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上火，焉知非福

　　興平公主突然來找趙普，這一點的確讓人懷疑。

　　公孫皺眉，問，“這樣不要緊么？她可是李元昊未來媳婦兒，明日就成親了，今天還來找你來？”

　　趙普想了想，道，“這個……遼人和西夏人的確沒有宋人那么注重這些繁文縟節……可能只是來打個招呼吧？”

　　公孫一挑眉，“是么？你以前不認識他吧？不是說遼夏宋三地的姑娘都拿你當夢中情人么？”

　　“咳咳。”趙普咳嗽了起來，對公孫笑，“書呆，吃醋啊？”

　　“我干嘛吃醋？”公孫瞇起眼睛瞄了他一眼，“我回房里去，你跟她聊吧。”說完，跑后頭去了，臨走還不怕瞇起眼睛惡狠狠交代，“好好聊啊。”

　　趙普忍笑，對紫影點頭，“讓她進來吧。”

　　“是！”紫影就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只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響。

　　公孫聽著有些納悶，心說，中原女子的話，除非穿著木屐，不然走路哪兒能有那么大動靜，一聽應該是個練武的……而且怎么沒有環佩叮當的聲音呢？

　　正在納悶，就見石門后面，有一個穿著遼國服飾的姑娘走了進來。

　　趙普轉眼看她，就見著姑娘年紀大概二十歲左右，生得不高，身材也不是非常纖瘦，但是一點兒不胖，可見就是個會武功的。這種身材趙普見得多了，長年騎馬練功很容易讓女孩兒變得粗壯起來。可在趙普來說，這樣的身材是比較合理的，中原那些細得跟六條兒似的，走起路來跟蛇一樣的女子，總讓他望而生畏。

　　這興平公主很樸素，身上沒有太多的裝飾。

　　細細打量這興平公主的樣貌，趙普心說——還真被紫影說對了，這興平公主不好看。當然，特別丑的也不算，因為大多王公貴族都會仔細挑選佳偶，樣貌絕對要過得去。遼國蕭太后就貌美無雙，當然……這女人還很能干。

　　這興平公主，皮膚不夠白，頭發也不是很黑亮，黃褐色，再加上眉毛淡而稀疏，單眼皮眼睛也不大，普通的鼻子外加很普通的嘴形……怎么說呢，總之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類型。反證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上進行比較，這個興平公主都不如公孫和展昭好看……白玉堂就更別提了。

　　趙普端詳了一會兒，立刻意識到這樣看人家一個丑丫頭有些不好，就微微一禮，“公主。”

　　興平一笑，給趙普行禮，邊道，“王爺果然貴人事忙，不認識興平了么？”

　　趙普一愣，心說……見過么？

　　公孫在房間里頭扒著門縫聽著呢，赭影在一旁陪他，就見他眼睛瞇著，臉色也不好看，咬著牙像是要罵人，就替趙普捏把汗……

　　趙普雖然不記得了，但是赭影記得，這姑娘在黑山城的街頭出現過，似乎是來買書的，因為被認出是遼女，因此書店掌柜的不肯賣給她，還差點被街上的地痞揍。那天趙普跟他正好路過，趙普出手救了她，還訓斥了那些行為過激的百姓，這女人后來走的時候，赭影就注意到了……喜歡上趙普了，肯定！

　　“王爺曾經救過興平的命。”興平公主給趙普又行了一禮，“因為一直沒機會跟九王爺道謝，所以今天就跑來了，我已經跟王爺說過，所以不會給九王爺帶來麻煩的。“

　　“哦……”趙普點了點頭，笑笑，心里轉了好幾個個兒，怎么都沒想起來在哪兒救過這丫頭，心說……真想謝謝我？干脆你讓李元昊來給我磕一個吧？！

　　當然，這種話趙普不好說出口，只好佯裝想起來了，搖搖頭，“公主客氣，不必掛在心上。”

　　興平左右看了看，笑問，“九王爺，興平有一事不明，想要王爺幫忙破解一番。”

　　趙普點了點頭，問，“公主，想問什么？“

　　“王爺為何要來參加婚宴？”

　　趙普一笑，“因為李元昊請啊。”

　　興平皺眉搖了搖頭，道，“九王爺，據我所知，西夏與大宋之間關系緊張，您的安全事關大宋安危，就這么來了，不怕是鴻門宴么？”

　　趙普聽后，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看興平，看她有什么要接著往下說。

　　興平公主一笑，低聲問，“王爺，是不是遭到了威脅，或者有什么把柄在李元昊手中？”

