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一章 芙蓉帳寒
時的江妃寢宮有些熱鬧非凡,自從白天的時候,上官晚上要在她那裡用膳,就已經把江妃給忙乎地團團轉了。
又是命人去御膳房備膳,又是讓人把寢宮內外統統打掃一遍,而江妃則是在眾多宮女的簇擁下,精心地挑選著自己的首飾衣物,要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迎接上官凜的到來。所以此時的江妃可沒空去想辦法暗殺薰清秋。
等到外邊的天已經暗了,這邊才準備好。今晚的江妃穿了一件色杭稠褂子,那件衣裳是江妃剛剛入宮的時候,上官凜恩賜的。每當穿著這件衣裳的時候,必然是江妃認為心情大好,也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只是自從入宮之後,這件衣裳統共沒穿過幾次,看起來還跟新的一樣。江妃的下邊是一條翡翠裙,這一身下來,頓時把江妃原本的老氣給除去了七分。江妃十分滿意今日的裝束,一個人守在桌旁,不時地向外張望,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忍不住站起身來。
江妃等得久了,心裡頭不免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上官凜那句話是不是敷衍自己,他今晚是不是真的過來。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就聽見外邊一聲高喊,「皇上駕到!」把江妃的魂都給去了一半。
江妃慌不跌地跑出來,十分隆重地跪倒在門邊恭迎上官凜,把上官凜嚇了一跳,示意江妃站起身來。江妃嫵媚一笑,輕啟紅唇,「皇上,您來啦。」一句話務必展露自己的風嬌水媚。
上官凜「唔」了一聲,眼瞧著江妃笑靨如花。心裡頭卻沒有半分的動心,只是覺得發毛一般。但上官凜還是忍著自己心裡頭的厭惡,對江妃說道:「嗯,你今日這身不錯。」
儘管是種不咸不淡的誇讚,但聽在江妃地耳朵裡頭只覺得比蜜糖還甜,受寵若驚地跟著上官凜進了屋,待他在桌邊坐下,江妃才在他旁邊的凳子上落了座。
上官凜掃了一眼桌上的菜食,每一樣都做得十分精緻,因為不知上官凜幾時來。都用熱水淤著,直到上官凜進門,才把菜品上的蓋子除去,頓時香氣瀰漫。
江妃在旁邊為上官凜遞上雙箸,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拿著筷子在旁邊給上官凜夾菜,「臣妾記得皇上喜歡吃清蒸的乳鴿,特意讓御膳房加了蟲草和靈芝,做出來的味道又鮮美又能補氣養腎,也不會太過燥熱,皇上你嘗嘗。」
上官凜微微頷首。示意江妃放在面前的碟碗中。
江妃又替上官凜盛了一口湯,「皇上要不先喝口湯吧。這是朝鮮參雞湯,能補元氣,調中氣的,據說效果不錯。」
江妃不說還好,連著兩樣飯食都是什麼補氣補腎的,上官凜聽了心裡頭一陣厭惡,看著面前本來還色澤宜人的飯菜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上官凜把筷子一收,只對旁邊站著地宮女冷冷說道:「給朕一碗白粥即可!」
江妃正添得起勁,沒想到上官凜忽然之間沒了胃口,心裡頭喜悅登時被澆熄了一半。忍著心裡頭的失落問道:「皇上怎麼了?是這些飯菜不合胃口麼?」
上官凜今次來是討好江妃的,也不好太過,只道:「不是,朕今日有些不舒服。嚥不下這些油膩的東西。」
江妃一看桌上,都沒什麼油膩的菜啊。但上官凜已然開口,她也不好勉強。便對宮女說道:「那去把魚粥拿來。」
話還沒說完,就聽上官凜打斷道:「不用了,就喝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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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妃忙乎了大半天的心血似乎在上官凜這裡並沒有任何的成效,滿桌子的菜從熱得放成涼的,上官凜一口沒動。江妃更是沒有胃口。
房間裡頭,除了上官凜喝粥的時候發出地咀嚼聲,以及身後服侍的宮女衣物摩擦發出地窸窣聲,基本上就像死一般的沉寂。
江妃與上官凜之間就好像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彼此都乾坐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江妃是怕說錯話,惹得上官凜不高興,畢竟好容易能有這個機會和他同桌吃飯,即使上官凜再板著一張臉,即使他再冷漠,但好歹自己能對面瞧見他。上官凜則完全是心不在焉,若說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讓他害怕和厭惡的,那麼女人一定是他覺得最麻煩的事物。
