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真得意，不知怎麼稀哩嘩拉摔了一身泥……」

亞特被愛德華摟著腿彎背在背上，在濃密的樹林中穩穩當當的穿行。沒走一會兒，亞特就開始甩著腿唱歌。唱的是中文，愛德華問他在唱什麼，亞特立刻笑嘻嘻的扯著他耳朵說是兒歌，愛德華眉毛一挑，順手拍了亞特的屁股一下，也就這麼聽著了。

小波一身羽毛濕漉漉的，亞特拿毛巾將他裹了，這會兒沒法搗亂，便只聽到一路歡快的兒歌穿過濃綠的密林向卡倫家的小屋而去。

小波作為一個新來的，熱情洋溢飛撲進去，撲扇著翅膀呱呱直叫：

後面幾個字還沒說出來，吧唧一下，脖子已經讓人給揪住了。

艾美特拽著這只綠鸚鵡上下甩甩，小波翻著白眼向亞特伸脖子求救：

艾美特扯扯小波翅膀，回頭問：「亞特你不是說鴨血雞血什麼的也很美味嗎？」

小波腦袋一偏，眼珠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亞特嘴角抽抽，認命去搶這該死的心理脆弱的鸚鵡，差點沒掛在艾美特強壯的胳膊上：「哦，但我沒說鸚鵡血旺好吃，真的。」

艾美特鬆開手，摸著下巴點頭：「下次試試。」

剛剛緩過氣來的小波差點又要翻白眼，被亞特抓著脖子一陣晃悠，這才沒能暈過去。

愛德華的臥室裡只有一張巨大無比的真皮黑沙發，不過，亞特認為，這沙發跟床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了，有嘛好挑剔的？想當年，他跟著他媽，深山老林的不也這麼過來了？

天已擦黑，亞特翻了牙刷出來，走過那佔據了一整面牆的巨大的書櫃時，亞特不由自主的站住，左右瞧瞧無人，便偷偷的翻了翻各種書籍，然後，張大了嘴：居然真的雜七雜八無所不包，別說《本草綱目》了，他連《四庫全書》都看到一整套！是一整套呀！

亞特抽了一本出來，剛一瞧，立刻手腳哆嗦的又塞了回去——媽媽呀！居然是古籍！

亞特頓時覺得，這整整一面牆啊，堆著的不是書！那是PSP！是本本！是各種各樣的遊戲光盤！噢，簡直是男人的夢想！

「你在做什麼？」愛德華靠在門邊，金色的眸子裡笑意盈盈，亞特伸手把牙刷塞進嘴巴裡，唔唔做聲：「刷牙！」轉身，叼著牙膏也沒擠的牙刷昂首挺胸走開，末了，還回過頭來，「一起？」

洗刷刷——洗刷刷——

兩人並排站在鏡子前面，亞特吐完水，指指嘴角：「等等，愛德華，這裡……」

「什麼？」愛德華皺眉。

他其實很討厭刷牙，不說那種難以言喻的難吃味道，單就作為吸血鬼，他的牙齒能分泌劇毒，麻痺獵物，所以，本能的，他們平時都儘量將這種毒液藏起來的——一刷牙，那毒液就不知道會被水流帶去哪裡了。

