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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吉祥》第98章
第九八章

  「……還是不行嗎?」敖欽歎了口氣。

  敖稟神色複雜。「最近一直這個樣子,我也十分想不通。」

  幾個龍王站在一個寬闊的空間裡,四面全是晶亮的黑色石壁。

  敖光皺眉。「這樣不行。」

  「我本來想讓小白來看看。」敖閏攤手。「小白最近不開心,還以為這個能派上用場了。」

  「我那邊不能再等了。」敖光沉聲說。「千瓣鐵蓮怕是頂不住了。」

  敖光沒有把話說完,但幾個龍王都知道下一句是什麼。

  地藏菩薩的千瓣鐵蓮要是真的被肉身磨平的話,敖司——他們的叔叔,隨時都可能衝破禁制。

  敖欽嘲諷地笑了一聲。「這回我們能夠阻止他麼?能夠拉住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更擔心,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敖稟擔憂地說。

  「如果你指望他還能叫得出你的名字的話,早點斷了這個念頭的好。」敖閏毫不客氣地說。「他當年被封進去的時候,就已經癲狂得不成樣子了。」

  「他不認識我們,我們也不認識他。」敖光慢慢說道。「別想多於的事。我們的叔叔已經和死了。」

  敖光看著幾個弟弟,臉上看不出表情。「——和他的哥哥,我們的父王一起死了。」

  「現在被封在東海裡的,是魔。」

  ………………………………………………………………

  敖白不比吉祥,這北海自然是來過的,也就沒有了不認識路的麻煩,牽著小豬一路走一路說笑。

  聽了敖白說明吉祥才知道,這回因為來客眾多,所以客人的安置也有講究。像敖白吉祥這些,就離敖稟平時住的地方近些,算是親戚的身份了,因此在招待上也更隨意一些,自家人不講究大排場。

  而像鳳凰麒麟這些天庭來客,則是住得遠些,北海早早就掃出平時不用的宮殿樓閣佈置好,單用來迎接貴客了。

  大婚是三天後,賓客們有的來得早,順道遊玩一下北海美景,而敖光敖閏則是趕來做半個主人幫忙招呼。

  「父親明明說有好東西讓我看的,卻整天都不見人影。」敖白抱怨。「稟叔十分細緻,一定早早就安排好所有事情了,我才不相信他們還有什麼事還要湊在一起忙碌。」

  「我們去哪裡找他們?」吉祥比較關心路程問題。「我不想走路了,很累。」

  小海星拍拍吉祥,以資安慰。

  「去稟叔住的地方。」敖白帶著吉祥東拐西拐,放著正經的路不走,專門鑽到花牆裡,翻過琉璃牆,藉著盆栽裝飾的掩護偷偷摸摸地走。

  「如果從正門走,我們還沒進去就被趕回去了。」敖白領著吉祥摸爬了一陣子以後,費勁氣力從一個天然玉石屏風的縫隙裡擠出來,奇跡般地來到一個庭院裡。

  吉祥被擠得鼻子都歪了,才從裡面挪出來。「這裡就是了?」

  敖白點頭,擔憂地拍拍他肚子。「你可不能再吃了,不然下次就進不來了。」

  吉祥拍開敖白的手,哼了一聲。

  「這個近路是二哥以前發現的,不過他現在長大了,擠不過來了。」敖白笑嘻嘻地說。「以前我們就用這個來和稟叔打賭逗樂,他大概也知道有這麼地方的,只不過侍衛們都不知道。」敖稟很喜愛孩子,幾個侄子的遊戲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也沒生過把這漏洞堵上的心思。

  其實現在也是因為敖稟要大婚,連同寢殿也要大肆休整佈置一番,處處都兵荒馬亂,宮婢進進出出,看守也沒有這麼嚴了,他們才能這麼輕鬆地混進來。

  吉祥深深地慚愧了,他在東海待了這麼久,竟然從都沒有取得過類似的成就——發現一條秘密通道!這是件多麼具有探索精神,又了不起的事情!

  他小看敖離了。小豬的心在熊熊燃燒——等回去了,他一定也要探索出一條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通道!

  ……嗯……好吧,只有他和敖光知道的秘密通道!

