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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悠心》第119章
不得不聽

  清晨,靜謐的薄雲下,斷斷續續地有幾隻飛鳥滑過天際,夜裡剛剛下過一場雨,密密匝匝的雨絲將空氣洗滌一新,所有事物都被暈染上了澄澈的氣息。

  「啊……」深深地吸了吸氣,撲鼻而來的清冽,於是忍不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我穿著一身十分合體的冬衣坐在屋前的院子裡,環胸靜坐。

  本來,錦城裡已經沒綢緞莊和成衣店會開門做生意了,霍驍卻找到了一個技藝精湛的裁縫師傅,把他自己的衣服照著我的身量改了改,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就妥帖地沒半點毛病,實在讓人嘖嘖讚歎。

  至於我在錦城這件事,其實知道的人除了那天和霍驍山上的數十個人,餘下的皆一無所知。畢竟,霍驍手底下都是一幫嘴嚴的心腹要人,即便不怕死地說漏了嘴,作為見識過網路傳播的半個現代人,我對這種原始口耳相傳的速度,表示淡定。

  不過,仍有底下做事的人,竊竊私語,道是將軍從太瑤嶺上帶了個年輕貌美的公子回來,沒由來地體貼照顧,好生奇怪。面對這樣一個耳熟能詳心照不宣的前提,於是玄奇鬼怪的臆測就這樣不可阻擋在不明真相的群眾中傳播起來了。作為一個好歹有點見識的成年人來說,我對這種不負責任的YY,表示淡定。

  我從石凳上站起來,朝院外走去。

  結果,一下就看見不遠處經過的肖聽雷,他未披軍甲,無論是身量還是模樣都和幾年前我初見他和趙嫣一起時變了許多。

  到底是習武之人的感知比較敏銳,我還未出聲,他便率先朝這裡看過來,然後很得體地頷首示意。

  這傢伙在知道我和霍驍關係的條件下,在封建專制社會的條件下,還能這樣彬彬有禮沒有半點不自在,著實讓人滿意。

  於是,我一邊朝他微笑,一邊走到他跟前。

  「林公子有禮。」他率先朝我打招呼,很聰明地沒有喊我「御保」。

  「肖副隨有禮。」我禮尚往來。

  「林公子這是要去找左將軍麼?」他很自然地問。

  我一愣,其實一開始沒這麼想,他這麼一「建議」,倒還真有點想了。

  「左將軍可正在忙?」我頗為「體貼」地鋪墊了一下。

  肖聽雷回答:「左將軍正在會客。」他頓了一下,道:「想必,林公子應該也認識。」

  我挑眉,挑眉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是元洲沁桓山莊的莊主,傅巒。」

  是他?!我還是小驚訝了一下,不過,一想到自己已經用書信和他交代過了,他應該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過,即便是,也不會在霍驍面前胡來吧。

  「傅巒……」我點點頭,然後忖度著,他那麼仗義地陪我來到宣州,我說什麼都應該正式地跟他道謝才對。

  我莊重地拍了拍肖聽雷的肩膀,道:「多謝,你忙去吧。」

  肖聽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他仍明智地不多相問,等他再次頷首,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突然叫住他。

  說了一句相當後悔的話:「你……見過趙嫣麼?」

  肖聽雷果然因為這句話而表情大動,他一定是因為「自己的心上人差點嫁給上司的愛人,而那個人又莫名其妙的問起她」這樣扭曲的事件發展而糾結起來。

  我發誓,我僅僅出於一絲愧疚和關心而已。

  「算了,沒事,你忙去吧。」我尷尬地擺擺手。

  肖聽雷更加狐疑地看著我,他略微緊皺的眉頭,和略帶批判的眼神,不會是以為我具有男女通吃的品行吧。

  我努力將表情調整得足夠真誠,希望他能明白我剛才的言行,乃是出於正常的社交禮儀。半晌,肖聽雷的臉色才和緩一些。

  「我沒有。」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也沒有。」略帶感慨的口氣在多心人的咀嚼下竟多了一番遺憾的味道。

  結果,肖聽雷才放鬆下的表情又緊繃起來。

  「我的意思是,我聽趙家人說,趙嫣是回蜀州去了,你若有空,便去那裡轉轉吧。」能不能抱得美人歸就看你自己的修為了,我言盡於此。

  說完,我再次尷尬地擺擺手,笨拙地告別,飛快地繞回了院子。

  肖聽雷神思俱有些深沉,他略站了一會兒,真的聽話地忙去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地跑出院子,看著肖聽雷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禁吟誦起一首世界名作,問世間情為何物,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可惜,我這人的感xing情懷總是不長久,大約也是傳染了來自霍驍的務實精神,我放下那些酸溜溜的想法,火速朝霍驍會客的前堂趕去。

  因為我住的地方是內院,所以,通往前堂的路沒有士兵把守,可謂暢通無阻。

  等我靠近邁入前堂會客的側門時,我果然看見霍驍和傅巒圍著一張桌子坐在那裡,桌上一壺熱騰騰的木葉,茶香裊裊。

  思考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先止步於此,探聽一下具體情況,不可冒進。

  傅巒的口吻很冷靜,很得體,也很生疏,可以歸類為正宗的正常的社交禮儀。

  「誠如左將軍所言,眼下的局勢人人自危,實不該以身犯險,尤其是無辜之輩。」

  霍驍背對著我,不見表情,只看見他抬手喝了一杯茶,淡淡道:「傅莊主大可直言不諱。」

  我捂著嘴笑了笑。

  傅巒面無表情地企圖作出一個微笑的樣子,「既是如此,便依左將軍所言。」接著,他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放在桌上。我伸長了脖子看了半天,才看出那信正是出自自己的手筆。

