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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嫡女》第81章
081聰慧之名

  慧安心中激蕩,不禁又哭又笑,這便惹的冬兒幾個也跟著哭了起來,忙慌著安慰她,秋兒是個大嗓門,心情一激動說話聲音就更大,直接傳出了屋。外頭沈峰聽到動靜便咳了一聲邁步而入,正瞧著慧安拿著帕子擦眼淚的模樣,他一時面色便是有些發沈,心想著這也不知孩子吃了多少苦頭,竟委屈成這般。慧安見沈峰進來,忙收拾了下儀容,跳下軟榻,對著沈峰便是一禮,紅著小臉道:“方才安娘裝暈實乃情非得已,叫舅舅擔心了,是安娘不孝,安娘給舅舅請罪。”

  沈峰方才情急之下以爲慧安是真的因情緒激動而暈了過去,這還很是擔憂了一場,之後倒也恍然過來,只他是個護短之人,怎會怪罪慧安。只覺這孩子做什麽都和他心意的。瞧瞧,到底是沈家的骨血就是聰慧!此刻他見慧安請罪忙上前扶起她。寬言安慰。

  慧安那封信寫得不清不楚,如今已到了家中,自是免不了再重訴一場親情的。慧安收拾了一番,待她出了內室,明間中沈峰和沈家兄弟已端坐良久,冬兒拿了蒲團,慧安執意之下重新給沈峰行了個大禮,這才坐下來將這些年發生的事一一訴說。言及近段時間杜美珂進府後的種種,以及慧安對母親沈清致死的頗多懷疑,沈峰已是怒不可遏,一掌拍下竟將紅木太師椅的扶手給生生拍去了半邊。他心中巨浪翻騰,恨聲道:“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慧安聞言淚水便淌落了下來,站起身來噗通一聲跪下,對著沈峰便是一個響頭,道:“還請舅舅爲安娘做主,爲母親鳴冤!”

  沈峰慌忙著將慧安扶起,令秋兒扶她坐下,這才沈吟道:“安娘放心,這事既你心中有疑,我免不了要查個清楚的。當年舅舅便覺的你那父親不是個老實本分之人,只是你母親卻被他那張良善的面皮哄騙,對他竟是一往情深。我料想著姓孫的不過就是一個酸腐書生,縱使翻了天也欺不到你母親頭上去,遍也不曾對他多生防備。出了當年的事,不論情由舅舅都沒法子再面對你母親。我只怪自已一時疏忽,竟中了人家的圈套,累及你母親的清譽,卻是不敢怨怪父親將我趕出侯府的。自離開了侯府 ,我心中卻也還惦念著父親和妹子,多次打聽府中情景。”

  慧安聽沈峰如此說,不由就瞧了眼堂中坐著的沈家四兄弟一眼,見他們隨面色微變,但卻瞬間恢複了平常之態。慧安不由感歎沈峰的磊落坦蕩,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敬仰之意,對當年之事卻生出了必查清還沈峰一個公道的決心來。

  卻聽沈峰又道:“我離府時,父親身體已不再硬朗,不想來年便撒手而去,我因不防中了別人的圈套,使得不能承歡膝下陪他老人家最後一程,實乃不孝……也曾遠遠跟隨送葬隊伍,在父親墳頭叩拜垂泣。後見你母親收拾傷痛平複下來,姓孫的也算乖順,我才離了京城。知道你出生猶且令人送了你舅母親手縫制的小襖小帽回來,只是卻不曾接到清姐兒回複的只言片語。我心道你母親想來還對當年之事心存芥蒂,便也冷了心,不再多番打聽侯府之事。只沒想到再次聽說府中情形,竟是你母親因著風寒病故的消息,舅舅這心中當時真是半信半疑,以爲是訛傳。清姐兒年輕身子又一向極好,怎就會被一場風寒給奪了命呢。後來得到證實,舅舅悲痛之間倒是將先前的疑慮給忘了。你母親一去,舅舅對侯府的心也就更淡了,雖也挂心與你,但想到當年之事終怕那狗(河蟹)日孫熙祥心存芥蒂,怕舅舅關懷與你,卻再惹你父女之間感情生了離,反倒不美,卻不想……”沈峰說著這些已是多次哽咽,他長歎一聲,這才正色道:“既你覺得你母親死的蹊跷,那這中間定有貓膩。只你說要偷著開棺驗屍,舅舅卻覺著不妥!咱行事光明正大,懷疑便懷疑了,要查也得過了明路,就交由風安府去問案,幹嘛要偷偷摸摸的?偷著驗屍,且不說被人知道會遭诟病,若真的就查出什麽來,來日還得經由官府,方能查辦了惡人,難道到時再去驚擾你母親一場?”