好吧，其實他只是想說，他是故意避開那兩顆毒牙的。

「你得有良好的衛生習慣。」亞特不讚同的看死不悔改的愛德華一眼，兩人的熟稔讓他說話並沒有什麼顧忌，甚至還抓起愛德華的牙刷揮了揮，「來，張嘴！」

「嘿亞特你不能……」下一刻，牙刷已經戳進了他的嘴裡。

亞特用一根手指扒開愛德華的嘴唇，小心翼翼的上上下下刷兩顆尖利的犬齒。

「瞧，我也有，一對虎牙。」亞特張嘴給愛德華看，「我還想拔掉呢，可我媽不讓。想想也對，統共才四顆尖牙，要是都拔掉了，以後就不能吃甘蔗了。」

愛德華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分泌著毒液的牙齒就劃破了亞特的皮膚。

亞特的味道的確不夠美味，幾乎不會激起吸血鬼的食慾，但，亞特對他的意味不一樣啊！

從來，流口水代表的都不僅僅是食慾不是嗎？噢，該死的，他的毒液果然已經開始分泌了。

愛德華一把抓住亞特的手，調侃的挑起嘴角：「想不到亞特你竟然這麼熱情呢！」

亞特：「……」

伸手，板臉：「給，你自己來。我得去給我媽媽打個電話。」

又跑回來：「愛德華，你不會介意我用你家的電話吧？噢，國際長途，有點貴……」

「當然，不介意。」愛德華飛快的刷了兩下兩顆毒牙，這行為差點帶來生理性的反胃。

噢，不要！他才剛吃了美味的血旺，一點也不想再吐出去。

愛德華嫌棄的把牙刷扔進杯子裡，收到亞特譴責的目光。愛德華背著亞特盯了盯那牙刷，伸脖子，嘎吱一口，杯子裡剩下兩截……

「喂媽媽！」亞特坐直，撥通了電話。

電話裡傳出的女人的聲音乾脆利落：「怎麼了寶寶？下飛機了嗎？」

「啊？」亞特一瞬間愣住了，也沒發現自他打通了電話，一屋子的吸血鬼都豎起了耳朵。愛德華還直接聽到了每個人心裡的驚訝。

「意大利怎麼樣？你會喜歡的，對嗎？寶寶，玩得開心點兒，不要想太多。」

亞特臉上出現怪異的神色，他盯著牆上的時鐘打斷了自家媽媽的話：「等等，Clairol，你那邊現在是什麼時間？」

「亞特……」愛德華擔憂的看著亞特拉斯精神恍惚的掛上電話。

「媽媽喜歡別人叫她Clairol，這是她的英文名字，她遇到我爸爸的時候，是在意大利旅遊，那個時候，她告訴我爸爸的名字就是Clairol。後來，她回國，開了傢俬廚，名字就叫Clairol的美味魔法。」

「很LOLI的名字對不對？我媽媽看起來很精明能幹，實際上卻像個小孩子，即使快四十了，也成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成天做著小女孩一樣的夢。她老是說，做女孩的夢，做女人的事，成熟和幼稚從來都不衝突。」

這些話語義很複雜，亞特一會兒英語一會兒漢語，睜著一雙大大的黑眼睛，茫然而混亂的呢喃。

「她從來不向我隱瞞爸爸的事，包括他們的一夜情，包括她的不婚主義，包括她怎樣勾引我那位初次見面的英俊的爸爸，蓄謀之下有了我。」

「別看我沒有爸爸，我過得從來不比別的小孩差的。媽媽說，她只是不想結婚，但是，她很高興能有我，所以，我並不是不被期待的。」

「我跟Clairol之間，其實更像朋友。我從來沒有瞞過她任何事，只除了這次沒有聽她的話去意大利，而偷偷來了美國。我知道Clairol想讓我去見一見我的爸爸，她相信我能處理好，能把握好這個度。」

「她肯定知道了，知道我偶爾還是會想像，那個一見之下就能讓我媽媽那樣充滿魅力的女人在那樣年輕的時候就決定為了優良的基因做出那種衝動的事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但我其實也只是想像一下而已啊，並不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亞特的長睫緩緩的濡濕了，像一隻可憐的濕了翅膀的蝴蝶。愛德華坐到他身邊，將他摟在他堅硬的臂彎裡。

「我希望見一見我的爸爸，但是，我更希望我的媽媽快樂。Clairol雖然一直宣稱那只是一夜情，但是，我知道她心裡其實是有那個男人的。不然，她不會將她的私廚取做那個名字，不會這麼多年來，任憑那麼多優質的男人如何追求都不動心。但是，那個男人從來沒來找過Clairol，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不定，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不是嗎？所以我偷偷的來了美國，來見你。」

亞特擦了擦眼角，強做笑容：「瞧，我放棄了自己的爸爸來見你，愛德華。」

愛德華湊過去親吻亞特的眼角，然後將下巴擱在了亞特的頭頂上，輕輕的蹭了蹭：「我的榮幸。」也是我的幸運，我的男孩。

「可是，愛德華，」亞特抓緊愛德華的衣服下襬，「我……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愛德華，媽媽……媽媽那邊的時間……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亞特。」

愛德華不停的親吻亞特的臉頰，心情慌亂的亞特沒有躲避，甚至，因為這樣的親密，他浮萍一樣的慌亂漸漸散去了。

他感覺自己的腳踩在了地上，而不是飄在半空，找不到著落，直到片刻過後，他抓住了某個關鍵詞，睜大了他那雙美麗的黑眸。

「你知道？」

「是的。」愛德華抓起亞特的手，親吻他的掌心，他美麗的蜜糖一樣的暗金色眸子看著亞特，「亞特，你認為，我們認識多久了？」

「兩年……或者多一點？難道不是嗎？」亞特的心砰砰跳起來，他忽然有一種窺見了什麼的感覺。

「不，遠遠不止！」愛德華將他摟進懷裡，將他冰涼的臉頰貼在亞特溫熱的臉上。

亞特的臉上還帶著一點濕痕，是亞特方才驚慌的眼淚。

是啊，他跟他不一樣，亞特才是真正的十八歲的年輕男孩，像一隻雛鳥一樣脆弱，還不曾真正的離開過母親的庇護。但他不一樣，他的生命，已經永遠停止在了十七歲，停止了一百多年了。

「我認識你已經二十多年了，亞特。」

愛德華的呢喃，讓亞特的眼睛嗖然睜得很大很大：「二十多……年？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等等！二十多年……那個時候，有QQ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