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旗飄揚 215 朱爾典的憂鬱
朱爾典看著車窗外的北京街頭,心中五味陳雜。
他剛來這個東方國家的時候,英國人最多把它看做沉睡的巨人,更多的人則把它當成待宰的羔羊。朱爾典還記得他第一次得到女王任命時任命書上寫明的職責:維持大英帝國的在華利益,保證英帝國對東亞的控制力。
可現在,英帝國對東亞還有控制力嗎?
這個問題連朱爾典都答不上來,說沒有英帝國畢竟還控制著新加坡和緬甸,掐著馬六甲,說有吧中華聯邦眼看著越來越強大,盤踞在荷浪牙波的海軍肌肉越發的健壯,再過十年恐怕本土艦隊出動都不一定能打得贏。
朱爾典太熟悉他生活工作了那麼多年的這個國家了,正因為熟悉所以他清楚這個國家的人民有多麼大的潛力,論做生意的能力恐怕世界上只有猶太人能和中國人叫板,而如果論學習和吸收新事物的能力,恐怕全世界都沒有哪個民族能比中國人更加擅長了。
朱爾典用手撫摸著汽車的門把手,這輛由荷浪牙波生產的赤兔甲型汽車是現在世界上產量最高普及度最大的內燃機機動車輛,荷浪牙波的林記用這玩意佔領了整個美國市場,要不是林記的產量不足,歐洲人仿製的產品恐怕只會落到和福特一個下場。
朱爾典感慨萬千,十年前這個國家別說這種高級重工業產品了,它就連步槍的生產都必須依賴外國人的技術指導。
朱爾典隱約覺得,自己正在見證時代的更迭。而最近在北京城各個角落廣泛放映的那部海軍徵兵宣傳片更是加深了朱爾典這種感覺。
之前林有德宣佈在海軍艦隊中施行新舷號規則的時候,朱爾典和大多數西方人一樣將這解讀為對西方世界的主動示好,是為了應對黃禍論的流行。但現在朱爾典覺得大家都錯了,林有德這是為了讓西方人更容易注意到中華聯邦海軍力量的增強。
以那部徵兵片為例,片中出現的潛艇有著UCNSS74的舷號,UCN是中華聯邦海軍的縮寫,而SS朱爾典估計那是攻擊型潛艇的縮寫,74毫無疑問的是這艘潛艇的編號。
以中華聯邦海軍一向的表現來看,他們是沒有虛設編號的,那麼這也就意味著那樣的潛艇林有德很可能有74艘之多。
多麼可怕的數字!
皇家海軍一旦意識到太平洋的波濤下隱藏著如此多的沉默的殺手,估計每一名海軍將軍都將徹夜難眠。
更讓朱爾典倍感憂慮的是,林有德在這部宣傳片中灌注的某種「內蘊」某種「意志」。
中國的民眾正在為軍隊侵略他國而歡呼雀躍。
這個國家在歷史上很少扮演征服者的角色,即使他們最強大的那些年月,他們也多是以天朝上邦自居,然後對周邊的國家民族施以恩惠,在對外戰爭中這個國家曾經靠著精良的冶鐵技術和雄厚的戰爭潛力獲得過輝煌的勝利,可它卻從未考慮過去奴役那些被擊敗的民族。
而現在,它似乎不這麼想了。
…正是我們,用鮮血和恥辱改變了它的想法。
朱爾典知道,在中國,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不過這個國家的人民很少把這種觀念上升到國家的層面。一旦他們開始以國家的角度實踐血債血償的傳統,那麼雙手沾滿中國人鮮血的白人就有得受了。
墨西哥人只是他們拿來祭旗的倒霉蛋。
現在的問題是,下一個是誰呢?朱爾典不無不安的想。
呂宋島上那座城市毫無疑問已經發展成一個可怕的兵工廠,就像法國佬那部異想天開的科幻小說中的鋼城一樣…
也許還比那鋼城更加可怕,而各方面的情報指出,那座鋼鐵與雷電之城的鄰居,原本的菲律賓首府馬尼拉,現在也發展成了一座擁有不可小覷的輕工業的城市,它正在日復一日的生產子彈、軍裝和其他軍需品。
除此之外,台灣、日本列島,所有這些海軍部控制的地方都在蓬勃的發展,內陸的表現雖然比海上的島鏈要差一些,但這三年來它們追趕的步伐有目共睹。
這個國家未來肯定需要殖民地,需要生存空間,對外侵略和擴張幾成定局。現在他們已經擁有了半個墨西哥和三分之一的澳大利亞,接下來他們會盯上哪兒呢?
朱爾典全神貫注的思考著這件事情…
儘管之前他無數次捫心自問最終都沒能得到結果,但他依然將大部分精神都集中在思索上。所以,朱爾典會注意到車窗外那一閃而過的金黃完全是個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意外。
「停車!」朱爾典對司機大喊。
剎車的聲音讓朱爾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在此時車速不快,北京的街頭也沒有荷浪牙波那樣多的機動車輛。
朱爾典打開門跳下車,回頭張望著,尋找剛剛閃過視野的那抹金色。
老實說朱爾典自己也不確定他看見了什麼,只是心裡「咯噔」一下,這種感覺之前朱爾典也試過很多次,他認為那意味著他的潛意識或者第六感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捕捉到了某些值得注意的蛛絲馬跡。
過去的經歷教育朱爾典,絕不能不放過這些蛛絲馬跡。
街上的行人非常的多,畢竟元旦將至,而北京城的居民們經過這三年,也已經習慣了慶祝這個洋節日順便為聯邦建國歡呼一下。
更糟糕的是,北京城的外國人並不少,朱爾典一眼掃過去就看到好幾個有著不同髮色的外國人,要在這樣的人海中尋找那一閃而過的金黃,實在有點大海撈針的意思。
就在朱爾典打算放棄的當兒,他找到了那麼金色的正體。
那是一雙金色的馬尾辮,雙馬尾的主人穿了一件黑白相間的洋裝,洋裝的配色非常獨特,看起來彷彿西洋棋的棋盤一樣。洋裝採用低胸露肩設計,所以洋裝的主人不得不披了一件看著就很貴的招皮大衣,以抵禦北京的寒風。
明明不管長相還是穿著都如此的洋氣,雙馬尾的主人卻一手拿著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蘆和捏得惟妙惟肖的糖人,另一手舉這個撥浪鼓,臉上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遠遠看著這些的朱爾典就像中了石化術一樣愣在車門邊,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抬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扯了下自己的鬍子,確認自己沒有在做夢。
「老天啊」朱爾典發出了一句相當有中國味的驚呼「我以為那些傳聞又是空穴來風……這……」
這次偶遇到底怎麼回事呢,讓我們往前追溯兩個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