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敖光自然是聽不見此刻小豬的心靈吶喊的,誰叫吉祥又是不經同意溜出來的呢。
吉祥沒有忘記上一次跟敖離私自跑出來玩的時候敖光神色嚴厲的教訓,更不用說這次還弄丟了敖白。無論如何,都要先找到敖白再說。
吉祥打定主意,溜溜躂達回去找九百九。
九百九一直沒有閒著,當吉祥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套行頭,小八字鬍也換成了白色的山羊鬍,和黑色的頭髮相映成趣。
吉祥瞪大了眼睛,打量九百九這副有點眼熟又不是很眼熟的打扮。
灰撲撲的道袍,長長的桃木劍,嶄新的藏青色褡褳。
九百九看到吉祥,擺了一個橫掃千軍的姿勢,神色嚴肅:「不錯吧?」
「哦哦!你以前就是這樣的!」吉祥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九百九時的樣子。
九百九得意洋洋:「玄機道長來也!各種法寶我都準備好了,什麼妖魔鬼怪都休想在我手裡溜走!」
「法寶——?」吉祥眨眨眼。
「對啊!」九百九理所當然地點頭。「擄走敖白的總不見得是只家養大黃狗吧?對付妖怪當然要使出真本事才行!」
「對了,」九百九握拳一敲掌心:「你會什麼?」
「???」吉祥一臉疑惑。
「站在妖物面前,總要有點手段才能打贏吧?」九百九又捋了一把鬍子。「你不是大神仙麼?看看你的本事?你最擅長什麼?」
本事……
吉祥發了一會兒呆,開始回憶自己究竟擅長什麼。
嗯,他能一口氣把九蒙做的滿滿一個小蒸屜五色梅花餅一次全部吃掉,織織她們都會說好厲害;他還能開發了呼嚕的很多技能,比如說倒著飛,側著飛,翻滾著飛——雖然被敖光禁止了,但是九蒙說看起來很威風;他還能很快在庭園裡的白沙礫裡迅速找出最大最漂亮的貝殼,龍宮裡誰都沒有他找的快——
吉祥苦惱地捧住臉蛋。
這些,好像都不能用來打架啊。
昨天派上用場的……好像就只有翻樹根那一招了。
但是那隻怪物吃過虧,應該不會再上當了。
九百九看到吉祥一臉苦惱,臉幾乎都要變成個皺包子了,於是提示他:「會不會降雷?會不會呼風喚雨?會不會縮地穿牆?」
吉祥想了想。
「我會種花。」小豬覺得這個應該算是專長了,每一次青華都會摸他腦袋誇他可厲害。
九百九瞪他。
吉祥掏出呼嚕:「呼嚕也很厲害!」
吉祥一直記得呼嚕英勇打退敖辛的事跡。
九百九打量吉祥捧在手裡的小葫蘆。他記得……小豬之前衝進房裡找他的時候,懷裡就是抱著這個葫蘆。
因為呼嚕上的瓔珞結被打散了,吉祥不能掛在脖子上,所以一直抱在懷裡。
「這玩意兒有什麼用?」九百九不信。
吉祥哼了一聲,抬起下巴:「呼嚕能飛能噴水,你會麼。」
九百九剛想捏他臉,後腦勺就被撞得踉蹌兩步。
「九百里!」吉祥撲上去。
九百里的羽毛支梭著,看起來有點狼狽。
「敖白呢敖白呢?」吉祥抓著九百里一頓晃:「你找到他了麼?」
九百里被晃得眼睛冒圈,無力地咕咕兩聲。
九百九把自己的寶貝鴿子搶過來:「當年我躲在麗春樓的地窖裡都能被九百里找到,怎麼可能找不到呢!」
「麗春樓——?」吉祥很好奇。
九百九一頓,異常專注地愛撫九百里:「百里寶貝兒,你找到敖白了麼?」
九百里用腦袋蹭了蹭九百九手心。
九百九立即精神一振。「吉祥,我們走!」
………………
九百里是只奇鴿。
在九百里還沒有名字,只是皇宮裡眾多訓鴿之一的時候,被九百九的舅舅挑中,專門養來輔助慣性落跑的九百九抓捕工作的。
雖然現在九百里屬於九百九了,但是皇家追蹤高手的本領還在。
半城城郊不比皇城,是真的荒涼。
尤其是這澧河邊,下游有堤壩,多少還會有人偶爾走動,上游除了每隔一段時間的清淤以外,其餘時候就只有清明會熱鬧一些了。
「這裡好多石頭牌子啊。」吉祥趴在九百九背上,兩條短腿晃來晃去。
九百九汗流浹背,沒好氣地給吉祥普及常識。「那叫墓碑。你不會自己走路嗎?」
吉祥箍緊九百九脖子:「腳疼。」
九百九買的鞋子勉強讓吉祥的胖腳丫塞進去以後,吉祥好幾次想要拋棄這雙擠腳的鞋子,未遂。
主要是澧河上游的小山頭是相術先生算過的,似乎很合適起陰宅——不大的山頭上全是新舊混雜的墳,偶爾會有大雨把埋得淺的棺材衝出來,殘破的木片石塊到處都是,要是真讓吉祥光著腳下地,根本走不了幾步路。
以降妖除魔為己任,黃山派第十二代大弟子九百九是不怕墳墓的,吉祥從九蒙那裡聽來的故事也暫時還沒有包括青面獠牙的殭屍,所以小豬也只是覺得四周看起來很是荒涼破敗,並不覺得很恐怖。
