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行
淡的桂花一叢叢那地盛放在枝頭,在微風裡搖曳生姿的同時,也飄香陣陣。
只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沒空理會。
從裕豐圍場回來的三天裡,我總算見識了什麼叫做秋後算賬,爺爺輕描淡寫地讓我從書房裡整理出完整的有關於人體經絡的書籍,並鉤玄提要,摘要撰寫一份數千字的心得,並繪出一副人體位圖。
可問題就在於,林家的醫書豐富程度堪比宮中的藏書閣,這個任務,幾乎花費了我所有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的時間。可「爺令如山」!我不得不搬著梯子整天在書樓裡來來回回,偶爾還會被經年不動的老書籍撲上一頭灰。
陽光從四面的窗子裡透射進來,將書樓照得通透明亮。我靠著書架子,盤腿坐在地板上,週身沐浴在難得溫暖的光線裡,翻看著眼前一堆的書籍,時不時折下頁角。書上有很多地方都有爺爺不同時期寫下的註解,真難想像,書樓裡成千上萬的醫書,爺爺竟然都看過!
「少爺少爺。」小冬瓜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怎麼了?」我頭也不抬地問。
「門口有個人找你!少爺快去吧!」小冬瓜一屁股坐在我邊上。
我深吸一口氣,從他屁股下面抽出一本書,很嚴肅地說:「別坐到書。」
「少爺!小冬瓜的話難道你沒聽見嗎?」
「聽到了,有個人找我,誰啊?」我繼續翻書。
「不知道,小冬瓜都沒見過的人。」
「呵呵!」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下擺,又扭了扭他胖乎乎的小臉,說道:「你不知道的人多了。」
「那個人說,是少爺認識的人。」小冬瓜也站了起來,解釋道。
「這還用你說啊。」我用書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朝門走去。
「哎呀,不是我說的,是那個人說的。」小冬瓜在我身後氣急敗壞地說。
「我出去見那人,你幫我把地上的書,搬到我房間去。」
說著,就邁出了書樓的門,明朗的光線一下子全灑在了我身上。
我信步走在桂花的香味裡,陽光很是燦爛,真難以相信已經是深秋了。
我走到了大門口,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馬車邊上的雲邵陽,他一身紫衣,典型的貴公子裝扮,面容清新俊雅,笑盈盈地看著我。
這個人會出現在我家門口真的十分奇怪,他……病了?!
我走近他,很是疑惑地問:「小王爺,你怎麼會在這兒?」
雲邵陽不悅地皺眉道:「別叫我小王爺,叫名字就成。」
「呃……這……」我有些猶豫,倒不是為了稱謂問題,只是,這個和我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的人,找我做什麼?
「佑熙,我今個兒來找你,是想帶你去個地方,來吧!」雲邵陽不問自答道。然後,他拉著我的手臂就想往車上帶。
「這……小王爺……只怕不妥吧……」我邊推脫,邊拒絕。
「無妨的,你一定感興趣!」雲邵陽自信滿滿地說。
「可,我家長輩不許我這樣私自出門的。」我一下子甩開雲邵陽的手。
他作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很是微妙地笑了笑,說:「佑熙還是個小孩子呢,呵呵。」
「啊?!」我控訴似的叫了一聲。
「無妨!」他拍了下胸膛,轉身對駕車的兩個小廝中的一個說:「你去和府上的林老知會一聲,說是我帶了林少爺出去。」
那小廝應了一聲,從座子上跳了下來,朝我家大門走去。
我正想再說些什麼,雲邵陽已經不由分說地在我腰上一推,我整個人就步上了馬車的外沿踏子,他自己也跨了上來,然後就抱著我的肩膀,一同拉進了車內。
我剛被雲邵陽按在軟塌上坐定,就感覺車身一搖,然後馬車就咯登咯登地跑了起來。
「這……小王爺……」我相當無語地看著他,這小祖宗只怕還不知道有人權這種東西,看來之前覺得他單純善良都是錯覺!