  慧安聞言卻是一愣,她想偷著開棺驗屍,一來是不確定今世母親是否也是死于非命,想證實之後再細細查明期間真相,待掌握了證據再一擊而中。這也是出于她本身勢單力薄之下的考慮,怕打草驚蛇,叫孫熙祥和杜美珂察覺了端倪,反倒會將當年殘留下的證據或證人毀掉。更有,此事若無人與她做主,只孫熙祥壓著她便不可能告到府衙去,故而只能偷著去查。

  如今沈峰竟要到鳳安府立案明察,慧安卻還是擔憂這個問題,不禁問道:“可這事已過多年,只怕有那證據也早就被毀了個幹淨,如若我們再大張旗鼓,豈不是打草驚蛇?我怕這麽一來,叫孫熙祥有了警覺,只怕會將那蛛絲馬迹都肅清了去,叫鳳安府更查不到什麽端倪了。”沈峰聞言,卻冷聲道:“怕他個鳥!老子還怕他不動呢!他若真驚了倒是好事。只是這事你既懷疑是姓孫的和那婆娘所爲,只怕當年他們既敢如此行事,就早已將人證物證毀了個幹淨,你真想查清,定他們的罪卻是難啊。”

  慧安聞言面色一黯,此事她也想過,那孫熙祥和杜美珂都不是傻子,謀害母親一經查實那是要掉腦袋的大事。他們當年既然做了,又豈會不做的幹淨利落,怎麽可能留下活口或是明證?沈峰見慧安默然不語,不由安慰道:“此事你不必再管,都交給舅舅吧。若你母親當真是被毒害的,那姓孫的和那婆娘就逃不過被傳訊審問,進了鳳安府衙舅舅定叫他們脫層皮。他們招了倒好,不招,哼,老子嚇也將他們嚇個半死”

  慧安聞言自是喜不自勝,敲定了此事,慧安想著沈峰一家趕路進京,都還沒能好好休息一下就攪和進了侯府的家務事中,實在是過意不去。這便將冬兒和春兒留在跨院,起身告辭,回了榕梨院。

  她剛回到榕梨院便聽宮中給各府傳了信兒,說是禦花園竟有一株魏紫隆冬綻放,皇後娘娘覺著這是吉祥福瑞之兆,決定宮宴前邀各位京中夫人小姐們到禦花園共賞此花。爲了給宮宴添彩,特令各府小姐們准備一樣拿手的作品,或繡品,或畫 作、書作之類的帶入宮中,屆時賞花完畢,又可移步朝鳳殿共賞小姐們的佳作,也算一件雅事。再由衆人評出那出彩的,到時候不光那拔了頭籌的小姐會出盡風頭,皇後娘娘將又有厚賞。聽到這消息時,慧安正依在太師椅的靠背上由夏兒拿著冰包給她覆眼。聞言她揮手叫傳話的丫頭退下,眼珠子轉了轉計上心來,便沖夏兒道:“去將這事告之二姑娘,另外……”慧安招了招手,待夏兒湊近,她才低聲吩咐了幾句,夏兒眼眸一亮,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這才快步而去。

  秋兒端了鎏金流雲紋的托盤進來,正瞧見慧安低聲對夏兒吩咐了什麽,接著就見夏兒笑得一臉興奮開心不已地點頭而去。秋兒將托盤上寬口粉彩素荷的湯碗呈給慧安不由道:“姑娘這又打什出主意呢,都不叫奴婢知道。之前姑娘請舅老爺回來的事情竟連我們都瞞得死死的,只叫方嬷嬷知曉,難道是不相信我們幾個嗎?哼,姑娘現如今鬼主意可真是越來越多了,也不知從那裏學來的。”

