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前塵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可以當做番外看,很肥喲~~
沈家,是一個傳承了幾代輝煌的家族。
沈長空,是這一代的唯一繼承人,從出生起就註定了一世的尊貴。
世代傳承的大家族裡,總是利益多過人情,在沈長空的記憶中,父親總是全世界各國的飛,除了偶爾回家要考校他的功課時才會召見他;母親如同一隻花蝴蝶,比起在家教育孩子,更喜歡同貴婦人們聚在一起,喝喝茶做做美容,只有在別人誇獎了他順便恭維了自己後,才會對他和顏悅色。
好在沈長空天生理智,從不為這些所煩惱,一直肆意的成長著,哪怕他的親人有也當做沒有。
直到二十歲那年。
他早在幾年前就完成了家族課業,現在掌管了家族旗下的一家娛樂公司,獲邀參加了華夏最富盛名的音樂學院的校慶。當他百無聊賴地坐在台下,其實是在思考下個企劃該如何獲得時,一陣可以滲透靈魂的鋼琴聲響起,讓他回過了神。
臺上是當年青澀的莫子軒,十七歲考入了中央音樂學院,在校慶上作為新生代表演奏。第一眼是驚豔的,沈長空在娛樂圈裡見慣了各種美人,卻沒有莫子軒給他的感覺震顫。那些美人身上總是帶著各種各樣的勢利因數,不像莫子軒,眼裡太過清澈,只有在面對鋼琴時會變得專注神聖。
那一刻,沈長空是明白的,莫子軒對鋼琴的執著。
莫名的,沈長空沒有理會校長的詢問,直接走到後臺,看著莫子軒有些靦腆的躲避一個討厭的女人的狼爪,心裡不知怎麼的就冒出一股火氣。於是他走了過去,直接忽略了一旁討厭女人的驚呼,說道:「莫子軒,我很欣賞你,明天來公司報導。」
沈家國際級別的大家族,哪怕是在全球,也能排入前二十名,他管理的娛樂公司只是家族其中一個產業,但在國內,也是鼎鼎大名的。沈長空懷著一種不知名的原因說了這句話,成功地感覺到了某個女人嫉妒的目光,卻也看到了莫子軒清澈依舊的目光。
沒有激動,沒有驕傲,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然後回道:「好。」
沈長空非常滿意,對莫子軒的欣賞又多了一些。
從那以後,他時常可以在公司看到莫子軒的身影,不過最常見到的還是在琴房裡。少年的稚嫩和青年的成熟,在莫子軒的臉上交織,認真地演奏著鋼琴或是修改著五線譜,陽光偶爾會灑落在他的側臉上,朦朧的光暈險些讓沈長空以為自己看到了降臨世間的天使。
那一瞬間,沈長空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只是沈長空並沒有魯莽,他從未經歷過這種讓人心跳急速的感情,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再加上公司的不斷擴大,讓他每天的睡眠時間都只有五個小時,一大堆的企劃案等著他處理,所以他給了自己一個時間。
他離開了華夏,飛往美利堅,在那裡待了整整兩年,開闢公司的國外市場。在這裡的每一天,他總是會不經意的想起莫子軒,再從為莫子軒安排的助理那裡瞭解他的每日生活以及各種小習慣,都讓他一步步地淪陷。
直到再次相見時,他聽到了血液在叫囂著擁有的聲音,才下定了決心去追求。
他將自己的空餘時間織成了一張網,溫柔的纏住了莫子軒,並在半年後成功地擁有了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輕鬆而愜意的,莫子軒是個很迷糊的人,除了對他愛好的鋼琴,其他的事情簡直遲鈍的一塌糊塗。
沈長空確定自己喜歡他這個樣子,並且願意寵溺他包容他,愛意在一天天的加深,讓沈長空懷疑,自己是否先天冷情就是為了迎接這一次的炙熱。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整個生命裡唯一的色彩就是莫子軒,所以他一直將他捧在心口呵護著,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身上的黑暗。
