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亂
慧安這邊瞧著兩方隊伍還沒有想清楚,那邊文景心已裁決由平王一方率先開球。
平王打馬而出,文景心擡手,登時球場四周的大鼓隆隆擊響。慧安目光一閃,平王已經手起揮杆,球杖猶如殘月翻舞,將朱紅小球如流星般迸飛,在空中遙遙化作一道靈動的弧線,跳躍翻滾著直擊對方門前。
慧安座下馬兒早在鼓聲擂動時已經突突地打著響鼻難掩興奮,如今慧安一松馬缰微抖缰繩,駿馬嘶鳴沖鋒陷陣地激昂而出,直逼那飛去的小球。
于此同時全場衆馬興奮嘶鳴,兒郎英氣,盡皆沖出,紅顔嬌叱聲此起彼伏。鼓聲更勁,場中頓時馬蹄聲便混做了一團,塵土飛揚,雜杳紛亂。
關元鶴飛沖急追,只覺左右皆有人緊隨而上,望之右側乃是淳王李雲毅,左側卻是一身騎裝英氣飒爽的慧安,淳王見三人並辔而出不由一怔,和關元鶴對視了個眼色,已向右側飛沖。
那邊慧安一見淳王掉馬,又觀平王一球擊出端甯公主和秦王等人便左右隨上,俨然是快攻之勢,便果斷地向東面飛沖。瞬間便和淳王一東一西拱衛著關元鶴擺開了陣勢,關元鶴余光瞧了她一眼,微微牽了下唇角。
其中泰王幾人見慧安三人陣勢,亦迅速占位,泰王緊隨淳王,關元卓緊追慧安,而關禮珍和關禮潔則一前一後壓住陣腳。
平王見對方陣勢攻守皆宜,行動更是迅捷,便知遇到了對手。兩方人馬相交,淳王、關元卓位于兩翼的人已阻住了緊跟平王沖出的端甯幾人,而平王只覺身邊一陣冷風帶過。慧安策馬緊逼,將其攻勢阻擋,頓時馬蹄聲交織在一處,拉開厮殺大戰。
平王落球之處,已有端甯公主和姜紅玉擺開陣勢以做接應,正當端甯打馬攻球之時,卻見右側橫空擊出一杖,一晃穿入她的杖下,一勾一帶閃電之間已將馬球斷下,一道利落的弧線滑過,朱紅小球高飛而起直落中場。
端甯一愣之下,瞧著關元鶴飛沖而出的背影便有些難掩郁色,委屈地眨了眨眼晴,這才緊趕著策馬直追。
慧安見關元鶴斷球成功,揚眉一笑,甩開與自己撕纏的平王迅速策馬回馳,變守爲攻,直沖對方球門而去。
平王見關元鶴球斷的幹淨利索,而慧安反應更是敏捷迅速,不由高呼一聲:“好!”
