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轉變開始

　　「怎麼那麼久才接？」何遠低沉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一如既往地溫柔。

　　「剛才沒聽到鈴聲。」褚弈隨口回答。

　　「沒出什麼問題吧？」何遠忽然那麼問。

　　「誒？沒有啊……怎麼這麼問。」褚弈的心跳加快了一拍。

　　「總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事，我也說不出為什麼，就是那麼覺得。」何遠自嘲般輕輕地笑了笑。

　　「沒有啦，你總愛瞎操心。這幾年我一直拿你當媽呢。」褚弈故作輕鬆，心裡卻為何遠的敏感而驚訝，「對了，你那麼晚打我電話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你說說話。」何遠的聲音聽起來跟往常有些不同，「褚弈，我們認識有六年多了吧？」他忽然那麼說。

　　「嗯，沒錯。」從大一開始，一晃已經六年，年紀越大時間就彷彿過得越快。

　　何遠沉默了一瞬，又說：「那你覺得對你來說，我是什麼樣的存在？」

　　「什麼樣的……」褚弈愣了愣，不明白何遠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你當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不過其實，我已經拿你當親人看待了。」

　　「親人嗎……」對面傳來淺淺的歎息。

　　「怎麼了？莫名其妙問這個，你才是沒出什麼問題吧？」褚弈反倒擔憂起來，何遠的狀態不太對。

　　「褚弈，其實離開了我，你也會過得很好吧？」透過聽筒傳來的聲音有些落寞。

　　「……你說什麼？」

　　「我總覺得……」何遠頓了頓，有些遲疑，但仍舊說了出來，「總覺得你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

　　「……」褚弈沉默，思考著何遠話裡的含義，但終究遍尋不著結果。

　　「褚弈……」何遠繼續說，聲音有些乾澀，似乎正疑慮著什麼，選擇著措詞，「有些話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但是一直害怕說出來會改變你對我的看法。」

　　「……什麼話，你說就是了。何遠就是何遠，我不會改變對你的看法。」褚弈雖然那麼說，可還是略微緊張起來，抓著手機的手出了汗。

　　對面卻沉默了，只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片刻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何遠說：「褚弈，我喜歡你，喜歡很久了。」

　　「……」褚弈沒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一時沒接上話。

　　「我說的喜歡是想跟你交往的那種喜歡。」何遠補充。

　　「你說什麼……」褚弈努力微笑，盡力把何遠的話當做玩笑，「這個笑話太冷了……」

　　「我是認真的，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我真的很想說出來。還在念大學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一直不敢告訴你。可是如果再不說出來我一定會後悔，所以不管有什麼結果，至少也要讓你知道。」

　　「何遠……」褚弈的腦海中閃過無數與何遠相關的畫面。

　　第一次見面，熟識，共同探討搖滾樂，組建樂隊，一起寫歌，進行地下LIVE，樂隊解散甚至畢業之後也陪伴在他的身邊……無論經歷多少波折與磨難，那個時常溫柔微笑著的男人，總是給予他全力的支持。

　　於是漸漸地，他好像覺得理所當然起來，卻忽略了對方的心情與感受。

　　原來何遠是抱著那樣的心情待在自己身邊，原來所有對自己的維護都不單是基於友情。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面對沈軒宇的時候，何遠會是那樣的表現。

　　「我……」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的。」話被對方忽然打斷，「我只是想告訴你，只是想告訴你而已……」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呢。

　　褚弈沉默地站著，思緒混亂。

　　牆上Eternal的海報入侵大腦，關於沈軒宇的一切浮現起來。

　　我喜歡你——這種話，那個男人也曾經對他說過不止一次。當時的緊張和心跳還印象深刻，甚至此時想起也會讓兩頰發熱。然而何遠剛才的告白，除了讓他震驚、尷尬和不安，卻沒有其他。

　　「你喜歡沈軒宇對吧。」沉默就此被打破，那句話猛然直擊心臟，讓褚弈一下子喘不過氣來。

　　「沒，我沒……」慌忙想要辯解。

　　對面傳來輕輕的笑聲：「真是當局者迷，你對他的喜歡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了，只是你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

　　「……」褚弈窘迫起來，就像被人從內到外徹底看透一般。一直故意忽略的部分被人毫不留情地直指出來，又完全無法反駁。

　　「所以我知道，過去你不會喜歡我，現在更不會。」伴隨著歎息聲，何遠下了結論。

　　褚弈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或表示理解？恐怕都只會變成傷害。

　　「那麼現在你怎麼看我？在知道了這些之後。」何遠又問。

　　「以前怎麼看的，現在還是怎麼看。」這次褚弈毫不猶豫。何遠就是何遠，不會因為他說了這些話而改變。

　　「真的？那麼我說出這些話真是太好了，本來還很擔心呢。」何遠鬆了口氣。

　　「我們之間好歹有那麼多年交情，而且我真的一直拿你當親人看待，不會因為這個就改變什麼。」

　　「謝謝。」一如既往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光是聽到那個聲音就能讓人安心下來，何遠就是擁有這樣的感染力。

　　「但是褚弈，雖然我說這些話是很奇怪……不過我覺得你也該早點承認自己的感情，否則以後說不定會後悔。其實看到你跟沈軒宇在一起，看到你那麼在意他，老實說我真的很不爽很不甘心。但是你既然喜歡上他了，就不要再逃避了，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我不是同性戀。」褚弈脫口而出，急忙辯駁。

　　「因為堅信自己不是同性戀，所以不肯承認喜歡上了同性？」何遠反問，「那麼你好像鑽進牛角尖了。」

　　褚弈愣住，再一次的一針見血，已經讓他之前壘起的心理堡壘開始鬆動瓦解。

　　「雖然我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但是你喜歡的人不是我……那麼假如你跟那個人在一起能快樂幸福，我一定會笑著祝福你們的。」輕鬆的語調中參雜了不易察覺的哀傷，褚弈不知道，何遠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是多麼難受。

　　「也許你說得對……」放棄了一般地，褚弈喃喃，「也許我真的應該重新審視自己。」

　　「我只是不想以後看到你後悔，我知道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就像此時此刻，胸口壓抑的痛楚。

　　「何遠……謝謝你。」這種時候應該道謝還是道歉，褚弈自己也不明白。

　　電話那頭傳來輕柔的笑聲，隨後又是幾不可聞的歎息，今晚已經不知道聽到了幾次。

　　「謝我什麼，我才該謝謝你沒有因此對我改變看法。多虧給你打了這個電話，一直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整個人才輕快了不少。」何遠笑著說，「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真想像平時那樣摸摸你的腦袋。」

　　「拜託，我不是小孩子了，摸腦袋這種行為早就該停止了。」褚弈抗議道。

　　談話氣氛終於不再那麼僵硬，一如既往地輕鬆調侃了幾句，何遠便道了晚安。掛電話之前不忘叮囑褚弈好好休息，為了彼此約定的目標努力。

　　然而，褚弈內心的波瀾卻遠遠沒有平息。

　　剛才被人以偷拍照片威脅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現在忽然得知好友對自己隱藏已久的感情……但，最糟糕的卻是逐漸不得不正視的自己的內心。

　　褚弈在通訊錄裡翻找出沈軒宇的電話名片，似乎僅僅是看著那個號碼就會在心裡掀起小小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