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最好的年華,遇見最好的你/浮生共渡》第38章
第38章

  六月二十一日,虞連翹大學畢業。領到手的是一本紅皮的大學畢業證,一本藍面的本科學位證,似乎四年生活的全部意義就在這兩本毫不起眼的證書上。

  翌日清晨,她拎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只身一人登上了南下深圳的火車。

  離開霖州時,蔡圓圓原本說要送她,虞連翹說太早了,你肯定起不來,蔡圓圓想想便也作罷。火

  車到深圳,虞連翹沒想過有人會來接她。之前,她已經做足了功課,知道要搭什麼車怎麼走。然而到了出站口,卻見一個牌子寫著她的名字。

  虞連翹一臉詫異地走過去。

  手舉紙牌的年輕人向她友好一笑,問:“虞小姐,是你吧?”

  她第一次當面被人這樣稱呼,非常不好意思,點著頭說:“我是虞連翹。”

  “你好,我叫張斌,黃經理讓我來接你。”說著一手遞了名片,一手接過她的行李。

  公司在南山區,與火車站頗隔了一些路程。張斌人憨厚開朗,一面開車,一面給虞連翹介紹路過的地方,車駛過紅樹林那段時,還放下了窗,讓她觀望路邊景象。

  在去之前,虞連翹將深圳想得很熱,熱帶的那種熱。然而此刻行在它的路上,暑夏的風吹進來,只是微微地醺著人。

  原來這個城市的夏天並不像她想像的可怕。

  隨後她又想起,李想曾說他在這裡念過小學,他的童年有一半在這裡度過。那麼她現在看的,與他當年見的,還會不會是同一片風景?

  在樹木和樓宇的急速後退中,虞連翹心上繃緊的弦慢慢松弛了開來。

  在她去公司報到前,厲家明沒有露面,諸項事情都是人事部的那位黃經理安排。協議上早就說好,公司提供宿捨,兩人合住一個套間。與她同住的是個湖南女孩,名叫沈菲,剛從深大英語系畢業,和她一樣也是做策劃助理。

  周一入職培訓時,虞連翹知道這一年厲氏在策劃、設計、銷售三部門,共招了二十個應屆生。這二十人,除她外,每一個都有著過硬的教育背景。虞連翹心中了然,若非厲家明,她不可能進來。於是在這伊始,她便自覺將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上,在而後的工作中,她總是付出比任何人都要多的努力。

  從入職那天算起,虞連翹在策劃助理的崗位上做了整整六個月。

  做助理總是要仰人鼻息,從總監到她的頂頭經理,無一不是火爆直率的脾氣,她自然經歷過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時期。況且她又不是圓滑討巧的人,做策劃,夾在設計,質管,市場采購與銷售中間,往外到媒體、商場和經銷商,方方面面都要交涉接洽,期間她難免也有感到無助被氣哭的時候。

  即使曾被罵哭過,氣哭過,慢慢一切也都上了手。到後來,她便很少給人罵她的機會。和不同部門打交道,她改不了性格,就只本著一心對事負責的態度。上司只看你做事結果如何,哪會管你過程受了多少委屈。她明白過來,日後就是受了氣,一人在洗手間靜待片刻,情緒也就過去了。

  這六個月裡,虞連翹見到厲家明的機會並不多。厲家明也沒對她做出特別的關照,公司裡除了那位黃經理,沒有人知道他們有過私交關系。虞連翹覺得這樣很好。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己被特殊對待,她希望她的成績和別人的尊重都是靠自己的付出掙來。

  進入十二月,深圳依舊暖得像是初秋。對這個城市,虞連翹不知不覺間有些喜歡上了。

  走在路上時,她能感到自己是來自異鄉,然而身旁的每個人似乎都和她一樣。混跡於人群中,她沒有想到漂泊,自然也不會去想歸宿。她只是在這裡生活,過去已不再,未來還沒來,她只專注於現在。

