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撲朔迷離ˇ
趙禎在營門外就下了鑾駕,步行往前走。
趙普帶著人出營接駕,趙禎緊走上幾步,親手把趙普扶起來,笑道:“皇叔,多日不見啦。”
見趙禎臉上帶笑,但雙眼卻不敢與自己對視,眼神閃爍,趙普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想起年輕時 初入開封,見到的趙禎還是個少年,叫自己皇叔他似乎有些不甘愿,畢竟自己只比他大了幾歲,一起 騎馬打獵,半年前還在為他調戲公孫的事情調侃他……如今,時過境遷,往日已經一去不返,莫名就 有些傷感。
趙禎身后跟著龐太師和大將陳磊,紛紛上前給趙普行禮。
趙普一片坦然,即不很熱情也不很淡漠,引眾人往帥帳走去。
趙禎邊走邊尋找,問:“怎么不見白玉堂他們?”
趙普微微一笑:“他們沒有官職,不便見駕。”
“哦……”趙禎笑了笑,心知這幾人大概是不想見他,也不再多問。
身后的龐太師卻說:“都是有功之人,怎么能不見駕呢……皇上有封賞的。”
“呵呵……”趙禎擺擺手,道,“江湖俠士,哪會在意這點賞賜。”
眾人進了大帳,入座奉茶,開始說些有的沒的。
聊著聊著,趙普就覺帳外的兵士似乎有些亂。旁人都沒有發現異樣,只是覺得士兵們比較忙碌, 但趙普是在軍營長大的,自然知道什么是忙什么是亂。
趙禎喝了兩杯茶,就想要上城樓去看看三軍的軍容,趙普一笑,道:“今日晚了,皇上車馬勞頓 ,不如先休息,等明早吧。”
趙禎略一遲疑,但轉念一想,還是點點頭,決定明日再說。趙禎的住處早就準備好了,有人嚴加 把守,而且陳磊自己還帶來了好幾萬人馬,都分派在了四周。
等安頓好了趙禎,趙普轉身就奔偏營了,一看白玉堂他們都不在,便皺起了眉。
“元帥!”赭影落到了趙普的身邊。
“出什么事了?”趙普問他。
赭影湊上前,在趙普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趙普臉色變了變,低聲道:“糟了。”
“五爺他們已經四處去找了,我怕驚動皇上,所以不敢動作太大。”赭影小聲道:“元帥,接下 去怎么辦?”
趙普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道:“誰都別聲張,特別是皇上的行營附近,嚴加保護!”
“是。”赭影領命下去,趙普一個人站在原地出神。
大漠的夜晚,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幽涼,趙禎走出大帳,抬頭看那一輪圓月,他從沒來過大漠,雖 然太祖爺是馬上得來的江山,但自己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皇帝。
小時一直很羨慕趙普,相比于自己,他身上更有一種屬于帝王的氣概,不過,這大漠的蒼涼氣息 ,的確要比皇宮更適合他。
身后,陳磊拿著披肩走了出來,想給趙禎披上,趙禎輕輕地擺擺手,些微的冷意,讓他難得地感 覺真實。
“走,陪朕去走走。”趙禎對陳磊說了一聲,便舉步往帳外走去。
陳磊急了,“皇上,等微臣召集護衛……”
但趙禎并不答理他,而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陳磊只得跟上。
察覺到暗中有影衛跟著,陳磊也松了口氣,跟在趙禎身后,隨他一起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趙禎走上了遠處的一個山頭,想了望一下大漠的風光,卻被遠處月下的兩個人影吸引了注意。
就見山坡下的平地上,手拉手走來兩個人,都是一身白衣。
趙禎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個是白玉堂,想不認出來也難,這世上,大概不會再有人能像白玉堂那 樣,將一身白衣穿得如此特別了。趙禎只見過白玉堂幾次,但印象卻非常深刻,因為白玉堂見他時一 次都沒跪過,而他也不曾想讓他跪……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樣一個人,讓他跪誰都不合適。
趙禎原本很不喜歡看人穿白衣,特別是男子……他一直都想,如果哪天他能不用再穿龍袍,就一 定要試試像趙普那樣的一身黑衣。但是,他看到白玉堂時,真的非常吃驚,竟能將一身白衣穿得如此 張揚又如此靜默,舉手投足間,風帶起的白色衣袂,從容灑脫卻又不見一分的羸弱,著實是讓人羨慕 。趙禎一直覺得白玉堂是個很矛盾的人,在吵鬧的人群里,你會發現他最寂寞;在焦躁的人群里,你 會發現他最淡然……別人都笑的時候,他不會笑,別人都哭的時候,他反而會笑……就好象誰都覺得 他不會和展昭成為朋友,因為幾乎是性子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可偏偏兩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不自覺就盯著那月下的白影出起神來,很快,趙禎的視線被白玉堂身邊的另一個白影吸引了。
很多人都說,有白玉堂在場的時候,千萬別穿白衣……因為和他比在一起,即便你原本品貌出眾 ,也會有東施效顰之嫌。趙禎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穿一身白衣站在白玉堂身邊還能如此的自然。看 身形,更像是個少年,顯得很活潑,雖然和白玉堂拉著手,但他一會兒跑前兩步,一會兒又像是被路 邊的什么吸引了,走慢幾步。雖然離得遠看不清楚樣貌,但趙禎還是可以從那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種 快樂的氣息……連身邊一向淡漠的白玉堂,也變得快樂了起來。
兩人繞過山坡,往上走來,似乎是想回軍營,遠遠地和趙禎打了個照面。
趙禎明顯地看到白玉堂愣了一下,應該是看見自己了吧,就抬起手,對兩人輕輕揮了揮。
白玉堂旁邊的少年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見自己跟他揮手,也伸手對自己揮啊揮,還轉臉跟白玉堂 說起了話。趙禎見他的舉止,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問白玉堂:“那人是誰啊?你認識啊?”
