爾王朝仍舊還在往西方和南方挺進,打通薩爾熱河和打通海上航線,還只是一個夢想和期待。
「那位叫夜空的大魔導士,出身於東方臨海的一個小國,和大多數東方各國一樣,他們所信奉的並非是父神,而是莫拉。」
「魔神莫拉?信奉他的不是荒蠻人嗎?」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我無從得知如何區分荒蠻人和文明人,難道赤腳和手持刺槍就算是荒蠻人,而穿著鞋子、手握弩弓便是文明人,那麼那位大魔導士,確實是一個荒蠻人。
「不過那個時候,這些荒蠻人還佔據著東方大片領地,他們那還未曾適應沙漠的腳上也穿著鞋子,我們還在向他們學習漆器和琺琅製作的技術,並且僱傭這些荒蠻人擔任我們的會計。
「事實上,我更願意稱他們為莫拉的信仰者,他們和我們所不同的,僅僅只是宗教信仰而已。」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他未曾從安納傑魔法師那裡,得知那與眾不同的、對信仰的理解的話,他或許對勞倫大魔法師所說的這一切,未必能夠理解。
畢竟,連那些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也不存在對魔神莫拉的讚美。
艦隊仍舊在迷霧的籠罩之下緩緩前進著,經過一番忙碌,對於俘虜的海盜的嚴密審訊,終於有所收穫。
並沒有系密特想像之中的拷打和刑訊,令系密特感到訝異的是,無論是那些海軍軍官還是被俘虜的海盜,看上去遠比國王陛下和他的政敵們,要仁慈、和善了許多。
這不能不令系密特再一次思考起文明和野蠻的定義,顯然陰森的監牢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給人帶來可怕痛苦的刑具,確實稱不上是文明的證明。
至於系密特,早已經順理成章地在那艘獲得援救的船上轉了一圈,連他自己也未曾想到,那受到追捕的快船,恰恰隸屬於密斯特利商行。
對於系密特的搜查,密斯特利商行的那些夥計和水手們,絲毫沒有阻攔的膽量。
不過,系密特對於這艘船的船長,倒是有些意外,在此之前他從來未曾想到,一個女人能夠成為船長。
但是此刻,他卻不得不承認,這位女士無疑是最為優秀的船長之一。
自從上了船之後,系密特還是第一次進入作戰指揮室。
這件房間比他預料的要窄小許多,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張四周可以折疊、延伸的桌子,在背後的格子櫥櫃裡面,放滿了捲成一團的海圖。
每一份海圖佔據一個格子,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那些海軍軍官們,好像從來不需要翻找,也從來未曾失誤、拿錯過一次。
此刻正中央的那個桌子上,就攤開著一張最大比例的海圖。
一些削尖的木塊被放在海圖上面,系密特知道,每一塊木塊就代表著一支艦隊。
所有木塊裡面,只有兩塊漆成了紅色,其中的一塊,毫無疑問,便是代表著自己此刻所在的這支艦隊。
「看起來,我們的誘餌吸引了不少獵食者。」輕輕敲擊著那塊稍微*後一些的木塊,那位艦隊司令喃喃自語道。
「不知道他們招供的情報是否正確?如果全都是輕型快船的話,只要小心警惕倒是沒有什麼危害,怕只怕安莎雷克的海軍突然間加入進來,雖然我們早有準備,而且迄今為止,安莎雷克還沒有能夠和我們相抗衡的戰艦。
「不過,一旦戰鬥開始,傷亡和損失在所難免,而我們的戰艦一旦受創,那些原本並沒有多少危害的海盜船,立刻會變成麻煩。」留著短鬚,看上去最為沉穩、老練的那位艦隊作戰指揮說道。
「我們來的路上,並沒有看到大型戰船。」那位有幸參加會議的女船長插嘴說道。
「漢密爾頓夫人,在您成功地闖過封鎖線之後,或許情況已然有所改變,一天一夜,足以讓許多東西為之改變。」那位艦隊作戰指揮,連忙打斷了女船長的話題說道。
「噢,夏來,這裡每一個人的建議,都非常寶貴。」赫勒謝勳爵微笑著,對他的作戰指揮說道。
後者立刻點了點頭,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長官這番話的意思。
「漢密爾頓夫人,我不得不說,情況確實非常有可能為之改變,特別是您成功地闖過了封鎖線之後,那些在前方設置了陷阱、虎視眈眈的敵人,非常有可能因為單是情報洩漏而改變部署。」赫勒謝勳爵溫和地說道。
「不過,有一件事情至少可以肯定,潘頓的艦隊還來不及到達。我相信,口供裡面提到有人要他們支撐一個星期,所指的有極大的可能,是等待潘頓的艦隊到達,這和我們的計算也完全吻合。
「誘餌還需要兩天時間,才能夠到達戰鬥位置,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四天時間裡面佔據整個馬內耳,這還不包括,有可能會和安莎雷克的艦隊進行一、兩次交鋒。」這位艦隊司令緩緩說道。
看到那些海軍軍官們氣定神閒的模樣,系密特知道,他們肯定早已經對這一次的計畫,反覆推演了無數遍。
「漢密爾頓夫人,您告訴我所有路過那條航線的船隻,全部被海盜扣留了下來,那些船上的人,現在怎麼樣了?」赫勒謝勳爵問道。
「我猜想,那些船隻裡面的快船,此刻或許已然成為了海盜船,不過,船上的人十有八、九不會有多少事情,馬內耳的海盜,以往還算遵守規矩。
「不過您別指望,您派人解救了那些商船的水手之後,他們會為您作戰,我相信除非您以刀劍逼迫他們前進,他們肯定會選擇中立。」那位女船長說道,她的神情顯得剛毅而又自信。
「我並不會逼迫任何人成為士兵,我一直確信,一個勇敢而又忠誠的戰士,要勝過一隊沒有心思作戰的人。」
赫勒謝勳爵說道:「不過我想,如果他們得回自己的船,想必他們不會繼續留在馬內耳吧。」
「那是當然,有誰會願意待在戰場之上?」那位女船長立刻回答道。
系密特忍不住看了這位女士一眼,他對於她的大膽倒是深表欽佩,顯然這番話,同樣也說出了她自己心中的想法。
「非常抱歉,等到戰鬥開始之後,我保證讓您返航,但是此刻,我不得不請您和我們同行。」赫勒謝勳爵說道。
「勞倫大師,此刻最令我感到擔憂的是,敵人之中或許有魔法師存在,而這只能夠依*您。」
聽到艦隊司令這樣一說,老魔法師點了點頭。
「我們即將面對的敵人數倍於我們,情報無疑是決定勝負的關鍵。」這位艦隊司令說到這裡,將目光停在了系密特的身上。
毫無疑問,那艘靈活、迅速異常的小艇,給予他的啟迪,並非僅僅只是建造新型戰艦的模本。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聳了聳肩膀。
