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哪哪哪都有他
待慧安坐上馬車已是半個時辰之後,自打那日端門事件後,賢康帝震怒,下令封鎖了京城四門,京畿衛日夜守衛排查來往京城的人流。
每日另有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日夜在城中巡視,連著搜查了兩日,今日雖是不再大規模地搜城,但各個路口都還守衛著身著甲胄,目光銳利的士兵。
要說大輝建朝以來,除了聖祖末年的成王逼宮外,京都鳳安還從未經受過如此腥風血雨。賢康帝自登基以來,經過聖祖太祖兩代帝王的穩固朝堂、與民休養,大輝上下已然一片和樂安甯,京城更是夜不閉城,歌舞升平。
哪承想竟會發生這麽大規模的刺殺事件,更何況本是一場大軍凱旋的盛事,被如此一攪朝廷顔面盡失,作爲在風光中登基天威顯赫的賢康帝又怎能不震怒?而天子震怒,往往的後果就是餓殍滿地,當此時刻百姓哪有不戰戰兢兢的道理。
故而端門刺殺雖已過去兩日,這京城的街頭上依舊不見行人,商鋪大都閉門謝客,偶爾有馬車經過,基本都是官宦人家的車馬。
慧安隔著車窗向外看,但見往日賓客滿座的福滿樓也緊閉樓門。那福滿樓乃是賢康帝四子淳王的産業,連這王侯皇族都閉門歇業,謹小慎微的,也難怪百姓都不敢出門了。
馬車一路奔的出奇飛快,到達鼎北王府慧安一眼便看到拴馬柱邊正停著一匹通身黑如點漆,毛發油光發亮,精神奕奕的高頭大馬。
那馬一瞧便是一匹千裏良駒,定非凡品,馬兒似感受到了慧安的目光,扭頭盯了過來,一雙清亮有神的眼睛彰顯著健康和野性,他似很不屑的樣子昂了昂頭,甩了甩漂亮的鬃毛便又將脖頸扭了回去,神情頗爲倨傲,倒似看不起慧安一般。
好有靈性的馬兒!
慧安自不會與一頭畜生計較,心裏暗贊一聲,向來喜馬愛馬的她不由又多看了那馬兒兩眼。
“看來鼎北侯今日有客呢,卻不知是誰……”
不知這麽一匹絕世良駒主人是誰呢,慧安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嘟囔一聲這才向府門而去。
因著慧安常往鼎北王府尋文景心,故而也沒遞拜帖,下人直接領她進了二門,袖綢已迎了上來。一番寒暄,慧安被帶到了文老太君的居院所在,衡富院。
文老太君的衡富院位于鼎北王府的中軸線上,清一色的白灰牆、菱花瓦,沿牆的漏窗上雕著各色浮雕,福祿壽的圖案多彩多姿,院中遍植古柏老槐,奇花異草,羅列奇石盆景,雖是冬季仍顯得綠意盎然。
比起鳳陽侯府那樣原是豪商的私宅來說,鼎北王府顯得處處富含底蘊。正房的大袖門上垂著石青色錦紋門簾,上繡大幅海棠富貴圖,繡工精致,袖綠藍紫相間的海棠一律銀絲線勾邊,陽光下閃著銀光,富麗堂皇。
袖綢剛入正院,便有小丫頭沖正房笑著喊道:“沈大姑娘來了。”
接著她快步上前對慧安福了福身,道:“沈姑娘可來了,將才二門一來通報,我們三姑娘都出來看兩回了,您快請進。”
慧安見她一雙桃花眼,分外明媚,模樣又水靈,人也機靈,不免多瞧了兩眼。
袖綢見慧安一直瞅著莺歌,便笑著道:“這是莺歌,才從針線房提上來的,是個爽利人,最會說吉祥話逗我們老太太開心,我們這些個老人可都被她比下去了。”
“袖綢姐姐又排揎奴婢,奴婢看,沈姑娘身邊這兩個姐姐才是真真的爽利人呢。”那莺歌一雙琉璃眼水靈靈地在慧安身後一轉,嘻笑道。
“瞧著小嘴甜的,我這兩個丫頭可都是嘴笨的。”慧安笑著道,又示意春兒打賞,收回目光,才沒走兩步便見石青色的簾子被挑起,文景心快步而出,滿臉笑意地迎了上來。
慧安見她沒披大麾忙快走兩步,拉了她的手,道:“你和我客套什麽,也不披件鬥篷,老太君正病著,你要再添亂,我這以後可不敢再來探病了。”
“我哪裏就那般嬌弱了,快進屋,祖母方才還提起你呢。”
兩人說笑著上了台階,屋中傳來說笑聲,慧安依稀聽到有男子的聲音,便腳步一頓,看向文景心:“有客人?”
文景心卻是一笑,眨巴了幾下眼睛,拉著慧安的手往裏走,“等下你見了不就知曉了。”
慧安見她如此便知不是什麽朝中大人,想來定是哪家的公子或是文家的親友陪女眷來探病,既是無礙,便也不再問隨她進了屋。
入屋卻是一愣,但見寬敞的廳堂內滿滿當當地坐了一屋子人,打眼一望,朱钗玉環、各色羅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熱鬧非常,直晃人眼,光那脂粉的暖香就熏得慧安頭懵了下。
正對門的軟榻上坐著文老太君,她的右手邊倒是依次端坐著兩個男子,一著白裳,一著青衣。
慧安被這一屋子晃了下眼,本能地便去尋找那清爽的顔色,眸光流轉看向那兩個男子,這一望倒是再次跌進一雙清泓無波的幽瞳中。
關元鶴!
他怎麽在這裏?那府門前的馬想來是他的了,怪不得看著有點熟悉呢。
慧安心下郁悶,只道,真是流年不利,怎麽出門哪哪哪都有他!陰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