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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不靠(四喜丸之 丸2)》第6章
6

6、Chapter5 ...

  “RAY!”

  石磊抬起頭,看向沖他招手的皮埃爾。

  近午的陽光有些刺目,他眯著眼睛也招了招手。差不多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踩著沙石地面,細碎的響聲,穿過連綿成片的葡萄園,可見不遠處白牆灰頂的石造城堡,古樸親切,沿牆的一溜紫紅色的石楠花豔麗得招搖。

  “RAY!”皮埃爾鍥而不捨地招手,石磊笑笑,加快了腳步。

  這是法國南部蒙彼利埃鄉下的一個小鎮,作為葡萄酒的古老產地,大小酒莊星羅棋佈。皮埃爾正是無數個酒莊老闆之一。經營了上百年的家族生意,還可以一直做下去,真是幸福。

  石磊曾經認識一個獄友,在暴力和爭地盤的間隙裡,給他講述自己在法國學品酒的經歷。那人是個毒販子,沒多久就判了極刑,然而石磊始終清晰地記得,他描述某種酒初醒時那股纏綿的黑醋栗香味,兩眼亮晶晶的,滿臉沉醉。

  石磊小時候泡藥酒的副產品,除了體格靈活外,五感也變得異常敏銳,包括嗅覺和觸覺。

  出來後有心瞭解一下,也知道紅酒在中國日漸流行,這市場大有可為。

  綜上,拿到成國權留下的錢,他決定去法國學習紅酒相關的知識。

  法國的公立學校只用法語授課,申請入學也比較麻煩,私立學校貴很多,但有英文教學,申請也方便。既然經濟上不用擔憂,石磊就選了後者。錢可以再掙,想做的事卻不是總想做的,錯過了可能就沒有那個情緒。

  雖然波爾多是最出名的葡萄酒產區,不過石磊選了蒙彼利埃,還是受那獄友的影響。

  葡萄酒的相關專業分釀酒品酒及銷售管理兩大類。石磊想學品酒。此類專業通常要求相關生化植物學背景。他念到高二就輟學,由成國權請了老師專門教他計數、英文與其他一些需要的技能。獄裡也有文化課,不過基本是充數。好在找蘇三做些假的文憑材料很容易,前後不到三個月就辦妥了。

  法國人學東西實在,尤其對葡萄酒有種神聖的自豪感,所以學品酒的關鍵一步就是必須要去酒莊真實參與葡萄酒的種植釀造過程。通常至少三個月,嚴格一些的就更長久。

  而石磊來到皮埃爾的酒莊差不多已近九個月。皮埃爾是地道的法國人,會一點英文,但不願意跟非英語國家來客說英文。他們的意思是,你既然可以學說英文,為什麼不可以學說法文?而石磊的法語僅限於打招呼,但這並不妨礙兩人的交流。

  通常都是小老闆興高采烈地邊比劃邊一嘟嚕一嘟嚕冒法文,另一個淡淡笑著,默默點頭。

  法國南部的小鎮,因為空曠,那些歷史久遠的房子,充沛的陽光,都給人很安靜祥和的感覺,而空氣裡隨處飄送的酒香,熱情的當地居民,又是如此生氣勃勃。

  在餐桌上,皮埃爾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喝了口自家的葡萄汁,大笑起來。

  石磊看著他紅撲撲的面龐,矮棒槌一樣的手指靈活地敲擊桌面,鼓鼓囔囔的肚子擠在腰帶裡一顫一顫的,嘴角翹了起來。

  葡萄酒被人視為品味化身,搞得那麼事兒,其實也不過是一種飲料。種葡萄的跟種其他東西一樣,都是農民。皮埃爾的摸樣一點不優雅,但他的酒照樣被人傳頌。

  在一個正常的時代,農民的心態其實是所有人裡最平和的,因為幾分耕耘,幾分收穫,一切掌握在自己手裡,而腳下就是千萬年來養育了所有的敦實土地。

  皮埃爾這一支釀酒的手勢堅持古法,一切程式都是一絲不苟的人工作業,即使有些現代工藝已經被證明有效而不損風味,他總是固執地拒絕。就像所有墨守陳規的酒莊主人一樣,他堅信要釀出好酒,最要緊的不是技巧,而是釀造者的心意。