語落,亦返身直追,拳頭大的馬球落處,早已是衆矢之的。泰王、關氏二姐妹與姜紅如、八皇子爭逐著,馬球在球杆間轉了幾轉,正當幾人爭逐不已之時一騎黃騾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斷開端甯公主和平王阻勢,飛沖而去,球杆激劃,奪球而下,正是淳王。
慧安見淳王沖勢極猛,交錯而過間一射擊出直撞平王腰側,不由心下暗驚,目光愈發炯然,只道今日這一場只怕會見血腥,心中暗念小心,策馬愈發謹慎了起來。
平王被淳王撞了一下,目光閃過陰霾,卻亦迅速直追,在淳王斷球之後便又撕纏而上阻其飛進,然淳王終是技高一籌,將朱紅馬球在杖頭輕轉往前飛送而出。慧安恰在此時甩脫姜紅玉的糾纏縱馬而上,身姿如風中細柳搖曳生姿與馬上忽而側俯,探身揮杖,在馬球尚未落地之時一杆漂亮擊出,而關元鶴已直破門前,嗖的一杆接應連擊,馬球應聲破門而入。
這一球三人一氣呵成,馬球幾乎飛過全場,配合的默契流暢,在衆人尚未反應過來時馬球已破門而入,直過了一息關禮珍幾人才歡呼一聲,而平王和姜氏姐妹,端甯幾人面上已閃過不快。
慧安見馬球穩穩進門,不由一樂。本能去看關元鶴,卻恰見他也瞧了過來,見慧安笑靥如花,笑得猶如孩童,不由輕勾唇角。
文景心擡了手以示一輪勝出,頓時殺鼓三通,與慧安一方插旗,表示已得一分。這邊不由士氣大振,人人面上都性起飛揚笑意。
而平王一方也不氣餒直起反攻,慧安等人迅速回防,平王再次帶球急攻,卻被慧安如影隨形附身阻攔。他左右突擊,忽而右手一震一杖側擊打在慧安球杖之上,慧安只覺那杖上生出勁力直震的她把持不住,手臂一麻,球杖幾欲脫手而去,不由心生寒意。
然而那杖在飛出之時。身邊人影微閃,李雲昶溫潤的俊美面龐在眼前一晃而過,接著他擡手一送,在錯身之間已將她幾欲脫手的球杖送了回來。
慧安愣了下,待回過神時平王早已橫杖將馬球掃出,傳至姜紅玉馬下,姜紅玉接了球駕著身下白駒馬躲過關元卓的阻勢利落進攻,動作幹淨利落果然是騎術高手,連慧安都不由爲其暗自喝彩一聲。
端甯公主和八皇子見她帶球飛沖,即刻並辔隨上。關元鶴卻不知何時如回風閃電般直插而入,生生將三人銅牆鐵壁般的陣勢撕開一條口子再次斷球。
平王等人紛紛合圍,慧安趁機而上,見關元鶴瞧了過來,正欲接球,姜紅玉卻突然插來沖勢迅猛,直逼地慧安掉轉馬頭避其鋒芒。
關禮潔見姜紅玉突然不再與自己死纏反倒去阻慧安不由一愣,嬌叱一聲,已飛沖而過,接應了關元鶴。馬球在兩人間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被關禮潔帶著向中場飛沖。
“真抱歉!”慧安沖姜紅玉眨巴了下眼晴,迅速回攻。姜紅玉氣的變了面色,還未發作,端甯公主從後面奔來,竟也瞪她一眼,姜紅玉咬了咬唇,不由眯著眼目光直隨慧安。
關禮珍將球傳給泰王,卻被文思存再次截走,他帶球回轉直沖,慧安見狀忙策馬攔截,兩人靠近,慧安心知文思存帶球技術十分了得,故而也未曾想著能夠奪球,只緊追著他希望能稍稍阻其攻勢,給淳王和關元鶴爭取到回守之時。
誰知文思存但覺紅影閃過,擡眸間便見慧安勁裝怒馬沖來,香汗淋漓,暈生雙頰,一雙明眸似閃動著灼人的光芒,端的是飒爽英姿,飛揚妖娆,他瞧的一愣,杖下便是一偏。
慧安目光一直緊隨他的球杖,見朱紅馬球竟脫了杖,雖心中一詫但手上絕不含糊,一晃而過已是斷了那球,球杖橫掃傳與淳王。
她一杖搶了文思存的球,心裏歡喜擡眸對他一笑,卻見文思存正盯著自己神情頗有些恍惚,見她瞧來才匆匆收了目光打馬回防。
