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朝暮暮（1）

人一旦閒著，日子就過得格外慢。重紫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當小叫花時，至少每天還在為食物煩惱，如今連吃飯也省去，吐納之法已經很熟練，幾乎沒有別的事情做，除了睡覺，就只剩下發呆了。

幾番闖禍都不忍過多責罰，師父是真的待她好，她臉皮再厚，也萬萬不能再調皮惹他生氣。

重紫無精打采地看了會兒雲海，越發無趣，忽見殿前水流煙動，一時來了興趣——師父常說四海水陰寒無比，乃是取四海海底暗流之水精靈匯合而成，不知道它的源頭在哪裡？

望望那水，似通往山後。

紫竹峰其實很大，山前是竹林，不知山後是什麼樣的？

黃昏時分，重紫沿著四海水向上遊走去，欲探個究竟。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山後同樣是大片的竹林，只不過更密，更茂盛，遮天蔽日，腳下的雲氣也更厚，猶如蒸汽般騰騰地往上冒，又像扯散的棉絮漫天飛舞，地面極其凹凸不平，走起來很艱難。

轉入竹林深處，重紫只覺索然無味，見天色已晚，再走就看不見路了，於是轉身打算回去。

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

那感覺，就像被一雙眼睛緊緊盯著。

恐懼感莫名地升起，如同新發的芽，在心頭滋生，不停生長蔓延……

重紫全身僵硬，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待在原地，遲遲不敢轉身。其實這也是小孩子的正常反應，正如他們怕黑，晚上走路就不敢回頭，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然而就算是重紫當小乞丐孤獨一個人的時候，也從未有過這樣可怕的感覺。

許久沒有動靜。

眼花了吧？重紫暗暗寬慰自己，決定不去理會，她深深吸了口氣，抑制住怦怦心跳，身體跟著視線緩緩後轉。

身後空無一物。

真的沒什麼，重紫一顆心總算落地，也不敢久留，快步就走。

低頭之際，眼角餘光卻清晰地瞥見，有道黑影閃過。

重紫嚇了一跳，「是誰？」

話音剛落，面前就出現一片陰影。

那是一頭巨大的怪獸，四足，乍一看很像獅子，細看又不是，略顯凶惡，身形比重紫足足高了一倍不止，此刻它正前肢伏地，做出戒備的姿態，隨時準備攻擊。

感受到威脅，重紫嚇得連連後退，大呼：「師父！師父快來呀！」

紫竹峰上來了生人？那怪獸也覺得疑惑，仔細瞧了她半晌，漸漸放鬆警惕，低吼兩聲，緩緩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難道它要吃她？重紫捏緊拳頭。

與此同時，怪獸似乎發現異常，腳步猛地頓住，脖子上的毛迅速豎起，兩眼陡然放出凶光，一聲怒吼，縱身朝她撲去。

腳下被絆住，重紫摔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怪獸揮爪撲來，避無可避，絕望地閉了眼，「師父！師父！」

白影閃過。

重紫只覺身子一輕，離開了地面。

洛音凡抱著她，飄然落地，「重兒！重兒！」

淡淡的語氣比平日多了幾分焦急，重紫立即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熟悉的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顫聲道：「師父。」

見她無事，洛音凡鬆了口氣，接著又將俊臉一沉。這頑皮的小徒弟難得規矩兩日，如今竟然又鬧出事，方才若非他聽到守山狻猊的叫聲及時趕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狻猊已經安靜，像只小狗一樣蹲在旁邊，正疑惑地望著他懷中的小人兒。

洛音凡輕輕拍拍它的腦袋。

狻猊聽話地站起身，回竹林深處去了。

原也怪不得它，方才那強烈的煞氣連他也要誤以為是魔族，應是她出於恐懼本能地想要反抗，所以才招得狻猊誤會，險些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