  慧安按過那湯碗,笑著用白瓷的小湯勺攪了攪,聽秋兒說的一嘴酸意,卻像是真有些計較一般,這才忙賠罪道:“行了,這事是姑娘我做的欠妥當,以後什麽事都不會瞞著你們幾個的。不是姑娘我不信你們,只是此事關系到一些母親的舊事,由不得我不小心謹慎,我只是沒想到這事會進展的如此順利,這才沒告訴你們。本是想著等舅舅回了信就告之你們的,誰承想這事竟這般巧,舅舅竟已在上京的路上了。”

  慧安見秋兒面色稍緩,這才又道:“方才的事你想知道就管夏兒問去,還怕她不告訴你不成?打眼一瞧,誰不知道這府中就你個丫頭鬼主意最多,姑娘我便是有了什麽鬼主意那自也是從你這裏學來的!”秋兒見慧安打趣自己,不由嗔了慧安一眼,其實她心中何曾真怪過慧安,更知道慧安不是不信她們,只是沒來的吃了方嬷嬷的醋罷了。如今有慧安哄著,自是喜笑顔開,忙道:“姑娘快將這碗紅棗蓮子湯用了吧,方才又是跪又是暈的,只怕要著了涼氣。”

  秋蘭院中,大夫剛給杜美珂診了脈,留了藥離開。杜美珂這會子已經醒了過來,想著方才大夫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當她問起她的傷勢時,那大夫連連搖頭歎息的樣子,以及後來只說叫她放寬心好好用藥,多喝些骨頭湯慢慢調理想來不留下後遺症的可能也是有的。

  想著那大夫不確定的口氣,杜美珂怎麽可能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六十板子要是實打實地打下來,她就是有六條命也都夠丟的了。可如今她活是還活著,但只怕這腿,就算不落下殘疾,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多半是要跛了的。一個跛了腿,又沒了娘家可以依持,更沒兒子依靠的妾會面臨怎麽樣的命運,這點杜美珂豈能不知?想著這些杜美珂就是一陣煎心的疼,恐懼、憤恨、不甘、懊悔……各種名樣的情感交織著,叫她根本無心養仿,甚至覺著身上的傷痛半點也抵不上心頭的這種煎熬。

  她那斷腿倒是已經被固定住,但是傷口卻還沒有處理,聘菊拿著藥瓶欲給杜美珂上藥,可瞧著她那猙獰的模樣又不敢上前。說起來她跟著杜美珂的時日也算不短,杜美珂還做姑娘時她就是尚書府的丫頭,是杜美珂那院中的灑掃丫頭。杜美珂出了事名聲壞了後,杜大人大怒,將杜美珂貼身的四個大丫頭盡數杖斃了,二等三等丫頭更是打的不成人形丟進府中柴房關了三日,死了個七七八八,活著的也都不知賣到了什麽地方。而她們這些粗使丫頭雖少挨了些打,保住了命但也被趕出了府,賣給了人牙子。是杜美珂聽聞了這事,從牙婆子手中又將她給買了回去,從此後她便一直跟著杜美珂,成了她身邊的貼身大丫頭。她對杜美珂也算了解了,只知道自己這個主子一向心大,有主意,不吃虧,手段也高,心更是極狠。跟著這樣的主子雖說免不了要戰戰兢兢的,但是卻也安心,只要你足夠忠心,不生歪主意,就能跟著主子吃香喝辣,總比跟著那沒出息的吃糠咽菜要來的強。聘菊也一直是這麽做的,先前也有兩個丫頭比她更聰明,也更得杜美珂的心,可她們偏就打了孫熙祥的主意,這不早早就沒了命,只她老老實實的終成了杜美珂身邊的心腹丫頭。可聘菊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有一日杜美珂會失寵。眼見著杜美珂失魂落魄,神色猙獰地躺在床上,瞧著像是個厲鬼一般,聘菊覺著她一直以來心裏的堅持像是一下子轟塌了,心裏真是一片的彷徨,不知自己以後該何去何從。