他知道,自己會攤上一個好差事,無論是教宗、大長老和波索魯大魔法師,還是眼前這位艦隊司令,好像全都一眼認定,自己是個天生的眼線、職業的哨兵。
「勞倫大魔法師,或許您可以給予我一些幫助,我身上的這件奇特的鎧甲,是波索魯大魔法師的作品,這件鎧甲上鑲嵌著幾塊窺視水晶,它們是最值得依賴的眼睛。
「不過,在此之前,無論是我還是波索魯大魔法師,都從來不曾想到過,有朝一日,我會來到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之上。
「原本對於我來說,五米的極限已然足夠,但是此刻在大海上,五米簡直是微不足道的距離,我希望您能夠幫我改進一下。」系密特說道。
那位老魔法師稍微想了一會兒之後,點了點頭。
「漢密爾頓夫人,我還有一個請求,我想知道,密斯特利商行的船隻,為什麼會比其他快船快那麼多?」系密特轉過頭來,向那位女船長問道。
看著那位女船長一臉猶豫不決的神情,系密特立刻說道:「我確信此刻,密斯特利商行已然和我的同伴結成了聯盟。
「我一直未曾有機會告訴您,我並非孤身一人來到蘭頓,和我同行的,還有法恩納利侯爵,我和您一樣,此刻站在這裡,完全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
「原本我們打算獲得各個商行的支持,以對抗那些海盜,當然現在看來,這種想法顯得有些愚蠢和幼稚。
「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等到我們回到蘭頓,不,應該說是回到丹摩爾,局勢已然徹底改變。
「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未曾告訴各位,丹摩爾沿海的港口城市,將很快受到整肅,在我們和海盜之間,將不會存在中立者。
「任何試圖保持中立的商行,將會被視為海盜的同謀,而這一次,如果一旦確認,那些海盜和其他國家聯手,那麼很有可能,中立的商行,將被進一步確認為丹摩爾的叛逆。」系密特說道。
聽到這番話,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不過那些海軍軍官們,很快便平靜下來。
早已經熟知眼前這個小傢伙是何許人的他們,早就在擔憂一場令所有人感到震撼的風暴,將出現在自己身旁。
唯一仍舊顯露出懷疑神情的,就只有那位女船長。
雖然,她確實是個精明幹練的女人,不過,就像大多數商人一樣,對於政治並不是非常敏感,而且對許多消息都一無所知。
正因為如此,在這位女船長聽來,系密特的話,更像是針對她的恐嚇。
第五集 怒海刀鋒 第三章 偷襲
看著那一隻如同巨大的水蟑螂一般,在海面上迅速滑過的淡藍色小艇,那位年輕的女船長絕對不會相信,這樣單薄的船,也能夠在海面上航行。
雙手支撐著身體,*在船舷之上眺望著遠方,總是能夠感覺到一絲愜意和興奮,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令她對大海如此留戀。
不過此刻,她卻並非是為了享受這絲愜意,而是為了散發心中的鬱悶。
密斯特利商行保守了四十多年的機密,此刻卻從她的嘴裡流了出去。
對於這些仰仗著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就知道欺壓別人的傢伙,這位女士充滿了痛恨和鄙視。
「在想什麼呢?」
突然間,身邊傳來的一陣低沉和緩的聲音,令這位女船長微微一愣,不過她立刻便認出,發出聲音的,正是她最痛恨的兩個人之一。
事實上,對於那個小孩,她倒還可以原諒,在這位女士的記憶之中,任性和仗勢欺人好像是小孩子的天性。
但是那位艦隊司令,顯然是為了討好這個小不點,這就令她感到不齒和格外痛恨。
「原來是司令大人,我只是到甲板上來呼吸兩口空氣,我馬上回自己的船艙。」說著,那位女船長徑直朝艙門走去。
赫勒謝勳爵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雖然這樣做,看上去稍微粗魯了一些。
「漢密爾頓夫人,有些事情我希望您能夠聽我解釋,我非常清楚,自己在您的心目之中是什麼樣的形象。」
這位艦隊司令將倔強的女船長的身體扳轉過來,說道:「您對於塔特尼斯第一勳爵擁有多少瞭解?」
被艦隊司令的舉動所震驚的年輕美貌的女船長,原本以為這位艦隊司令動著某種骯髒的腦筋,但是當她看到,那充滿凝重的藍灰色的眼睛,她突然間意識到,根本就不是這樣一回事情。
「聽說過一些傳聞,京城拜爾克此刻最飛黃騰達的家族的幼子,他的哥哥是財務大臣,擁有著國王陛下的信任,並且獲得國王陛下的重用,因為擁有許多功勳,但是給予世襲爵位又顯得太早,因此被授予了第一勳爵的頭銜。」那位女船長不以為然地說道。
「想必您內心之中認為,他所獲得的一切,是因為他的哥哥財務大臣閣下。」艦隊司令異常溫和地說道。
「我可從來未曾這樣認為。」那位女船長說道。
「你的眼神讓我知道,剛才那句話也同樣是謊話。」赫勒謝勳爵微笑了一下,說道。
「我無比欽佩您的毅力和勇氣,同樣,我對密斯特利商行也有所耳聞,密斯特利商行是唯一從來未曾和海盜進行妥協的商行,僅僅這一點,便令我無比欽佩。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不希望您弄糟和塔特尼斯第一勳爵的關係,他絕對不是您原本所想像的那種人物,同樣,他說過的那些事情,也絕對不能夠當作是耳邊風。
「據我所知,塔特尼斯第一勳爵從來不擅長威脅別人,這或許是他最大的弱點,因為他的年紀,令他說的任何話都缺乏份量。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確信,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政治較量之中,死在他手底下的人,要遠比征服者理查德王和屠夫宰相阿司寇多得多。
「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昨天晚上是這幾天以來,我睡得最香、最熟的一夜,我相信對於船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因為在此之前,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擔心,將遭到整肅的是海軍。」
聽到赫勒謝勳爵所說的這番話,那位女船長感到震驚無比,她想了好一會兒,仍舊難以置信。