他雖神情掩飾的極快,但終究是年少稚嫩,便是再早熟沈穩,也難掩那份情動之態。慧安又驚又詫,有些怔然在原地,待她覺著身邊有勁風經過時,姜紅玉和姜紅如已一左一右將她夾擊在了中間,姜紅玉鳳眸微眯,將身子俯下緊貼馬兒腹部,雙手抱著馬頭,右腿便飛擡而起一腳踢向慧安身下馬兒的後腿,慧安一驚驅馬險險躲開,然而那邊姜紅如已趁機急馳而上一杖狠狠敲打在了慧安馬首之上。
頓時慧安的馬兒便疼嘶一聲,前蹄高揚而起,慧安驚喝一聲,果斷地將球杖脫手,緊抓馬缰力持平衡這才能保證自己不被甩下馬背。
平王不得不向右躲避,然泰王已飛沖而來,錯身時一杖橫掃平王馬後雙腿,平王躲避不及,身下一陷,那馬兒在劇烈的疼痛下竟不停地在場上快速亂跑亂撞起來,速度極快,平王驚呼一聲,一時慌亂,手中球杖在空中亂舞,被淳王回勢一擊脫手飛去。
而淳王掉馬回身,一杖打去平王球杖,右腳就側踢直擊他身下青旗馬的馬腹,馬兒本就受驚,又被一腳踢中不由弓起身子。平王只覺一股狠勁襲來,整個人便被遠遠抛了出去,墜落地上,直吐出一口鮮血來。
而那邊馬球被淳王擊出卻被李雲昶截下,他一杆揚起劃過地面,朱紅球直從中場飛過,准確無誤地進了球門。他似完全沒有發覺中場發生的變動,一擊而中,面上閃過笑意,擡眸時卻正見平王從馬上飛跌而去,驚得大呼一聲,笑容凝滯在了面上,滿臉的驚詫。
這邊打的激烈,登時將場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故而慧安那邊的情景根本無人注意。且說慧安扔了球杖拉缰穩馬,根本無暇關注場中,姜紅玉見慧安竟未被擊下馬背,便沖姜紅如又遞了個眼色,准備再次出擊。
誰知她這邊剛掉轉了馬頭,那廂便橫空飛來一杖,那球杖飛墜而來,力道未衰恰恰擊在她身下馬首,那馬受驚失蹄,姜紅玉不防之下尖叫出聲,嚇得面色煞白,球杆飛舞著恰又打中慧安身下馬兒右眼,竟直插而入,血濺而出。使那剛剛有些平複躁動的馬兒再次狂暴起來,一陣橫沖直撞。
而平王的落地聲,和姜紅玉的尖叫幾乎同時傳來,淳王一擊成功,目光眯起回眸時正見姜紅玉被馬兒顛地險機橫生,他眼中精光一閃,便沖姜紅玉疾馳而去。
慧安這邊亦嚇得手忙腳亂,馬缰已是脫手而出,她只能死死抓著馬鬃,雙腿緊緊夾住馬腹,無奈馬兒實在吃疼,沖勢迅猛顛狂,她與馬上已是險象環生,馬兒再次嘶鳴揚蹄,慧安直呼完蛋,卻感腰身被一雙有力的鐵臂握住,猛然帶起,接著耳邊便是一聲沈喝。
“放手!”
慧安腦中懵懂,只知本能松開馬鬃,登時便覺身子飛起,轉眼已是身輕如燕地被關元鶴抱著落在馬前。她驚魂甫定定晴間卻看到姜紅玉跌下馬背,卻被淳王在半空截下,兩人一起滾落在了草地上。
這兩邊混亂在一瞬間已是發生,場上許多人在事情發生時有些目光還在追逐著李雲昶而杖飛擊而出的馬球。
待平王落馬,慧安和姜紅玉紛紛險象環生之後,馬場上才響起一陣紛亂的喧嘩聲。
關元鶴救了慧安,便策馬帶著她向平王那邊去,他一騎飛快地沖至平王身前跳下馬背去瞧平王傷勢時慧安還處在驚魂未定中。
待她回過神時卻見李雲昶抱著平王起身,平王的前胸衣襟上血迹斑斑,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瞧著極爲駭人,而端甯公主正紅著眼晴看著關元鶴目光中亦帶著驚懼。
而文思存等人已忙慌著將文府的馬車趕了過來,關元鶴安撫了端甯兩聲,便招呼著李雲昶將平王擡進了馬車。八皇子搶先回城報信,李雲昶和文思存則護送著馬車向馬場的醫舍那邊去。
文景心被一連串的事故嚇得面色亦是慘白,見衆人行遠,這才在丫頭的扶持下走到了慧安馬前,吩咐著曼兒和棉兒將慧安扶下馬背,拉著她的手,後怕道。
“幸虧文軒哥哥救了你,可嚇死我了,怎麽會這樣?”
