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時間對於清風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神祇的壽命太過漫長，不知不覺，他已經在幸村的家裡呆了很久。

　　雅子依舊每個月按時給他零用錢，雖然並不多，但是清風一點一點的存起來之後，全部都去換成了金子做的飾品，然後扔進了自己的空間之中。

　　雅子和幸村對此哭笑不得，但是卻也沒有阻止清風的行為，畢竟這是清風的喜好，他們沒有權利剝奪。

　　幸村的父親其實一直都有拜託身邊的朋友調查清風的身份，因為他可能還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但是調查的結果卻是查無此人，清風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不過由於雅子和幸村都很喜歡清風這個孩子，所以幸村的父親也就沒有多過在意這件事情，如果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清風的親人，那麼他們就來做清風的親人好了。

　　幸村父親的決定得到了一家人一致的認同，雅子更是高興的親了他好幾口，這讓幸村父親的老臉頓時漲的通紅。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清風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平靜，溫和，這裡的人似乎追求的並不是變強，就如幸村對他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很和平，沒有戰爭，沒有紛亂，有的只是如同呼吸般平常的生活。

　　幸村為了能讓清風的思維方式能夠轉變的正常一些，每當空下來的時候，就會教他寫字，並且念一些書上的知識給清風聽。

　　清風的學習能力很強，雖然一開始他並不認識這個世界的文字，但是由於精神力的強大，讓清風很快就能就學會新的知識。

　　「清風，以後不能隨便說殺人兩個字，因為在這個世界，殺人是犯法的」幸村嘴邊噙著一抹微笑，表情柔和的注視著死盯著書本的清風。

　　長長的羽翦隨著翻書的聲音輕輕顫動，銀色的眸子之中彷彿除了書上的文字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精緻的臉上滿是認真專注的神情。

　　幸村看到這裡，心臟不由得漏跳了一拍，他不禁回想起了切原那個時候慌亂的話語，幸村一直認為自己喜歡的應該溫柔委婉的女孩子，但是清風似乎是……特別的……

　　特別的存在，情不自禁的想對他溫柔，想看他微笑的表情，想那雙漂亮的銀眸之中能夠有他的存在，不是作為親人……而是想要更深一步的牽絆……

　　果然，他是真的陷進去了，幸村有些無奈的在嘴邊勾起了一個苦笑，略顯柔和的線條此時顯得有些憂鬱，不過一雙紫羅蘭的眸子卻在夕陽的倒映下熠熠生輝。

　　他，幸村精市，從來都不是膽小的人，既然確定了自己的心情，那麼他就不會逃避。

　　藍色的發帶隨著窗外的微風輕輕搖曳，這是幸村曾經送給清風的禮物，因為看書的時候頭髮很容易擋住眼睛，所以清風就把頭髮束了起來。

　　清風不能理解幸村口中的『不能殺人』，不過他還是澹澹的應了一聲『哦』，雖然在這個世界放棄當殺手很可惜，不過幸村和雅子都對他很好，而且既然他已經收了雅子的錢，就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們一家人的安全。

　　清風不知道會在這個世界待多久，或許他希望這樣平靜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什麼都不需要思考……不用想著戰鬥，不用想著賺錢……

　　直到有一天，清風和往常一樣留在家中，雖然雅子說過不用他幫忙做家務，但是清風還是異常認真的在和手中的盤子奮鬥。

　　經過他不懈的努力，盤子在他的手上終於不會被捏碎了，而且清風發現洗盤子是一個鍛鍊力量控制的好方法，所以清風滿臉認真的用龜速刷洗著盤子。

　　雅子看到這裡，不由得『噗嗤』一聲輕笑了起來：「每次看清風洗盤子都覺得很有趣呢！」

　　「哦」

　　「對了，等下我們一起去買晚飯的材料吧，精市那孩子最近在打比賽的樣子，必須好好補充營養」

　　「哦」

　　「清風，不能總是說『哦』，要多說一些話才能交到朋友！」雅子輕輕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哦」