她非常清楚這位艦隊司令的言下之意,更令她無比震驚的是,按照這位艦隊司令的意思,豈不是說,一場血洗將在蘭頓發生。
「這不可能,蘭頓的勢力盤根錯節,許多商行直接聯繫著京城,甚至是內閣之中許多大人物的利益。
「更何況,這些商行聯合起來,可以調集起數以萬計的工人,而他們的背後,還有海盜和各種各樣的黑道勢力。」那位女船長連忙說道。
「這一切,對於您來說或許不可能,不過這只是因為,您對於第一勳爵,以及他所代表的到底是什麼,一無所知而已。
「我可以告訴您,我們那位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顯然打算用阿司寇主義來加強他的統治和王權。正因為如此,他設置了一個叫做『國務咨詢會議』的機構,如果您稍微瞭解一些歷史,應該能夠聯想到,這個機構類似於阿司寇時代的什麼東西。
「而那個為您所輕視的小孩,正是這個機構之中,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公開的執行者,剪除前財務大臣及其黨羽,總共涉及京城之中的五百多位貴族,而徹查蒙森特財政虧空,更是令近千人受到牽連。
「不久之前,這個小孩在伽登又發掘出一起巨案,現在所有人都在猜測,這起巨案將會牽連多少人,是五千還是一萬。」
說到這裡,連這位艦隊司令也不得不停了下來,他的心中積聚著太多的鬱悶。
「別去招惹第一勳爵,除了你和勞倫大魔法師,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將他看作是死亡使者和厄運之神。」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之後,那位艦隊司令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女船長陷入了沉思之中。
雖然她並非是歷史學家,不過對於赫赫有名的屠夫宰相阿司寇,多多少少總是有些瞭解。
這位手上沾滿了丹摩爾人和丹摩爾敵人的鮮血的可怕人物,其職掌朝政的時期,是丹摩爾王朝最黑暗壓抑,同時也是最光輝燦爛的一段時期。
縱觀歷史,很少有哪段時期,同時符合這兩種特徵。
更何況,正是從這位屠夫宰相執政之後,丹摩爾開始了它東征西討,長達五個世紀之久的兼併別國的戰爭。
可以說,沒有阿司寇,就沒有今天的丹摩爾王朝。
正因為如此,這位屠夫宰相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要超過歷史上的那幾位征服者和英雄王。
不過,這位女船長同樣也確信,不會有人宣稱,自己願意生活在那位屠夫宰相職掌朝政的時代。
正當這位年輕、美麗的女船長陷入深深思索的時候,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鐘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和她一樣,旁邊的赫勒謝勳爵也猛然吃了一驚,他朝著四周張望,只見一群人湧向了另一側船舷。
朝著那裡奔了過去,推開兩根站在船舷邊上的水手,這位勳爵大人看到,遠處兩個水手正拚命地划著小艇,往這裡而來。
那是昨天晚上連夜建造的六艘偵察小艇中的一艘。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設計,雖然暫時不可能變成真正用於戰鬥的戰艦,不過,這些靈活而又迅速的小艇,用來收集情報,倒是再合適不過。
低矮的船舷,令他們難以被發現,尖銳纖細的船身,令它們成為唯一能夠追趕得上艦隊的划槳船。
「你確認那是潘頓海軍的戰艦?」赫勒謝勳爵用異常嚴厲的語氣問道。
「是的,長官,我敢肯定那是潘頓海軍的戰艦,雖然桅桿上掛著的,並非是潘頓海軍的旗幟。」那個水手立刻回答道。
「你看到了一艘一級戰艦和三艘三級戰艦?」赫勒謝勳爵再一次詢問道。
「是的,長官。」
「你們確信自己沒有被發現?」赫勒謝勳爵問道。
「無法確認,長官,一看到桅桿,我們就披上了發給我們的偽裝,在我們偵察的過程中,並不曾有任何一艘船,朝著我們的方向*攏過來。」那位水手回答道,不過這一次他的回答,顯得並不是那樣堅定。
看了那個水手一眼,這位艦隊司令點了點頭,說道:「下去吧。」
皺著眉頭走到那張鋪在桌子上的地圖前,此刻那位艦隊作戰指揮官同樣正低著頭,看著那新添加的標記。
「我們應該想到,可能有潘頓的戰艦離開馬內耳非常接近,只是無從知曉,到底來了多少艘戰艦,特別是一級戰艦,那才是真正的障礙。」艦隊作戰指揮喃喃自語著說道。
「我更擔心的是,敵人會不會和我們一樣,將一部分實力隱藏起來?」赫勒謝勳爵用手,在前方那島嶼密如蜘蛛網一般的海域,劃了個圓圈說道。
「最好派一個人,到上面去看看。」那位艦隊作戰指揮說道。
聽到老朋友這樣一說,赫勒謝勳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萬一那位大人物出了些什麼事情,我恐怕擔當不起。」這位艦隊司令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出事?你瞞得過別人難道還瞞得過我嗎?」艦隊作戰指揮官歎了口氣,說道:「那位第一勳爵真的是個魔法師嗎?三個最壯實的水手用力划動船槳,也沒有他一個人快。
「我絕對不相信,那是魔法造成的,要是魔法能夠做到那樣,我相信每一個魔法師,都會穿上一套那所謂的鎧甲。
「我看到那艘小艇的時候,便已然確信他的那些奇跡,全是憑借實力獲得,能夠輕而易舉地砍殺那些魔族,難道你真的認為,海盜可以給予他任何傷害?」
赫勒謝勳爵只能夠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老朋友擁有著敏銳的眼光。
「只要想像一下就感到恐懼,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統帥部、議院和內閣裡面有那麼多強硬人物,為什麼明知道『國務咨詢會議』的存在,將會成為牢牢套在他們脖子上的鎖鏈,卻沒有人敢跳出來反對,原來陛下的手裡,早已經掌握著一把無可阻擋的屠刀。
「一個不受限制、能夠施展魔法力量、強悍如同力武士的御用殺手,只要一想船上竟然存在著這樣一位角色,晚上簡直別想睡著覺。」艦隊作戰指揮歎息著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們倆的談話。
「勞倫大魔法師讓您去他那裡。」傳令兵在門外報告道。