  其實且不說東海龍宮和北海的區別——敖稟知情知趣,宮裡處處修竹繁花,蓮亭小橋數不盡,假山小路多了,才讓敖離有空子可鑽。而敖光更偏重建築要莊嚴大氣,宮裡規劃嚴整有序,又不是經年腐朽的爛牆破洞,哪裡有什麼秘密通道能讓吉祥去探索。

  退一萬步說,吉祥真的找出了這麼一條路,照他的性子,平時什麼讓他得意的事情不顯擺一下全身都不對勁,到時候就算沒人問他,他自己也會心裡癢癢想炫耀——然後秘密當然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敖白帶著吉祥一連找了幾處地方,連龍王的袍子角都沒見著。

  敖白跺腳:「不可能的,父親明明說了要過來找稟叔的!」

  他們繞過了來來往往收拾的前殿——敖光他們絕不可能待在那種地方。越往裡走就越是安靜,找了幾回,裡面連走動的宮婢都沒有了。

  吉祥想了想:「敖光喜歡書房。」

  在東海,除了寢殿以外,敖光最常待的就是書房了。

  可是敖稟的書房空蕩蕩,唯一的動靜就是八腳銅爐裡裊裊升起的白氣。

  吉祥很失望。「他們也不在這裡。」

  「等等。」敖白拉住想走的吉祥。「我看看……」

  敖白湊到銅爐前。

  吉祥莫名其妙:「爐子有什麼好看的?」

  「這是稟叔自己調的冰梅香。」敖白仔細查看。「說是工藝繁複,稟叔難得做一回,父親很喜歡,偶爾才在家裡點一次。」

  敖稟在這種事情上極有天分,吉祥吸吸鼻子,覺得敖白一說,確實挺特別。

  吉祥不怎麼喜歡熏香,總覺得衝鼻子,可是這回如果敖白不說,他還真沒有發覺這屋子裡熏著東西。

  這房間裡的味道不像其他熏香的香氣一般四處浮動,而像是融進了空氣中,需要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才能感覺到極淡的素雅香味。

  像是一枝被藏在雪裡的俏麗紅梅,不經意透出一絲幽香,等你認真去尋的時候,卻只能看見雪窩寒鳥。

  「屋子裡沒人,怎麼會白白點這香?」敖白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撲扇。「這香燒了一半,剛點上的時候,一定有人在這裡的。」

  「現在正是迎客的時候,有大殿暖閣不用,招待誰要還到這裡面來?」敖白慢慢說。「除了我父親和叔叔,再沒有誰了。」

  「你說敖光他們剛才還在這裡?」吉祥聽明白了。「但是現在怎麼都不見了?」

  「這才奇怪呀。」敖白輕輕敲了敲銅爐。「我們再找找看,還沒有其他的東西。」

  敖白其實本來只想拉著吉祥到處走走消磨時間,順道找找爹爹撒個嬌,沒想到走了半天卻發現幾個龍王似乎神神秘秘地集體沒了——這下可徹底把敖白的好奇心給激起來了。

  尋人和尋寶一樣有趣味,尤其是在無聊的孩子們看來。

  吉祥也認真起來。

  敖光說有事要辦,究竟是什麼事情,都不肯告訴他?幾個龍王聚在一起,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或者秘密?難道說婚禮只是個讓他們碰面的由頭,其實他

  們在策劃什麼東西????