慧安目光瞥向姜紅玉,只見她已在淳王的救護下站了起來,顯然沒有傷到,只是嚇的夠嗆,倒在姜紅如的懷裏淚水漣漣,瞧著真真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哪裏還有方才對她出手時的狠絕?
而淳王似有安撫了她一聲,這才飛身上馬和泰王緊趕著向醫舍而去。
幾個男子嘩啦啦走了個徹底,只余姜家、關家姐妹,文景心和慧安還在原處,關禮潔和關禮珍安撫了姜紅玉幾句,便過來又與慧安寒暄兩聲,幾名女子這才一起向醫舍趕。
馬場因是專爲皇室官宦人家而設,故而醫舍建的很是精美整潔,平王早被擡進了內室,由馬場的醫官診治。
而文思存則招呼著將慧安等人安置在了一旁的暖房,經此一事,氣氛極爲沈悶,衆女端坐在暖閣之中亦是坐立難安。平王受了傷,尚不知會不會落下殘疾,若是更加凶險,便是姜紅玉也再沒心思和慧安較勁,只不停地向外張望,急迫不安。
一牆之隔,醫官滿頭大汗地給平王把了脈做了檢查,只道他傷了肋骨,亦有極重的內傷。給他用繃帶纏了肩背,又開了藥,這才委婉地表示房中不易多留人,以免打擾平王休息。
衆人這才面色不一地相繼而出,文思存和關元鶴一起向暖閣走,而泰王和淳王向醫舍前的八角雙檐小亭而去,兩人剛在亭中坐定,便見李雲昶最後從醫室中走了出來,滿臉皆是擔憂之色,瞧見兩人神色沈重地點了點頭,這才舉步也往暖閣而去。
淳王李雲毅瞧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道:“老七倒是會裝。”
泰王亦目光微沈,方才在馬場之上,他本被李雲昶糾纏阻著去勢,淳王那裏和平王一經交手,李雲昶卻突然失手不防之下令他得意突圍。
李雲昶的馬術泰王心裏是有數的,那是兩三個他也及不上的,要讓他相信這是巧合,那可真真是爲難了他。聽聞淳王的話,他亦目光發沈,閃過隱憂,道。
“沒想到……老七……如此福……厚,如今一擊……不成,只怕……他醒來會……與父皇告狀。”
他因有口吃的毛病。故而聲音放的極慢,斷斷續續半響才說完。淳王瞧了兄長一眼,目光閃過黯然,隨即譏消地勾了勾唇角,道。
“他若不蠢便不會隨意告狀,馬場之上曆來你爭我搶,本就極爲凶險,擦擦碰碰是難免的。誰能保證那馬兒不會突發狂暴?橫沖直撞得發起狂來,他若沒有真憑實據,怎會胡亂告狀,便是高了父皇也未必肯信。我們亦可反咬他誣告,實爲苦肉之計。再加上我方才還救了那姜紅玉一命,他真敢告狀,父皇豈會不疑?倒是老七,今日可真是讓人意外呢。”
暖閣之中,姜紅玉姐妹聽到平王並無生命之險,這才由婢女扶著到內室休息。而文思存和關元鶴各自安撫了自家妹妹,文思存見文景心面色著實難看,怕她犯了舊疾便沖慧安打了招呼,先護送文景心回城。
慧安扶著文景心一道出了暖閣,將她送上馬車,望著馬車遠去,這才回轉了扭身便瞧見關元鶴剛巧從屋中出來。
想到方才他的救命之恩,慧安忙快步過去,咬了咬唇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關元鶴瞧著她卻是冷哼一聲。道:“我早說過你這般四處立敵。早晚丟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