只是,兩人的關係還是被人知道了,莫子軒被迫提前從學院畢業,甚至於同家裡人斷絕了關係,還是依然堅持要和自己在一起。沈長空第一次失態,對著莫子軒不平靜的睡臉又是心疼又是高興。
心疼於莫子軒對他的付出,白天強顏歡笑,夜裡卻獨自哭泣;高興於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並不是自己在演獨角戲。
沈長空親親莫子軒的額頭,嘆息,卻不願意放手。那是對莫子軒的褻瀆,對感情的褻瀆,以及對自己的褻瀆。也許是知道莫子軒的家人終有一天會願意接納兩人,所以他敢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天下間哪有不包容孩子的父母,自己是卑鄙的。
原來的房子不能住了,即使社區的保安設施很好,也抵不住無處不在的狗仔隊,那些報紙雜誌上惡意的猜測,總是讓人惱怒不已。而且他們總是陰魂不散,在自己弄垮了好幾個最為過分的雜誌社後,依舊有小報小社層出不窮。
莫子軒曾經說過,他想要一座小小的別墅,白色的牆壁掩映在茂密的樹林裡。別墅後面要有一個大大的花園,種滿了各種鮮花,還要有一個玻璃小屋,裡面有一架斯坦威,還要有兩個籐椅,陽光燦爛時,可以在這裡曬曬太陽,彈彈鋼琴。別墅裡的房間要有很大很軟的床,地上有厚厚的毛毯,早上的時候陽光可以從落地窗戶照射進來。
沈長空在心裡勾畫著今後兩人的家,趁著莫子軒獨自創作或是去外地演出的時候,開著車去各個別墅區逛,最終看到了位於永樂山山頂的小別墅。是二手的,主人要賣掉別墅移民國外,雅緻的造型,周圍的環境以及那個大大的花園讓他非常滿意,於是派了手下秘密地買下。
其後的兩個月,他親力親為地將別墅裝修好,然後迫不及待地帶著莫子軒搬了進來,那個晚上,他第一次進入了莫子軒的身體,兩人糾纏到了天亮。
這片別墅區,只有這一棟在山頂,其他的都在山腰以下,所以周圍十分的清淨。外界雖然知道莫子軒是同性戀,卻並不知道物件是誰,沈長空沒有站出去聲明,因為他知道家族裡不會允許,他身為繼承人,是要給家族留下血脈的。
可是他不願意,在對待愛情的問題上,他始終忠貞不移,所以他一直瞞著家裡人,拚命地工作,想要擁有自己的勢力。
又是幾年過去了,他三十歲,莫子軒二十七歲。他有了自己的力量,莫子軒也成為了頂級的鋼琴大師,他無數次地坐在台下,看著那個在臺上彈奏著鋼琴,令所有人目眩神迷,無比閃耀的人,心裡充滿了驕傲——那是我的愛人,可以和我比肩的愛人。
每天的每天,他吃著越漸美味的食物,坐在開滿了鮮花的花園裡批閱檔,或是靜靜地喝茶,聆聽天籟的聲音。恍然以為,這樣的美好可以持續一輩子,他亦願意為之付出所有。
可是,現實是,家族給他的最後時間到了。已經三十歲的他,必須承擔起一個繼承人該有的責任——結婚生子。他的父母直接給他安排了一個未婚妻——一個比沈家要差一些,但也能排入前五十的家族長女。
兩家的聯姻無疑是雙贏,在他們之間有某個合作項目的時候,所以他的反駁都被無情的駁回。沈長空面無表情地說起自己的愛人,他的母親卻尖利地對他說:「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和你那個小情人出雙入對的消息,早在七年前我們就知道了。你以為我們容忍你這些年是做什麼?」
「別否認!你無法做任何事!別想著你自己的勢力了,那對於你這個年齡的年輕人來說,是很不錯了,可是對於一個屹立世界頂端百年之久的大家族來說,還差的遠。你想要和我們硬碰硬,倒是死的第一個就是你那個小情人,或許我可以先從他的家人下手,讓他主動離開你?」
沈長空狠狠地握緊了拳頭,才讓自己的思維不至於陷入空白,瞳孔縮的緊緊地,問道:「這幾年,我一直在你們的監視之下?」