  傳說裡某位酒莊主娶到了心愛的女人,那一年的酒就會格外甜蜜。而一旦他失去了愛人,那一年的酒就會無比苦澀又回味悠長。

  很奇怪,石磊明明不是個浪漫的人,這些話卻都信。而勞作總是千篇一律的,需要極大的耐心。更與浪漫沾不到半點邊。石磊帶著手套,用剪子,挑揀出爛的,長的不好的,破皮的和過熟的果子。一坐幾個小時。冬天的時候修剪葡萄枝,更是極度費時又單調的事。

  但他絲毫不覺枯燥。

  在監獄裡也做過同樣機械的工作,但那並非創造,只為消耗犯人們多餘的精力。現在雖然也無數次重複相同的動作,心裡的滿足和期待卻不可同日而語。

  生活還原到最初,下田幹活的時候隨你穿的舒適,餓了就吃點東西,大部分時候是法式熱狗和葡萄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洗個澡可以一下睡得很沉。

  石磊覺得這樣挺好。一直這樣也挺好。

  同批的學生裡,他是法文最差的一個,對葡萄酒的知識也最貧乏,然而留得最久的也是他。那些人走了來了,來了走了,只有他一直在。皮埃爾對他頗為讚賞,入門迅速,嗅覺敏銳,話不多,手巧,沉默卻溫和。

  皮埃爾說著說著拍了他一下,一面比劃,看上去有些激動。石磊注意聽了一下,關鍵字有下午,還有品酒。坐在斜對面的利比亞人是他同屋,這時候用英文跟他解釋說,吃了飯會有人帶客人來莊上品酒。

  這下石磊明白了。因為是葡萄酒的著名產地,經常會有人慕名而來品酒。大多數是觀光的旅遊者,也有葡萄酒愛好者自己組團來。只是一般人都會選擇名氣大,規模也大的酒莊,皮埃爾這樣的小作坊通常不在考慮。這一次是聖保羅的排程出了問題,那邊的主人就介紹了一組人來皮埃爾這裡,介紹的同時自然免不了誇兩句出品。

  自己的酒被高手同行肯定,皮埃爾那個得意就別提了。下午他就安排一些熟手幫忙張羅,包括石磊這個得力門生。不過石磊拒絕了。他自覺不擅言辭,也不喜與人聊天。皮埃爾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勉強。沒一會客人來了,領著進莊的時候石磊正拎了冰桶葡萄汁去了地裡。所以他沒看見走在那一行人隊尾的付馬林。

  ?付馬林本是在法蘭克福參加一個研討會,結束後沒有回去,難得地給自己放了幾天假,在周圍幾個國家轉轉。在巴黎待了兩天又跑到蒙彼利埃的鄉下,看看傳說中葡萄的發源地。跟著領隊在酒莊喝了幾杯,有些無趣,就一個人跑出來瞎轉悠。

  這時節正是三月,天空碧藍,排的整整齊齊的葡萄木廣袤無盡,空氣裡都是閒散的開闊。付馬林也是到了這裡才知道,原來釀酒的葡萄跟平時吃的架子藤上結的不一樣,不是和諧家屬院子裡一到時節就咕嚕亂垂的樣子,看上去倒像是灌木。

  回想一下那架葡萄總是還沒熟就被他們幾個摘了,酸得齜牙咧嘴的時候就發誓來年一定耐心等它紫透,可是臨到頭來總還是一樣等不及。跳脫輕狂的少年人,哪裡懂忍耐的意趣。反正對他們來說味道還是其次,捷足先登摘取果實的快樂才是關鍵。

  付馬林在園子裡漫無目的地閒步走著,經過靠溪邊的小坡時發現那裡躺著一個人。

  兩手枕在腦後,一頂寬邊草帽擋了臉,赤著腳,一條長腿蜷起,一條前伸。

  那姿勢說不出的懶散自在。

  ?? ? ??