  「佑熙胡鬧,左將軍便如此由著他?」

  「這話從何說起。」

  我又捂著嘴笑了笑,霍驍是什麼時候學會大打太極的?一定是受我影響。

  「這是日前,佑熙寫給在下的書信。信中自稱要留守前線一段時日。」傅巒斂起眉目嚴肅道,之後特別不信任地撇了撇嘴角,道:「以在下之見,甚為不妥。佑熙若是常人,便也罷了。先不說林老已仙逝,得知此事,在天之靈不安。便是老夫人……」

  「不想,這城中的將士在傅莊主眼中,如此不濟。竟還保不住一個人。」霍驍淡然地打斷了傅巒的話,顯然不被這些大道理動搖。

  「左將軍年輕,意氣風發是好事,只是,修冥宮的人保不住暗中行事,屆時,只怕不是人力可止。與其如此,不如……」

  「篤篤……」

  我扣了扣側門一邊的柱子,示意那邊的人看向這裡。

  傅巒看向我,有些訝異,一貫地皺眉。霍驍倒是連身都沒回,繼續喝茶,只說:「站了這麼久,過來坐吧。」

  「不了,我是該和傅莊主談談了。」我看著傅巒說道。

  霍驍沒動,將杯子放下,提起茶壺又倒了一杯,然後不說話,以我對他多年的瞭解,這樣的表態,完全可以理解為同意。

  我朝傅巒走過去,道:「您隨我來。」接著,就往前走,走到堂前的一處石板路上,微微偏頭就可以看見堂內突然愛上喝茶的霍驍。

  傅巒走到我的面前,環著胸一副要開罵的模樣,他正要說。

  「您先別說話,聽我說!」

  傅巒做了個深呼吸,沉默地看著我。

  「謝謝您陪我來宣州,一路麻煩您了。還有,那天,沒和您說明白就跑出來,到今天也沒回去,真不好意思,是我的錯。」我一口氣說完之後,立刻挺起胸膛,正色道:「傅正御……啊……傅大哥,您還是早些回沁桓山莊吧。不用擔心我了。」

  「你以為霍驍護得了你。」傅巒的口吻冷得像是臘月寒風,道:「你以為他鬥得過嚴王?」

  我不爽地看著傅巒,道:「現在,誰都說不好。」

  「倘若不是皇上病中,由朝中老臣主事,說不定,霍家此刻還得受宗欽府的審呢。」

  我不服氣地抬起頭,欲要爭辯……

  霍家是一個盤根錯節休戚與共的朝廷官僚集團,這個集團不僅影響皇權,還事關皇位繼承。所以,嚴王若要謀權,倘若得不到霍氏的支持,也一定要傾盡全力毀了霍門。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不過……

  霍家根基深厚,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嚴王要打擊的,也不是一個霍伯伯一個人,而是霍氏一族。那麼,霍門一定會反撲,也必然會報復。怎麼可能沒有動作。

  「受什麼審,那都是嚴王的托詞!他意欲謀反才是真的!」我氣急,口氣也有發沖。

  「是真是假都罷,眼下這裡劍拔弩張,不是你待的地方。」傅巒冰冷地告訴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別人替我做主,是非對錯,我自己清楚!」我把頭扭到一邊。

  「哦?」傅巒嘲笑似地看著我,道:「你既然清楚是非對錯,那忠孝禮義可還清楚?」

  我後頸一涼,立刻被戳到痛處。

  「皇上大病,你身為御保,卻遲遲逗留於此,乃是玩忽職守。祖母孤身,你身為人孫,卻遠在千里之外,乃是大逆不道。」傅巒冷笑得看著我。

  「我……」我看著他的臉,一時梗住,只說:「我很快就會回去。」

  「何時?」傅巒緊追不放,口吻越發咄咄逼人起來。

  「我尚要想想。」

  「哼!那便是一句空話。」傅巒譏誚道。

  我一咬牙,義正嚴詞道:「三日後,我肯定回殷都去!」

  沒錯,無論是按照之前的計劃,還是按照忠孝禮義,我都不能長久地留在這裡,溫柔鄉固然讓人留戀,可是,我怎麼說都要擔起自己的責任。

  「好,男兒一言九鼎,但願如此。」傅巒漸漸壓低了聲音,道:「我三日後來這裡接你。」

  我正要拒絕,卻不想傅巒突然面色沉沉地告訴我:

  「對了,你那只不知是騾子還是驢子的東西,夜裡跑了。」

  我睜大了眼睛,很是驚訝。

  我正要提出「一定是你放跑的!」的質疑,卻沒想到,傅巒已經將腳步一邁,壓根不理我,自行朝堂中走去,衣袂好不飄然。

  我站在原地,一團悶氣在胸膛內一炸,險些穩不住腳步。

  看著兩個正在互相告辭的身影,我痛苦地用手摀住自己的臉。

  老天,我該怎麼和霍驍說呢?老天,這個傅巒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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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快樂,雖然我的人物們還是得水深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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