看著水晶球裡面閃爍著的無數斑斑點點,赫勃謝勳爵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樣子,他們正在集結當中。」旁邊的一位軍官說道。
「毫無疑問,我們的誘餌將他們吸引住了,一支主力艦隊進入到足以被全體殲滅的海域,如此的誘惑,確實令人難以抵擋。」艦隊作戰指揮歎了口氣說道。
「不得不改變原定計畫,真是令人感到可惜。」赫勒謝勳爵顯然已經打定主意。
看著眾人微微有些驚訝和疑惑的神情,這位艦隊司令連忙解釋道:「敵人此刻集結,顯然是打算在明天對誘餌發起進攻,在我們原本的部署當中,並沒有一艘一級戰艦存在,無論足我們還足誘餌,都沒有一艘能夠和它正面抗衡的戰艦。
「正因為如此,最穩妥的對付它的辦法,是請勞倫大師出手,不過眾所周知,任何一艘一級戰艦,都會有魔法師守護。
「現在始終未曾看到有魔法師的跡象,再考慮到安莎雷克到這裡,對於魔法師來說,足極為短暫的路程。
「可以猜測,當敵人集結好之後,那些魔法師將會趕到,到了那個時候,戰鬥將異常辛苦。正因為如此,我打算立刻發起進攻。
「這次作戰由爵士號擔任先鋒,爵士號的使命,是插入那艘一級戰艦和另外兩艘二級戰艦之間,讓那兩艘三級戰艦無法支援和保護旗艦。
「騎七號和夏季號負責牽制其他戰艦,用不著太過在意搶佔有利的攻擊位置,只要能夠將敵人分割開來,就是勝利。
「月光號和鐮刀號負責對付那兩艘三級戰艦,爵士號的命運,只能夠依靠你們來掌握。
「而我會以最快的時間,將那艘一級戰艦徹底解決。
「跳躍號、王冠號和征服者號,負責掃蕩那些海盜船,我可不希望他們在混戰中靠近。
「一旦擊沉那艘一級戰艦,立刻幫助月光號和鐮刀號對付另外兩艘三級戰艦,爵士號如果損傷嚴重,就脫離戰場。
「只要解決掉潘頓那三艘增援的戰艦,就搶佔決戰位置,和安莎雷克的艦隊交戰,他們雖然有十五艘戰艦,但是噸位都比我們小一些,我有絕對的信心,能夠在諸位的配合下戰勝他們。」
天邊的那一抹紅霞,彷彿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血戰。
但是此刻,對於系密特來說,那水與火的戰場和他無緣。
和以往一樣,他奸像命中注定要孤軍奮戰,而這一次他的戰場,便是那航道、港灣四通八達的群島。
雖然從來未曾到達過馬內耳,但是系密特早已經將每一個岔道,都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面。
這是那位艦隊司令的請求,不過系密特覺得,那更像是委婉的命令。
系密特從來未曾想到,海盜躲藏的地方,竟然如此龐大。
同樣令他感到懷疑的是,就憑這樣一支艦隊,想要在幾天之內佔領如此廣大的一片群島。
別說幾天之後,會有一支來自潘頓的龐大艦隊來襲,單單是臨近的安莎雷克,就十有八、九會派遣增援的戰艦和士兵。
系密特挪動了一下位置,已然令自己能夠舒服一些,此刻這曲著一條腿的姿勢,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那台用腳蹬踏的抽水機,實在人不方便了,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的小艇會受到攻擊,並凡造成致命的損傷,同樣,也不認為他會讓小艇撞上暗礁。
這東西令他感到頗為不滿,更何況,為此還不得不拆除了一些銅皮。
看著那兩條醜陋的管子,系密特無所事事地輕輕踢了兩腳。
將那枚水晶球從懷裡取了出來,水晶球絲毫沒有反應。
系密特開始感到無所事事起來,他猜想著那即將到來的海戰的情景,他更想看看,被世人稱作為龐然大物的一級戰艦,到底是什麼模樣。
要知道在他的眼裡,他所乘坐的那艘戰艦,已然算得上是龐然大物了。
從衣領裡面拉出倫涅絲小姐送給他的,那能夠知道時間的小玩意兒,那繁複的星盤告訴他,還有整整一個小時。
把那根魔法項鏈塞回到衣服裡面去,系密特無所事事地甩弄著抽水機的那兩根管子。
沒事找事的他,將那進水管仲進了水裡,輕輕地蹬踏著抽水機,看著海水從出水管裡面噴出來。
系密特越來越用力地蹬踏著,他非常高興地看到,從出水管噴出的水柱,射得越來越遠。
突然間系密特感覺到,船好像在不知不覺之中轉了個方向。
他愣愣地看了一眼手裡的管子。
小心翼翼地將出水管也放人了水中,系密特用力地蹬踏著抽水機。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一仰。
沒有划槳,小艇仍舊朝前飛駛而去,只是方向有些不太筆直。
對於系密特來說,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全新的玩具。用不著划槳,也沒有風帆,卻可以行駛的船,絕對足一件非常新鮮的事情。
系密特越發起勁地蹬踏著,這部剛剛還感到無比厭煩的抽水機。
令他感到更為高興的是,小艇的速度令他滿意,雖然比他全力划槳仍舊要慢一些,不過系密特已然計畫著,做一個更大一些,能夠令他運用出更多力氣的抽水機。
進水管和出水管也可以開得更大一些,毫無疑問,那會令速度變得更快。
差一點遺漏了進攻開始的信號的系密特,總算被越來越亮的水晶球所發出的光芒驚醒。
將小艇小心翼翼地劃到一處並不高的懸崖底下,系密特將那個出發前臨時用銅皮和鐵釘做成的船錨,拋進了海裡。
輕輕飛身一躍,系密特幾乎到達了懸崖的頂部。
他還未曾等到身體向下滑落,已然抓住岩石的縫隙,微微用力,系密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如同鼯鼠般在空中滑翔的感覺。
無聲無息地飛落到懸崖頂上,系密特朝著下方張望了一眼,懸崖邊那湍急的潮水,果真把他心愛的小艇推出了好遠,幸好有那條船錨,要不然小艇肯定會漂走。
系密特來不及多想,他摘下那繫在腰際的繩索。
小心翼翼地收著繩索,將小艇吊上來,此刻,那曾經令系密特感到無比舒暢的海風,成為了最大的威脅。
小艇每一次在懸崖壁上撞擊一下,都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擔憂。
把小艇塞進一叢茂密的灌木之中,系密特拔出了久違的彎刀。
那兩面巨大的盾牌早巳經佩戴整齊,雖然此刻,他所需要對付的僅僅只是海盜,不過系密特並不認為,小心謹慎是什麼壞事。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遠處的天際閃亮起一陣朦朧的紅光,遠遠看去,就彷彿是那已然逝去的紅霞再一次籠罩天際。
