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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梅問雪》第293章
一百一十五. 鳳求凰

「。。。好。」

如煙似縷的一聲低喃悠悠消散在梅花的香氣當中,就如同一絲清風吹過水面,很快就再也見不到一點漣漪。。。

殿外晨曦漸明時,兩人起了身,一同去了園子裡練功,等到天光大亮時,才雙雙收了劍,一起前去沐浴。

兩壇新釀的梅子酒被仔細埋在一株紅梅樹下,西門吹雪起身在樹幹間繫上一條白色的絲絛,作了標記,這才緩步離開,沿著積雪覆路的小徑,很快就走得遠了。

綠檀案前,男人玉冠高戴,指尖冷如凝冰,長身玉立,右手的食指端處微微抬起些許,正翻開一捲紙色已泛著淡淡茶黃的書,似是在仔細審視著。他身上剛換了衣衫,卻不是尋常的打扮,而彷彿是漢時的服飾,腰間圍著寬大的束腰,緊緊裹住了修韌的腰身,越發顯得身段頎長,中間處用長鸞帶繫著,長長的廣袖上用銀線繡著精美的雲紋,從書案的邊沿處垂落下來,直拖在地面上。許是察覺到有人走近,男人微微側過半邊臉,一雙墨黑的修眉淡淡彎起,就表示出了一點溫然的意思。

一隻麻雀在殿外的樹梢上凍得嘰嘰喳喳地直叫,淡色的陽光清冷地灑在室內,雖看起來明媚,卻並不暖。西門吹雪看了一眼案上葉孤城用手翻開的古舊書卷,「。。。《百技雜論》?」

葉孤城的面容間神色並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清清冷冷,有如冰玉,但兩條極長的的遠山眉卻已無聲無息地舒展開來,右眼角的紅痕也微微揚起,一派溫寧淡和的氣韻,就彷彿似是在笑了:「玄兒明日生辰,他近來功課尚還用心,因此我便想要親手制一管兔肩紫毫筆與他,也是勉勵他認真讀書的意思。。。只是我並不曾做過這個,所以才翻一翻書,臨時學一下罷了。」

西門吹雪也注意到了案上一隻攤開的描金匣子,裡面放著各種做筆所需要的用料和工具,葉孤城從中揀出一塊長條狀的降香黃檀木,道:「用這個做筆桿,應該還好。」說著,微微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子,語氣間明顯含著極淡的一縷笑意,道:「可要幫忙?算是你我共同所制,送與他的。」

。。。。。。

手中的筆桿已經被刨磨得十分光滑,西門吹雪拿起一柄小小的毛刷,就要在上面刷上一層清漆,卻忽然不經意間看到身邊的葉孤城正拈著一撮兔毫在製做筆頭,便道:「方才埋了兩壇梅酒,夏至時,你我共飲。」

葉孤城抬眼看了看他,唇角微彎:「好。」話畢,發現西門吹雪的目光筆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似是在細細端詳,於是就說道:「近來不知為何,朝中開始盛行漢服,百官大多都備辦了幾套,在各自府內穿戴,玄兒有一回在宮中無意間聽說此事,回來後就令人為我裁製了些。。。既是他一片孝心,我在府中閒暇時,偶爾穿幾回也好。」

西門吹雪薄唇輕揚,道:「。。。很好看。」

兩人陸續整治好了各自手上的活計,然後又一同完成餘下的幾道工序,這才用清水淨了手,擺上棋盤,對坐著下棋。

不到兩刻鐘,外面忽有人傳話進來道:「瑞王爺到訪,已在東苑的暖閣候著了。」葉孤城聽了,手上正要落下的棋子就停了下來,然後將那白玉棋子放回到棋盒當中,抬目看向對面的男人,道:「我出去一趟。」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只伸手輕輕握了握他廣袖下隱約露出的一小截指尖,葉孤城雙唇淡挑,隨即就起身披上大氅出去了。

裡間站在門口伺候的兩名侍女遠遠地就打起了簾子,葉孤城還未進去,就聽見裡面有人笑語晏晏,說道:「皇叔剛才講的潘岳(潘安)在街上坐著車子走,有很多人看見了,就會用水果往車上扔,把車都裝滿了。。。是真的嗎?」