  厲氏因為是美資企業,高管裡還有不少香港人,到聖誕時,便放了兩天假。

  十二月二十三日傍晚,沈菲一下班便拎著東西去了男友那裡,虞連翹一個人也懶得等車,一路緩緩走回了宿捨。

  在假前,她著實忙過一陣,連著幾個周末都耗在公司裡加班。聖誕過後,馬上又該元旦,到時的情況肯定更不樂觀。進了屋,還沒踢到腳上的鞋,虞連翹便握拳決定今晚無論如何都是她徹底放松享樂的時刻。

  說是放松享樂,其實不過是把從夜市淘來那堆盜版影碟扒出來,撿上兩三部,躺在沙發上醉生夢死地看上一晚。

  醉生夢死,虞連翹這麼一想,心裡已是沒出息的滿足與渴望。

  於是趕緊回房間脫了套裝,換上家常穿的舊襯衫破仔褲。然後進廚房洗米煮飯。打開冰箱,裡面只剩蘿卜土豆和洋蔥。她便把這三樣拿出來,洗洗削了皮,切成小小的丁塊。切洋蔥時,她臉躲著,與案板離得遠遠,結果還是被熏出了一眼的淚。

  她彎腰在水龍頭下,掬著水洗眼睛,順便也洗了把臉。這個廚房小而整潔,鍋裡煮著素咖喱。生活在營營役役的間隙裡,又向她現出安穩而踏實的那一面。

  在等飯菜煮熟的時間裡,虞連翹接到了謝尚易的電話。

  她來深圳後,以往的朋友裡保持聯絡的就只有他一人。蔡圓圓在剛開始的時候,還發過幾條短信,但彼此隔得遠,生活環境差異又大,漸漸也就無話了。虞連翹三番幾次地檢討過自己,但無論怎麼檢討反省都不管用。她就是沒有心力去維持一段關系,即使是與自己母親的關系。

  而她與謝尚易之所以能有聯系,完全是他在一力堅持。

  好比現在,謝尚易在電話那邊問,她在這邊出神,可他還是鍥而不捨地追問:“你聽到沒有?你來了這麼久,好歹要出來走一走吧?坐車到廣州,兩個小時都不用。你要不來,那我來看你,總可以吧?”

  謝尚易在中山大學讀機械工程,一個專業總共只有五個女生。可即使有五十個,五百個,他心裡也只惦念一個,那就是接著他電話的這一個。

  知道他心事的人,總愛是打趣他:“小謝,吃不到嘴的肉才香吶。”

  謝尚易通常是不搭理,要理至多也是嗤之以鼻,“你懂什麼!”

  其實,他自己也是不懂的。

  有時候,在虞連翹那裡碰了壁,他便恨恨地想,這真是他媽的“有情皆孽,無人不冤”。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那我等會可就出去買票了?”謝尚易試探道。

  虞連翹對去廣州提不起勁,卻也經不住他這樣打蛇上棍地問,便說:“那行吧,你過來,我們出去走走也好。”她攪著鍋裡的咖喱,又補道,“我明天可是要睡懶覺的,你千萬別來那麼早。”

  “中午?我中午來總成吧,到時我們去外面吃飯。”

  “好,好。”虞連翹關了火,准備起鍋。

  謝尚易笑著還有話要說,虞連翹眼望著那熱騰騰香噴噴的咖喱吃不得,便急了,“你就不能等到明天說?我要吃飯!再不讓我吃,你明天可就是來收屍!”

  謝尚易趕緊道:“好,好,你吃飯,我們明天見!”

  虞連翹正要摁下掛機鍵,突然想起聖誕可不是法定假,便叫住他問:“喂,等等,你明天不上課?”

  她還在等著謝尚易怎麼回答呢,那邊門鈴卻響了,一聲連一聲地催著人。

  虞連翹急忙跑過去。打開門,她看見自己眼前站著的人,卻是驚得一愣。在這一驚一愣間,她掛掉了手上還未講完的電話。

  “不請我進來?”不速之客倚著門框,對她微笑,“怎麼?我現在有這麼可怕,嚇得你連話都說不出?”

  虞連翹連連搖頭,叫道:“是你,家明——”才叫出口,便覺不對,立馬又改:“嗯,厲總——”那感覺還是怪,可也無法了,“快請進來!”

  厲家明便踱步進來,手裡提著一瓶酒,這時遞給了她。

  “Merry Chrismas.”他說。

  虞連翹呆了一呆,接過來,問:“給我的?”