　　公孫瞇起眼睛，問一旁赭影，“他們很熟么？”

　　赭影趕緊搖頭，將之前趙普與興平認識的前因后果都說了一番，公孫瞇起眼睛一臉不痛快。

　　赭影則是暗笑，心說，王爺總算熬出頭了，公孫都會吃醋了。

　　趙普見興平似乎是有目的而來，就笑著點點頭，“公主還挺聰明。”說完，走到一旁坐下。

　　興平公主跟了過來，在趙普對面坐了，問，“王爺……是什么把柄？興平能不能幫忙？”

　　公孫在屋里踹枕頭，“嫑臉！”

　　赭影趕緊對他，“噓！”

　　趙普一笑，“公主，對趙普不利的，自然就是對李元昊有利的，你明日就是王妃了，現在問我這些，好么？”

　　公孫虎著臉冷靜了一點點，扒著門縫繼續看

　　……

　　大宋軍營里頭，小四子突然一個激靈，“唔！”

　　龐吉在他一旁正昏昏欲睡，就覺小家伙小腿一蹬……踹了他的肚子一腳。力氣倒是不大，龐吉揉了揉肚子，心說，哦，娃娃長個呢……殊不知，小四子正做夢呢，夢里公孫咬牙舉著燒火棍追打趙普，他正在幫趙普使勁。

　　龐吉湊過去看，心說真可愛呀……剛過去，就見小四子突然一把揪住了石頭的尾巴，“九九！”

　　“吱吱！”石頭讓他拽得一蹦，吱吱叫著看他。

　　石頭這一動小四子也醒過來了，緩緩睜開眼睛，躺著發呆。

　　龐吉趕緊上前，“哎呀，小四子，醒了啊？”

　　小四子盯著龐吉看了一會兒，良久……才又翻身摟住石頭的爪子繼續睡，嘴里嘟囔了一句，“爹爹……”

　　龐吉在一旁捶胸……可愛死了！老天爺賜我個孫兒吧！要死了！

　　趙普的話問完，興平只是淡淡一笑，“九王爺，興平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也知道些天下大勢。這遼、宋、夏要呈鼎立之勢，才能有天下的太平，一旦兩方相爭傷了一方，那勝的一方必然實力大增，到時候唇亡齒寒……必然危及另外一方。”

　　趙普皺眉。

　　“我知道，王爺想要一統天下，最大的敵人不是大宋、不是遼國而是你九王爺。”興平公主說著輕輕嘆氣，“我來和親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遼國內部大亂，根本無暇迎戰，這個時候若是宋朝被夏侵吞，那接下來就是我遼國……所以我來之前，太后就跟我交代了，讓我無論如何阻止夏宋交戰，平安送你們回去——留下了趙普，才能留下這一世的太平！”

　　赭影低聲對公孫說，“哎呀，這興平公主還挺有些見識的啊。”

　　“裝的，另有所圖呢！”公孫橫了他一眼。

　　赭影趕緊噤聲，公孫牙齒咯吱響，好你個趙普啊，你看看那興平公主看你的眼神，拈花惹草，晚上收拾你！

　　趙普聽了興平一番話，心中也的確早有這種準備，料定遼國這次派人來和親是另有所圖，千挑萬選送了個不怎么漂亮的宗室之女來，肯定有原因的……原來原因在這兒啊。

　　“王爺。”興平又問，“王爺如果方便的話，告訴興平出了何事，興平一定竭盡所能幫忙！”

　　趙普聽后，點了點頭，道，“公主那么聰明，有些事情，我不說想來也能猜到吧。”

　　公孫冷冷一笑，心說，趙普夠奸的啊！讓那公主自個兒琢磨去，就是不從嘴里說出八王爺三個字來！

　　興平輕輕嘆了口氣，“王爺還是信不過興平？”

　　公孫又踹了枕頭一腳，“裝！”

　　趙普站起身，“我與蕭太后有過幾面之緣，也聊過一次。

　　“太后也是非常仰慕王爺。”興平立刻點頭。

　　“公主……有些事情，你必然清楚。”趙普慢條斯理地道，“我孤身前來，可李元昊也沒法子抓住我。”

　　興平點了點頭，“的確。”

　　“在我看來，沒有什么能與大宋安危相提并論。”趙普接著說，“就算我死在西夏，我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部署。”

　　興平沉默不語。

　　趙普突然轉眼看她，眼神犀利，“倒是如果李元昊有什么閃失惹惱了我，我定然與西夏兵戎相見，兩敗俱傷……”