「當然!繼承人的生活我們怎麼可能不關注?記住我的話,這不是商量,而是決定,你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沈夫人冷冷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留下沈長空站在原地,許久許久。
沈長空沒有死心,他安排一些人守在莫子軒身邊,同家族勢力對抗起來,卻在收到莫子軒險些被車撞死的消息後陷入了崩潰之中。他知道,這是家族給他的警告,下一次,也許他看到的就是莫子軒的屍體。
這一晚,沈長空壓著莫子軒做了一次又一次,在對方昏沉地睡去後,失聲痛哭。是的,他妥協了,是他太過幼稚,太過自以為是,才讓莫子軒陷入危險之中,他寧願莫子軒恨他,也不願意看到他了無生氣地離開他的樣子。
此後的世界,彷彿一下子變成了黑白一般,他沒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工作,然後在淩晨回去,呆呆地望著莫子軒不安穩的睡容。他知道,莫子軒的擔心,莫子軒的傷心,莫子軒的無助,甚至連彈奏的鋼琴也變得悲傷起來。
在家族的安排下,沈長空看到了他所謂的『未婚妻』——周敏,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對方眼裡的愛慕不能讓他有任何的動容,對方的親近不能讓他有任何的衝動,他恨這個女人,恨他的家族,更恨他自己——是他太過無能,沒有辦法保護好莫子軒,才導致兩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在一次兩人吃飯的時候,他看到了莫子軒彈琴的樣子,這樣專注的他,有多久沒見了?他甚至不敢在白天去看他,只能一整夜的對著他的睡容發呆。
見他望過來,沈長空忍住了心裡的苦澀,對周敏笑開,對方的受寵若驚他不能動搖絲毫,心裡卻因為眼角掃到莫子軒不可置信、絕望、哀戚的模樣緊緊地縮成了一團。
比起讓莫子軒繼續消瘦下去,沈長空寧願,他恨他,哪怕沒有愛,也希望他能記得自己。
再後來,他和周敏結婚了,卻在船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沒想到母親居然邀請了他,沈長空心中的恨意越漸高漲。他瘦了,本就纖細的身子現在更是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皮,卻依舊風度不減,還是那個令他著迷不已的人。只是他的眼裡不再有溫柔的光芒,而是空洞而蒼白的,像是一潭死水。
沈長空多想自己能夠有勇氣,走過去緊緊抱住他,可是他看到了母親眼裡的威脅,以及上面兩層一個窗戶後的槍支,正對著莫子軒的腦袋,像是在告訴他,『你要是敢有任何舉動,他就死定了』。
沈長空此時恨透了懦弱無能的自己,讓他想要大喊大叫,直接衝過去殺掉這裡的所有逼迫他的人。或許他已經瘋了,但是他知道,這是他根植在靈魂的仇恨,終有一天他會的。
他強顏歡笑,對著周敏表現的無比柔情,眼角卻在注視著莫子軒的一舉一動。他的傷痛,落在自己的心裡,每每都劃下一道見骨的傷痕,痛的他想要窒息。
好不容易完成了儀式,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卻還是忍不住站在房間裡,觀察著莫子軒。看著他獨自站在船舷,扔掉了他送的戒指,這一刻,他幾乎想要衝下去。
然後,他聽到冷冷的哼聲,一陣高跟鞋的「嗒嗒——」逐漸遠去,他卻沒有心思去管。這使得他幾乎為此悔恨了一生,因為他錯估了女人的嫉妒心。當他看到周敏出現在莫子軒身後,並狠狠地將他推下了海,他的眼前幾乎一片黑暗,只能嘶吼出聲。
他直接從窗戶跳到了下一層的地板上,雙腿的疼痛他管不了,只是機械地重複著動作,然後跳進了海裡。海水十分冰冷刺骨,逐漸地滲透入他的四肢百骸,逐漸凍結了他的靈魂,因為他看到了絲鮮紅,那是血的顏色。
