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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1 ...
“我的戒指呢?”
“處理了。”
“你怎麼可以——”
“手術押金兩萬。”
李慧慧在門口貓著腰偷聽,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一早那個叫石磊的男人就來了,手裡還提著一份早餐。雖然是速食盒的包裝,李慧慧還是很自以為是地腦補著他一早起來恨不能臉都不洗就沖上街,精心挑選著最營養的早餐的場景。不過是一碗粥兩個包子,昨天不可思議的渣男,立刻就洗白成功。雖然沒了孩子,但有這樣不聲不響的體貼愛人,那個女人也不算運氣差了。
出於好奇,她跟巡視這層病房的小護士換了班,跑來給產婦拆麻醉泵並清洗,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樣勁爆的對話。於是雷峰塔,再次轟然倒塌。
忍不住推開一條門縫,正看見石磊手裡拿著個小紙摺子。
“密碼多少?”
“這是,你,你從哪裡翻出來的?”
“枕頭底下。密碼多少?”
“你,強盜——”女人術後元氣未複的聲音,惶急中帶著喘息。
“身份證我已經拿了,告訴我密碼。”男人的聲音還是一如繼往的冷靜。
李慧慧牙關緊咬,扒著門的手不可遏抑地顫抖。
“你是想逼死我麼?”
“逼死你幹嘛?我只要密碼。”
“我不記得了!”
有人在李慧慧身後笑。“進去啊,要看戲也不知道找個好地兒。”
付馬林推開門往裡走,李慧慧灰溜溜地跟在後面。
見有人進來,石磊抬了下眼皮,把存摺收好放在兜裡。
付馬林例行檢查了一下。“可以拔尿管了。”
李慧慧反應比平常慢,還在打量那不可思議的石磊同志。
用的自然是白眼。天下真的有這種男人。
“慧慧?”
石磊瞟了眼那挑著眉的漂亮醫生,又看看眼裡亂箭齊發的護士妹妹,意識到自己或許應該暫時告退。看看病床上的女人,說:“你再想想,想到了告訴我。”又沖醫生點點頭,往外走。
恬不知恥。李慧慧自問沒見過渣得這麼理所當然的生物。在人經過她身邊時,忍不住從牙縫裡漏出兩個字。“人渣。”
雖然很輕,但石磊應該聽見了,腳步頓了一下,小愣一會,笑著走出病房,又把門輕輕關好了。
付馬林看著李慧慧,似笑非笑地說:“長見識了?”
“長見識。”李慧慧拔出管子,一臉悻悻,對床上的女人說,“這個拔了以後你記得一會去上廁所。”看著她呆滯的面上流下兩道淚水,扯了兩張紙巾遞過去,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你怎麼嫁了這麼個老公?”
沒料到那女人突然瞪了她一眼,尖聲道:“誰是我老公?”一把抓過紙巾放在鼻子下麵用力醒著,一面惡狠狠地說,“我老公早跑了,帶著錢找賤人去了。”
李慧慧又一次困惑了,轉頭看看一旁的付馬林,一向很不耐煩的付老大,居然也還沒走,一臉看熱鬧的神氣,見她回頭就笑了。“換藥,發什麼傻!”
第二天那女人因為嫌莫白醫院的診費太貴,轉院離開了。這一男一女就此成了李慧慧心中永遠的謎。不過這不要緊,醫院好比一個轉折的人生小劇場,每天都上演著各種悲喜,永不停歇,她不差熱鬧,也很快就把他們拋到腦後。
幾周後。
付馬林這天沒有上班。假也沒請,關了機。
前一天晚上在37度二,他碰到了白福寧。白福寧告訴了他一件事,付馬林有很多年沒試過心慌的感覺,那一晚他嘗到了夠。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打電話給蕭彥。
蕭彥一直打著哈哈,最後在他持續的沉默裡安靜下來,過了幾秒,很認真地說:“老付你想開些,我看他是當真的。小莫的脾氣你最清楚了,他認准的事,哪有回頭的。”
付馬林沒回答,掛了電話。那一刻他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連說一個字的勁都沒有。又獨自發呆了很久,他才出門,去了莫西林的小公寓。
白福甯、蕭彥和莫西林,都是付馬林同志的發小。
付馬林這人性子獨,嘴巴臭,脾氣也有些怪。除了這從小長大的三個夥伴,他幾乎沒有朋友。
而這些人裡,又屬莫西林跟他最親近。
其實不只是親近,確切的說,付馬林喜歡莫西林,是那種喜歡。
付馬林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也跟很多人逢場作戲,但是他心底的人只有一個。
他不曾有所舉動,只是因為知道這個人絕無可能喜歡男人。
哪怕不能得到,至少他可以安靜地想著他,在邊上看著他。不是他的,但也不是任何人的。
所以當他知道莫西林跟黃喜在一起的時候,有種崩壞的感覺。
這個世界瞬間變得很不真實。
他終於親到莫西林的嘴時,這種不真實感更為強烈。
莫寶寶,我喜歡你十年了,你不知道麼?