這聲音清脆中明顯透著一絲稚嫩,自然就是葉玄,他話音剛落,裡面便聽見有一個青年男子笑道:「自然不假。這典故便是說這潘岳姿容極殊,容貌之盛,罕有人可及。」

就聽葉玄脆生生地道:「那是他們沒有見著我父親,要是看見父親,扔到車子上面的水果肯定比潘岳多好多的。。。」

正說話間,就看見一名身材高頎的男子已緩步進到了室中,坐在炕沿談笑的叔侄兩人見了,立時便起了身,葉玄仰起頭,甜甜喚道:「父親。」旁邊瑞王則是眉目含笑,道:「。。。勖膺見過皇兄。」

葉孤城微一頷首,一邊脫去外面的大氅,瑞王眼底幾不可察地一亮,隨即便不著痕跡地掩過去了,只笑道:「原來皇兄也做了這些衣裳?。。。說起來近日倒是古風頗盛,漢服衣冠此類物件,在朝中卻是十分盛行的。」

葉孤城坐了下來,看向笑嘻嘻地偎在自己腿邊的男孩,道:「。。。是玄兒送與孤之物,也算是他的孝心。」

瑞王見兄長坐下,這才也慢慢坐了,聞言,只笑著對葉玄說道:「好侄兒,眼下就已經知道孝順父親了?本王家中你那鄞羲弟弟,卻還只是剛剛會學上幾句話。。。要等他也長到像你這般,還不知道要多久才是。」

葉玄正低首看著男人衣擺上的紋飾,用白嫩的手指細細摸著上面精美的繡工,聽見叔叔這樣說,就抬起了頭,笑眯眯地彎起一雙褐色的眼睛,說道:「等鄞羲弟弟再長大了一點兒,我就領他去騎馬,和他一塊兒學武藝,帶他玩兒。」

瑞王端起茶碗,笑說道:「以後咱們南康,想必定然是個好兄長了。」

叔侄兩個又說了一二句話之後,葉玄忽然仰頭瞧向葉孤城,道:「父親和皇叔說話,孩兒先回房去啦。」他年紀雖還小,卻已經頗為懂事了,大人既然在一處談天,自己就不應該待在這裡打擾了。葉孤城正靜心品茶,聞言,就放下茶碗,淡淡道:「去罷。」

暖閣中珠簾靜垂,柔光迷離,瑞王面上含笑,與旁邊的男人說著話。他的兄長著一襲雪白的漢服,長發以玉冠端正束起一半,偶爾抬眼間,或是靜聽,或是開口,都如同一縷熏然吹入室中的春風,歲月在這個人的臉上留不下痕跡,此刻的男人,與在多年前的那個雨夜和他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沒有什麼大的變化,真正變了的,是兩人之間在世人眼中,決不可稍有逾禮的關係。。。

瑞王眼中有一瞬間的恍惚,牆角的炭盆裡偶爾發出『嗶剝』一聲細微的燒炭聲響,外面銀妝素裹地白漫漫一片,依稀之中,彷彿是歲月匆匆回溯,自己就這麼回到了多年前弱冠後不久的年紀,在那一個冷雨傾盆的夜晚,與這個人初初見面。。。

這樣的恍惚只持續了片刻,短暫得甚至不需要掩飾,就可以令人不能夠覺察出來。瑞王微微垂眼,用手上彩搪的蓋子輕抿著茶碗碗沿,慢慢地說道:「昨日見了那元蒙可汗。。。冒赤突此人,皇兄以為如何?」

葉孤城但默不語,片刻之後,才鳳目略眯,拇指間套著的白玉扳指碰在茶碗上,發出叮然地一聲清響,說道:「心懷野望,饕餮有志。」

瑞王雙眉一揚,隨即就笑了一笑,道:「皇兄說得是,這位便宜兄弟,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元蒙人雖已有七十餘載未與我中原有所齷齪,也算安分守己,但只怕是。。。」

他眼底的笑意逐漸涼了,悠然以手輕摩著光滑的杯壁:「昔日楚莊王登位三年,不發號令,終日郊遊圍獵,沉湎聲色,並言及:「有敢諫者,死無赦!」大夫伍舉冒死進諫,逢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伍舉請猜謎語『有鳥止於阜,三年不飛不鳴,是何鳥也?』莊王答:「三年不飛,飛將衝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於是乃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賞一人,誅一人,奮兵而出。諸侯震驚,皆還齊侵地。威行三十六年。。。這元蒙人,怕是欲效楚莊王舊事,沉積厚發,只待日後亦有『一鳴驚人』之舉罷?」