  厲家明點頭,臉上露出赧然的一個笑,“不是特別准備的禮物,正好在車裡放著,就拿上來了。”

  虞連翹卻是很高興,笑道:“酒我喜歡的,謝謝你送我。”想想又問:“聖誕你不回去嗎?”

  “今年,要回去的。不過估計到家,聖誕也過完了。”他說。

  “怎麼不早些走?訂不到航班嗎?”

  厲家明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卻問她:“你做了什麼?這麼香!”

  “哦,是咖喱,我胡亂煮的。你要不要……”

  沒等她邀請完,厲家明便應聲說要,還說:“想不到我來的正是時候。”

  他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虞連翹拿出盤子盛米飯。先盛給他,正低頭打了一勺,卻聽厲家明出聲道:“米呵,別特。”

  “嗯?”

  “More,please!”他說,接著便笑,“我有個小侄子,剛開始學說話,第一句會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Mehr,bitte!——請再多給我一點,還只會德語。他媽媽是德國人,定了規矩在家跟小孩只能講德語。”

  “Mehr,bitte?”虞連翹跟著學,“可是這樣?”

  “是。”厲家明口中重復一遍,“Mehr,bitte.”

  虞連翹覺得好逗,想一個肉嘟嘟的小男孩坐在餐椅上,吃一口,說一句再給我些,明明只知道吃,卻還加個“請”字。她笑著說:“還真懂禮貌呢。多大了?”

  “十六個月。”厲家明聲線忽然一緩,續道:“我走的時候是。現在……應該是長大很多了。其實他也不算是我侄子,是我哥以前太太的孩子。”

  “以前?他們離婚了?”

  “沒有。”

  虞連翹心下奇怪,但見他神情沉郁,便生生扼住了自己的好奇,轉過話頭說:“你也沒吃過飯?”

  “沒,餓壞了!”

  虞連翹便給他裝了滿滿一盤的咖喱配飯,自己手上也是實實在在的一大盤。兩人端著去餐桌前坐下。因為都餓,也就顧不上談天客氣,兩副心思全掛在了盤中食物和填飽肚子上。

  這一吃說是風卷殘雲是一點也不誇張的。那麼一大盤飯菜,一下就被掃光了。

  厲家明吃過,精神像是好了許多,對她豎了個拇指贊道:“你做得很好吃!”

  虞連翹說:“是你餓了,就吃什麼都好。要是我給你醬油配白飯,你也會覺得好。”

  厲家明笑一笑,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打開前,停下手問:“可以嗎?”見她點了頭,才取出煙銜在唇上,低頭用打火機點燃了,深深吸上一口。

  虞連翹見他眉間川字深鎖,似有許多煩惱積壓在心頭。她想說點什麼寬慰他,又怕說出什麼造次的話,只好保持沉默,起身收拾碗盤。

  厲家明仍是坐著,低頭抽著手中的煙。

  “想不想嘗嘗那支酒?”驀地他開口。

  “好啊!等我拿杯子。”虞連翹擦了手,探到櫥櫃邊。也不知道他帶來的是什麼酒,反正她翻遍了櫃子也只得兩個杯子,一只喝紅茶的長身玻璃杯,一只自己日常用的馬克杯,便都拿上了。

  “沒有瓶起子,怎麼辦?”她踮腳正想到沈菲放東西的櫥櫃裡找,厲家明卻已在外頭回她,“不需要。”

  虞連翹回到客廳,發現他已經開了酒,旋開的瓶蓋擱在沙發前的矮幾上。

  她晃著手中不倫不類的兩個杯子,笑道:“會不會很對不住這酒?”

  “哪來那麼多講究,”厲家明握著瓶子很隨意地往杯中倒酒,“來,為——就為這聖誕和新年。”他向她舉杯。

  “好!聖誕快樂!”虞連翹端起那個往日喝水喝咖啡的馬克杯與他輕碰一下,誠摯地說:“祝你新年事事都能順利如意。”

  酒入喉中,不沖不辣,但也絕不溫吞寡淡。虞連翹用舌上味蕾慢慢去感受品味,醇厚,濃烈且綿柔。她喝完一口,又抿一口,見厲家明看她,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真好喝!是什麼酒?”

