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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長實錄》第115章
嫡女成長實錄- 浮念

權仲白雖然很有幾分訝異,但始終維持了風度,並不用善桐多麼使勁,便順從地隨著她進了散發著刺鼻藥水味道,冷得像個小冰窟的帳篷內,還體貼地自檯子上拎起一件罩衣,遞給善桐笑道,「別又和那天一樣,受了寒氣,還不是要我費事。」

這個人的優點和缺點,其實也就是一點:他實在是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就是因為不食人間煙火,風度才這樣迷人,可也就是因為他不食人間煙火,善桐總覺得權仲白到底是虛了一點,沒有桂家兄弟給人那牢靠堅實的地氣感。其實回頭仔細一想,他會滿不在乎地暗示一群根本並不熟悉的人,皇上的壽命其實已經就在這兩年間了——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說明問題。難道權仲白就不怕消息傳出去,自己落得個滿身麻煩,還是他已經不由分說地信任了剛見面的自己?

在所有人都把謹言慎行當作了美德的時候,這麼一個寫意風流為所欲為的人物,固然散發著別樣的吸引力,的確也令得善桐很欣賞他的為人,但牽扯到人命關天的正事時,她雖然嚮往權仲白的灑然,但卻也不得不自願地傖俗起來,用自己的小人之心,去度權仲白的君子之腹。只因榆哥若是有所閃失,對權仲白來說,不過是一次失敗的病例,但對楊家小五房內的這個小家庭,卻幾乎是一次浩劫了。

「一直以來都沒有和權大哥把話說透。」善桐立定了決心,心中也不是沒有遺憾的。她其實真的很欽慕權仲白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流瀉而出的魏晉風流,也就是因為如此,才越發不願閃爍試探,寧可開門見山,把自己的顧慮坦白出來。「其實我大哥本人是很願意開顱的,顧忌此事的,倒是我爹和我,不瞞權大哥說,家裡為了這件事,發生過好幾次齟齬。」

權仲白平時是一臉的不耐俗務,連鬼王弟,他都敢讓他獨自走出帳篷去,不肯遠送。但一旦提到病人,又頓時有了無窮無盡的耐心。他含笑目注善桐,寒星一樣的眸子裡,專注得只映了她的臉。善桐舔了舔唇,心下不知為什麼,漏跳了一拍,卻還好還是穩得住的,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也因為如此,惟恐生變,大哥的病情,同京中那位貴人一樣都是血瘀在腦……這件事,我們是沒有告訴大哥的,其實我連爹都還沒有告訴。希望權大哥高抬貴手,也能讓這個巧合,僅止於我們幾個人之間。」

這番話其實含義已經相當明顯,多少有惡意揣測權仲白動機的嫌疑,善桐說出來時,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燒:人家出身那樣高,說不治你也就是一句話的事,肯治那是給你面子。可自己呢?一開始打著是奴顏婢膝也要求權神醫出手的主意,等權神醫出手了,又疑神疑鬼的,不能充分信任他的醫德。這要不是自己,是哪戶別的人家,就是善桐自己都要說一聲沒意思。可又有什麼辦法?事情牽扯到的那是她親哥,榆哥又是鬼迷心竅一樣,非得要給自己開顱,都已經走到這樣的極端了,萬一權仲白要是稍微配合一點,把事情往上一捅——那位九五之尊,為了早日平定西域,打開道路,可是連福安公主這樣看做眼珠子的親生女兒,都肯一句話就許嫁給草原可汗。雖說歷代和親的公主不少,可真正的金枝玉葉,恐怕也就是大秦這一朝了吧?

連女兒都肯用作籌碼,楊家雖然有小四房大爺這株大樹照拂,但權仲白要說得嚴重一點兒,榆哥本人又再配合一些的話,完全是可以頂住楊家長輩們的反對和壓力,把事情辦下來的。就是善桐都可以輕易地想出無數藉口,譬如由榆哥自願摁個手印上書,願為皇上的開顱術做個『試吃的』,文筆稍微粉飾一點,說一說君君臣臣那一套。上頭再發個世襲的職位下來做犒賞,更慷慨一點,封個不世襲的爵位,可不就辦得漂漂亮亮的,到時候家裡人除了認命還能如何?在楊家來說,多少也是光宗耀祖之事,他們是不會在乎抬出帳篷的榆哥究竟還有沒有氣的!她不傖俗、不惡俗、不世俗,在這樣的時候,難道還指望二老爺放下公務,來做這個惡人?