  而她的這種想法好像被杜美珂感受到了,杜美珂銳利的視線立即便掃了過去。屋中光線本就有些不好,杜美珂披散著頭發,半身染血,目光陰森又淒厲地瞪著她,直嚇得聘菊一個哆嗦,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手中的藥瓶子更是一個脫手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杜美珂登時眼睛便是一眯,抓起床頭的瓷枕就扔了過去,直砸的聘菊額角一痛,便冒出血來。“**!怎麽?怕以後跟著我受苦?我告訴你,誰也別想將我打趴下,休想!我定會好起來的!不會成爲跛子!不會沈峰!沈慧安!你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她說著神情已有些癫狂,抓起床上能扔的東西劈頭蓋腦就往聘菊身上砸,聘菊嚇得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卻與此時,孫心慈沖了進來,瞧見杜美珂那樣也是嚇了一跳,忙驚呼一聲便奔到了杜美珂身邊,抓住她不停揮動撕扯床單的手,急呼了一聲:“母親,你冷靜點!是我,我是小慈啊!”杜美珂聞言,用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孫心慈,半晌她才回過勁兒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抱著孫心慈,抓著她的手,不停道:“小慈,娘要跛了嗎?你告訴娘,娘不會跛的對不對?”說著也不待孫心慈回答,抱著她便失聲痛哭了起來。

  孫心慈心中一片茫然,本能地拍著她,半晌才瞧向聘菊吩咐道:“去,煮碗安神湯來。”杜美珂聞言一下子便停了哭聲,猛地擡起頭來死死盯著孫心慈,冷聲道: “怎麽?連你也不耐煩陪著娘了?連你也嫌棄娘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的聲音極爲尖銳,神情更是猙獰無比,直嚇的孫心慈一個哆嗦,險些跳起身來。半晌她才平複了跳動的心,好言安撫道:“娘,您想什麽呢,小慈怎麽會嫌棄娘,小慈是擔心娘啊!您瞧,如今您受了這麽重的傷,不早些上了藥怎麽能好?這傷口可還淌著血呢,再不上藥您就要失血太過,傷及根本了。”

  她說著,忙伸手撫了撫杜美珂的額頭,只覺觸手一片火熱,不由一驚,忙道:“你看都發燒了!娘,您快別多想了,聽女兒的,養病重要!”杜美珂聞言見她果然面帶焦慮,這才神色稍緩,可她隨即便又如炸了毛的公雞一般盯住孫心慈,道:“不對,方才母親挨打,你怎麽不去求你父親,怎麽不去護住母親?你是這府中小姐,是你父親的親生骨肉,誰還敢拿你怎樣不成?你方才怎麽不去!”

  孫心慈被她如此盯著,直覺著心中一陣發虛,半晌才道:“娘,您說什麽呢,小慈自那日被沈慧安那**甩了耳光,就哭傷了身體一直在屋中躺著。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方才病的昏昏沈沈,實在不知發生了這等事啊!小慈是娘的親生女兒,豈會不顧娘的生死!”杜美珂聞言這才道:“對,對,小慈是娘的心頭肉,娘還有小慈。小慈你一定要爭氣,娘現在只能靠你了,對了,宮宴,宮宴上你定要好好把握機會,叫那此官太太們都知道你,贊賞你才行!”

  孫心慈見杜美珂如此,心中真是又難受又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厭棄之感來,這壓抑的感覺直將她逼得煩躁不安,勉強忍住那股子起身而出的沖動,好言安撫著,待杜美珂用了安神藥沈沈睡去。她又瞅著丫頭們給杜美珂上了藥,換了衣服,這才將身邊的杜嬷嬷和水心皆留下照看杜美珂,自己帶著柳絮一臉疲憊地出了屋。

  一直以來都是杜美珂寵溺著她,事事爲她打點籌謀,如今見母親如此,孫心慈真是又惶恐又不安,瞧著空蕩蕩的院子,不由瞧向新提的二等丫頭柳絮,道:“你說,母親會不會是瘋了?她睡一覺應該會好的對吧?”不管孫心慈心中如何想,說出這話來卻是大不孝了,柳絮聞言低著頭,面上閃過不可掩飾的譏諷和不屑來,回道:“姑娘放心吧,夫人她只是一時難以接受事實,這才情緒激動了些,待她好好睡上一覺就會好起來的。”

