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雅各布好不容易才呼哧呼哧的從一群吸血鬼的包圍中脫離,這大概還託了亞特的福,那小傢伙在離開前還朝他揮了手,絲毫不管他想要低調的、偷偷的溜走的意圖。
雅各布想到這裡就恨不得咬住亞特的脖子用力搖啊搖!
當然,他可不會這麼幹,別說他和亞特勉強算是朋友,單說狼人只是衝動,又不是傻子,他也不會對著那麼多副獠牙還往上衝。雅各布覺得,哪怕自己體型巨大,也絕對不夠那麼多吸血鬼填報肚子的。
他倒絲毫沒考慮過,就吸血鬼的味覺,誰會來咬狼人的血管,那臭味兒他們可受不了。
雅各布的速度很快,當他踏入印第安保留地也就是他們奎魯特人的領地,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樹林裡悉悉索索幾聲,一頭又一頭巨狼次第出現,是他的同伴們。
那些巨狼每頭都有牛犢子般大小,最大的幾乎有成年水牛那麼大,鋒利的牙齒猶如一把一把雪亮的匕首,齜在狼吻兩側,樹木遮擋的陰影下,一雙一雙綠幽幽的眼睛足有鵝蛋大小,在樹林的幽暗中顯得無比嚇人。
貝拉趴在紅棕色巨狼的背上,奔跑的風呼呼作響,拍在臉上竟然生疼,讓她連掙扎和驚叫都不敢發出,直到雅各布停下腳步才手軟腳軟的跌落在地上,胸口不住起伏。
雅各布知道她嚇壞了,轉過頭,低下碩大的頭顱,狼眼抱歉的看著她。
貝拉被噴到臉上的熱氣驚醒,一抬頭,恍神間驟然看到一張血盆大口,頓時發出淒慘的驚叫手足並用向後爬去,雅各布想喊她,張口卻變成了威猛的低吼,更是把貝拉嚇得直叫救命。
雅各布的腳步一下子停住,黯然的退後幾步,趴在了離貝拉足有十多步遠的地方。
貝拉這才回過神來,心臟仍舊怦怦直跳,到底試探的喊了一聲:「雅各布?」
雅各布抬抬巨大的腦袋,沒有動——他怕嚇到她。
貝拉有些歉疚的走過來,但她的目光不住的打量著圍在四周的狼人們,雅各布看到她眼裡隱約的恐懼,低下頭去,保持著那個姿勢。
貝拉好不容易才走到紅棕色巨狼的旁邊,她的運動神經很差,樹林裡沉積的厚厚落葉下腳就是凹陷,底下偶爾還有石頭,就這麼幾步路遠也差點讓她摔倒在地或是崴到腳,多虧了紅棕色巨狼用腦袋頂了她一下。
「對不起雅各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嚇壞了,你突然將我從那裡帶出來,速度還這麼快……」這句話忽然讓貝拉回過味兒來,聲音猛然拔高:「不!雅各布,你怎麼能那樣做?你讓我的所有計劃都亂成一團了!」
貝拉驚怒的瞪著雅各布,一生氣就容易哭的特性又冒出來了,眼睛幾乎是瞬間充水。
雅各布嗖然站起,巨大的狼身居然比貝拉還要高,狼頭需要低下來才能與貝拉的視線平齊。貝拉的聲音驟然一滯,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她從那雙美麗的眼睛裡看到了憤怒、失望和不被理解,她聽到他痛苦的低吼,像控訴。
貝拉強忍著恐懼站在巨大的狼頭前面,昂起下巴直直的瞪視回去——面對他們的時候,她總是處於弱勢的一方,但她不能輕易屈服,她必須有著自己的打算,不然,她將永遠處於弱勢。
「你不能代替我做出決定,不管那是出於什麼原因,我以為這是朋友間相處的基本原則!你必須向我道歉!」
「不!不要對我吼,我聽不懂你的話,除非你從眼前這個該死的狀態變回來!該死的,為什麼你們全都和我不一樣,這不公平!每一個每一個!你們每一個都離我那麼遠,我總是無法靠近你們!可你卻對我的靠近表現出這樣莫名其妙的憤怒,我無法接受!」
貝拉像個驕傲的鬥士,哪怕被紅棕色巨狼憤怒的用狼頭撞倒在地,手被擦破了皮也倔強的忍著眼淚回瞪過去,但她的腦海裡不期然的浮現出了艾米麗的那張臉,那張本該美麗無比卻被一條橫過整張臉的抓痕破壞了的臉。
驟然,彷彿一盆冷水澆在她頭上。
「嘿,那女孩真勇敢。連我對上雅各布的牙齒和爪子時都忍不住害怕呢。」樹林裡,雅各布的好友奎爾‧阿提拉變成的那頭深灰色巨狼忍不住打趣的甩了甩耳朵,發出噗噗的聲響。