　　興平一愣，公孫在屋里點頭，“好樣的趙普，有腦子！”

　　赭影在一旁搖頭，公孫能當著趙普的面夸他就好了。

　　“王爺的意思是……”

　　趙普道，“雖然蕭太后聰明絕頂地位尊榮，但是我并不太愛和女人談事情。”

　　興平皺眉。

　　“哦，別誤會。”趙普趕緊輕輕一擺手，“我本身對女人沒什么意見，但是男人和女人談事，容易上當。”

　　興平臉上微微有些漲紅。

　　“要知道，你這可憐兮兮地一裝，有些男子氣概的必然順著你的意思走。”趙普站起來，“如今天下平定，按照實力來排定，依次是宋、西夏、遼……還有一些周邊的小國。”

　　興平臉色變了變，低頭不語。

　　“遼國內亂群龍無首，各家紛爭再加上之前與大宋那一役損失慘重，李元昊若是要滅遼你們毫無勝算。如今，李元昊有兩條路，要么先滅了遼國，與我大宋對峙數載，再看到時候誰的勢力更強大。要么就跟我大宋拼個你死我活，然后雙方都實力折損過半，讓遼國得個漁翁之利。

　　興平就覺得額角見汗……意識到自己還是有些大意了。出門前，蕭太后就對她千叮萬囑，千萬不要試圖去誆趙普或者給他下套。只是她一直以為趙普勇猛有余而智謀不足……沒想到老謀深算啊。

　　趙普看了看興平，接著道，“公主，你這次來和親，一是為了拖住西夏，不讓他攻打大遼，二是為了挑起西夏和大宋的爭端，好讓我們鷸蚌相爭，你們休養生息后，漁翁得利。”

　　“就是這么回事！”公孫一握拳，“說得好！”

　　興平公主笑得尷尬。“王爺……您想得太多了。”

　　趙普搖了搖頭，“公主，你沒想到我來了，于是你意識到，挑起夏宋戰爭最好的法子，就是現！聰明如你，定然猜到了其中大概的糾葛，我不妨告訴你，你猜得不錯 ……只不過，有一點你肯定料不到。”

　　興平抬眼看趙普。

　　趙普冷笑一聲，“我要殺的，是殺我親人的人，不管他是誰，是那一邊兒，我若是要滅西夏，必然會先滅遼國，一個都別想跑！”

　　興平下意識地一個激靈，頭一次覺得趙普這人可怕，最開始他救自己的時候，總覺得他應該是很仗義的莽夫，沒想到會有如此智慧和謀略。

　　“王爺……是在威嚇興平？”

　　“不敢。”趙普搖了搖頭，“對了，興平公主，不知道支持哪家王子稱帝呢？”

　　興平一愣，嚯地站起來問，“王爺，您的意思是……”

　　趙普暗自冷笑，這姑娘雖然看起來單純，但是人可不單純，心思細膩不說，還很有些野心。

　　“公主，你如今來和親，實則是盤死棋，無論哪方得了好處你都不討好，還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趙普低聲道，“不過若是公主能幫上我的忙，我便是欠了公主一份人情，我這份人情，可比遼國西夏任何人的人情，都要值錢啊！

　　興平一愣，看趙普，“王爺說話算話？“

　　“笑話。”趙普一挑眉，正色道“我趙普一言九鼎，你心中有數，我不逼你，慢慢想。”

　　興平想了想，考慮片刻，點頭，“好！可是，我有個條件。”

　　“嗯。”趙普看她，等她說條件，估計是保證她安全之類的。

　　可就見興平沉思了良久，抬眼說，“事成之后，太平盛世……我想王爺納我做妾！”

　　“咳咳……”趙普差點兒讓自己的口水嗆死，心說……哎呀我跟你這丫頭什么仇啊，你不知道我家公孫在里頭啊，萬一聽見了呢？！

　　趙普這可是多慮了，因為公孫不是萬一聽見了，而是完全聽見了。

　　赭影就見公孫一張白臉由青轉黑，瞇起眼睛咬著牙，心說，完了王爺死定了死定了！

　　“阿嚏……”

　　小四子打了個噴嚏翻了個身，一旁龐吉輕輕戳戳他，“小四子，起床了呀，再睡天黑了，起來消消食，吃了晚飯再睡。”

　　可就見小四子摟著石頭的尾巴滾了滾，嘴里嘟囔，“哎呀……九九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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