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君心
下了大半日的雪,青石路上有些滑,小路子腳下有些不穩,燈籠裡的燭火明明滅滅,把路照得晃人眼睛。
胤禛的步子雖然沒有丟了阿哥的風範,但是步子邁得挺大,跟在他後面的下路子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了。
「主子,小心路上滑,」小路子看得心驚膽顫,直到趕到七阿哥的處所,才鬆了口氣。
「給四阿哥請安,」巡邏的禁衛軍見到四阿哥這麼晚還往七阿哥的院子趕,掩住心裡的驚訝,齊齊請安。
「無須多禮,」胤禛對禁衛軍點了點頭,機靈的小路子已經去給守門的小太子說明來意,主僕二人進門沒有得到半分阻攔。
「奴才給四阿哥請安,」胤祐住的房間外,守著兩個太監,見到胤禛到來,忙下跪請安,但是卻不敢直接給胤禛開門。
胤禛知道宮裡一些忌諱,心裡儘管擔心,仍舊忍下想要直接推開門的衝動,寒著臉問道,「七弟怎麼樣了?」
一個太監回道,「回四阿哥,主子半個時辰前用了藥便睡了。」
就在此時,福多從走廊上過來,給胤禛請了安,「四阿哥吉祥。」
「七弟怎麼病得這麼厲害?」胤禛皺眉問,「你們下面的人怎麼伺候的?」
福多知道四阿哥關心主子,看了眼四阿哥身上還有頭頂沾上的雪花,四阿哥怕是剛得了消息就匆匆趕了過來吧。想到這,福多便推開門,壓低聲音道,「四阿哥,主子病了好些天,主子只當是小毛病,也沒注意,誰知到了昨兒晚上又受了寒,今日便起不來了。」
胤禛眼神掃過小路子,但是想到屋子裡睡著的胤祐,進了外室。福多弓著身替他打了簾子,輕聲道,「主子這會怕是已經睡熟了。」
胤禛點了點頭,進了內屋,福多進去點了一盞燈。
在外屋等候的小路子卻打了個寒噤,這次主子怕是要罰他了。
胤禛進了內室,視線放到屋裡那張雕花床上,淺青色蚊帳掩的死死的,他看不到床上的人是何模樣,屋子裡點著炭火,很是溫暖。
他抬腳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一陣咳嗽聲,不禁腳步加快,掀開蚊帳一角,在暗紅的燭火下,胤祐的臉色仍舊慘白,呼吸帶著病態的沉重。伸手摸摸額頭,仍舊有些燒,他皺了皺眉,心中又有些後悔,若是這幾日抽一天去無逸齋,他也能發現胤祐身體的不適。
遠之則憂,近之則怕,他這份不堪的心思,又該怎麼掩藏住?
掏出身上的手帕輕輕擦去胤祐額上冒出的虛汗,胤禛輕微歎了口氣,想彎下腰把床上之人整個擁進懷裡,卻又只得繃緊身子站在一旁。
床上的胤祐也許潛意識裡面覺得熱,忍不住用腳去踢身上厚厚的被子。胤禛見狀,忙按住他的腳,這身上發熱,出一身汗便要好很多,這會兒若是踢了被子,明天恐怕更要遭罪。小心的壓好被子,胤禛在床沿邊坐下,張開雙臂,把胤禛身體兩側的被子給壓住,輕聲哄道,「七弟,別鬧,明兒就好了。」
「熱…」胤祐扭了扭身子,一張臉由蒼白變得通紅,「好熱,放開我。」
「一會就好,一會就好,乖乖的,」胤禛和衣在胤祐身側躺下,左手輕輕拍著鼓鼓的被子,「忍一忍,一會就不熱了。」然後用自己冰涼的掌心觸摸胤祐的臉蛋。
胤祐把臉蛋往胤禛掌心蹭著,「嗯,好涼快。」一會兒後,便又沉沉的睡去。
站在簾子旁的福多見到這一幕,垂下腦袋,心下想,下午各家主子都送了東西來時,他以為四阿哥與自家主子鬧矛盾了,現下看來,恐怕是自己想岔了。
胤禛又陪了胤祐一會兒,見他沒有再踢被子的跡象,才勉強放心的走出內室,對福多吩咐道,「夜裡記得多去瞧瞧,別讓你家主子踢了被子,要你家主子一定要記得吃藥,他若是耍賴不喝藥,你差人來告訴我。」
「庶,」福多聽著四阿哥的吩咐,連連點頭。
「要是需要什麼,找小路子就是,」胤禛頓了頓,又道,「熬藥找個細心的宮女。」
「奴才省得了,」福多再次行禮。
「天兒不早了,爺也該回去了,」胤禛看了眼內室,「細心伺候著,若是七弟有什麼不適,爺我都打發你們到浣衣局去。」
「庶,」福多見胤禛要走,叫小太監拿了傘和暖手爐,「四阿哥,你且顧著身子,若是主子知道您今兒晚上來沒有帶傘,落得滿身雪花粒子,必是又要念了。」
「你倒是個貼心奴才,」胤禛接了暖手爐,他身後的小路子接了傘,主僕二人便離去了。
福多感慨的想,宮裡是誰說四阿哥冷面不好相處的。瞧瞧四阿哥對自家主子的呵護勁兒,就跟老子對兒子似的。
胤祐第二天起來時,精神頭好了很多,只是一身都是汗,有些不舒服,這時候也不敢洗澡,只好擦了□子,喝了一碗粥,便又靠坐在床上。
「主子,該喝藥了,」芸珠端了藥來,黑乎乎一碗,還冒著白煙。
胤祐不是真正的半大少年,也不是羞答答的姑娘家,於是也不要芸珠一勺勺的喂來折磨自己,端過碗一口氣喝了,也不吃芸珠遞來的蜜餞,「外面的雪可是下大了?」
「主子怎麼知道的?」芸珠放下藥碗,「一片片跟鵝毛似的。」
胤祐笑了笑,「你的頭髮上沾了不少雪花。」雪要是小,芸珠走在長廊上,又怎麼會在頭髮上沾上雪?
