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以情
楊洛拿起一旁喝了一半的酒罈,只是聞了聞味道就皺起眉,「你就喝這個?」
周束沒回他,而是抬起手在厲少懸耳邊打了個響指,厲少懸立刻回神,語氣慌亂眼睛卻還盯著楊洛看,「這……這位是……你……周束,你認識?」
周束吃了口牛肉喝乾碗裡的酒,「不認識。」
楊洛哀怨的看了周束一眼,打開自己帶來的酒,給周束滿上,桃花的香味立刻漫溢而開。
「你是束兒的好朋友吧,我是他舅舅。」
厲少懸痴痴的說,「是舅舅啊……」
楊洛挺高興的,把厲少懸碗裡的酒倒空也給他滿了一碗。
厲容終於拿出了酒碗,臉紅地站在一旁。
楊洛坐了厲容的位置,卻渾然不覺,還對厲容笑,「坐呀。」
厲容臉紅的更厲害,在厲少懸身旁坐下。
「束兒,我特意來給你過生日的,高不高興?」
周束也不回話,楊洛倒是習以為常,「來,乾一碗吧,我大老遠帶來的落桃。」
周束雖然不和楊洛說話,卻是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楊洛高興,一口喝乾,厲容趕緊端起罈子給他滿上酒。
楊洛看著厲容,「這位是……」
厲少懸急忙回話,「這是我妹妹,叫厲容。」
厲容突然變的扭捏起來,笑聲叫了句,「舅舅。」
楊洛點點頭,又轉過頭去跟周束說話,「束兒,我聽說這邊戰事已經完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厲容突然插言,「要回哪去?」
楊洛被厲容突然改變的態度弄的有些茫然,「當然是回家。」
厲容也覺得剛才自己問的唐突,低下頭不再說話。
周束吃了顆花生,含糊回道,「我不回去。」
厲容抬起頭,眼含春意的看著周束。
楊洛看到後不著痕跡地皺眉,不過很快又鬆開,「你留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不然呢。」
「跟我回家吧,或者跟著我去做生意也行。」
周束突然一笑,喝乾碗裡的酒,「我煩你你不知道嗎?」
聽到周束這麼說,不止楊洛,連厲少懸也跟著一愣,這幾年的相處下來,他很清楚周束是個尊敬長輩懂禮數的人,突然口出妄言讓厲少懸有些不能接受,「你怎麼這麼說你舅舅!」
楊洛立刻沈下臉來看著厲少懸,「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他!」
厲少懸被楊洛弄的無措,他一直都這麼跟周束相處的,哪算教訓。
氣氛有些僵,周束又不開口,厲容只好勸,「喝酒吧,都是自家人。」
楊洛又把目光轉向厲容,目光好像錐子似的紮著她,「誰跟你自家人?」
「這……我……那……」厲容剛才只不過一時口快,在她心裡她就是周束未過門的妻子,可是這門親事畢竟還沒訂下來,楊洛這麼問,讓她可怎麼回。
厲容正尷尬的想哭,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突然被周束握住,周束懶洋洋的聲調響起,「對,咱們跟他不是一家人,咱們是一家人,他算個屁!」
楊洛冷著臉盯著周束握住厲容的手,周束渾然不覺,可厲容就被盯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還是把手抽了回來。
這頓飯吃的十分不愉快,不過周束好像倒是不怎麼在意,一碗碗地灌著酒,也不管其他人怎麼不自在。
楊洛攔下周束灌個沒完的酒碗,「束兒,再喝就醉了。」
周束不客氣地把楊洛的手打到一邊,哼哼笑著,「我不會醉,我比你能喝,你醉了我都不會醉。」
楊洛不知道周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好看著他繼續喝。
厲氏兄妹十分不自在,可是在自己家,客人不說走他們也不能趕,但又不敢隨便離席,結果變成三個人都停筷看著周束一個人喝,直到他把自己買的酒和楊洛帶來的酒都喝光了才罷休。
周束一點也沒搖晃,但是看起來總覺得他十分不清醒,「容容,我回去了。」
厲容急忙點頭,抬眼看了楊洛一眼,可惜對方沒瞅她。
周束就當楊洛是空氣似的自己走出厲家,楊洛也不生氣,牽著馬走在周束身後。
月色當空,有些涼的小風吹掉一些酒氣,周束慢慢的朝軍營走去,楊洛也不發一語的跟在後面。
在到半路上,周束突然停了下來,「你為什麼又出現了?」
楊洛面上沒表現出來不代表他真的一點都不生氣,憋了一肚子火,「那個女的配不上你。」
「哈!」周束轉過頭,不客氣的去拽楊洛的衣領,可是楊洛比他高出多半頭,所以這個姿勢周束不怎麼佔優勢,「那誰配的上?」
楊洛皺著眉感受著周束噴在他臉上帶著酒味的氣息,「你才多大,就想著娶親。」
周束放開了楊洛的衣服,「你不懂。」
「你說我便懂。」
「你不懂。」
「你怎麼知道我不懂,你說了,我一定就懂。」
周束突然安靜下來,低著頭,抬起左腳在地上磨著什麼,「……」
「什麼?」
「……牌位……你還帶著嗎?」
牌位,別人聽起來或許不知道周束在說什麼,但是楊洛知道,就因為那個一直在他懷裡的牌位,在他們上次離別前,他把周束差點丟到柱子上,再之前也因為牌位,他把周束丟進湖裡過。
周束對這個牌位的執著的恨讓楊洛不解。
「帶著。」
周束磨腳的動作停了下來,頭依舊低著,「能給我……看看嗎……」
楊洛驚奇的瞪大眼睛,他聽到了什麼,周束用可憐兮兮乞求的態度對他說話!