  孫心慈聞言這才歎了一口氣,朝著穿堂走,只是她剛邁步便見夏兒進了秋蘭院,她登時便如臨大敵,忙挺了挺腰板,本以爲夏兒是來耍威風的,誰知夏兒只說了幾句關于宮宴的事便福了福身扭腰出了院。孫心慈詫了一下這才快步回了屋,喜梅忙迎上來服侍她將染了血的衣裳換去,柳絮便忙奉上了茶,道:“姑娘且喝口茶寬寬心,姑娘方才也受了驚嚇,如今瞧著面色不大好。可要奴婢去吩咐廚上給姑娘做些壓驚的湯品來?姑娘如今身子嬌弱,後日便要參加宮宴,可得好好養著啊。”

  孫心慈聞言瞧了柳絮一眼,這才點頭道:“還是你是個伶俐的,如今我都慌了神了,你快去吧,我這裏有喜梅呢。”柳絮這才福了福身快步而去,喜梅卻瞧了她的背影一眼,道:“姑娘,這個柳絮先前只是個粗使丫頭,明心姐姐出事後這才剛剛提上來,姑娘瞧著她伶俐,從三等又升到二等,已是極爲恩寵了,只她品行如何都還沒有摸透,如今秋蘭院又正逢亂時,姑娘可要存份防人之心啊。”孫心慈本就一心的煩躁,聽了喜梅的話更覺著她就是個嚼舌根,見不得別人越過她的,登時兩道柳眉一豎便將茶盞砸在了地上,怒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那心思爭風吃醋,滾!”喜梅沒想到自己一句話不對,竟惹得孫心慈如此大怒,驚嚇地白了面孔,忙跪下收拾了碎茶盞,弓著身退了出去。

  片刻柳絮回來,見屋中只孫心慈一人不由詫異地挑了挑眉,她小心地伺候孫心慈用了半碗安神補氣湯,這才勸道:“姑娘要不躺下小睡片刻?”孫心慈卻是搖頭,道:“我此刻哪裏能睡的下,後日就是宮宴,母親如今卻是這般模樣,我真不知該准備什麽作品進宮才能出彩。這事還得和母親商量一番才行,可時間緊迫,這再不准備可就來不及了。若是母親一覺睡到明日,那我可該怎麽辦啊。”

  柳絮聞言卻笑道:“這還不好辦,憑借姑娘的本事,隨便拿出一件畫品或是繡品來,還不將那些小姐們都給比下去。奴婢聽說姑娘的繡功是夫人請了宮中針工局退下的掌事繡女親自教導的,一手飛龍走鳳的雙面繡,繡什麽都活靈活觀。奴婢往日在外院伺候,都還沒能見識過姑娘這個本事呢,這回姑娘可要露一手給奴婢瞧瞧才好。”

  孫心慈被她崇拜的目光瞧的心中稍寬,總算露了笑模樣,隨即卻是歎息一聲,道:“你不知道,這京城的閨秀,哪個繡工不是承自名師?這雙面繡雖是難,但卻也有不少小姐有這種本事,只我知道,那永甯侯府的小姐,禮部尚書家的二小姐那繡功便比我好上幾分。我若想在這上頭出彩,只怕是萬難啊。更何況,一件出彩的繡品,不光是要細密的針腳繡出樣子就行的,還得有心思巧妙的別致圖案才成,那參加宮宴的貴夫人們見多識廣,如今時間又如此倉促……”孫心慈說著不由重重一歎,連連搖頭。

  柳絮也跟著垮了臉,半晌她突然眼眸一亮,驚呼一聲:“姑娘,有了,奴婢知道怎麽叫姑娘繡出與衆不同的繡品來了!”