可是九百里卻一直顯得很不安,在九百九面前高高低低地引路,卻不肯離九百九太遠。
吉祥雖然看起來肉乎乎,其實並不重,只是和九百九那個份量感十足的褡褳加在一起,幾次都讓玄機道長喘不過氣。「九百里……還~沒有到麼。」他流的汗都足夠給他洗一次澡了。
九百里越飛越慢,最後停在一個看起來還很新的墳墓邊上一課小樹上,咕咕叫了兩聲。
九百九停下步子,眼前的墓應該是個殷實人家修的,不但四周都整的平整地鋪上了青磚,就連墓碑也起得特別高,四周栽上一圈長青樹,泥還是新的。這種規格的墓剛才一路過來並不多見,
吉祥跳下地,圍著這個大墓轉了一圈。「敖白在哪裡?」
九百里飛到那個氣派的墓碑上咕咕叫。
九百九上前研究了一下墓碑,又出個羅盤溜躂了幾圈,皺起眉。「九百里停在這裡,說明敖白一定就在附近。可是……」
四周全是墳墓,連樹都很少,放眼看去一目瞭然,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根據吉祥的描述,那個怪物身形龐大,不應該能藏住的。
「敖白——?」吉祥把九百里腳下的石頭墓碑拍得彭彭響。
「吉祥,不要亂摸!」九百九連忙制止,卻看到吉祥一掌拍到的墓碑上某個突起的字,卡噠一聲,石碑上浮雕著的一個字居然被吉祥一掌拍得平了下去。
九百里猛地振翅飛起,九百九一怔,一把扯過吉祥——剛剛把吉祥撈到身邊,就看到那個石碑緩緩地旋轉起來。
「——我的娘喂。」九百九半天才冒出一句話,看著翻了個面的墓碑下巴都合不起來。
而吉祥的接受能力就要比九百九強上很多,眼睛裡滿是新奇的小星星:「哦哦!門!」
墓碑已經完全被轉開,在墳頭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口子,從裡刮出的陰風吹亂了黃山派第十二代大弟子的山羊鬍。
………………
白澤站在雲端,面無表情地俯視腳下翻騰的波浪。
幾百年前他從這裡帶走九蒙時,還有幾塊突起的海石,如今放眼望去,除了海水,他腳下什麼都沒有。沒有海龜海魚,沒有珊瑚石礁,這裡的一切似乎都被這片海水吞沒了一般,了無生機。
白澤降下雲頭,仔細查看海水。
像是感應到白澤的靠近,海水像是慢慢凝固了一般,連海浪都沒有了。
白澤勾起一絲冷笑,轉身回了龍宮。
敖光正在附身看著一張海圖,白澤不等通傳就直接推門而入。
敖光直起身。
「你現在想重新封印已經來不及了。」白澤毫不客氣地直接指責。「放任了這麼久,現在才想加固禁制,你當裡面的……是吃素的?他衝出來是遲早的事。」
「無妨。」敖光收起海圖。「我可以再把他打進九淵一次。」
「說得容易。」白澤走到桌邊,「不說這個,你家的事,我本來就沒有什麼資格插嘴。我去了地府一趟。」
「諦聽?」敖光抬起眼。
白澤頷首。
「我現在不能離開東海,」敖光若有所思:「你能去……也是好的。」
「嗯,至少九蒙有了一半希望。」白澤袍袖一揮,立在桌邊的窺天鏡立刻光華流轉。
鏡子裡的小豬和一個打扮滑稽的人正在看似亂葬崗的地方穿行,敖光眉頭微微皺起。
「一陣子不見,小豬越來越能鬧騰了。」白澤很有興趣地看著鏡子。「他們在幹什麼?」
「敖白。」敖光簡單回答。
「敖白也在這墳地裡?被敖閏知道了可不得了。」
敖光搖頭。「敖白沒事。反而是敖閏——」他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白澤也不以為意。「這次秦廣幫了我大忙。起初諦聽連我的面子都不肯給。」
「諦聽並不好說話。」敖光對白澤說,眼睛卻盯著鏡子。
「兩支五千年的金輪靈芝,不過很值得。」白澤看著吉祥趴在那人背上兩隻腳一顛一顛的樣子,忍不住彎起嘴角:「他說,他曾經聽見過九轉還魂草抽枝的聲音。」
敖光不由得轉頭。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情況會演變成最複雜,最難收拾的打算,這個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無疑是減輕了不少他身為龍王的壓力。不過——
「曾經?」
「最近。不知道是誰居然保存了種子並且能夠催生——但這不重要。」白澤用手指點了點窺天鏡,鏡子裡粘著山羊鬍的小子似乎說了句什麼,反而被小豬勒住了脖子,臉色好不精彩。「重點是。這種九轉還魂草,現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