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章
雖然是新婚,但突襲事件給敖稟敲了個警鐘,撤宴賓客散盡以後立刻就和敖光幾個關門密談,連新房都顧不得進去了。
這個時候的新娘芙音在西海龍後的指點下安排打掃休整,打點接禮送客等等瑣碎事宜竟也能理了個清清楚楚,還能騰空應付吉祥一干麻煩精的騷擾。
幼吉剛剛被崔鈺輕鬆地拖著回去了,走時差點把聽燈的衣服都拽破了。
有帝燁在,聽燈並不能吃飽,於是留在北海的興趣也不大,早早就走了。
吉祥對芙音的印象十分好,而跟著芙音過來的兩個小丫頭也十分有趣,願意拿一些點心糖茶來招待漂亮的西海小太子——還有東海的小白豬。
芙音她們當初在碧波宮看到的,是掛在敖光肩上的小豬,對吉祥人形並無印象,結果敖白一本正經地介紹吉祥了以後,兩個小丫頭看著吉祥笑了個前仰後合。
「即便是不說,我們也認得出!」其中一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也沒怎麼變化啊。」
「住嘴!」芙音罵了一聲,自己也忍不住要笑。
這實在怪不得她們,吉祥不管是小豬樣子還是人形,一雙滴溜溜的圓眼睛都十分令人印象深刻。
不過這種語焉不詳的調笑,吉祥向來是當作讚美的,並不生氣。
敖白十分規矩地坐在桌邊安靜地自己剝糖花生,看她們對吉祥上下其手。
芙音看看敖白,又瞪了一眼搶著去摸小海星的兩個丫頭:「離了家就要翻天了,自顧著玩呢,我之前說什麼來?」
她們立刻收了手,笑嘻嘻:「記著呢,早就分出來了,這就去拿。」說完就起身進了內室,捧出一個十分精緻的鎏金並蒂纏枝紅底盒來,一塊碩大的綠松雕成吉祥鎖,看得敖白在心裡吃了一驚。
那個樣子,別是芙音把自己妝奩拿出來了吧?
芙音笑著打開那盒子,拿了一個羊脂玉細頸瓶出來,看著十分剔透晶瑩。
「我也沒有帶來什麼好東西,這瓶子不值幾個錢,裡面裝了黑水苗民取了夫諸角磨的粉,用來擋災厄。」
芙音親自把玉瓶放到敖白手裡:「也並不是什麼事都能擋,但只要不逆天或者招惹霸道的強人,也多少有用的。」
敖白連忙道謝:「這已經太貴重了。」
敖白並不是客套,夫諸早就死絕了,而苗民雖是神裔,但卻厭世冷漠不好親近,芙音能拿到這個東西,他也有些意外。
芙音笑笑:「也當作見面禮了。」
其實芙音在這之前,敖白敖離敖真吉祥,還有跟來赴宴的孩子,也已經按照親族客人之分準備了禮物,但今天卻又額外給了敖白一份。
敖白自己也知道這恐怕只給自己,兩個哥哥都沒有的,這才推了一下,看芙音堅持,這才收了。
不管芙音是看他年紀小還是臨時起意,敖白都覺得有些窩心,不覺在心裡對芙音親近了幾分。
吉祥在凳子上扭來扭去,想探頭去看那個盒子裡還裝了什麼。
芙音抿嘴:「也有給你的,急什麼。」
吉祥倒不是想要禮物——他什麼都不缺,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他只是想看看那個漂亮的盒子。
芙音笑著把他伸出來的爪子拍掉:「這個東西男孩兒不能隨便碰。」
「我不要東西,我想看一看。」吉祥說。「上面的花紋很美麗。」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給你。」芙音點點他鼻子。
吉祥想了想:「那你把之前那把劍給我唄?」
那天芙音握著劍的樣子可威風,吉祥念念不忘。
芙音和小丫頭都噗哧一笑:「那個有什麼好的?要是真想耍劍,你們東海自己的兵器可比那個好得多了。」
吉祥被她們笑得有點扭捏:「看起來漂亮。」
芙音樂了,轉頭拿了一個用帕子包著的東西,層層打開。
裡面是一對小小的黑色……角?
吉祥皺皺鼻子:「這是什麼?」
黑得發亮的尖角上,盤著螺旋白紋,中間卻是空的。
「這是通天犀的角。」芙音輕聲說。「能分水解毒,不過在我家裡也有人拿它求姻緣。你要是有了不想和他分開的人,就給他一個,自己留一個。」
犀角被打磨得很光亮在尖頂上鑽了個小洞,一根細細的紅線從中穿過。
芙音取了一個,拉起吉祥的手。「我聽說你已經掛了個小葫蘆,那這個就戴在手上吧。」
「另外一個要收好,這是一對的,弄丟了一個另一個也廢了。」芙音說。
吉祥雖然不覺得這個黑乎乎的東西有什麼好的,既不會發亮也不美麗,但是畢竟是芙音鄭重送的,於是也就認真收了起來。
小小的月牙形犀角像個小墜子掛在吉祥手腕上,吉祥揮了揮拳頭,犀角晃蕩了兩下。
「和你的衣服很相配呢。」兩個小丫頭誇讚。
他來北海的衣服是和敖光一起做的,那麼也和敖光的衣服很相配,吉祥想著,又覺得這個小玩意其實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看了。
……………………
因為家長要遲些再離開,而吉祥敖白都還要上學,於是小豬被九蒙先提溜著帶回了東海。
九蒙離開了這麼久,突然出現的光輝大大蓋過了回來的吉祥,織織率領驚喜的眾人簇擁著九蒙表達思念之情,只顧得上隨手塞給吉祥一個包子就叫他自己邊上啃去。
吉祥十分不平衡,數次擠進去尋找存在感無果,只好悻悻地自己去廚房摸東西了。
到了晚上吉祥才再次成為了焦點。
「你是蘑菇麼?一晚上長一截?」織織一手捏著吉祥的袖子一邊戳他額頭。「這才去了幾天袖子居然短了?」
「這是出發前才做的,因為是厚衣服還做大了些……試穿的時候還空出來的,現在倒是正合適了。」一個宮婢也比了比吉祥的身量:「在北海吃得太好了?」
吉祥泡在水裡,躲開織織的手指游開:「我要快點長大。」
元寶浮在水面上舒展觸手,偷眼看了看吉祥。
直到進了那個奇怪地方,被敖白追著打之前,吉祥都沒有什麼異狀,可是……
失去意識前那個印象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雖然沒人知道他半昏迷的時候似乎看到了吉祥突然變大,但元寶還是有點心虛。
反正等清醒過來吉祥還是老樣子,至於袖子短了……應該是現在正在抽個子吧?