  吉祥一下子就腦補了一出兄弟合謀,造反逆天的倫理大戲。

  若要比腦補的功力,敖白可能不如吉祥,但要論起聰明細心,敖白就是個拔尖的。

  敖稟的書房分兩進,雖然沒有正經的門隔開,但也做了個寶瓶門形的多寶格,後面擺著一個白絹屏風,上面畫著一條怒睛墨龍在逶迤群山間翻騰。敖白繞進去,到處摸摸碰碰。

  敖稟的書房和敖光比起來,裝飾和擺設更多些,吉祥走得累了,看到敖白東摸西摸似乎很忙碌,就繞過書桌,想爬到敖稟的椅子上休息。

  還沒在椅子上做好呢,吉祥抬眼看到正對這書桌的牆上端正懸著的一幅畫,就立刻痛的大叫一聲。

  敖白被嚇了一跳,連忙過來。

  吉祥捂著腦袋蹲在椅子上,剛想幹嚎,卻發現剛才那股無數針尖扎腦袋的感覺轉瞬即逝,一下子就平復了。

  敖白趕緊問怎麼回事,看到小豬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牆上的一幅畫。

  敖白一看,那幅畫雖然裝裱精緻,但絲絹顏色暗舊,有橫直裂紋,顯然是個古物。上面寥寥數筆繪出老石清泉,一名男子盤膝於石上撫琴。

  ……再普通不過的一幅畫。

  吉祥卻被剛才的刺激嚇毛了,死活不肯再抬頭。

  敖白很是疑惑,小海星也趕緊爬出來,軟聲安慰。

  吉祥嚶嚶嚶嚶:「那幅畫怎麼回事!」

  敖白想了想:「你不想看,我把他翻過來就是了。」

  那畫是懸掛著的,敖白上前去想把它翻個面,讓有畫的那面扣到牆上,才掀起畫來,就「咦」了一聲。

  「吉祥,快過來!」

  吉祥抬頭,用手遮著眼睛,從指縫中看過去。

  敖白興奮極了:「你看!」

  畫後面的牆上,竟然嵌著一塊圓盤,上面雕著日月星相,山川河流。

  吉祥瞥了兩眼,發現頭真的不疼了,這才慢慢蹭過去。

  「這是什麼?」

  「你看著。」敖白伸手去推,使那圓盤緩緩轉動起來。「這上面有敖家的紋徽,只要轉開……」

  敖白東張西望。「哈!」

  書桌下的地板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一塊。

  地板上出現了個洞?吉祥瞪大眼睛。

  「我們下去!」敖白催他。

  「怎麼下去?」吉祥蹲在洞邊。

  洞裡沒有階梯——連洞壁都沒有。

  或者有,但是一片烏黑,看不見。

  「父親他們一定是下去了。」敖白說著,朝吉祥伸出手。「稟叔不會在自己書房裡造危險的東西——一定是用來藏寶貝之類的地方,放心吧。」

  吉祥猶猶豫豫地伸手握住敖白。

  敖白探手下去摸了一圈,確定什麼都沒有後,乾脆地拉著吉祥跳了下去。

  吉祥驚恐的叫聲只發出了一半,就像是被黑暗吞噬掉一半般生生斷了,書房裡又恢復了安靜。

  過了許久,嵌在牆上的圓盤才發出「卡」地一聲輕響。

  ……………………

  吉祥曾經有過這種渾渾噩噩,頭重腳輕的感覺。

  這和上一次在地藏菩薩面前,被吸進那個黑色小光球是一樣的。

  不知道過了過久,吉祥才慢慢翻了個身。

  一翻身,就感覺趴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被冷冰冰的觸感一激,吉祥立刻睜開眼想跳起身來,然後被刺眼的光亮刺激得睜不開眼睛。

  然後吉祥覺得有點不對勁。

  ——敖白呢?!不是一直握著手的麼?怎麼沒了?

  吉祥慢慢眨眼睛適應光線。

  一陣微弱的啜泣聲傳來,吉祥偏著頭瞇眼看去。

  敖白背對著他蹲在角落裡,全身發抖。

  「……敖白?」吉祥遲疑地出聲。

  敖白慢慢轉過臉來,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

  「你怎麼了?」吉祥爬起來,「摔疼了麼?」

  敖白木訥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尖叫起來:「不要過來!」

  吉祥被敖白的叫聲嚇得腳步一踉蹌。

  「你不要過來了,不要靠近我。」敖白努力把自己擠到牆角,仍舊瑟瑟發抖。「我變成了噁心的樣子……」

  「啊?」吉祥撓撓臉。「噁心的樣子?」

  好吧,這可有點莫名其妙了。

  敖白現在除了哭得慘了點之外,既沒多一個鼻子也沒少只眼睛,吉祥不明白敖白的意思。

  「我果然是妖怪……」敖白的聲音連聲音都在發抖,「我每天都害怕……現在真的變成這幅樣子了!」

  果然。

  這回再見面,吉祥一直覺得敖白淡定得很奇怪——之前在人間受到了那麼大的打擊,小豬在心裡從不認為敖白能變成像今天見面的時候表現的那樣,既堅強又……尖銳。

  敖白當初可是那個,因為小豬不願意和他玩,哭得一臉鼻涕的西海小太子啊。

  怎麼會一陣子不見,就學會了面對敖辛的時候,皮笑肉不笑地狠狠反擊呢?

  敖白越是笑,吉祥就越覺得怪怪的。

  雖然比起那樣子的皮笑肉不笑,現在的神經兮兮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但是……

  看著敖白現在縮成一團蹲在角落裡發抖的樣子,吉祥才似乎又看到他熟悉的那個小小鼻涕蟲敖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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