葉孤城略一點頭,道:「善攻者,必先隱於暗處。」說罷,似是微微凝了一下眉峰,「若非前任可汗兀多格病亡,想來再過一二十年,元蒙人應是就會陸續有所舉動。」

瑞王微一凝神,冷然笑道:「自西周起,這些遊牧之族就已開始隱有威脅中原之意,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後,犬戎部落攻陷鎬京,迫使平王東遷。戰國時林胡、樓煩多次侵擾趙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驅逐林胡、樓煩,戰國末期,趙國大將李牧又大敗匈奴。始皇統一之後,『卻匈奴七百餘裡,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匈奴懾其威猛,不敢再犯。」

「匈奴全盛之時,漢朝與匈奴開始有大規模爭戰,其後漢主採納劉敬建議,對匈奴實行和親之策,以漢室宗女嫁與單于,贈送大量財物,以及開放關市准許雙方百姓交易,後文、景諸帝亦是沿用和親之政以便休養生息,然而匈奴仍不滿足,不時出兵侵擾邊界,以圖坐大,染指我中原富庶之地。。。莫非元蒙人欲多年後傚法匈奴,也意指我天朝不成?」

瑞王飲了一口已經溫熱下來的香茶,俊逸的容顏間微微泛出一抹冷笑,「它若要學那匈奴倒也罷了,只是莫要忘了,直至漢武帝時,西漢經過近七十年休養生息,國力大為增強,對匈奴從防禦轉為進攻,使之經歷十八任單于,自漢武帝元鼎年間,到漢元帝建昭三年,終究滅郅支單于為止,其後,再不曾有匈奴一國。。。既有前車之鑑,那就應該好好掂量掂量。」

葉孤城續了些茶水:「元蒙與我朝建交七十餘載,多年不曾有犯,朝內百官之中,有意與元蒙交好,以使天下長久安穩之人,不在少數。」

瑞王冷笑:「一群眼皮子淺的東西。。。我看他們恐怕是安穩日子過得太久,已經沉在這歌舞昇平裡面拔不出來了,讓富貴太平蒙了眼,看不見日後的麻煩!也不想想昔日晉惠帝八王之亂以後,晉室分裂,胡人趁中原國力空虛民生凋敝,兵力衰退時都幹了些什麼,藉機起兵,致時中原大亂,這『五胡亂華』的典故,莫非他們就沒讀過不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外族都是些養不熟的狼崽子,若是依我的意思,他們現在雖還是明面上以冒赤突為尊,私底下卻畢竟有隙,暗中三王擁勢自重,就應該趁著眼下,及早滅了元蒙人,以絕後患才是!」

果然是父子兄弟。。。葉孤城以手握住茶碗,彩搪的杯壁光滑細膩,手觸其上,如撫暖玉。原來他們父子三人在本質上,果然皆是真正的帝王家殺伐決斷,鐵血辣手的性子。。。「元蒙如今雖是暗中不穩,但你切莫忘記,『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兄弟們雖然在家裡爭吵,但能一致抵禦外人的欺侮。比喻內部雖有分歧,但能團結起來對付外來的侵略),一旦我朝發兵,元蒙極有可能舉國迎敵,況且中原將士不慣於草原之上行軍打仗,元蒙人卻是人人馬術精湛,縱觀古往今來之事,有幾人曾於草原上大敗外族?即便父親不顧朝臣反對,一意如此,我們也未必可勝,即使勝了,亦必將國力大損,民生凋敝。若非冒赤突算定如此,中原決不至於率先開戰,他又如何會入京來請得朝廷相助,以勢壓服其餘三王。。。你且收起這心思,莫要再想此事。」

古來皆是長兄如父,況且葉孤城如今身為一國儲君,二人既是兄弟,亦屬君臣,兄長既然這樣教訓,瑞王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皇兄說的是,勖膺到底還是年輕了些,有些冒撞。。。雖是也曾想過皇兄提到的這些問題,卻仍存了一搏以絕後患的心思,究竟也還是冒險太多了些。」

這些年他向來在朝臣面前,也漸漸是端威持成的親王形容了,況且又早已經做了父親,但眼下這樣彷彿是孩子做了小小的錯事,正在被大人諄諄教導的微窘的神色,就仍然還是一直以來在長兄面前的幼弟模樣。。。葉孤城見狀,不禁語氣也略略溫軟了幾分,道:「你有這般考慮,也是好意。父親與孤亦有扼制元蒙之心,只是自需徐徐圖之罷了,不在於一時。」說罷,讓人去命廚下格外準備幾樣瑞王平素愛吃的菜餚,午間兄弟兩人便在這裡用膳。