不過這道紅光僅僅只是閃亮了片刻,便黯淡下去,不過一團亮得多的火光,卻直竄雲霄。
系密特知道,他們的艦隊已然和敵人交手,剛才那團紅光,毫無疑問,便是勞倫大魔法師召喚出來的焚雲。
最值得焚雲攻擊的,無疑便是那艘一級戰艦,看著這沖天的火光,系密特只能夠在心裡想像那從所未見的熊熊烈火。
稍微愣了一會兒,系密特朝著山下衝去,他並未曾忘記自己的使命。
看著遠處那道港灣,看著港灣之中聚集在那裡的海盜船。
一眼望去,那簡易碼頭之上擠滿了快船,在系密特看來,這裡甚至比蘭頓的碼頭區更加熱鬧。
正在發生的激烈戰鬥,顯然已經傳到了這裡,不過,赫勒謝勳爵成功的偷襲,令這些海盜們,顯然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
碼頭上到處部是慌亂的人群,有些海盜船已然開始啟航。
看了一眼那最為寬闊的出口,系密特不得不承認,這些海盜確實肯花血本。
出口兩邊竟然各建造著一座要塞,並列一排虎視眈眈、朝著外側海面的巨弩,至少有二十多座。
守衛在要塞上的海盜,顯然是最早反應過來的一批人,此刻那一張張巨弩,已然張開了弓弦。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越發佩服起那位艦隊司令來,他居然連這也已然算到。
轉頭望向碼頭,越來越多的海盜船正在啟航。
它們之中的大部分,正朝著那最寬的出口駛去,不過,還有一些海盜顯然比較聰明,他們朝著另外兩個出口航行。
看了一眼那幾艘海盜船,系密特只能夠感歎他們的幸運,雖然那幾個出口,同樣有要塞和巨弩嚴密防守,不過,他卻已然來不及趕到那裡。
系密特輕輕抽出彎刀,他將身體盡可能地壓低,那乘風滑行的感覺,再一次令他陶醉。
與此同時,他那擦著地面、飛快掠過的身影,也突然問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輕輕地吟誦著對天空之神斯凱的讚美,不知道是斯凱響應了他的召喚,還是因為那令他變得迅速異常的魔法鎧甲起到了作用,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和迅疾。
輕盈的感覺確實美妙,但是太過迅疾,卻令他感到有些難以控制和駕馭。
那顯得異常陌生的迅疾,令系密特無法像以往那樣無聲無息,但是,這對於海盜們來說,卻並沒有什麼區別。
循環往復、盤旋飛舞的利刀,輕輕地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生命,但是這一切,偏偏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些神情緊張的海盜,始終將注意力聚集在遠處的海面上,卻絲毫沒有發覺,死神此刻就站立在他們身後。
沒有刀光,同樣也看不見殺戮者的身影,只有那一顆顆飛起的頭顱,以及一具具躺倒在地上的屍體。
一切都顯得如此詭異,這詭異莫名的景象,正是系密特的傑作。
系密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海盜們的脖頸。
如同一陣風般席捲過一側的要塞,他絲毫沒有停留,右腳在要塞的邊緣用力一踏,身體飛縱而起,朝著十幾米外的另一側躍去。
毫無疑問,在茫茫大海之上,空有一身強悍力量的他,絲毫沒有用武之地。
即便在混戰之中,戰艦和戰艦之間往往也隔著幾十米的距離,而這對於他來說,實在太過遙遠。
不過在地面上,擁有著聖堂武士力量的系密特,卻絕對是最有效的殺戮者。
而港灣的出口,只有十幾米的距離,雖然這已然足他所能夠跨越的極限,不過系密特仍舊感到安心。
因為此刻,他正在陸地上作戰,而擁有著超絕力量的力武士,無疑是陸地作戰之中的
因為距離實在太遠,落地的瞬息,系密特的身體頓了一下,他的身形在那一瞬間暴露無餘,而且沉重的落地的聲音,引起了海盜們的注意。
不過系密特的彎刀,仍舊在大多數海盜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以前,削斷了他們的脖頸。
只有最靠近要塞邊緣的那幾個海盜,看到系密特落地的身影,而其他的那些海盜所看到的,僅僅只是一顆顆飛起的頭顱,只是偶爾能夠看到,一個矮小的人影輕輕一晃而過。
不過,那瞬間出現的身影,同樣也立刻在瞬息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驚訝、恐懼和絕望,那些仍舊活著的海盜絕對確信,九幽深淵之中的最為凶厲的魔鬼,已然從地獄的枷鎖之中逃脫。
而此刻這頭凶魔,正貪婪地搶奪著,它來到人間之後的第一批祭品。
無比的恐慌,令那些海盜徹底喪失了勇氣。
他們或許有膽量和圍剿他們的軍隊較量,但是面對非人的力量,他們的腦子裡面只有逃跑。
可惜即便這樣,也無法令他們保全性命。
看著那密密麻麻朝著出海口湧來的海盜船,系密特絕對不希望,被一個發出警報的海盜,破壞了整個計畫。
那體積龐大的巨弩,絕對不足一個人能夠搬動的武器,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卻是一個例外。
將一側所有的巨弩掉轉方向,那粗碩的箭矢筆直正對著出海口。
做完這一切,系密特再一次往對面的要塞急奔而去。
雖然僅僅只有幾分鐘,但是,系密特卻感到太過漫長。
他看著最前面的幾艘海盜船通過出海口,這是那位赫勒謝勳爵的建議,不過,系密特所擁有的聖堂武士的記憶,同樣也告訴他,這樣的建議完全正確。
那幾艘順利通過峽口的海盜船,無疑令後面的那些海盜船,感到放心和安全。
一張張原本未曾完全張滿的風帆,此刻終於拉了起來。
看著擁擠成一團的海盜船,紛紛朝著峽口駛來,系密特從旁邊的牆壁上摘下一根火把。
一支支粗碩的箭矢終於被點燃,系密特猛地扳下了鎖緊弓弦的機關。
在一連串「崩崩」的輕響聲中,幾個明亮、耀眼的火球,朝著擁擠在峽口的海盜船飛去。
目標是如此擁擠,而那一張張豎立著的風帆,更是如同茂密的森林,朝著森林裡面射出一箭,箭矢釘在某棵樹上的機率,遠遠大過掉落在地上的可能。
而此刻那些灼亮的火球,同樣也證明了這個道理,每一個火球都撞在一艘船上,爆散開來的火團,幾乎在瞬息之間將許多船帆點燃。
不過,那些海盜們的手腳也異常迅疾,那迅速變得黯淡下來的火光,同樣也早已經在系密特的預料當中。
他朝著對面的要塞飛身躍起,那裡還有一排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箭矢。
又是一排火球,掉落在已然擁擠在一起的海盜船當中。原本已經黯淡下來的火光,又再一次顯得明亮起來。