沈長空迅速地遊了過去,拖著莫子軒往上游,而莫子軒閉著眼睛,鼻子裡不斷流出鮮血,安靜地像個沉睡的娃娃,任由他拉著扯著。直到沈夫人氣憤地派人將他們撈了上去,在船上醫師沉重地搖頭後,他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夢裡,他們依然還在一起,可是很快的就變成了漫天的血紅,所有的景物都變成了血紅色,而莫子軒再也不見了。
直到幾天後,憔悴不堪的沈長空親眼看到莫子軒被推入焚化爐,最後變成一罐蒼白的骨灰,才不得不承認,他的摯愛已經永遠的離開了。
從那以後,他的生命裡只剩下了報仇,他用了五年的時間,將家族裡的黑暗勢力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上,然後藉著周敏打擊了對方那個家族,並循序漸進地吞併了他們。在沈老爺和沈夫人興高采烈地想要舉辦宴會來慶祝的時候,沈長空帶著一身鮮血走進來,將他們的權利徹底的剝奪了,並將他們囚禁在了一座野外孤島上,直到他們生命結束那天。
當初的罪魁禍首全部得到了懲罰,沈長空覺得自己沒了支撐,身體迅速地垮了,在三十五歲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齡,他卻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苟延殘喘著。還好,他想到了一件事——莫子軒曾經提過的那個孩子。
莫子軒很溫柔,他對沈長空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十分抱歉,於是想要去收養一個。沈長空雖然很不喜歡小鬼,但看著莫子軒帶著期望的眼神,也就隨他了,只要那個小鬼不打擾他們兩人,他就無所謂了。
莫子軒尋找了很久,找到了一個十分乖巧聰明的小孩,只是還未等他們去領,就分開了。而那個孩子,現在應該已經十歲了,不知道還在不在那個地方。
他雖然很恨沈家,但自己畢竟是沈家人,沈長空想著在離開前可以把那個孩子帶回來,當做繼承人培養。即是完成了莫子軒的心願,也讓沈家可以繼續傳承下去……
找到那個孩子以後,沈長空才知道,他依然在那個孤兒院,默默地等待著,當初那個承諾要成為他爸爸的人來將他領走。莫子軒是公眾人物,他的去世那個孩子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還是等著。期間不是沒有別人想要領養他,但是他總是拒絕,說自己有爸爸的。
沈長空紅著眼睛,告訴他:「我是你爸爸派來接你的。」
孩子看了他一眼,提著小包袱跟他回到了那棟小別墅。
沈長空感覺到了生命力的日益衰退,便對被他取名為沈軒的孩子十分嚴格。沈軒也十分聽話,默默地汲取著知識,直到沈長空的生命終結,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十分優秀的家主。沈長空死後,他娶了沈家分家的一個女人,保留了沈家的血脈,並一代代的傳了下去,直到三百年後,沈長空出生,已是軍界第一的大家族。
沈長空的前十年是虛度的,整日封閉著自己,像個自閉症的孩童。直到一次,他到林家參加宴會時看到當時小小的林子軒,太過相像的容貌讓他震驚,卻並沒有讓他有將林子軒當做莫子軒替身的想法,因為那是對莫子軒,他的摯愛的侮辱。
然後他看到了那塊玉珮,讓他有了奢望——既然他重生了,莫子軒是否也會重生?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但他終於找到了前進的目標,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也要等待。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八年後,當他看到那個在花園裡澆花笑的純真快樂的人時,他終於知道,他的愛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