終於,白粥喝了四五碗,終於還是喝完了。上官凜象徵性地問了問江妃:「你不餓?」
江妃搖搖頭,媚笑道,「有皇上在臣妾身邊,臣妾就像喝了蜜一樣。」
上官凜不語,只是把碗箸放下,人則往旁邊的榻上隨意靠著,想要在江妃這裡尋兩本書翻翻,卻發現手頭邊除了一些在繡的香囊等用來打發時間的針線活計,便尋不到別的可以消遣的東西。
江妃打發宮女把房間裡頭收拾乾淨,退了出去,只剩下江妃和上官凜兩個人。上官凜渾身地不自在,江妃眼見得上官凜一副懨懨的神情,不由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今晚上興致似乎不高?」
「哦,朕不大舒服,想來是看摺子看乏了。」上官凜隨便說著。
「那不如早些歇息吧!」江妃眼睛一轉,雙眸如水,笑如彎月。她對外高喊一聲,「給皇上備下浴桶,讓皇上沐浴一下,好去了疲憊。」
「不用了,太麻煩。」上官凜的確不想在江妃這裡弄這麼麻煩,他本來就渾身不自在,還是早點休息,雙眼閉上,一覺到天亮得好。
江妃只好讓宮女端過橡木盆,幫上官凜洗腳。同樣是脫靴脫襪,眼下江妃的細緻跟董清秋上次地戲弄給上官凜的感覺就完全不同。江妃小心翼翼地幫上官凜揉搓著腳,旁邊置一溫水壺,盆中的水若是稍稍涼了,便加些水,一雙手用心又細緻地按摩著腳步地穴位。讓上官凜能夠放鬆一些。
雖然上官凜的身子是放鬆了,不過腦子裡頭卻還是很不自在,一閉上眼,就覺得底下蹲著地是那個狡黠的男子,對自己眨著眼,壞笑地把手伸進盆裡頭按住自己的腳,然後得意地叫囂:「劉兄怎麼這麼不自在?」
上官凜一想到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底下的江妃一愣,關切地抬起眼探問道:「皇上,是水冷了嗎?」
「不是。就這樣吧。」上官凜不想再想那個洗腳的過程。對於他來說真是一種可怕的煎熬。
於是江妃把上官凜的腳捧
他活絡活絡穴道經絡,惹得上官凜更是不舒暢,恨不來就把自己的腳擦了睡覺。
直到江妃吹熄了桌上的燈燭,倚靠在上官凜的身側躺下,上官凜才覺得自己地精神可以稍稍放鬆一點。明明之前一個小男人在自己跟前做著女人的事讓上官凜覺得彆扭不已,現在換成一個女人做,上官凜還是覺得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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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江妃心跳卻漸漸加速,現在時間尚早,這一男一女躺在床上還能做些什麼?江妃只覺得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燙。等待著上官凜主動拋出橄欖枝,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上官凜都沒有動靜。
江妃有些按捺不住,儘管在外邊的時候對上官凜畢恭畢敬,可脫了衣服便是床上的夫妻倆,江妃悄悄地解開自己褻衣,只著了一件抹胸小衣,一雙手自然而然地環住了上官凜的胸膛,無比嬌羞地低聲喊了一句:「皇上」,這一聲中夾雜著輕輕地喘息,在上官凜的耳畔吐氣如蘭,香味都要把上官凜給熏昏了。
上官凜雖然對於男女之事不大理會。卻也知道江妃這一舉是什麼樣的一個隱含意義。但上官凜對江妃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致,一想到江妃這潑辣狠毒又嫉妒的性格,上官凜便乾脆佯裝睡著。
只是當江妃地手環上上官凜腰身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錯了。上官凜忽然想到薰清秋地手好像也同江妃一樣細膩和滑嫩。只是這樣一想,腦子也偏巧有些漲熱,頓時覺得帳子裡頭的氣氛讓他有些不能控制起來。
上官凜把自己那胡亂的念頭揪了回來。皺著眉繃著臉假寐著。江妃已經悄悄解了自己的抹胸,擲在一旁,把自己那柔軟的酥胸往上官凜身旁靠去,一隻腳看似無意地勾住了上官凜。上官凜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早知道躺在這張床上就需要有所行動的,也做好了這個準備,只是真的靠在這女人身旁的時候,卻抱有一種僥倖的心理,或許就可以這樣相安無事地睡到天明。