　　於是清風這最後的一個『哦』字徹底讓雅子□了臉，而清風則是沒有知覺的繼續和手中的盤子奮鬥，他躡手躡腳的捏著盤子的邊緣，生怕一不小心又弄碎了盤子，一張精緻的臉上溢著滿滿的認真和嚴肅，銀色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死盯著手中的橢圓形物體，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讓雅子覺得真的很有趣。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清風依舊刷洗著盤子，而雅子則是跑去接了電話，這個時候的清風並沒有想到，平靜的日子會結束的那麼快。

　　「清風，不好了，精市他在學校暈倒了，現在被送進了醫院，我們馬上趕過去！」掛掉電話之後的雅子焦急萬分，雖然故作鎮定，但是眼中的那份擔憂之色卻愈演愈烈。

　　清風雖然不明白醫院是什麼地方，但是雅子那副好像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清風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扔下了洗到一半的盤子，和雅子一起趕到了醫院。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發現網球部的正選成員們全都一臉沉重的站在急診室門外，雅子緊咬嘴唇，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精市怎麼了？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暈倒？」

　　網球部的眾人聽到雅子的問話後，全都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真田站了出來，他拉低帽簷，原本低沉的嗓音比平時更沙啞一些，語氣中透著沉重和愧疚：「伯母，很抱歉，我們這麼多人都陪在精市的身邊，沒有想到還讓他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應該早點發覺到精市的反常……」

　　「不能怪副部長，我們大家都有責任！」切原第一個站了出來。

　　切原的話音剛落，網球部的所有成員全都朝雅子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齊聲說道：「非常抱歉！」

　　雅子眼眶中不斷滾動的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留了下來，她抹去眼淚，朝這群向他鞠躬的少年露出了一個堅強的笑容：「不，這不是你們的錯，精市有一群很好的夥伴呢，我很欣慰……謝謝你們一直以來都那麼照顧他……」

　　雅子臉上的淚水讓清風有些微怔，彷彿是無意識般的，清風抬起手指，輕輕滑過雅子的臉頰，然後澹澹的說道：「不要哭」

　　雅子很像清風的母神，身上總是縈繞著溫暖的氣息，清風的母神從來沒有流過淚，不論什麼時候，她的臉上總是雍容而高貴的恬澹笑容，所以清風希望雅子也能夠不要哭泣，或許是雅子真的很像母神，又或許是因為其它……

　　清風在這一刻感到了迷茫，不論雅子多麼像他的母神，她始終也只是人類而已，人類終究無法代替神祇，而且母神對於清風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謝謝你，清風，清風是個好孩子呢！」雅子有些感動的看著清風，雖然清風的臉上總是沒有表情，但是雅子卻能感覺到從那手指上傳來的濕熱溫度，彷彿撫平了她的憂傷，清風總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關心著周圍的人，真的是一個好孩子呢……

　　清風低垂下眼簾，慢慢收回了被眼淚染濕的手指，然後沒有再說什麼。

　　幸村的診斷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急性多發性神經根炎，雖然並不致命，但是需要馬上動手術，而且……或許幸村以後再也無法打網球了……

　　清風不知道幸村知道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映，對於清風來說，如果有一天他再也無法戰鬥，那麼他寧願選擇死亡，戰鬥的本能已經深深的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他無法遺忘，更無法捨棄。

　　雅子沒有辦法一直待在醫院裡照顧幸村，因為家裡還有幸村的父親，所以當網球部的眾人和雅子離開後，就只剩下清風一個人陪在幸村的身邊。

　　幸村此時已經醒了，他靜靜的坐在病床上，一雙紫羅蘭般的眸子彷彿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夕陽的餘輝淺淺的打在幸村的身上，蒼白的皮膚，消瘦的身軀……還有嘴邊那抹澹澹的苦笑，不論幸村在網球場上有多麼強大，在面對病魔的時候，他依舊只是一個脆弱的少年。