她又不是公主,只需要一個眼色,自然心想事成,骯髒的事兒都到不了她跟前。要支撐起一個家,有時候就得甘做惡人……

忽然間,善桐又更明白了祖母、母親的心情,她一下覺得自己有時候對兩位長輩的腹誹,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點。不論她們是否處處做得周到,處處無可指摘,但這兩位長輩,的確都是盡心盡力地想要支撐起一個家來,也因此,她們不能不做這些令人討厭的事。

她一下又坦然下來,抱著最壞的打算,平靜地抬起頭,已經準備接受權仲白的怒火和譏刺。可善桐沒有想到,她一抬頭,卻遇見了一雙滿含笑意,春風般醉人的眼。

「小姑娘。」雖然已經通過了姓名,但權仲白高興起來,似乎還是喜歡這樣叫她。他的語氣不但寬和如常,甚至還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像一個極力繃起臉來的老先生,雖然被一個笑話逗樂了,卻還是矜持地不肯將笑意從眼底給放出來,只能用眼神,用他那特別亮而有神的雙眼,來輾轉地暗示著自己的心情。「你好像很不好意思,連臉都紅透啦。怎麼,你以為我會怪你?」

同權仲白說話,就好像喝一杯酒,喝得太多,是會上癮的。就算和家人說話,有時候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語中含義被人誤解的時候,說話人卻從不需要擔心權仲白會動上情緒,誤解了自己的本心。他就好像隔著雲端微笑的菩薩,環繞周身,沒有一點惡意,竟是一片純然的白。

「我……」善桐這才發覺自己雙頰都紅透了不說,連肩膀都戒備地緊縮起來。她也不由得微微一笑,便鬆弛下肩膀,低聲道,「其實我覺得,權大哥是不會這樣做的。但畢竟事關天家……很多事,都不能以常理猜度。」

「這你說得對,要不是因為你大哥的病情,同我手頭那位大貴人的頑疾極為相似,我是不會收診的。」權仲白居然絲毫不曾遮掩,只是一聳肩,便灑然承認。「雖說妙手仁心,不分貴賤。但就從秦越人、華青囊起,又有哪個醫者能真的笑傲王侯?收善榆兄弟,我有私心,這沒什麼好不認的。甚至想他開顱,我也有私心,我覺得能做成,我想要去做,去治癒千古以來藥石罔效的頑疾……不過既然收了善榆兄弟,我就有我的規矩來守。善榆兄弟還沒有加冠,甚至遠遠都沒成年呢,他自己就是再想開顱,沒有父母一家許可,我是不會動刀的。至於皇上那裡,你更不用擔心了,開顱之事,駭人聽聞,就算我敢開,皇上也未必敢開,就算皇上敢開,我家人也未必會讓我開——華青囊的死,難道還不是前車之鑑?」

就算已經知道權仲白根本就口無遮攔,但他居然把話說到這樣白,也實在是大出善桐意料。她也沒有遮掩自己的驚訝,瞪大眼望著權仲白,竟有些瞠目結舌的意思,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權、權大哥,你見個人,都把話說得這樣明白呀?這也實在是太光風霽月了吧……」

權仲白微微一笑,回答得更是坦然,「我們走這一行的,多少也要有幾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工夫。你不問,我也不會說呀。」

這點心機,他倒是說得明明白白,好似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善桐算是多少琢磨出權仲白的處世之道了:這位神醫你說他是缺心眼也好,他是坦蕩蕩也好,他就是不喜歡那些個陰微心機、言辭試探。自己能夠得到這一番坦然的回覆,也是因為根本上除了言語中的一點修飾之外,善桐是毫無遮掩地把自己的懷疑和懇求給擺到了檯面上來談。所以權仲白也給出了這一番儘量坦白的答覆,他也是人,也有私心,也屈服於權勢,但他始終也還抱持著醫者的仁心,收下了善榆,就會盡力治好他。並且能夠尊重善榆家人的意見,並不會玩弄手段,達到自己的想望……

這對善桐來說,已經是足夠有力的保證了。更令她感動得說不出話的,是權仲白對待心機和顧慮的坦然態度,他沒有因為善桐的多餘顧忌而大光其火,光是這份寬容和理解,就令得善桐心裡頓時生出了幾分親近。權仲白的形象,也就從雲端的魏晉貴公子,漸漸地落實下來,成了一個行事處處出人意表,帶著飄逸仙氣的——可以放下心防坦誠以對的——