  慧安這兩日過的異常舒心,每日午膳是必要到西跨院去用的,沈峰因公務倒是不常在府中,沈大童和沈童也因公事在身不常在府中用膳,倒是沈小童和沈麽童二人初到京城又無正經事忙,每每都在。比起京中的多數閨秀來,慧安本就是個瘋丫頭,京城有什麽好玩的好吃她如數家珍,又是個爽朗性子,倒是很快就和兩個小表哥熟絡了起來,還帶著兩人出了兩次門。感情在吃喝玩樂中迅速增進,慧安也對舅舅一家有了更深的了解。

  沈峰這個舅舅好是好,只他和沈強一般的花心好色。只是這人好女色,卻是個懶得應付女人的,故而倒是常常光顧花街柳巷,卻從不將女人往府中帶,對府裏的丫頭更是從不存那心思,就更別提擡什麽妾室了。故而沈峰的後院只一位主母,而四個兒子更皆是結發妻子所育,家中倒還安甯。沈峰那妻子童氏說起來倒是和鳳陽侯府也頗有淵源,她出身並不高,卻是沈峰尚未發迹還跟在沈強身邊做小兵時由沈強做主,沈清應允娶了進門的。

  爲何要沈清應允卻是因那童氏本是沈清身邊的一名丫頭。說起來戰時嫁娶哪有那麽多的講究,將士們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講究媳婦的出身,有個女人已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情了。要是這女人還能隨軍,雖戰時吃不著,等閑時常能見到摸個小手,那也是做夢都要笑醒的事情了。故而沈清領著的那支娘子軍,那是被多少只惡狼盯著的肥美大肉塊,整日都瞄著想要撲上去咬上一口呢,故而沈清的娘子軍有不少嫁了當時沈家軍中的將士,這童氏便是其中一個。聽聞舅母竟和母親有這等關系,慧安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自沈峰給童氏去了信,慧安便跟著忙前忙後的收拾屋子,她兩日來忙與和舅舅一家增進感情,日子倒是過的飛快,轉眼便到了宮宴頭天的下晌。泰小雙親自將侯府新制的兩套衣棠送了過來,慧安這兩日心情極好,免不了又拉著她說了半晌的話,末了還將沈峰從峒城帶上京預備給相識之家送的土特産年禮叫冬兒包了一份與她帶上。

  待秦小雙走後,秋兒展開孫心慈定做的那套月白色小襖和棕裙來,不由笑道:“這雲裳齋做的衣裳就是不一樣,姑娘快瞧,二姑娘明兒穿上這套衣裳一定豔驚全場呢。”慧安聞言瞧了那衣服一眼,也是一笑,見秋兒一臉的促狹不由捏了捏她的面皮,道:“要的就是豔驚全揚。行了,快給她送去吧,這兩日她悶在屋中繡那富貴牡丹也是累了,你順道幫我瞧瞧可曾繡好了,也勸勸她莫要光想著出頭,累壞了眼睛,那可就不劃算了。”見秋兒笑著收了那衣裳出了屋,慧安才歪在床上將自己那套粉紅色的織錦褙子水紅燈籠裙展開瞧了瞧,見做工極爲細致,瞧著便富貴端莊,中規中矩,這自一笑叫夏兒收了起來。

  翌日,因宮宴設在白天,皇後娘娘將在朝鳳殿邀衆位貴婦貴女們共進午飯,在這之前還邀請衆人同往禦花目賞花,故而天未亮慧安便起來將肚子填的滿滿的,這才端坐在梳妝台前由著秋兒幾人搗鼓。

  待辰時,孫心慈才姗姗而來,慧安瞧去但見她穿著那件清雅脫俗的月白色小襖,同色裙子,腰間卻裹著自己縫制的煙柳色軟雲羅繡雙蝶飛舞圖案的束腰,那上面兩只蝴蝶振翅飛翔,一藍一粉端的是生動惹眼,更是將她纖細的腰身給顯的極爲突出。慧安見孫心慈頭上只挽了個小簪,上面挂著蓮花分池的玉珠鎏金步搖,一張略施粉黛的小臉素淨可人,顯得倒是清麗脫俗,尤其和她這一身的金光大紅的俗色相比,那可真是雅致惹眼。