看來,希望破滅了。上官凜默默無語,任由江妃「不經意」地解開自己深衣的衣襟,他心底深吸了一口氣,翻身撲在了江妃地身上。
江妃想要十分熱烈地迎接她的丈夫,想要用自己的妖嬈和激情把這個冷漠的男子融化,不過上官凜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地有反應。儘管她拚命地索吻,兩隻手探入他的深衣,撫摸著他的背,但是身上地上官凜還是不溫不火。
好容易才進展到那一步,底下的江妃已經漸漸迷失了自我,就等著上官凜發動最猛烈的進攻,然而此時的上官凜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腦子裡頭進了水,一種朦朧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潛入了他的腦海,他覺得自己正躺在後湖小島上的石頭邊,就像現在一樣,不,比現在更甚,呼吸急促,底下漲得難受,同樣是黑暗裡頭,伸手不見五指。所不同的是,上官凜比上次可要清醒的多。
只是清醒狀態時的上官凜忽然覺得自己不是躺在江妃的寢宮,躺在自己身上逗弄著自己,誘惑著自己的江妃也已經換了一個人一樣。他只覺得旁邊有無數隻眼睛盯著自己,而最可惡的,便是董清秋那一雙鬼機靈的眼珠子,帶著賊意暗笑著。
是的,他不是錯覺,身下的江妃柔軟又嬌嫩的身軀竟然讓他聯想到薰清秋那弱不禁風的模樣,昨夜和董清秋爭鬥時的情形登時浮現在面前,直讓上官凜背後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無論他怎麼掙扎,手上觸摸著的江妃,面前無邊的黑暗都讓他只能想到薰清秋那個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小男人!
是的,上官凜的面前此時浮現出來的面孔就是那個令他無所適從的薰清秋的,讓他又是恨,又是喜,想要殺又不能殺的小男人!
一想到他把自己上上下下全部看了去,還當著那麼多侍衛的面,不知道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上官凜就覺得自己的下半身都涼了半截。
再想到昨天夜裡和他那番床上的爭鬥,上官凜就覺得恨不能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這絕對是他最不願想起的回憶。
本來還算堅挺的某處忽然之間像是遇到了冷水一樣,迅速地收縮。
江妃已經處於懸崖上,只等著山間的瀑布奔湧而發,哪裡知道上官凜還沒進水簾洞就已經退縮了。
上官凜努力想要把自己從這種無聊地幻想中抽離出來,想要掙脫董清秋的噩夢,可誰知道越是掙扎,就越是陷得深。他過了二十幾年的日子,自記事起,就要求睡覺的時候,房中不能熄燈,免得有人暗中對自己下手。可是在他與江妃、傅妃兩女行房的時候,卻是要求房中不能有任何燈光的。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赤身**的模樣,更不願讓人看見他在最放鬆的一刻時有任何的表情。
所以即使他已經將近而立之年,卻還是一個懵懂的男人,一個把自己封閉著,由外及內的,不想讓任何人碰觸他自己的孤僻帝王。
如果沒有董清秋的話,他就可以一直這樣封閉下去,把自己扮演成一個高高在上的,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他真身的皇帝。
可是,董清秋看到了。他非但是簡單地看到了他不雅的畫面,還把他所有的行為都收於眼底,非但是看了,還故意留下鞋子來脅迫自己,有事沒事拿出來嘲諷自己!
非但他一個人看到了,還讓別的侍衛也看到了。一想到這裡,上官凜就覺得鬱悶到了極點,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下面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當然,或許潛意識裡頭,他也沒想過要在江妃的身上證明什麼。沒反應反倒是個不錯的藉口。
上官凜在江妃的身上趴了一會兒,在江妃急促的嬌喘聲中抽離出身子,側過臉,扭轉背,面對著床幕外,對還躺在那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江妃說道:「朕累了,先睡吧。」
「唔?」江妃本來正閉著眼睛等待著上官凜的臨幸,猛地聽到上官凜開腔,還沒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