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季布在家裏,在他跟衛未一的家裏接待了陳樂。
她看了季布一眼,有些忍不住發笑,“季學弟,你看起來可不好啊。”
季布沒回答她,從煙盒裏拿出一只煙來,她隨手拿起打火機想幫他點上,不過季布又把煙擰斷在煙灰缸裏,淡淡地解釋了一句,“抱歉,我正在戒煙。”
她笑了笑,順手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掩飾了尴尬。她修長的美腿交疊起來,一雙眼卻看著季布,“我很好奇同性戀到底對異性有沒有反應,我能試試你嗎?”
季布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裏卻有絲明顯的警告意味,她一笑也就罷了,不想真的惹惱了季布這小子。“我說你,真不想跟我合作嗎?”
“不想。”季布搖搖頭,口氣卻很堅決。
“現在不想了,那你當初幹嘛花那麽大的力氣?”她白了季布一眼,“你的小情人,他的手好了?”
“勞你關心十分過意不去。”季布平靜地說著,眼睛裏也黯淡無光,整個人仿佛就要馬上斷電關機了似的。
她看著心裏很是納悶,有意撩撥了幾句,季布卻始終不爲所動。
“都是因爲我非想要報複程劍不可,才把時間精力都搭出去,結果……我要是多花些時間陪我的愛人,恐怕他也不至于不相信我。我現在失去了他,還找程劍幹什麽?程劍說不定明天自己就被車撞死了,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嗎——我現在才覺得未一這話說的很對。我不想再關心程劍的事了。”
她愣了一會,忽然意識到事情變的十分棘手,她試探性地想要籠絡住季布,“需不需要我的人幫你找人?”
“用不著,你不要嚇著他。”季布的眼睛裏終于有些神采了,似乎隨口說出似的,“要是我知道你們的人在找衛未一,我可不會放過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她趕忙說,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狼狽,不過她很快又轉出笑容來,“不過看在過去你我交情的份兒上,我還是願意跟你透露一些關于程劍的事情,你不想再管這些爛事可以,不過聽聽也不壞。”
季布沒有說話,她得到鼓勵,笑著說下去,“但是我也不能真正地告訴你,幾事不密則不成嘛。”
季布冷淡地笑了笑,“既然你胸有成竹,就盡管自己去做吧,不必告訴我。他要是死了,我也是很高興的。不過貓有貓的道,鼠有鼠的道,我本來就不該跟老鼠湊合在一起。我說了我不再摻和你們的事了,就不想再聽你說了。”
陳樂挑起了眉頭,“你能把他送進監獄,對不對?”她忽然單刀直入,截斷了季布的話。
季布疲憊地向後仰靠在沙發上,閉了會眼睛,“然後呢?他有的是錢,判他死緩,他進了監獄,過些年死緩就會改成無期,再過些年無期又會改成十五年,十五年又會改爲五年,總之,他至多在監獄裏待上五年到十年。呵呵。”
“只要他進了監獄,我就可以讓他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我看他還有本事賄賂哪只貓?”她笑了笑,“他早就不得人心了,盼著他死的可不止是我。他沒了錢,就沒有推磨的鬼了。我現在犯難的只是他這些年拿錢把貓都喂飽了,想把他送進去可不容易。”
季布擡起了頭,看著那個美豔的女人,忽然有些敬畏,“你已經把他的人都控制住了?”
“差不多,那些東西根本不算是人……呵呵,總之只要他進了監獄,我就可以在外邊讓他徹底一無所有。他還想興風作浪?要是他被判了死刑,挨了槍子兒那還算他運氣,一旦他到了落魄的時候,恐怕用不著咱們,自有旁人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呢。”
季布思索了一會,終于說道,“你有他的證據嗎?最好有,這樣容易些。”
“他是個二百五,不過要拿他的證據卻不特別容易。”她歎了一口氣,卻是心滿意足的模樣,“可我還是拿到了。”她又笑了,看起來幾乎像個天真的小女孩——只是外表,季布提醒自己,那個把她當做小女孩的蠢男人就快要被她弄死了。
“你有把握把他送進去嗎?”
季布權衡了一陣子,終于開口,“中國有一個特別好的司法習慣,叫做‘嚴打’。”他似笑非笑,說不上是不是在嘲諷,“每遇到這種時候,各地都會狠狠抓一些典型,鏟除一批黑社會,整頓的力度要超過正常時候。每逢這個時候,各地的黑幫頭子多數會到外地躲避災禍,等風頭過了再回來。你要從現在開始,拖住程劍,不要讓他離開本市。”
“可是現在沒聽說……”她說了半句,忽然意識到季布絕不會是憑空說這個。
“今年是零六年,後年就是零八年,要嚴打就在今年。”季布終于露出一絲微笑,像是一個苦笑,“貓有貓的道,鼠有鼠的道,我早就不該跟程劍結交,根本不必……我真是蠢,怨不得……”他抿了抿下唇,“我知道他的事本地的司法部門不管,不過我外公有一些舊相識還沒有卸任,我會在上面運作,他會被定性爲‘黑惡勢力’專案調查,判刑也是一定的。不過我能做的事到此爲止,之後的事就是你的了。”
她面露微笑,連連點頭,這就是了,季布的手能伸到的地方是她萬萬碰不到的,如果沒有季布她只能繼續等待機會,當然她能做的也是季布萬萬做不到的事,她向季布伸出手去,季布握了握她的手。
送走陳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季布抽出一支煙來,剛放到嘴邊又拿下來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裏。如果未一現在還在這裏,他一定會覺得胸中一口悶氣終于能舒展開了。可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走進臥室裏,第幾十次默默核對著衛未一帶走的東西,一包攝影器材,一只MP4播放器,哪件衣服哪條褲子,錢包裏大約有多少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錢包裏的衛未一的身份證,頹然地想著他到底在哪呢,連這個都沒有,那就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吧,那麽一點錢,現在早就該花光了,前幾天他還期待著哪個朋友能接到衛未一的求助電話,或者衛未一自己回來取銀行卡。可是現在他已經快要絕望了。
他模模糊糊地覺得衛未一也許真的不再活著了,但是他不敢想下去,他想起從前的衛未一,雖然怪癖了一些,可卻是個活潑的孩子,是他把那孩子一點點地弄得沈默寡言逆來順受,現在又……
他在沒有了衛未一的床上躺下,繼續失眠。想著自己的愚蠢,自己爲什麽要在別人身上花那麽多時間,明知道衛未一朋友很少,很寂寞,卻不肯陪著衛未一。衛未一已經跟他說過幾次了,他都沒在意,也許衛未一會因此覺得自己不關心他,出了那事之後自然會以爲他的時間大把的花在別的男孩身上。如果自己在衛未一身上用足了時間,就算有那樣的照片他或許也不會那麽生氣,隨後又想到自己是不是糊塗了,要是自己不去招惹程劍那個蠢貨,又從哪來那樣的照片。
他想到後來就想冷笑,原來自己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了不得的人,不管什麽事都駕馭得了,現在毀了,吃虧了,自己吃虧就好了,爲什麽委屈要給衛未一受著呢。那孩子是招誰惹誰了了,想到後來,又是滿腹怒火,卻全是在跟自己生氣。再想到衛未一或許已經……就開始心口酸疼。折騰到最後,躺是躺不住了,只好在窗邊站著,看著樓下的燈火發呆,最後看著又一個白天慢慢降臨。
沒有衛未一的生活很寂靜。他站在窗邊,看著這城市又一個冰冷無望的一天開始了,今天注定沒有衛未一,那麽明天呢,後天呢,如果他總是找不到衛未一,他到底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