  他走了半日沒見人,一時興起,不由踱了過去。

  走近了就看到這人裸著的小腿修長結實,而且肌色發蜜,不像一般老外那樣罩著茸茸一層金毛。襯衣袖子卷起,前臂也一樣裸著,不算健碩,線條卻流暢有力,手肘關節長得特別俐落。

  身材不錯,付馬林想著,在他邊上坐了下來。

  這人腦側還有個裝冰的洋鐵桶,裡面是一瓶喝了一半的葡萄汁。冰塊幾乎化完了,躺了應該有一陣了。挺會享受的。付馬林嘴角輕撇,半是嘲笑,半是羡慕。

  天近傍晚,空氣裡有種和煦的懶。付馬林打量著他帽子下露出的半截脖子,還有輪廓薄而分明的耳朵,黑頭發有些自來卷,不羈又乖順地貼在耳際,看的一時心癢,也沒多想,手就捏住了草帽的一角。

  這樣的膚色和發色,倒像是個亞洲人。

  帽子掀起,似曾相識的鼻子和下巴就這樣呈現出來。

  石磊睜開眼,正對上那黑葡萄似的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迷糊中只覺這眼說不出的美麗誘人,本能地伸手拉低,親了一口,嘴唇的觸碰很真實,涼而糯,還帶點酒味。頓了頓,放開,再看的時候就發現這雙眼及其主人並非幻影,而且雖然是一年前的事,他也算半個熟人。忍不住笑:

  “怎麼是你?”因為很久沒開口,聲音有些啞,低低的,卻帶著明顯的喜悅。

  付馬林頗恍惚了一下。他喝的不多,至少不夠產生錯覺。

  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時間,這個曾經費時找了近月的人,在過了那麼多天后,又再度莫名出現在眼前,莫名到與他的第一次照面差相仿佛,毫無徵兆,讓人措手不及。然後這個吻又是怎麼回事?仲夏夜之夢?

  那時候找人付馬林自認沒太用心,找不到了除了心底小小失望也沒怎麼難過。然而再次看見石磊的瞬間,一開始的恍惚下去後,居然就有一陣尖銳的氣憤躥到胸口。我擦,我說怎麼再沒見到人,原來跑這裡來了,叫我好找。

  不忿如雪球滾大,讓一貫自認對勾搭絕緣而從善如流的付某人,在他鄉遇故知的當口,小愣了片刻後悻悻道:“你誰啊?我認得你嗎?”

  石磊面上一呆,慢慢坐起,等人站定以後,臉上已經恢復平靜。拎起身邊的鐵捅,轉身走了。

  付馬林看著他離開,也跟著發呆。

  剛才那算什麼中二反應?太矬了。他懊惱之餘,不免好笑,另一面還抽空仔細打量石磊的背影。之前幾次接觸都太快太亂,倒沒留意到這人的身段很是勻稱,回想剛才他躺在那裡的姿勢,突然就有些心熱,舔舔嘴角笑了。

  五月的時候同屋的利比亞人很興奮地八卦給石磊,說班上新來一個插班生,也是個中國人,而且很巧的,還分到了皮埃爾的農場。

  石磊微微有些詫異,他選的學校並不出名,皮埃爾的要求又比較龜毛,來新人已經少見,中國人更少見,又被分到這裡——不過他只是笑笑,並沒多問。

  利比亞人很失望,他這個同屋話少得讓人沮喪,一開始還以為是語言的問題,好容易來了個中國同胞,肯定會很興奮吧,結果還是一樣的德行。聳聳肩,算了,反正混夠三個月他就可以走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皮埃爾領著新同學給大家認識。

  “Merlin。”