她忽然間不知道該如何定義權仲白的身份了。不像是含沁,他們之間有親戚關係在,又不像是含春,自小相識,一聲桂二哥自然而然。也不像是許鳳佳,沒長大的時候見過幾次說過幾句話,雖然唇槍舌劍老愛抬槓,但彼此心底也清楚,對對方沒有什麼成見,相反還抱持了一份善意。更不像是衛麒山,雙方家長多少有些交情,可兩人卻是犯相得不得了,一見面就要吵架,也不像是桂含芳,冷淡得好像就根本不認識……權仲白已經成年,可和她卻又是一個輩分,似乎可以叫一聲哥哥。但他高人一等的身份,和出眾飄逸的氣質,又使得善桐多少有些心虛,不敢冒認這個大哥。話雖如此,他對自己又似乎是明明白白地有一份真誠的善意,待她也的確挺好的,她也感覺得到這番對話之後,自己在權仲白跟前,已經可以輕輕鬆鬆、自然而然地放下心防,並且也的確挺欣賞權仲白的性子……

再看了權仲白一眼,善桐忽然有些臉紅的意思。她忙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了這不知從何而來的羞澀,心底竟納悶了起來——

她……她不會是個水性楊花的人吧?不然,為什麼明明就喜歡了桂二哥了,現在又覺得權神醫也是個出眾的人才,當著他,也會有害羞臉紅,也會有些、有些心跳……

「權大哥能把我當人看,善桐真是銘感五內。」她沒來得及細想,便已經察覺到自己沉默得有些太長了,索性便抓過了含沁常用的裝傻充愣這招,和權仲白鬥起了嘴皮子。待得氣氛一緩,權仲白忍俊不禁,微微一笑時,才又肅容道。「不過,您肯為大哥診治,大恩大德,我們全家已經應該銘感五內。我卻胡亂揣測,將權大哥想成了一個卑鄙小人,這是善桐不對——」

她才要下拜,已經被權仲白拎了起來,雖然善桐心裡彎彎繞繞,已經意識到了權仲白是個頗富魅力的年輕男子,但權神醫卻似乎一無所覺,還是把善桐當作一個沒成年的小姑娘——事實上,他們兩個人的年紀也的確差了八歲之多,用權仲白自己的話來說,是『都快差了輩兒了』。

「這有什麼對不對的,再說,你也沒有想錯。」權仲白唇邊浮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如果善榆兄弟不是你們寶雞楊家出身,此後他恐怕就已經在我的帳篷裡躺著,能不能活下來,我也只有六成把握了。」

善桐心頭一涼,幾乎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六成把握,你——你都敢做?再說,難道我們楊家的身份,真足以擋住——」

她一時甚至無法組織好語言,權仲白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唇邊的笑意頓時由苦澀轉化為冰冷,態度間也有了淡淡的不屑。「楊家人的身份,擋不住別人,但已經足以擋住封子繡了。這障礙雖小,但也是個藉口,將來回京面對詰問,他不至於無法交代,那也就夠了。」

善桐頓時瞪大眼睛,回過味來,她幾乎是屏息地追問了一句,「這位封子繡,也是東、東宮——」

「你應該知道他才對。」權仲白微微一翹嘴角,「將他引薦到東宮身邊的,就是當年為你母族說話的連公公。這兩人互為表裡,都是東宮身邊一等一的心腹,我看封子繡的說話,現在漸漸要比連公公更管用得多了。恐怕你舅舅一家將來要謀求再起,還要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呢。」

說到朝野間的鉤心鬥角,他的態度不期然又有了一份分外的超然,字裡行間的不屑一顧,顯而易見。可善桐卻已經顧不得欣賞他的出塵清高,滿心滿眼,已經惦記起了遠在西安的大舅舅王光進。

現在朝中風起雲湧,固然還是多事之秋,但勝負之勢似乎隱然可分,大舅舅是不是也到了該重新出山的時候了呢?

不知不覺,她又瞥了權仲白一眼,心底就想到了權家和魯王的密切關係。

良國公一家一向和慧妃的娘家達家走得很近,權仲白去世的元配妻子,就是達家的小姐。並且根據自己的推測,羅春和魯王影影綽綽,暗中也有聯繫,羅春送的這一包藥,無疑是魯王授意。畢竟皇上一死,則太子佔據東宮地位,勝負已經分明。權仲白點出封子繡對皇上病情持消極態度,連榆哥一個楊家子弟的身份,都可以構成他怠工的理由,這還可能是因為他觀察敏銳,推測出了東宮可能的態度。可他不但對封子繡在東宮扶搖直上的地位瞭如指掌,甚至還清楚當年為大舅舅說話的,是太子身邊的紅人連太監……

他真如魏晉隱士,有那樣的淡泊嗎?一個真正淡泊的人,又怎麼會這樣關心朝中雞毛蒜皮的瑣事呢?

善桐不禁略略迷惘,她再打量了權仲白一眼,見權仲白衝她挑起一邊眉毛,面上帶了幾許真誠的疑問,心又忽然漏跳了一拍,一個更濃厚的疑問,頓時又浮上心頭。

都已經說好喜歡桂二哥了呀,怎麼、怎麼能隨隨便便,又對權神醫起了浮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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