莫西林靜靜地看著他,然後說,對不起,我喜歡的是黃喜,不是男人。
然後付馬林的世界徹底崩壞了。
他的莫寶寶不再發脾氣,不再粗暴地將他推開,不再氣哼哼地罵付馬林你丫發什麼神經,然而他的回答,冰冷到全無轉圜的餘地。
蕭彥說的對,小莫認准的事,哪有回頭的可能。
付馬林抓起眼前的玻璃杯,將那淺綠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喬治桑皺起眉頭。“老付你今天怎麼了?”
付馬林把杯子推過去。“再來一杯。”
喬治桑看了他一眼,又給他倒了一杯。“別喝太多啊,你明天不用手術麼?”
付馬林沖他笑笑,端起了酒杯。
喬治桑是wind flower的調酒師。這酒吧不同37度二,要高檔和小眾些,更像是會所。
付馬林算最早一批的會員,跟在這裡做了兩年的喬治桑混得很熟。
喬治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付馬林,著實嚇了一跳。
Wind flower是個比較隱晦的gay 吧。Gay們通常都比較注重修飾,圈子裡長的好的比比皆是。但是好看成付馬林這樣的,還是頭一個。
而付馬林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笑著問他:“喬治桑,你跟那個法國女流氓是什麼關係?”
他也記得自己壓抑著難耐的雀躍說:“我只是想像她一樣,擁有好幾個優秀的情人。”
付馬林是純1號。喬治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雖然他漂亮得讓所有男人都有欲望撲倒。可是仔細看他的眼睛,你就知道,這人除了冷淡無情還有不可違逆的征服欲。想跟他親近,只有被壓的份。
然而除了第一句對答裡隱晦的挑逗,他再也不曾招惹過這個人。
兩年來,喬治桑看著各色人等在他豔麗的皮囊下前仆後繼,由蠢蠢欲動,到昏昏沉迷,再到憤憤而去,最後奄奄一息。但這個人眼裡的漠然,分毫不變。暗自慶倖自己的明智。像今天這麼無助的付馬林,他還從來沒見過,密密麻麻的睫毛下,黑葡萄一樣的眼珠閃爍著空洞的悲哀。
“再倒。”付馬林的手指戳著玻璃櫃檯。纖長蒼白,看上去異常脆弱。
喬治桑還是倒了給他。勸歸勸,生意歸生意。
煙盒上還寫著:吸煙有害健康呢。
付馬林端起杯子,臉上有些緋色,在昏晦的燈光下,輕緩靡靡的音樂聲裡,美得不可方物。
正要喝的時候,肩上搭了一隻手。
“嘿,帥哥,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被搭訕了。付馬林這一輩子,被搭訕過無數次,從沒一次像今天這麼沒耐心。
他二話不說,直接把酒潑到湊過來的那人臉上。
那人呆住了。
付馬林的動作太快,他沒來得及躲。
也因為太快,喬治桑看清那人的摸樣後,嘴裡的勸阻也沒來得及出口。
“媽的,你丫找死啊?”搭訕的這個臉青了,面上的那道疤也跟著發黑。
他個子很高,身材也壯,一手抹去臉上殘餘的酒液,惡狠狠地盯著付馬林,咬牙罵著。
要是平時,付馬林不至於這麼偏激。要換了旁人,在wind flower裡混的人,多少會注意些面子風度,也不至於糾纏。
然而今天什麼都趕上了,付馬林不是平時的付馬林,而這個搭訕者,也不是普通的休閒客。
“水哥,他喝多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喬治桑腿發軟,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一時衝動,還是顫顫巍巍地幫了一句腔。
“喝多了?”水哥陰霾的視線掃過付馬林的臉。
付馬林拈著杯子沿,斜著眼回看他。“你丫找操呢?”他輕蔑地笑著,“屁股洗乾淨了麼?”
喬治桑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看著陳水本能地捏起拳頭朝付馬林臉上砸去。
付馬林沒躲,來不及也躲不了。
他沒想過,這裡還有如此尚武的客人。又或者潛意識裡,他簡直是存心要激怒這個人。他需要發洩。怎麼都好。
然而下一秒,他的臉還是完好無損。
在勁風擦過他面門時,有一隻手橫過來,握住了那個氣勢洶洶的拳頭。
這手很漂亮,麥色肌理,修長手指。瘦而有力。
付馬林轉過頭,看到了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