  “Bonjour。”新同學很是落落大方,眼彎彎地跟眾人打招呼。

  石磊沖他點點頭,在其餘人呆滯後的熱烈裡顯得淡淡的。

  “長得真好看啊,果然是有魔力的法師。”利比亞人晚上回到宿舍還忍不住發著感慨。

  “Bonne nuit。”石磊上了床,翻身向裡。

  利比亞人被打斷話頭,很是掃興,撇著嘴嘟囔了幾句,終於也上了床。白日的勞作消耗很大,沒多久就響起鼾聲。石磊在那動靜裡睜著眼,想起了城堡邊沿的石楠花剛開的摸樣。豔魅的紅。

  新同學帶來的騷動沒多久便平息了。大家發現這人雖則老是笑嘻嘻的,長得也招人,可脾氣似乎很不好接近。同是亞洲面孔,卻幾乎沒見過他與石磊兩個用中文交談。

  跟皮埃爾用法語,跟其他人用英語。

  到後來,眾人又懷疑他大概並不是中國人。本來麼,在很多歐美人眼裡,亞洲人根本很難區分。就好比在中國人看來,白種人都長一個樣子,只是被認錯的人會很氣憤罷了。

  對石磊來說,該幹活的時候幹活,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琢磨的時候琢磨,一切與原先並無差別,雖然他偶爾也會跟著大家多看兩眼那個人。不過也只是兩眼就放下了。

  利比亞人回城那天問石磊願不願意一起回去。石磊搖搖頭,他也不以為意,說我就知道你不會走,也不曉得你想在這裡待多久。

  石磊拍拍他肩膀,笑著回了句“take care”。

  他自己話不多,但也不見得就嫌棄別人話多。可能是本人氣場問題,有的人平日很不愛說話,看到他也會變得囉嗦。比如蘇三,比如小眉。

  利比亞人走了,不知道沒了他的鼾聲,會不會有些寂寞。

  晚間回到宿舍,石磊就發現這顧慮多餘了。

  才空出來的床已經重新鋪好,新同學坐在那裡,悠閒地沖他笑。

  “以後我住這裡,請多關照。”如果沒記錯,這是兩個月來他跟石磊第一次正式交談。

  石磊應了一聲“好。”開始脫衣服。也不知道怎麼,可能是洗的次數太多,T恤有些縮水,卡在脖子,扯了幾次才脫下來。去浴室沖澡,今天日頭不小,水開得比較涼,略擦了下出來,也不像平日那樣讓身體自然風乾,取了件襯衣套上。

  因為水沒太擦淨,襯衣幾處黏在身上,莫名的燥熱。只扣了兩個扣子,拿瓶水喝起來。

  一直盯著他看的那個本是惡意挑釁,然而此時見到那上下滑動的喉結,又順著襯衣開口望見那一整片麥色胸膛,隱隱隆起的肌肉,回想剛才他脫衣服時呈現的整個倒三角,寬而健美的肩背,順脊椎向下,流暢的窄腰,倒開始真的挪不開眼了。

  直到石磊突然抬眼笑笑說:“不早了,睡吧。”

  仿佛接到程式暗示一樣,就真的爬上床睡覺了。

  鄉下的夜十分靜謐。你可以聽到很遠的池塘裡傳來的蛙鳴,風吹過葡萄園低矮灌木的聲音,還有田間跑竄的小動物的聲音。

  或許是沒了利比亞人的呼嚕,石磊又一次失眠了。

  除了那些慣常的響動外,他總覺得自己還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

  好像是石楠花開的聲音,又好像是什麼東西在悄悄生長。

  應該不是錯覺吧,接下來的數個晚上,他總是聽到這個聲音。

  幾天後,石磊去跟皮埃爾告別。他要回城裡考試,拿品酒師資格證。

  皮埃爾很捨不得,但也知道他是該走了,肉乎乎的手抓著他的半天不放,嘴裡一直叨叨,石磊就一直笑,然後皮埃爾又給了他一個肉乎乎的擁抱,手指著他的眼下皺著眉頭像在抱怨什麼。

  石磊揉揉眼底。是黑眼圈麼?