「昨兒晚上就已經下大了,」芸珠理了理胤祐蓋在腰間的被子,端了一杯水遞給胤祐,「聽福公公說,昨夜四阿哥趕來的時候雪下得正大,四阿哥頭髮上都積了一層雪。」
胤祐接過被子,漱了口,才問道,「四哥昨夜來過?」
「來過,今兒早上又讓人送了不少東西來,」芸珠把東西收拾了,出了門。
胤祐埋頭看著被子上繡的花紋,出了神。
「皇上駕到,」外面太監的聲音讓胤祐微微一驚,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一隻手按住,「躺回床上去,生病了還折騰呢。」
「兒臣失禮了,」胤祐也不繼續掙扎了,任由康熙把他按到床上靠坐著。
康熙親手給胤祐蓋好被子,又拿了軟墊子放在胤祐的腰後,「生病了還用得著這些虛禮,病好些了麼?」
「謝皇阿瑪體恤,兒臣已經沒有大礙了,」對於康熙的溫和胤祐有些不適應,他腦子裡轉了轉,「而且我剛剛還喝藥了,沒用奴才伺候。」
「哦,咱們的小七是男子漢了?」康熙聞言露出一絲笑意,「要是你每次喝藥都不用奴才伺候,等你好了,皇阿瑪賜你一塊暖玉。」
暖玉是個稀罕玩意兒,胤祐聽到這話,也不掩飾自己想要的意思,「那等兒臣好了,皇阿瑪你一定要記得給兒臣。」
「好,」康熙看著胤祐毫無血色的臉,想起自己那些夭折的兒子和女兒,心頭軟了兩分,「那小七要記得早些好起來。」
胤祐點頭,「兒臣要做一個滿洲勇士。」
康熙臉上笑意不散,「好,做一個勇士。」
「皇上,成嬪娘娘求見,」一個太監小心翼翼的來報。
康熙明白成嬪是來看小七的,點了點頭,「讓成嬪進來吧。」
成嬪來的時候沒有想到皇上下朝後回來看胤祐,她進了內屋,規規矩矩的給康熙請安,雖然心裡擔心胤祐,卻也不敢在御駕前失了規矩。
康熙看出成嬪的焦急也不為難她,囑咐了胤祐兩句就準備走。
胤祐見康熙要走了,伸手拉拉康熙衣袍一角,「皇阿瑪。」
見到胤祐這個動作,成嬪嚇白了一張臉,倒是康熙露出一分笑意,「胤祐還有什麼要告訴皇阿瑪的?」
胤祐鬆開康熙的衣角,「別忘了答應兒臣的暖玉。」
被胤祐的小兒姿態弄得又好笑又覺得無奈,「朕不會忘記的,你安安心心的養病。」
出了院子,康熙對身後的李德全道,「李德全,等下你記得把朕私庫裡的那塊上好暖玉給小七拿來,免得這孩子整日惦念著。」
「皇上心疼七阿哥,老奴定不敢忘,」李德全素來與七阿哥交往不多,不過印象裡這個七阿哥除了憨直些,其他也是好的。
康熙聽著李德全的話,道,「那小子還說做滿洲勇士,以朕看,他倒是像個小貪財。」話上雖帶著責備,語氣卻是極好。
李德全心如明鏡,七阿哥此舉雖說失儀了些,但是這份孩子對阿瑪的心態取悅了皇上,畢竟萬歲爺他是個皇帝,但仍舊是個阿瑪。為人阿瑪者,總會有心軟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小七:嗯,好熱,好熱。
四四:等一會,等一會就好了,別動。
半晌後···
小七:好涼,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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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友情提示,發燒的時候,別踢被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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