不過這樣的攻擊,對於數量如此眾多的海盜船,根本算不得什麼。
系密特原本就未曾期望過,依靠這樣的攻擊,便能夠將那些海盜全部消滅。
看著那擁擠成一團、已然無法動彈的船隊。
有些海盜船拚命試圖通過峽口,而另外一些海盜船,則正在掉轉船頭。
這才是計畫之中所需要的結果。
拉開那原本需要四個壯漢用絞盤絞半天的弓弦,系密特一支接著一支,發射著那致命的箭矢。
不過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樣的攻擊,只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此刻已然有不少海盜船分散開來,這些幸運地較為靠近邊緣的船隻,大多數掉轉船頭,朝著另外兩個出口駛去。
對於它們,系密特根本無可奈何。
突然間,一陣隨著一陣的嗖嗖聲,幾支箭矢朝著他飛來。
系密特輕輕揮舞著彎刀,將逼近他的箭矢削落下來。
看著那些朝著要塞氣勢洶洶殺來的海盜,系密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再一次令身體消失在空氣之中。
突然間火光映紅了港灣,正在廝殺中的系密特,只看到無數火球跳躍著、飛舞著,化作爆散的火光。
同樣灼眼的亮光,也來自另外兩個峽口。
看到火光四起,無論是系密特還是那些海盜,全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廝殺。
不知道誰首先驚叫了一聲,那些海盜立刻四散奔逃,顯然這些傢伙已然知道,港灣的失守只是時間問題。
掃了一眼那些海盜,系密特朝著要塞邊緣走去。
從那些戰艦上發射出來的火球,遠不是他剛才那零零落落的幾支可比。
那飛舞著、交織在一起的火球,就猶如夏夜裡的螢火蟲,又彷彿是城裡夜晚的燈光,緊復而眾多。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堵住峽口的只是一艘戰艦,但是一艘戰艦一側的攻擊力,已然足夠令所有想要靠近的海盜船,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炬。
偶爾也有一、兩艘海盜船想要反擊,但是,這些海盜船上能夠發射出的火球,明顯得要小了許多,而且大多數都落在了戰艦前方幾米的地方。
偶爾有一、兩顆砸落在船舷側面,除了閃過一團火光,就什麼也沒有剩下。
只有幾個極小的火球能夠擊中桅桿,但是戰艦上的水手,馬上就用水,將火焰徹底熄滅。
這根本就是一場完全不足同一檔次的較量。
越來越多的海盜船,停靠在了港灣裡面,看著那些蜂擁逃跑的海盜,系密特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隨著黎明的曙光照亮了港灣,戰鬥的吶喊終於漸漸停息。
火光已然熄滅,港灣裡面仍舊瀰漫著一股焦灼的氣味。
除了兩艘戰艦之外,其他的戰艦此刻正停靠在港灣裡面,而一艘艘海盜船,卻正在進行著揚帆啟航的準備。
而此刻的碼頭上,正聚攏著許多人。
看著士兵們吆喝著、將擁擠在前方的人群驅向兩邊,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這不由得令他想起了一句老話,佔領者比國王更加威風。
碼頭邊上十幾個海軍軍官正坐在長桌的後面,在他們的面前排著長長的隊伍。
「身份。」
「馬丁•埃德文,我是瑟恩思的貝克萊商行的商務代表。」
「有能夠證明你身份的證件或者證人嗎?」
「有,有,這是我的商務代表證明。」
「你有自己的水手嗎?」
「有,有。」
「那好,把你的水手們找來,到碼頭上去領一艘船。如果有多餘的船,你還可以帶走一艘作為補償的損失。」
「……」
「身份。」
「……」
「證明。」
「……」
和這裡的嘈雜相呼應的,是碼頭上那叮叮噹噹的聲音。
昨天晚上的那場勝利,實在顯得太令人感到意外,幾艘戰艦全都只是有些輕微的損傷,不過即便再輕微的損傷,也必須修理。
更多的工人,在拆卸那些海盜船上的巨弩。
赫勒謝勳爵讓那些被解救的商人們駕船離開,不過在此之前,解除那些快船的武裝,顯然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您如何能夠確定,沒有海盜冒充被扣留的商人?」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他詢問的對象,自然是和他一起散步的那位艦隊司令。
「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即便有人冒充,被騙走的也只會是兩、三艘船而已,我原本就希望那些海盜,知道此刻發生了些什麼。」赫勒謝勳爵微笑著說道。
「您定否能夠向我解釋一下您的意圖?」系密特問道。
「我必須承認我非常幸運,幸運地得到您的幫助,同樣也幸運地正好趕上海盜們集結在這裡,更幸運的是,我們沒有遇到原本最為擔憂的魔法師的攻擊。
「可以確信,馬內耳近三分之一的海盜集結在這座港灣,也就是說,留在港灣裡面的海盜船,是馬內耳海盜團近三分之一的船隻。
「但是我們所消滅的海盜,卻遠遠沒有那麼多,大部分海盜全都放棄了他們的船,從島上逃往了同夥那裡。
「也就是說,現在有三分之一的海盜,並沒有自己的船隻。而此刻我的決定,或許已然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面。
「我希望讓那些海盜們知道,即便他們奪回港灣,也無法得到他們的船隻。
「我相信,昨天晚上的挫敗,會令那些海盜意識到,他們未必能夠像原本預期的那樣獲得勝利,或許他們還可能猜想,丹摩爾將發起對他們的全面圍剿。
「對於他們來說,沒有船,並不僅僅意味著失去了最重要的本錢,更意味著連逃跑都做不到。
「在這種情況,就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盡可能取得勝利,另外一種便是從同伴手中搶奪船隻,而我將賭注壓在了後者身上。」那位艦隊司令說道。
「是什麼令您擁有著這樣的把握?」系密特問道。
「如果在一支即將走向戰場的隊伍之中,有人確信自己能夠逃跑,而另一些人非常清楚自己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
「除非預先早作準備,我相信,這樣一支隊伍發生內亂的可能,要遠比團結一致大許多。」赫勒謝勳爵說道。
