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波又起（5）

長長衣擺曳地，洛音凡負手立於庭前四海水畔，身旁瀰散的，不知是霧，是煙，還是雲。

重紫出門就看見這樣一幕場景，呆了半晌，才走過去輕喚，「師父。」

洛音凡點點頭，並未轉臉看她。

「師父在想什麼？」

「為師只是在想，這樣做是不是錯了？」

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不像是詢問，反像是嘆息，裡頭隱隱包含了太多東西，惆悵，不安，還有歉意。

重紫剎那間明白了，「師父說什麼！我受傷那是意外，誰叫我當時只顧發呆呢，要是早說一步，也不至於這樣。」她跳到石橋上，「何況我現在都全好了。」

這孩子，什麼都知道！洛音凡搖頭，終於側臉看她，「跳來跳去，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重紫垂眸笑。

她倒很願意永遠當個小孩子，像當初那樣天天纏著師父不放，可現在，她只有受傷，才能換來他的懷抱與親近了。

長睫低垂，小徒弟分明是在笑，卻隱隱叫人心酸，無奈眼前之事不能再拖。洛音凡移開視線，看著四海水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她，「宮仙子現被拿住，萬劫必定會上崑崙，為師明日便要動身。」

重紫曾吃過大虧，當然記得萬劫是誰，聞言震驚，忙道：「我也去！」

洛音凡搖頭，「你留在南華。」

重紫急了，「我不，我要……」

洛音凡瞟她一眼，皺眉斥道：「不聽為師的話嗎？」

重紫不敢再說，垂首。

意識到說重了，洛音凡將語氣放得柔軟些，「此行危險，你不會術法，且留下來看守紫竹峰，若是無趣，就多出去找……真珠過幾日也要去的，叫別的師姐師妹上來陪你吧。」

重紫悶悶地「哦」了聲。

洛音凡待要再囑咐，忽然又停下，輕揮廣袖，眼前雲氣散盡，如鏡的四海水上現出一幅畫面。

秦珂在紫竹峰下作禮，「前日魯莽行事，誤傷師妹，晚輩甚是不安，已在閔督教處領過責罰，不知師妹傷勢如何，特來與尊者和師妹賠罪。」

聽說他受罰，重紫後悔不已。這半個月有師父照顧，竟然忘記問他的事，他誤傷自己，肯定受罰不輕，「秦師兄他不是有心的，師父……」

這種時候還能替傷害過自己的人求情，洛音凡聽得欣慰，隱去水中畫面，頷首道：「這孩子悟性極高，品行端正，將來必有大成。他既誠心來看望你，你且出去見一見吧。」

師父就二十二歲的模樣，有沒有被別人叫過孩子？重紫歪了腦袋看他，遲遲不動。

洛音凡疑惑，好在他不是愛多問的人，囑咐，「速去速回，為師還有事要你辦。」

「知道了。」

目送他消失在殿門內，重紫更為方才的念頭髮笑，因怕秦珂久等，匆匆御杖至紫竹峰下，遠遠就看見一名白衣青年站在那裡。

「秦師兄！」重紫招手。

秦珂上前兩步又停住，蹙眉，「你的傷……」

「已經好了，」重紫在他面前落下，赧然道，「這事本來跟你無關，我不知道害你受了責罰，閔督教怎麼罰你的，重不重？」

秦珂不答反問：「怎會這樣？」

重紫莫名，「啊？」

秦珂看著她的眼睛，「真是我師父？」

重紫明白過來，垂首一笑，「是我天生煞氣，不適合修術法，其實就算掌教同意，我也不想學的，你儘管笑話我懶吧。」

秦珂沉默半晌，側過身低罵，「醜丫頭！」

重紫正聽得莫名，他忽然又開口道：「懶就懶，其實不會術法也無妨，我看尊者他老人家很是護你，何況……還有我們在，怕什麼？」

師父真的護著她，連他也這麼以為？重紫暗暗高興，「我聽師父說，師兄打敗了那麼多人，和慕師叔大戰七十回合，第一次參加試劍會就能挑戰首座弟子的，近百年來，慕師叔是第一個，你是第二個。」

秦珂搖頭，「傳言而已，慕師叔遠勝於我。」

重紫拿星璨敲他，「師兄太謙。」

秦珂倒也面色不改，「並非過謙，我用的八荒劍乃是柄上古神劍，遠勝慕師叔的劍，先已在法器上佔盡便宜，何況走到四十回合的時候，我就覺得吃力，一場下來，慕師叔卻始終遊刃有餘，可見他的修為遠在我之上，只怕還有心讓了我幾回。」

輸得起贏得起，重紫反而更加佩服他，安慰道：「不管怎麼說，你比他晚入門十幾年，能跟他打已經難得了，連我師父都誇你。」

秦珂意外，「果真？」

重紫認真道：「方才他還說你悟性高，將來必有大成。」

秦珂難得一笑，「那是尊者抬舉，我原以為傷了你，他老人家必會生氣。」

重紫道：「你別胡說，我師父才沒那麼容易生氣，他就是看起來不愛理人，其實脾氣比天機尊者還好呢。」

天下徒弟無不崇拜師父！秦珂抿嘴，再看了她兩眼，轉身就走，「你沒事就好，剛痊癒，回去多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

送走他，重紫也惦記著洛音凡的吩咐，急急忙忙御杖奔回重華宮，誰知大殿上空空的不見人影，正在她著急之際，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為師在守山狻猊處，速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