「哎呀,佑熙,叫我名字吧。別生疏了。」雲邵陽很自然地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嗷~」我立刻吃疼地摀住剛才他捶的地方。
「佑熙!」雲邵陽慌張地湊上來,用手覆上了我的肩膀,神情很是懇切。
我皺著眉頭,低下了頭,內心翻江倒海。
××的,你個怪力小屁孩,我真××的想和你一輩子生疏。
馬車一路奔馳,微微晃動,在午後和煦的日光下,穿過熙熙攘攘的鬧市,出了北城門,跑向了郊外。
隨著景色愈加蔥蘢,馬車離都城中心也越來越遠。
我當然很想知道要去什麼鬼地方,可是,雲邵陽卻故作神秘地不做解釋。人家是小王爺,我總不能拿著銀針威脅他,如果不說的話就扎他眉心。所以,只能像現在這樣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口,數著窗外的樹……一棵兩棵三棵……八十一棵八十二棵……
「邵陽兄,這條路怎麼這麼安靜啊?」我坐直了身體,問雲邵陽。
他很喜歡這個稱呼,自然也樂得回答我,「是一條出殷都的路,不算闊暢,只能行一輛馬車,平時不會有人走這條,而是去走城東的三條大路,那裡有人看管。」
「出殷都?!」我不可置信地喊,這小子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咱們自然不是出殷都,只是去殷都外圍的一處山莊,走這條路近。」雲邵陽連忙解釋。
我鬆了口氣,重新靠回窗口,數著窗外的樹……
突然!我們的身後似乎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催喝聲,並且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帶著勢不可擋的逼人氣魄。
我正想著這條路不是很少人會來麼?
就感覺到馬車廂一陣劇烈地晃動,然後就是猛烈地天旋地轉!我和雲邵陽因為一時的失重而滾作一團,接著就是「砰——」的一聲,馬車似乎翻倒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索xing郊外的草叢綿軟,我和雲邵陽雖狼狽地滾在一處,卻沒有覺得如何,只是嚇了一跳是真的。
「佑熙,你沒事吧。」
雲邵陽連忙從我身上翻到了邊上,然後立了起來,不過只能彎著腰站著,他小心地拉起我的身體。
門簾刷地被掀起,小廝異常慌亂地朝裡面喊:「奴才該死!小王爺您沒事吧!奴才真該死!」說著,還乾脆地往臉上扇了幾個巴掌。
「行了!快拉我們出去!」雲邵陽也沒有責怪,淡定地吩咐道。
不一會兒,我和雲邵陽就從橫著的馬車廂裡鑽了出來,那小廝不知所措地立在那裡,然後彷彿想通什麼似地,卯足了嗓門,朝另外一輛也翻在一邊的馬車吼道:
「你娘的王八崽子,趕著投胎不是!知道撞得什麼人!」那小廝面目猙獰地就朝那輛車的馬伕走去,準備動手。
雲邵陽急忙將他喝住了,皺著眉頭將他喊了回來。
那馬伕也不理會這邊,只是吩咐另外兩個人將馬車推起來,自己走到車廂的地方,將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扶了出來,看起來是他的主子。
那人似乎也沒受傷,身手靈活地自己走了出來,然後環胸站在了一邊。黑色斗篷的兜帽鬆鬆垮垮地蒙著他的頭,幾乎看不見臉。
小廝不服氣地走回了馬車邊上,開始抬那輪子。
雲邵陽帶著我走了過去,正準備走過去和那個黑斗篷說話。
不想那個馬伕很是警惕地橫在了我們前面,手裡提著劍,很恭敬地抱拳致禮,道:「方纔衝撞了兩位公子的馬車,實在失禮,還請兩位公子見諒。」
「無妨,路面顛簸,馬兒不馴也是有的。」雲邵陽毫不在意地說。
「公子海涵。」
那馬伕說罷,便扶著那個黑斗篷踏上了已經安頓正常的馬車廂裡。和另外兩個配著劍的小廝也一同坐在駕座上,之後朝我們這裡又抱了抱拳,之後又急匆匆地策馬跑了起來。
那兩匹膘肥體壯的駿馬撒著蹄子就拉著車一下子跑開了好遠。
我一直盯著那輛馬車,直到它漸漸地消失在灰濛濛的地平線上,還是沒有挪開視線,心裡想著那個黑斗篷,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他站立時的樣子,怎麼感覺……
「佑熙,你可有哪裡傷著?」雲邵陽將我扳了過來,朝著他自己。
我搖搖頭,說:「有驚無險。你沒事吧。」
雲邵陽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已經扶正的馬車,和抖擻著毛髮的馬匹,說:「我自然沒事,上車吧。」
剛才的小車禍並沒有對馬車造成任何影響,只是磕破了幾處地方,想他王府之家,自然也不會在乎這點小損失。只是我,卻開始莫名地不安起來,那抹黑色的斗篷彷彿是一張網,罩在了我的心上,然後一點點地收緊,剛才我無意間瞄見了帽子下的一對目光,心上就彷彿被什麼揪住了似的。
雲邵陽期間擔心地問了我幾句,都被我笑著應付了過去,然後就裝出了一副正常的樣子。可是心裡卻忍不住去回想那一瞥裡的感覺,如此奇怪的感覺。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