「或許安莎雷克會重新武裝那些海盜,畢竟安莎雷克離這裡是如此接近。」系密特皺緊眉頭說道。
「正是因為如此,我需要再一次的勝利,我的士兵們,將會在三個小時之後醒來,那將是我們再一次發起進攻的時候。」那位艦隊司令微笑著說道。
系密特從這位勳爵的微笑之中,看到了一絲計畫得逞的神情,他只能夠裝作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
看著遠處那些圍攏過來的士兵,系密特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不過,他原本就沒有想過,能夠隱瞞魔法師的眼睛。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樣的魔法尋找出來,系密特並沒有將這放在心上。
他嘴裡吟誦著對斯凱的讚美。
令系密特感到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對於斯凱的感應,比以往要強烈許多,輕輕將右手舉到眼前,系密特讓藍色的電光,在拇指和食指之間跳躍著。
藍色的電光交織成一張網,在以往,他不在臉上描繪那醜陋的魔法陣,就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件事情。
看著那受到吸引、又像以往那樣停留在他手指上的那小小的「仙靈」,系密特只能夠苦笑著將它推開。
將閃電的能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那件奇特的衣服裡面,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四肢,彷彿不受控制,想要動起來。
雖然仍舊擔心會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動,不過,系密特最終還是選擇了,依靠那不可思議的速度。
並非像以往那樣無聲無息,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踩下的每一腳,都令泥土深深凹陷,令石板紛紛碎裂。
迎面而來的風,甚至令他感到窒息,這對於身為力武士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他的目標,是一座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用岩石堆砌的小屋。
那座小屋的四周站立著一圈守衛,但是系密特非常清楚,真正厲害的防禦並非是這些守衛者。
突然間,密集如同蜘蛛網一般的無數道細絲,將那座小屋團團籠罩住。
圍攏在小屋四周的那些守衛者,首先變成了犧牲品。
隨著一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那些守衛者紛紛倒了下來,但是,當他們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然變成了一堆碎塊。
那些細絲,彷彿是最為鋒利的利刀般,將他們切成了碎塊。
這番場面,同樣也令系密特感到恐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戰勝得了這些細絲。
從勞倫大魔法師那裡,他早已經知道,眼前他所需要對付的魔法師,在建築物四周布下了一道光的結界。
但是,系密特怎麼也想不到,光會變得如此恐怖。
眼看著就要撞上那細密交織在一起、如同蜘蛛網一般的無數光絲之中,系密特只感到自己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變得異常緩慢起來。
那交織的光線仍舊顯得如此細密,不過,系密特卻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光線掃過的軌跡。
雖然他的速度不可能快過光,但是系密特感到,自己可以躲開這些緩緩掃過的光線。
原本對於他來說,快得難以駕馭的速度,此刻反倒顯得仍舊慢了半拍。
不過對於這,系密特已然非常知足。
此時此刻,他根本沒有空去考慮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所能夠做的,便是讓身體不自然地扭曲,以躲過每一條光線。
那些實在難以躲過的密集的光線,就只有依靠那兩面厚實的盾牌去抵擋。
一切都變得如此緩慢,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盾牌被光線掃過,並且熔化。
那熔化的金屬表面,冒起一個個細小的氣泡,最終像水蒸氣一般,蒸發得無影無蹤。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大腿之卜傳來,但是他實在躲避不開,只能夠擦著邊緣過去。
又是一陣烙鐵般的疼痛傳來,值得慶幸的是,此刻他已然到了牆壁邊緣。
看著手臂慢悠悠地揮舞起來,看著牆壁被緩緩撞開,看著那被他撞飛的石塊,詭異地飄浮在空中,緩緩地朝前飄去,看著一個身穿魔法師長袍的人正面對著他,臉上的神情正慢慢地從驚詫向恐慌轉變。
一切都顯得如此詭異,不過系密特知道,此刻不是探尋究竟的時候,他令手中的彎刀盤旋飛舞,將那個危險無比的魔法師,切成了十幾塊。
一切漸漸恢復廠正常,那撞飛的石塊紛紛掉落下來,看著那破開的洞門,那密集交織的光網,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系密特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來。
回想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突然間系密特感到,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是如此熟悉。
當初他在勃爾日的聖殿之中,在那座魔法陣上鍛造自己的精神的時候,不是同樣也曾經感到,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變得極為緩慢。
原來精神鍛造相這件奇特的衣服,是最相配的一對。