突然很想見見那個少年,也很想見見久未見過的白玉堂,趙禎抬腳就向兩人走了過去,身后的陳 磊趕緊跟上。
走上山坡的,自然是白玉堂和天天,兩人去軍營外找李元昊,找了一圈也沒見人,只得往回走, 天天見白玉堂憂心忡忡的,就特意講話逗他,讓他高興些,剛拐過彎來準備上山,就見遠處的山坡上 一個人,正在對他們招手。
天天的性子是,只要有人對他笑或者招手,不管認不認識,先回了再說。他伸手邊跟那人打招呼 ,邊問白玉堂:“小白,那人誰啊?軍營里的?”
白玉堂本想帶天天繞道走,但眼見天天已經和人打了招呼,那人也向他們走了過來,只好無奈地 帶天天繼續往前走。
天天見白玉堂似乎不是很高興,他何等聰明,看那人的年歲,便猜到了八九分,心說——不是吧 ?!皇帝啊皇帝!看見活的啦。
天天有些后悔,身上應該隨時帶著紙和筆啊,這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遇到個名人,要個簽名也 好啊,不過皇帝好像有玉璽的啊,讓他在衣服上印一個,不知道他肯不肯。
山坡不是很陡,沒幾步就到了近前,打了個照面,趙禎對兩人笑,白玉堂不作聲,天天好奇地看 。
陳磊跟在趙禎身后,見兩人如此無禮,便想上來呵斥幾句,卻見趙禎一擺手,示意他退下。無奈 ,陳磊只好退到一旁站立。
趙禎先對白玉堂點了點頭,道:“好久不見。”
白玉堂并沒回話,略看了趙禎一眼,低聲留下一句:“失陪。”就拉著天天從他身邊走過,向軍 營里走去。
陳磊看了看趙禎,卻見趙禎還是對他擺了擺手。
眼看著白玉堂和景天走遠,趙禎站在原地,吃驚于剛才一瞥看到的展景天,和展昭真的是很像, 但是年輕了很多,一臉的好奇……果然是個看到了就讓人覺得開心的人。
“皇上,這白玉堂也太大膽了!”陳磊走到趙禎身邊,低聲埋怨“簡直無法無天。”
“呵……”趙禎輕笑一聲,“你會不會羨慕他?”
“啊?”陳磊不解。
“我知道很多練武之人都非常羨慕白玉堂。”趙禎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嗯……他功夫的確是很不錯。”陳磊點頭。
“不是指功夫。”趙禎往回走,“總覺得,他的傲是天經地義的。”
陳磊撇撇嘴,“是皇上寬宏大量而已。”
趙禎笑而不語,繼續往回走,就在要進兵營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冷笑……
“皇上小心!”陳磊舉刀大喝一聲,將趙禎護在了身后,他剛才也聽到了那聲冷笑,但是卻不知 道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正在出神,就覺腳下猛地一松,陳磊大驚,急忙護著趙禎往后退幾步,嘴里高喊:“來人!護駕 !”
…………
天天被白玉堂拉著往軍營里走,雖然心里對皇帝很好奇,但是天天看得出來,白玉堂似乎是很討 厭趙禎的,所以也就沒多問,甚至有些生趙禎的氣,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他好不容易哄得小白高興了 點,一下子又不高興了。
這時,白玉堂卻猛地站住,往回看。
“怎么……啊?”天天還沒弄明白,就被白玉堂拉著往回跑。
沒走出幾步,就見陳磊正在和一個人交戰,定睛一看,正是李元昊。
趙禎被幾個影衛護在中間,一臉疑惑地看著前方。
“小白!”天天轉臉看白玉堂。
白玉堂似乎有些困惑,但隨即對天天搖搖頭,示意他少安毋躁。
大概是李元昊身受重傷的緣故,天天就見他沒過幾招便已經招架不住了,被陳磊逼得連連后退, 最后被飛起一腳踹在了胸口,倒地吐出一口血,再起不來。
趙禎皺眉看著被陳磊押到眼前的李元昊,冷笑:“四狼主好給朕面子,竟然親自來行刺!”
李元昊此時身受重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冷眼看著趙禎,嘴角的血還在往下流。
這里的騷亂引來了趙普。
趙普一看到被抓的李元昊,就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皇上。”趙普到趙禎近前,剛想開口,卻見趙禎一擺手,冷聲道:“李元昊膽敢行刺朕,明日 朕教軍場驗兵時,要當著三千將士的面,將他問斬!”說完,不理會眾人,甩袖離去。
趙普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無奈,只得看著李元昊被帶走。
幾人往回走,天天越想越不明白,問:“李元昊是蠢還是怎么地?他要是被尸逐附身了,就不會 被陳磊抓了去,可要是沒附身,他去行刺皇帝干嘛?”
白玉堂皺著眉搖搖頭,道:“有些不對勁。”
賀一航擔心地問趙普:“王爺,皇上要是殺了李元昊……”
趙普沉吟了半晌,道:“殺了李元昊,李明德必然傾全國兵力跟我們拼命,勢要為愛子報仇。”
“元帥!”遠處,紫影和青影架著一個受了傷的士兵走來,是一個探報。
“怎么了?”趙普見他傷重,料想是出了大事。
“元帥……”探報嘶啞著聲音對趙普說,“遼、西夏、回紇三方人馬出動大軍,在關外結盟…… 勢滅我大宋……”
眾人都聽得一驚。
天天突然拉了拉白玉堂的衣袖,湊到他耳邊道:“小白,我知道尸逐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