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刻骨銘心(九)
這次額圖魯不敢擅自揣測來者的身份,直到他們走近了,看清是確珠之後,才回身行禮。//
「這是怎麼回事?」
確珠看到人群被人制住的何容錦,臉色立刻沉下來。
額圖魯低著頭輕聲回報。
確珠眯起眼睛道:「你肯定他們是盜寶賊?」
額圖魯道:「他們適才已經承認了。」
確珠頷首道:「承認了就好。」他對何容錦道,「告訴他們,只要交出天神珠,我網開一面,放他們一馬。」
何容錦對紀無敵等人道:「小可汗說,只要你們交出天神珠,他便放你們一馬。」
紀無敵笑嘻嘻道:「我們四個人,放在一匹馬上多擠。不如放兩馬,我和阿策一匹,阿左和阿右一匹。」
何容錦已在短短的相處之中學會了如何過濾他的話,又道:「你們不是想離開京都嗎?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機會。」
紀無敵道:「如果我們沒有拿天神珠,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何容錦道:「或許是。」
紀無敵道:「那我要是答應他的條件,不就等於白跑了一趟?」
何容錦道:「你下次動手之前,應該先想好一條退路。」
紀無敵道:「不是有你嗎?」
「……很顯然,你想歪了。」
紀無敵轉頭看袁傲策道:「阿策,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袁傲策道:「你一直好奇的絕對不止一件事。」
紀無敵道:「可我現在只打算問一件。」
「問。」
「劍舉了這麼久,你不累嗎?」
紀無敵話音剛落,袁傲策手中的劍就動了。
他的劍好似一顆丟進湖裡的石頭,很快,漣漪便一圈圈地蕩漾開來。
最先跟著動的是早有準備的額圖魯和闕舒。
額圖魯身為小可汗府的昌武總管,身手自然不弱,手中長刀以下至上撩起這般難以繼力的招式依舊阻了阻袁傲策的劍。但袁傲策的劍前力不弱,後勁更大。額圖魯一招得手想要撤刀變招已是不及,只覺手腕一麻,長刀幾乎脫手而出。
與此同時,闕舒手中的刀已被右孔武擋住。
只是這麼一頓,包括塔布在內的其他人也回過神來,紛紛向中間四人攻去。
袁傲策的劍一動,何容錦的脖子便恢復了自由,不過他坐著輪椅行動不便,仍不能隨意脫離袁傲策等人的圍困圈,只能繼續留作人質。他眼睛佯作看袁傲策和額圖魯的打鬥,餘光卻注視著闕舒的一舉一動。
闕舒的武功只能算中等,比塔布還遜一籌,用於行軍打仗自然綽綽有餘,可遇到真正的高手絕對會吃大虧。他手指悄悄抓下一枚銅扣,捏在掌心中。
「啊!」額圖魯突然大喝一聲,手中長刀被袁傲策的劍蕩到空中,直直地朝闕舒方向墜落。
祁翟看得大吃一驚,正要驚呼,就看到塔布拔地而起,用左手將長刀撈在手中,反手朝袁傲策劈去。
袁傲策看也不看,回手一揮,長刀竟硬生生被砍成兩段!
長刀咣當落地,場中形勢又起變化。
紀無敵被左斯文和右孔武護在中央,何容錦便偏離了他們的包圍圈露到了外面。塔布、闕舒再加府中一眾護衛聯手,令只能防守不能還擊的左斯文右孔武捉襟見肘,險象環生。但另一方面,袁傲策一路如入無人之境,逼退額圖魯之後,長劍所指處離確珠只有半尺之距!