  皮埃爾就拖著他進了小廚房,那是平日學員嘗酒的地方。

  頭頂亮一盞小燈,照著玻璃杯裡的鮮色酒液。邊上是一個漱口碗和一杯清水。

  喝一口,含一會,吐掉,清水漱口,再重複。

  他們進去的時候正好有個人在品酒。隔著剔透的液體,那人的眼睛璀璨深沉,臉上沒有慣常嬉戲的笑,傾斜著杯子輕轉,等上片刻,粉嫩的唇含住杯沿,嘬一口,緋色舌尖打個圈,讓味蕾綻放,最後將酒吐在碗裡。

  皮埃爾給石磊倒了一杯,又指指眼睛,比劃著叫他喝了。

  果香四溢,酸澀裡有些甜蜜。希望像皮埃爾說的那樣,喝了可以睡個好覺。

  九月的時候石磊考完證,想了想,又回到蒙彼利埃。

  一進皮埃爾的酒莊,就聽見一片歡笑蒸騰。處處欣歌曼舞,人們比往常更顯忙碌,穿著傳統的服裝,拿著樂器,空氣裡是濃郁的酒韻。

  這時節葡萄正熟,當地人正按照老規矩在慶祝豐收。

  石磊很容易就找到了人群裡穿著白色寬袖的皮埃爾。他正在大力鼓掌,大聲叫好。

  順著他目光看去,廣場中間擺著一溜木桶,十數個漂亮姑娘提著裙角,光腳站在裡面踩壓著新摘下來的葡萄。

  找青春美麗的姑娘踩葡萄,據說是最傳統的第一道榨汁法子,又據說找的姑娘越漂亮,踩出來的汁水釀成的酒就越香甜。

  姑娘們深淺不一的栗色長髮,牛奶樣的皮膚,明亮的眼睛,跳躍的笑容都讓人沉醉。然而左手邊第二個木桶裡那一個,顯然最引人注目。

  墨色長髮紮成一個小辮歪在腦袋一側,皮膚比任何一個姑娘都更白,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比任何一個姑娘都明亮,亮得星光燦爛,個子很高,笑得也比任何一個姑娘都肆意,因為那種奪目的美麗,讓所有人忘了計較他的性別,只是跟著歡呼高歌。

  他光腳踩在紅得發紫的累累果粒上,鮮紅的汁液一下子綻出,從細膩的趾縫間溢出,襯著白玉般的皮膚,豔魅刺骨。

  石磊看得呆了,抓著酒瓶子動也不能動,只是盯著那一雙似乎有魔力的腳。

  Merlin。Merlin。

  這麼久了,魔法師可曾找到亞瑟王。沒想到你還在這裡。

  然後那人突然停止了跳躍的動作,石磊抬起頭,就看到他對著自己笑。

  笑得人天昏地暗。

  石磊也回了一個笑,不再像以往那樣敷衍疏離,也不曾躲閃。

  他種下的葡萄熟了,這不是平常的夜晚。

  皮埃爾一聲歡呼,沖過來抱住他。“Ray!Ray!”

  不記得灌下了多少美酒,不是品,真的是灌。其實酒麼,最好的用處就在這裡。就得這樣喝才帶勁。醺醺然的時候,聽到皮埃爾在唱《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

  他的唇吻過我的眼

  嘴邊掠過他的笑顏

  那是你我最初見面

  這個男人,我屬於他

  當他擁我入懷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那麼多年來,石磊第一次醉了,然而他還站得穩,還能從別人手裡接過早已醉成一團的付馬林,攔腰抱起,抱回他之前住過的屋子。

  推開門,卻看到自己原先那張床上鋪著被褥,而另一張床反倒空著。

  愣了一會,笑得更情不自禁,把人放平在床上。

  銀色月光淡淡灑進窗櫺,灑在那人玫瑰色的面頰上,纖長的睫毛編織了一個綺夢。

  石磊看了很久,終於點頭說:“這是我的床,你應該早就知道,所以,怨不得我。”

作者有話要說:1,Bonne nuit。晚安。

2,Merlin,亞瑟王傳說裡的大魔法師。

3,Louis Armstrong版本《玫瑰人生》,男人聲音非常帶感

4,關於兩人的法國重逢加了點過渡,消除點突兀感,剩下的我只能說是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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