  慧安笑了笑.也不多言便打前兒出了屋,孫心慈見她如此倒是松了口氣,跟著慧安緊步而出。府門處早已備好了馬車,而孫熙祥已穿著官服端生在馬上。他自那日被沈峰打了臉便一直呆在春韻苑,連妾室的屋都不曾去,那脫臼的手被大夫接好骨還好說,雖是疼了些但到底不會丟臉。但這臉上被揍的傷卻是要遮掩一二的,兩日來他只躲在屋中養傷,抹的最好的膏藥,但如今那眼眶處還是有些發黑,他特意用了些脂粉蓋了蓋,這才瞧著好些。見慧安出來,他銳利的目光便掃了過去,慧安如今豈會怕他,感受到那目光便也瞟了過去,當即便揚了個笑臉,只氣得孫熙祥渾身發抖。誰知他還沒能張口,便見沈峰和沈家四個兒子裝扮一新,錦衣華服地出了門。

  慧安聞聲瞧去,不由眼前一亮,平日裏這四個沈家哥哥多穿著邋遢倒不覺著,今兒這一打扮,都也是一個賽一個的鍾靈毓秀,皆是那翩翩的公子哥兒,瞧的慧安不僅眼前微亮。 慧安上前一一見了禮,寒喧數句,這才上了馬車,孫熙祥這才冷聲吩咐開車。馬車之中,慧安閉上眼睛休息,而孫心慈則垂著眼眸發呆,倒是相安無事。

  今日賢康帝在朝雲殿和大臣及公子們品酒同樂,那朝雲殿在大輝皇宮的東北方,卻並不屬後宮範圍,而禦花園卻是在內宮之中的。故而到了宮城,慧安和孫心慈便和沈峰等人分開,馬車到了皇宮的承天門才緩緩停下,慧安二人下了馬車,隨著宮人一路往內宮走。待到了臨時安置貴女貴婦們的浮雲殿,慧安瞧著殿中已到了不少熟人。

  打眼望去,果真是玉環珠翠,琳琅滿目,金光耀眼一室輝煌,慧安見果真如所料一般.大多數小姐們都穿著大紅大紫,或橘黃柔粉這樣的暖色衣服,有那著意出彩的也多穿亮色醒目的寶藍、翠綠等色,如孫心慈這般穿素色的倒是也有,只多是上衣或下裳單件著素,或配了豔色裙子,或搭了亮色小襖,整套皆素的都是少見。故而慧安和孫心慈二人進了殿,倒是引來了些目光,孫心慈似慌了一下,但接著便低了頭,慧安瞧見她粉嫩的小臉嬌紅了一片不由冷冷的勾了下唇角,自行找文景心等人說話。

  沒多久,便有宮人來傳話,言及崔皇後已擺駕禦花園,請各位夫人小姐移步到禦花園中賞花,衆女們便三五相好的攜著往禦花園去。臨到了禦花園外的鍾翠門,正見崔皇後與衆位嫔妃擺著華麗的儀仗往這邊而來,衆女眷紛紛跪下行禮,待崔皇後喊了起,又說笑著請了諸位入園,慧安等人這才起身規矩地隨著大隊進了禦花園。

  宮中的禦花園雖是冬季也頗有看頭,曲橋流水,青竹修韌、冬青吐綠,間或紅梅迎枝,也不知大內的花匠們花費了多少心血,倒也不少花木複蘇吐芳,雖沒夏日的姹紫嫣紅,但也讓一衆官員女眷們瞧的興致勃勃。前頭崔皇後似也興致極高,頻頻傳來她和幾位一品夫人們的談笑之聲,氣氛顯得異常融洽,而那株開了花的魏紫已被移入了八音閣,八音閣四周空曠,正適合衆人圍而賞花。魏紫本就是牡丹花中的花中之王,這株開花的魏紫竟長勢極好,花梗粗而硬,株型極高,半開展著,杖粗葉茂,開著三朵粉白色的大花,花呈皇冠形,花蕾扁圓,花辨層層複複,每朵花竟有碗口大小,另有數個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迎風招展。這樣的一盆牡丹若放在花季自不稀罕,但在這隆冬卻實屬罕見,今日本就豔陽高照,並不覺著冷,又氣氛極好,如今得見此花衆夫人小姐們免不了要多稱贊幾句,全了皇後的面子。在端甯公主的帶頭下,倒有幾個大膽的貴女紛紛做了幾首賞花詩,崔皇後大樂,當即便叫宮女寫了下來送往朝雲殿請賢康帝和衆大臣公子們品評。待賞了花便又擺駕朝鳳殿,那朝鳳殿本就和朝雲殿是一體的,中間由一座騰空玉石拱橋相連,兩殿皆在內宮和前朝相連之處,從禦花園過去倒並不算遠。