正當系密特為廠自己剛剛擁有的發現,而慶幸不已的時候,突然間他看到那個已然被他劈成碎塊的魔法師,旁邊橫倒著的一根權杖,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變得越來越亮的光芒,系密特的心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沒有多想,系密特轉身,從那個撞開的窟窿逃了出去。
他那用來隱身的紗巾,此刻早已經被割裂得粉碎,不過外面的海盜,仍舊難以看清他的身影。
突然間,原本已然停息的光網,再一次閃亮起來,但是這一次,光網再也不是籠罩住建築物而已,而是四面八方隨意橫掃。
較為靠近的房屋,在一陣轟響聲中倒塌,而那些不聿停留在光網籠罩範圍之內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僥倖躲過。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廣闊而又黯淡的紅雲,將碼頭和停泊在碼頭上的許多船隻,全部籠罩在底下。
熊熊的烈火,立刻像地獄打開了一個缺口般,筆直地朝著天空噴湧起來。
在那片火光之中,到處能夠聽到淒慘的哀嚎,還有那絕望的慘叫。
到處是熊熊燃燒的大火,濃煙幾乎將整座島嶼籠罩了起來,遠處的海面上,全都是顯得慌亂而又匆忙的海盜船。
港灣裡面到處漂浮著屍體,藍色的海水,圍攏著一灘鮮紅。
這並非是艦隊的傑作,他們趕到這裡的時候,港灣裡面已然血流成河。
這是馬內耳最後一個大型港灣。
雖然這個島嶼密佈的地方,適合停泊的港灣數不勝數,不過看到眼前的景象,系密特確信,沒有什麼海盜,還會有膽量停留在這個地方。
系密特甚至懷疑,在今後的幾十年裡面,這些海盜看到丹摩爾海軍,是否還擁有勇氣發起挑釁。
看著那遠去的船帆,系密特多多少少知道,那位艦隊司令對於那些海盜,有些網開一面的意思。
不知道這是為了下一步對付潘頓和安莎雷克,還是為了讓猖撅一時的海盜,因為恐懼而有所收斂。
遠處幾艘戰艦,正緩緩地朝港灣駛來,那是姍姍來遲的「誘餌」。
「牧師為您治療過了嗎?」身後傳來那位艦隊司令溫和地問候。
「只是一點小傷而已。」系密特末置可否地回答道。
「勞倫大魔法師請我轉告他的道歉,他並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強大的一個魔法師。
「他察看了一下,那個魔法師身上的遺物,非常有可能是潘頓的宮廷魔法師之一。」赫勃謝勳爵滿懷歉意地說道。
系密特總算明白,他九死一生殺掉的,竟然足一個和波索魯大魔法師同樣的角色。
一時之間,他的心裡充滿了自豪,但是在下一刻,當初和大長老相遇的景象,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波索魯大魔法師,絕對是和聖堂大長老同樣強大的人物。
更何況,在恩比蓋遇到的那位大魔法師所展現的實力,足以證明這些對魔法世界擁有著透徹認知的人,絕對不足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的。
現在想來,那個潘頓的宮廷魔法師,實在死得冤枉。
毫無疑問,他絕對不會想到有自己這樣一個擁有力武士的力量,卻不受聖堂控制的人存在;同樣也不會想到,那能夠令魔法師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和速度的魔法鎧甲,穿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會創造出如此令人不可思議的超級快疾。
再加上當時,他十有八、九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和他擁有著同樣等級的勞倫大魔法師的身上,因此才會被自己乘機殺死。
突然間,系密特的腦子裡面滑過一個念頭,或許勞倫大魔法師,早已經算到了這一切。
和一個同樣定大魔法師的人物對抗,勝負顯然難以預料。
以勞倫大魔法師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自己隱藏的身份。
這樣一想,系密特更感到懷疑,或許這位狡猾的老者讓赫勒謝勳爵轉達的歉意,並非足他對於敵人的低估,而是讓自己去冒生命的危險。
「第一勳爵,我同樣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閣下。」
艦隊司令的話,打斷了系密特的思緒。
「我將盡力而為。」系密特說道,這同樣也是一句不置可否的話。
「我必須承認,從戰術上來說,到現在為止,我們還算順利,不過,除了第一個港灣,我們成功地援救了關押在島上的、被拙押的無辜者之外,在另外兩個地方,這些人全都死了。
「特別是前面那座港灣,我們事先並未曾得知,那些無辜者,就關押在碼頭旁邊的幾幢建築物裡面。
「那景象實在令人難以描述,這無疑是令我最感到痛心和自責的一件事情,不過考慮到,如果實情洩漏出去,或許會引起那些死難者家屬對於王國的痛恨,我希望您能夠幫我將這件事情掩蓋過去。」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看著赫勒謝勳爵,雖然他只有十四歲,不過此刻的他,已然不足當初那個頑皮胡鬧的小孩。
擁有著聖堂武士記憶,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他早已經變得極為成熟。
系密特絲毫不認為,這位艦隊司令,會擁有多少自責和痛心,在一場局勢對自己極為不利的戰役中,還投鼠忌器的話,那無疑是在送死。
同樣,系密特也非常清楚,這位足智多謀、英勇善戰的勳爵大人,想要自己幫什麼忙。
「我明白,既然海盜為了爭奪船隻,連自己人都隨意砍殺,那麼因為洩憤而殺死所有無辜者,原本就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事實上,那些無辜者十有八、九自己也有責任,為什麼當海盜扣押他們的時候,他們不選擇抵抗和逃跑?漢密爾頓夫人就是最好的榜樣,她原本就應該被當作是船長們的楷模。
「這裡所發生的一切,我會告知法恩納利侯爵,此刻他想必正在聯繫各商行,組成對抗海盜聯盟。
「島上的慘劇,應該能夠讓那些,原本期望在我們和海盜中間保持中立的人們猛醒過來。
「如果,這還不能夠讓他們醒悟的話,您更用不著擔心,真相的揭露會對王國不利。」系密特平靜地說道。
看著那被鮮血所染紅的海面,系密特絲毫沒有感到自己太過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