「每年暮春時節,就是元蒙草肥馬壯之際,他日這些元蒙人若是有異心,則必是趁此糧草充足之時,率先發難。」瑞王拿起茶壺,替葉孤城仔細往杯內斟了八分滿,葉孤城用手輕執杯壁,感覺到從指尖處傳來的溫熱:「孤曾收到秘報,元蒙自兀多格起,已厲兵秣馬多年,如今已蓄有不少糧草,加之兀多格當年率眾逐一吞併各個部落,掠得大量糧銀,積至現下,已是數目頗巨。」

瑞王知道兄長自有刺探消息的渠道,因此並不覺詫異,只在唇邊掛上一絲冷淡的笑容,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了,此次那冒赤突想必是要向父皇求親的罷?若要得朝廷威勢震懾一干人,穩坐大汗之位,自然沒什麼比締結姻親更好的法子。。。若是幾十年內元蒙沒有異動也就罷了,若是。。。豈非讓妹子夾在兩頭,左右為難。」

兩人都知道,若是冒赤突開口向景帝求娶公主,景帝定然是會允准的,畢竟雙方如今仍是交好,根本沒有到了翻臉的時候,元蒙可汗親身入京求婚,這般鄭重以待,以示誠意,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夠駁回。而此次不比昔日曆朝和親之時,可以用宗室女子頂代,冒赤突親自來此,必是要以景帝親女下嫁。思及至此,暖閣內就不免有些沉靜。

天家之事,向來皆是如此。。。

不一時,就到了擺膳的時辰,瑞王已脫了外面的厚袍,坐在暖炕上,輕啜了一口杯中的酒,隨即便展眉笑道:「珧山汾曲。。。皇兄還記得我喜歡這個。」

葉孤城並不喝,只用筷子夾了一塊墨魚,「酒雖好,亦無須多飲。」

瑞王點頭而笑:「勖膺曉得,不敢喝太多。。。昨夜就喝了不少,今晨早間剛醒時,頭還有些漲痛。」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用飯,等到下人撤去了食桌之後,瑞王已是雙腮淡淡染暈,有了三分酒意了,葉孤城見狀,就讓他在這裡先歇上一陣,等消了酒,再回王府去。

空氣裡有淡淡的檀香氣息,瑞王半躺在炕上,腰下蓋著一條絨毯,微微眯起雙眼,看著旁邊的男人,眸底泛著笑,道:「前時我得了一匹大宛紫骍馬。。。眼下,就送與皇兄。。。」

葉孤城並不拂他好意,只簡單應了一句,道:「。。。好。」

瑞王皺了一下眉,道:「其實原本應該是有三匹的,只可惜其中一匹染了病,沒拖上幾日就死了。。。它和另一匹馬是一對兒,那馬見配偶死了,一連五六日不吃不喝,就這麼著,也沒了。。。如今就只獨剩了這一匹馬。」

他微微嘆息了一聲:「易得無價寶,難求有情人。。。原來這牲畜,也是有通曉人情的。」

葉孤城聽了,心下也略略有些觸動,可又哪裡知道對方話中真正的意思,手上已拿瞭解酒的團香片,遞到瑞王面前,讓他含在口中驅酒。瑞王伸手欲接,就要將其壓在舌根下,一打眼卻忽然看見男人腕間閃過一點眩目的紅。葉孤城此時正伸出左臂將東西遞過來,長長的衣袖就不免縮了些,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戴著的珊瑚腕珠便顯現出來,紅白相襯,十分醒目。瑞王不禁用手指碰了一下那瑩紅溫潤的珠子,手背卻無意中觸到了兄長手上的肌膚,入手處,只覺冷膩涼潤一片,不由得心中一蕩,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就笑說道:「皇兄在哪裡得了這樣好成色的珊瑚?。。。方才既是勖膺孝敬了一匹好馬,皇兄也該疼我,拿什麼物件兒回賞了才是。。。這腕珠模樣倒好,不如就給了我罷。」

他兄弟兩人感情極好,瑞王年紀比葉孤城小了許多,因此時常就仗著兄長護持,每每在葉孤城面前有些孩子氣的舉動,葉孤城也皆由著他,而此時玩笑一般向他討要東西,若是在往常,葉孤城定然早已給了他,但此刻卻不同以往,這腕珠乃西門吹雪親手所贈,如何能轉贈別人,因此葉孤城神情淡淡,只開口說道:「。。。此物乃贈儀,不可轉送他人。」話畢,自腰間拿下一塊墜著湖藤扣穗的玉珮,道:「孤往日隨身之物,予你就是。」