  慧安正欲和衆人一道往朝鳳殿去,卻見太後身邊服侍的管事公公楊公公匆匆而來,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道:“皇後娘娘容禀,太後聽聞娘娘要在朝鳳殿宴請衆位夫人小姐,特命奴才送來了兩壇陳年的菊花酒,請諸位一品。”皇後忙領著衆人謝恩,那楊公公吩咐小太監將酒呈上,這才又道:“太後娘娘今兒高興,現下正和靜敏長公生,定國夫人等幾位夫人說話,想召幾位小輩過去熱鬧一下,還請娘娘行個方便。”皇後聞言忙道:“難得今日母後高興,母後想招姑娘們過去說話談什麽方便不方便,你趕緊領了人過去,且莫叫母後久等了。”被太後召見那是多大的榮光,衆夫人和小姐們聞言,哪有不瞪大了眼瞧的,心中已猜想只怕召見也只是文家那幾位小姐,最多帶上和鼎北王府有姻親關系的幾家的小姐罷了,誰知楊公公卻獨獨叫了文景玉、文景心和慧安過去,待慧安神情平靜地跟著楊公公走出老遠,還能感到道道視線不停往她身上掃。

  到了太後的宮中,但見好幾位身著朝服的鶴顔夫人正坐在殿中陪太後說話,她們多是超品級的各伯、公、侯府的當家老太君,慧安進了殿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著,一臉恭順的垂首上前。靜敏長公主和關老太君正坐在一起說著什麽,三人皆面上帶笑,瞧著卻是其樂融融,慧安三人規規矩矩地磕頭請了安,文太後忙叫宮女將三人扶起叫到跟前。文太後今日穿了件暗紅色的金紋宮裝,瞧著比前段時間氣色好了許多,同三人很是說笑了幾句,這才沖定國夫人和靜敏太公主道:“今兒這宮中也算難得的一場盛會了,我們這些老的也難得湊在一起,少不得也要去湊湊興的,咱們這就往前頭去?”太後說著便扶了楊公公的手站起身來,太公主和定國夫人也含笑起了身。下面衆夫人們自也忙起身相隨,紛紛應和。

  之前慧安進宮,柳姑姑便透出太後會參加這次宮宴的意思,方嬷嬷到了棲霞寺後也往府中送過信兒,說是柳姑姑已到了寺中,太後的身體已好了許多,慧安這便肯定太後定是要出席宮宴的。故而現下見太後協同太公主二人起了身倒也不驚訝,見文景心已上前扶了太後的手,而文景玉本就站在關老太君身邊,見她起身也扶了一把,慧安便笑著行至了靜敏太公主身邊,虛虛扶住她的手笑著欠了欠身。卻是太公主拉住了慧安的手,目光含笑她望了過來,道:“聽說本宮那小魔星沖撞了你,一會兒本宮與你做主,定叫他親自給你賠禮。”慧安聞言忙是一笑,道:“那日侯爺是與小女玩笑的,何況小女已自行報了仇,這廂還未向太公主請罪呢,可不敢再勞太公主爲小女做主了。”

  靜敏太公主聞言卻是朗聲一笑,拍了拍慧安的手,道:“這個本宮卻也聽聞了,能叫我那卿兒吃了虧還不曾發難與你,不錯,是個聰慧的。”

  這卻是靜敏太公主第二回誇她聰慧了!太公主這聲音卻是不小,幾人本就行在前頭,登時慧安便感覺身後多了許多道打量的目光,連前頭文景玉聞言都不由回頭詫異地瞧了惠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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