「什麼?」
「……不行嗎……我就想看看……」
楊洛有點被驚嚇到了,一手伸到懷裡撫摩著那個牌位,心跳突然加快,這是他不習慣的狀態。
楊洛拿出那個暗紅偏黑的,有著一道劃痕的牌位,他猶豫著,但還是湊到了周束面前。
周束小心的伸出雙手接過來,也學著楊洛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撫摸著。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美了,楊洛覺得此刻的周束也柔和了很多,不自覺也放軟了聲調,「為什麼你之前一定要傷害他呢?」
周束繼續溫柔的撫摸著,接著手突然一緊,楊洛眼光一閃,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周束拿著牌位突然飛奔而去。
周束進的是一旁的樹林,楊洛的馬不能騎,只好跟著周束進了樹林。
楊洛的輕功比周束好太多,但是天黑他又不熟悉地形,居然就讓周束甩到後面。
周束停了下來,楊洛加快腳步,就在他快要抓到周束的時候,楊洛終於看到周束站的是一處斷崖!
周束轉過頭的看著楊洛,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對楊洛笑。
月亮的光照到他的臉上,笑的美,美的有些淒涼,讓楊洛一瞬間的愣神。
楊洛回過神後,就是看到在周束的手上的牌位摔落崖下。
楊洛站在崖邊,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黑色的木牌跌滾摔落。
周束則像處理完什麼髒東西似的,拍了拍手,大步離去了。
楊洛轉過身看著周束的背影,心裡好像被打翻調料似的,什麼味道都有。
楊洛在崖邊上站了半夜,接著飛身跳下。
翌日一早,宿醉後的腦袋疼痛欲裂,口中也乾渴的厲害,周束迷糊的從床上爬起來,想倒被水來喝,可是剛坐起來就被站在他床頭的人影嚇醒了。
「哇!」
楊洛卻完全沒有嚇到人的自覺,他現在渾身又髒又破,泥巴樹葉細沙什麼都有,左臉上還有有一道極淺的血痕。
「你幹嘛!」
楊洛手一指桌子,周束順著目光看去,看到在桌子上面立著正是昨天被他丟下山崖的木牌。
「你給撿回來了?」
楊洛在周束床邊坐下,周束不自在的挪挪。
昨夜周束是趁著一半酒性把周舸的牌位給丟下了山崖,其實周束把牌位握在手裡的時候,是想用掌力也弄碎算了,但是想了半天還是沒下去手,畢竟是「他」的牌位不是嗎。
楊洛身子微微傾斜打斷周束的思路,「你幹嘛,喂,喂!喂喂!!」
楊洛在幾乎要壓在周束身上的時候停住了傾斜,直直的望著周束的眼睛,用周束聽過的最認真最嚴肅的語氣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啊?」
「不然呢,為什麼你總是想傷害他?第一次你才五六歲,我以為是因為你爹,你才恨『他』,但是我跟你爹分開已經這麼多年了……」
「等等,等會,等下……你剛剛說,我爹?和你?」
「這不重要。」
周束一把推開楊洛,「去你媽的不重要,滾開!」
楊洛皺眉不爽的被推開,卻還坐在床邊,「不要說髒話,我不喜歡。」
「我管你喜歡個毛啊!你有病啊!你到底來幹什麼的!」
「我來帶你走的。」
「滾你丫的!」周束努力回想著在軍營裡學到的髒話,「誰要跟你走!」
「戰事停了,你留下還有什麼意義,不如跟我走,我帶你去西域,去南海,你會喜歡的。」
「你是娘們嗎?我不會跟你走,你最好就趕快給我滾!」
「周束。」楊洛突然叫了他的全名,讓周束全身的毛孔都張開,緊張的望著他,「我是想收你做乾兒子的。」
「啊?」
「原本是這麼想的,小輩裡你最討我喜歡,反正我也不會有自己的子嗣,所以就想培養你做我的繼承──」
楊洛話未說話,周束的枕頭被子褥子全都一一砸到他身上去了。
周束要氣炸了,「你……你……你……滾!!!」
楊洛一一把那些東西打開,一副觀察加深思的看著周束,「你果然是喜歡我。」
周束彎腰從靴子裡抽出匕首,釋放出殺意全力朝楊洛攻去。
屋子裡地方不大,楊洛躲的比較吃力,好不容易把桌上的牌位收到懷裡就從窗戶飛身跳了出去。
周束知道打不過楊洛也沒有追,而是立刻把窗戶關上。
他氣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最後沒忍住,把桌子板凳還有床什麼全都給打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