  “Sherry.”

  “雪莉?”虞連翹將酒瓶拿在手上,小心地轉著看。瓶身上文字她大都不認得,只看到標簽最後印了個“自西班牙進口”,她歎一聲道:“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雪莉酒啊。”

  “以前沒喝過嗎?”

  “沒呢。倒是常常聽說,書裡電影裡,那些人動不動就喝這酒,寫成中文還是雪梨兩個字。我就以為它是梨子釀的,想著一定又甜又淡,像果汁一樣。”

  厲家明笑:“那你有沒有聽過‘即使我有一千個兒子,作為男人的第一條原則,我都會教他們喝雪莉。’”

  “誰說的?”

  “莎士比亞,《亨利四世》。”

  虞連翹笑著搖搖頭,“你大學念什麼?英國文學?”

  “我沒告訴過你?”

  “沒有。”

  “數學。”厲家明喝一口酒,“那時我想修藝術史,可他們認為我應該去學數學,不是我在數學上天賦多高,而是他們認為我性格裡欠缺理性——數學呢,是最純粹最高級的理性。”

  “你喜歡嗎?”

  “你說數學?談不上喜歡吧,但也說不上討厭。只是覺得學的那些東西跟自己沒什麼關系。”

  “那你當初怎麼不堅持一下?”虞連翹還來不及想是不是太唐突,已經沖口問出了。

  厲家明看看她,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沒主見?讀個大學是這樣,後來,還是這樣?”

  虞連翹不敢回應。

  “那時候我只是想讓他們滿意,希望他們高興,假使我的妥協能夠讓他們滿意高興。”厲家明說著又點了一支煙,“後來那件事呢,的確是——用你教給我的話說——是太寒心。自己感情失敗也就算了,可就這樣被家裡人給出賣,像甩麻煩一樣的,給甩了出去。呵,他們為了什麼呢?不過是為求自保。”

  他講的事,有些虞連翹已經知道,有些則是隱晦難以明了。隱晦的,聽不明白的,她也不問,他願意講多少,她就聽多少。

  厲家明卻像知道她在哪處感到困惑,解釋說:“那邊家裡的生意——也不只是那邊,應該說厲氏整個的生意,都是我那個小叔在做主。他們這麼對我,就為確保自己的那點利益可以不受牽連。”他扯著嘴角笑了笑,“以前想想覺得很受傷,現在講起來,倒好像是沒什麼了。”

  “你有沒有想過不從事商業,我是說不參與家裡的生意,不與他們瓜葛?”如果換作別人,虞連翹可能會覺得自己問得很幼稚。可厲家明不同,在她的印象裡,他從來不是汲汲於爭名奪利的人。

  果然他說:“怎會沒想過!”

  厲家明仰臉吐著煙,淡煙飄渺中,思緒仿佛一下去到很遠的地方,再開口卻仍是很平靜的聲音,

  “我大哥走了,需要他去做的事就成了我應該做的事。是責任吧,我逃不掉,或者我也不想逃。”

  虞連翹心裡暗暗猜想,他說的走,是什麼意思,是死了還是拋妻離家?她安靜地小口小口啜著杯中的酒,良久方問:“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沒回去?”

  “沒,回去做什麼——揚眉吐氣?我倒是想的。可是幾年下來,也沒做成一件拿得出手的事。”

  虞連翹大瞪著眼道:“就這樣還拿不出手?上個季度的銷售額都快到二十億,還有淨利潤呢,跟去年比不知長了多少。”

  “你倒還看季報。”厲家明笑。

  虞連翹真心道:“你已經做得這樣好,無論誰聽了都會滿意的。”的確厲氏服裝的產業鏈是在他手中整頓成型。

  厲家明卻是輕輕歎了口氣,說:“那也未必。”

  木頭矮幾上放著虞連翹取來的小醋碟,他在碟子裡彈了彈煙灰,忽然笑道:“我倒是聽人說——說你做得很好。”

  “真的?”只是很淡的一句話,虞連翹聽了卻有些難以自己的激動。多少無人知曉的辛苦,終於換來這樣一個肯定。

  厲家明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