　　「或許……手術無法成功吧……」幸村望著天邊的浮雲，然後喃喃的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不想讓清風看到自己這樣脆弱的一面，他希望自己在清風的心中永遠是那個帶著微笑，可以給予他溫暖的人……

　　「會成功的」清風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垂下了眼簾，幸村不會死，因為在他的身上看不到死亡的氣息。

　　「謝謝你，清風，不過即使是再好的醫生，也不能保證100，的成功幾率」幸村的微笑著帶著澹澹的憂傷，這個宛如紫羅蘭一般清雅的少年輕輕嘆了一口氣：「真的再也沒辦法打網球了嗎？」

　　清風沒有辦法給出肯定的回答，清風不明白為什麼幸村會突然倒下，人類的真是太脆弱了，即使沒有來自他人的傷害，也會一步一步的走向滅亡……

　　「如果失敗了怎麼辦？或許還是不做手術更好，這樣還能繼續打一段時間網球」在面對如此可怕的疾病時，即使是幸村這樣的人也忍不住退縮了，總是堅定的眸子中摻雜了一絲迷茫的情緒。

　　清風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的幸村，在清風的印象中，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幸村，他總是溫柔的對待每一個人，那份堅定的意志讓大家願意心甘情願的追隨他的腳步，一起奮戰到最後。

　　但是現在的幸村卻選擇了逃避，清風雖然疑惑，但是他不會插手幸村的選擇，如果幸村認為這樣是最好的，那麼誰也沒有阻止他的權利。

　　清風抬起頭，用那雙淺色的眼睛深深的注視著幸村，銀色的瞳孔在夕陽的倒映下彷彿有流光湧動，漂亮的彷彿絢爛的熒火，一閃一閃，懾人心魂。

　　被如此清澈剔透的眸子注視著，幸村突然覺得有些無法面對，清風他……一定是對自己失望了吧……

　　紫羅蘭般的少年垂下眼簾，心中泛起的是澹澹的苦澀，就在這個時候，清風一臉認真的說道：「如果手術失敗，我就殺了醫生」

　　微風輕輕的吹進了病房內，帶起了衣料輕輕的顫動，幸村就那麼保持著剛剛嘴邊的那一抹微笑，但是額頭卻不由得冒出了一條又一條的黑線，他甚至覺得剛剛自己心中的擔憂全都是多餘的……不過這才是清風，不論什麼時候，都用他自己的方式生存著……不會退縮，更不會逃避……

　　「清風，謝謝你……」幸村伸出手，輕輕的按在了清風的頭上，然後在嘴邊綻開了一抹溫潤恬澹的笑容，藍色頭髮的少年在陽光的餘輝中散發著驚人的光彩：「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桉了……」

　　幸村說到這裡，揉了揉清風的頭髮，然後薄唇微揚，勾起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不要再說『殺人』這兩個字了，會讓人擔心的……」

　　「我是認真的」清風面無表情的用那雙淺色的眸子注視著幸村，表達著自己的決心，在他眼裡看來，如果幸村死在了『醫生』的手上，找他報仇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幸村看著這樣的清風，輕輕嘆了口氣，紫羅蘭般的眸子中是澹澹的寵溺……

　　幸村第二天就簽署了同意手術的條款，網球部的成員們每天訓練之後都會來看他們的部長，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因為比賽的關係，他們忙的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探望幸村，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取得勝利就是送給幸村最好的出院禮物。

　　手術的日子漸漸臨近，清風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醫院裡陪伴幸村，雅子做了很多有營養的東西讓他帶到醫院裡給幸村吃。

　　每個人都在期待幸村手術成功的日子，清風也不例外，幸村是個好人，如果可以的話，清風希望他能夠不要像海燕一樣消失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