元寶矛盾地打了個滾,看吉祥被撈出水搓背。
今晚敖光還沒有回來,吉祥得獨自睡覺。
其實吉祥已經有點習慣自己睡了,敖光總是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這和自己睡也差不多是一樣的。
不過——現在九蒙回來了!
吉祥興沖沖地撞進九蒙的院子:「九蒙九……蒙?」
守株待兔的九蒙指尖一彈,大門就自動在吉祥身後關緊,然後陰惻惻一笑。
吉祥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來得正好。」九蒙溫和地說:「我正有幾件事想問你……」
吉祥一看的九蒙的臉色就知道不對了,哪裡顧得上他說什麼,拔腿就想跑,被九蒙迅速抓住。
「我的桃樹怎麼禿了?」九蒙提著吉祥的衣領子咬牙切齒:「還有我的書房!織織幫你整理了也沒用!裡面亂七八糟的是怎麼回事?」
吉祥眼神遊移,心想織織不僅整理了書房,還把院子的地平整了回去呢。
吉祥有個大優點,就是堅決不說謊——於是遇到這種問題他既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說謊嫁禍,於是只能裝死。
九蒙見吉祥消極抵抗,殺氣騰騰地把吉祥提進屋,扒褲子。
「你不能打我!」吉祥急忙自救:「我要告訴敖光的!」
「你告吧。」九蒙怒極反笑:「把你做的好事也告訴陛下,看他打不打你!」
吉祥立刻萎了。
敖光已經好幾次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是不會包庇吉祥胡鬧的。
而九蒙又和敖光象徵性地打三下不同,實打實地揍屁股還要吉祥自己數著,數夠了二十才算完。
頭幾下還不覺得有什麼,同兩個屁股瓣被反覆拍巴掌幾次以後是非常非常疼的,九蒙其實揍到一半也心軟,想著吉祥半中間要是嚎出來就順著台階停了,結果吉祥愣是自己捂著臉挨了二十下,鼻涕眼淚糊了一手也沒哭出來。
看吉祥這樣子九蒙反而後悔了,覺得自己氣急了也不至於這樣下重手,吉祥屁股都拍腫了。
而且小豬是真長大了,居然能忍住不哭鼻子。
吉祥見九蒙看著像是消氣了,於是開始扮委屈,哼哼唧唧說疼。
「真疼?」九蒙去摸他屁股,才剛碰一下吉祥就鬼哭狼嚎。
好吧,這下有天大的氣也覺得吉祥受到教訓了,九蒙想了想,叫吉祥自己趴著,起身出門。
「你去哪裡?」吉祥抻著脖子看。
「拿些酒燒熱了給你敷屁股。」九蒙放軟了口氣。
吉祥愣住了。「酒?」
「我之前釀的還剩了一罈子,就埋在院子裡。」
吉祥突然覺得屁股更疼了。
……………………
等敖光回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吉祥撅著個屁股睡得挺香,把臉埋在被子裡。
敖光伸手想他他姿勢調端正些,結果才碰了兩下,吉祥就給驚醒了,眼睛都沒睜就叫疼。
「不要碰屁股。」吉祥扭開,依舊趴著。
「怎麼了?」
「九蒙揍了……」吉祥揉眼睛。
敖光瞭然。
從吉祥喝了一肚子桃花酒那天起,敖光就知道這頓揍跑不了了,現在不過是比預期的提前了一點。
「織織沒有幫你揉?」
「九蒙塗了藥。」說了兩句話,吉祥就醒了,翻起身來,爬到床邊去掏衣服。
「這個給你。」吉祥把芙音給的犀角掏出來,然後拉著敖光的手要系,卻不會像芙音那樣系活扣,糾結了半天才繫好。
雖然系得難看,但好歹很結實,吉祥很滿意:「芙音說這是個好東西。」
「靈犀角?」敖光看了看。
吉祥已經又滾到被子裡去了,然後自動調整屁股不著地的姿勢,繼續睡覺。
「你繫了個死結。」敖光看那鼓鼓囊囊的一坨繩結。
吉祥打了個呵欠,已經半夢半醒了,想開口卻抵不住困意打起了呼嚕,夢裡還滿以為自己已經把回話說出口了——
死結有什麼不好?這樣你就拿不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