額圖魯眼見不好,大叫道:「小可汗快走!」
確珠皺了皺眉,腳步連連後退。
他退得雖快,但袁傲策進得更快。
額圖魯驚呼的餘音猶在耳邊迴響,袁傲策劍鋒的寒光已經照在確珠的臉上。
「保護小可汗!」
額圖魯身體在危急時刻變得分外靈活,雙臂一展,朝袁傲策攔腰抱去。
「阿策小心!」紀無敵的聲音從另一邊戰場傳過來。
額圖魯只見原本還在眼前的袁傲策身體陡然一晃,來到確珠面前,衝入他懷中的只剩下一道虛影。
「住手!」這兩個字不是袁傲策喊的,而是確珠喊的。作為人質,他實在比何容錦要識時務得多。
額圖魯是最先停手的,隨即是小可汗府的護衛,最後是闕舒和塔布。
火把在戰鬥中丟了好幾個,場中火光比適才暗了稍許,顯得每個人的臉色都暗沉發黑。
確珠的臉在眾人中尤為陰沉,「縱然你們能走出小可汗府,也走不出京都。縱然你們能走出京都,也走不出突厥!」
紀無敵聽完何容錦轉述之後道:「要不,我們試試?你先讓我們走出京都吧?」
確珠眯起眼睛打量著他們,半晌道:「好。」
何容錦和闕舒等人都是一怔,沒想到他竟然答應得如此爽快。
闕舒立時對確珠提高了一個評價。此人遇事沉著果決,絕非等閒之輩,突厥日後若真落入此人手中,只怕會成為西羌一大禍患。
紀無敵道:「那我們走吧。」他說罷,主動從左斯文和右孔武兩人的包圍圈中走了出來,嚇得兩人立刻跟上,生怕他有個閃失。
如此一來,人質自然而然地從何容錦過度到確珠,從僵持過度到移動。
一行人慢慢地走到小可汗府門口,並要了一輛馬車和四匹快馬。
袁傲策押著確珠坐上馬車,五人坐著馬車緩緩朝城門駛去。
額圖魯不敢怠慢,飛速招來馬匹,帶齊人手上馬,沿路追蹤。
何容錦坐著輪椅自然只能留守府中。
祁翟作為西羌使節,幫忙是道義,不幫也說得過去。他見闕舒沒有指示,樂得清閒。
何容錦安頓好府中眾人之後,正好回房,卻見闕舒跟了過來。他只得停下輪椅,靜靜地看著他。
闕舒道:「可有受傷?」
何容錦道:「沒受傷為何要坐輪椅?難道是為了出行方便?」
闕舒看著他的側臉,手指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去碰觸眼前這個人,髮絲也好,衣角也好,只要沾染著他的氣息。他終究舉起手,卻落在輪椅的椅背上。
「我送你回去。」他道。
何容錦道:「我斷了腿,卻沒有斷手。」
闕舒充耳不聞地推著輪椅前行。
何容錦道:「你不怕暴露身份?」
「我是使節隨從,你是譯官,有所來往實屬正常,有何可懼?說到暴露身份,你才要小心才是。勾結盜賊,私通姦細,罪名不小。」闕舒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這裡不是西羌。」
何容錦道:「你幾時看到我勾結盜賊私通姦細?」
闕舒道:「有些事不需要看見,只需要猜測,便足以致人於萬劫不復之地。」
何容錦道:「那你為何對國內冒出的猜測置之不理呢?」
闕舒腳步驟停,語氣轉冷,「誰告訴你的?」
「重要麼?」
「祁翟?」
「你何必明知故問?」
闕舒重新邁開腳步,卻一言不發。
何容錦道:「你們來此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闕舒道:「你應該知道。」
何容錦道:「該走了。」
闕舒道:「如何讓我走,你也該知道。」
熟悉的門窗已近在眼前,何容錦雙手猛然抓住車輪。
闕舒猝不及防之下,忙停下步子,生怕弄傷他的手。
何容錦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頭也不回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
闕舒道:「我看著你進門。」
何容錦也不與他糾纏,逕自推著輪椅入內,然後關上門。
過了會兒,門外才響起離去的腳步聲。
何容錦攤開手掌。
那枚未來得及出手的銅扣正靜靜地躺在他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