瑞王聽了那一句『此物乃贈儀,不可轉送他人』之語,心中就登時明白了什麼,一時間不禁酸澀不已,胸口隱隱地發苦發悶,卻還是在面上不露出分毫異樣,只含笑接了那玉珮,攏在袖中,淺笑道:「皇兄小器了,想必這玉珮定然是比不上那珊瑚串子值錢,皇兄捨不得,才拿這個來打發我呢。」

葉孤城知他不過是取笑,因此也不多加言語,只道:「你且在此歇上一時,散酒後再回府。」瑞王笑著應了,兄弟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見瑞王慢慢睡了,葉孤城才起身下地,吩咐門口守著的人細心伺候,這才披了大氅,走出了暖閣。

殿中有清寒沁骨的梅花香,疏疏淡淡,冷冽襲人,略靠窗的長方小幾上,還安安靜靜地存留著一盤下了一半的殘棋。

葉孤城伸出手,就要去清理了棋盤,身旁卻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一個人,一隻修長冷白的手輕輕擋住葉孤城的動作:「不必,可以繼續。」

葉孤城淡然抬目看一看對方,既而道:「好。」

兩人相對坐著,葉孤城一手執子,另一手則微微攬著袖擺,防止長長的廣袖袖擺拂落在棋盤之上。此時午後淡金色的光線自窗外灑落進來,就在西門吹雪微抿著的冷峻唇角間,均勻塗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暖之意。葉孤城瞥見他右側頸子上隱約從衣領間露出一塊嫣紅,嘴角就不禁幾不可覺地彎出了一抹溫融的線條,微微垂目看著棋盤,道:「臨近年關,我既是比你年長些,今年守歲時你若剛一到時辰就向我拜年,我便封一道紅包給你。」說罷,就聽一聲棋子敲落棋盤的清脆微響,葉孤城穩穩落下一子。

西門吹雪抬眼看他,見其神色間雖是慣常的平靜,唇畔卻隱隱有戲弄之意,便說道:「可以。。。」頓了頓,手上已取了一枚黑子,又接著補充了一句,道:「。。。只要你,像那年一般。」

葉孤城抬了抬劍眉,隨即很快,就明白了對方話裡的意思。想起當年兩人在一同守歲過後,這個人所做之事,不由得便不再言語,只垂眼去看著棋盤上的局勢。西門吹雪見狀,深黑的雙眸中就閃過微不可覺的薄薄輕笑,將指間的黑子放在一處位置,既而順勢捉住了男人擱在小桌上的右手。

「。。。自即日起,元蒙每年願以金銀十萬,駿馬三百匹、牛羊各千頭為貢禮,以締結兩方親好之誼。。。」

明黃的衣物間遍繡雲嵐海氣,其間穿梭著金龍搶珠的圖案,昭示著男人至高無上的地位,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金冠中,兩旁的長簪上各墜著兩條鑲有碎珠的明黃色錦帶,直垂在胸前,頷下一縷美髯梳理得整整齊齊,鳳目含威,神色端然,雖早已不再年輕,雙鬢也染上了點點霜痕,但看著那輪廓,卻依稀還是極好的。

景帝微微一笑:「可汗實是客氣了。」目光緩緩落在那年輕的一國之主身上,眸色深深:「元蒙與我朝,自然是世代交好的。」

冒赤突笑了一下,濃黑的眉毛揚起,就彷彿像是草原上雄鷹振飛的雙翅,聲音洪朗而渾厚:「本汗此次來京,除了來拜會天朝皇帝陛下,同時表達元蒙對雙方之間友誼的看重之外,同時還是想要向陛下討取一件珍貴的寶物。」

景帝淡然微笑,接過身旁伺候的內侍遞上的茶碗,「可汗想要問朕討取什麼寶貝?朕並非吝嗇之人,若是力所可及,自然可以贈與可汗。」

冒赤突聽了,便以右手撫在胸前,微微頷首,做出一個禮敬的姿勢,然後才微笑著說道:「本汗想要摘下中原一朵美麗的花,栽種到元蒙,這樣珍貴的一朵花兒,難道不就是最貴重的寶物?」

景帝雙眼微眯,唇邊泛出一點極薄的笑意:「哦?可汗的意思。。。」

冒赤突揚眉笑了起來,「天朝大長公主的女兒,也是陛下的外甥女。。。寧翁主莫非不是一朵和陛下的公主們一樣美麗的鮮花?」

「本汗以元蒙之主的名義,向皇帝陛下求親,希望娶得陛下的外甥女寧翁主,作為我冒赤突的妻子,元蒙的正室可敦(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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