他旁邊的那頭褐色巨狼恩布里‧康納看他一眼,沒搭話。奎爾立刻撞了他一下:「別這麼冷淡啊恩布里。」
性格比較羞澀的恩布里‧康納也要忍不住白上他一眼了,這個動作用狼形做出來有些好笑,但他的意思可沒一點玩笑的成分:「那個女孩……並不適合我們。」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他和奎爾是在還沒變成狼人的時候就通過雅各布認識了貝拉的,那個時候,作為朋友的他們當然也為雅各布找到喜歡的人高興,可當他們面對了自身的秘密,再去看貝拉時,就有些不喜歡她了——狼人之間沒有秘密,當雅各布變成了狼形,貝拉想要變成吸血鬼的事情就瞞不住他們這些同伴了。
狼人目前的阿爾法是山姆‧烏利,畢竟他是最先覺醒狼人血統的,給後面的同伴提供了很多幫助,擁有絕對的領導權很正常。一知道貝拉那瘋狂的念頭,山姆就帶著他們向這邊趕來了,不過他們沒去招惹那些吸血鬼,那些吸血鬼太強大了,一旦他們招惹上,奎魯特狼人就該全軍覆沒,或許幾輩人裡也不會有覺醒的血統了。
不過,狼人們絕對都是衝動易怒又好戰的性格(當然,像恩布里那種生性羞澀的,會在一定程度上對這種天性有所抑制),不能將天敵驅逐出去已經讓這些年輕的狼人憤怒無比了——如果不是山姆的約束,幾頭前幾個星期才覺醒的年輕狼人大概已經衝出去了——貝拉這些話對狼人們無異於火上澆油。
山姆怒吼一聲從叢林深處踱步出去,那雙泛著幽幽綠光的眼睛裡全是凶暴的怒焰。
貝拉的指責戛然而止。
「吼——」雅各布立刻察覺到了山姆的舉動,瞬間靈活轉身,伏低身體,將貝拉擋在身後。
身為狼人,對首領是絕對服從的,這是來自血脈裡的天性,雅各布的挑釁讓山姆眼中寒光一閃,也擺出了凶狠的姿態,大張的狼吻猛然一咬,發出咔嚓的聲音,涎水滴落,顯而易見的警告。
貝拉已經被嚇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下子,連手腳並用向後跑都做不到。
她的身體不斷的發著抖,臉色慘白,顯然,那巨大的凶狼和壓迫的氣勢讓這個年輕的女孩恐懼極了。
她的聲音幾乎是從打顫的牙齒裡擠出來的:「不,你……你不能這樣,你們……你們都是……我知道的,你是山姆……」
山姆聞言卻發出了更加巨大的恐嚇聲,幾乎是一步一步的逼近雅各布,貝拉聽不到狼人在心裡的話,不會知道山姆是在步步緊逼的質問雅各布:「該死!你洩露了我們的秘密!」
雅各布的耳朵向下趴了趴,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嗚聲,向山姆求情:「不,你知道的,那是她自己猜到的。」
「但你告訴了她更多別的事!可她卻想成為我們的敵人!」
雅各布連尾巴都耷拉了下去,但他並沒有屈服:「我不知道,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雅各布你這混蛋!你竟然將我們的秘密洩露給我們的敵人!你想毀掉奎魯特人嗎?」山姆怒吼著撲向雅各布,一口咬向雅各布的脖子。
雅各布猛然一躲,而後一躍而起,跟山姆撞在一起,發出巨大的碰撞聲。瞬間,黑色和紅棕色的巨狼鬥在一起,泥土石屑紛飛,粗壯的樹幹也不時被他們撞歪。巨大的戰鬥聲驚起不少的鳥,嘰嘰喳喳的亂飛,有些嘴裡還叼著蟲子。
【要死啦要死啦!又開始了!這些野蠻狗!】
【搬家啦搬家啦!這林子沒法住鳥了,三天兩頭的打!】
【是啦是啦,搬去吸血鬼那邊吧,我家親愛的前兩天還來邀請我呢,說吸血鬼那邊教養好,就算為了蛋蛋的教養問題,也得搬啊!這年頭,競爭越來越激烈啦,要注意素質啊素質!】
【你這就叫素質呢?還沒嫁人就叫親愛的了!】
【你這是嫉妒啊嫉妒!老處男的嫉妒!呱呱呱!】
無數的鳥嫌棄的拉下一堆一堆屎留作紀念後,紛紛鄙夷的飛走了。
這場打鬥其實根本不叫打鬥,不過是狼群阿爾法的告誡而已,所以結束得很快,等貝拉反應過來的時候,雅各布已經抖著毛皮跑進了叢林裡。
「雅各布……」四周綠幽幽的眼睛還在,想到山姆剛才的凶殘,一向衝動到甚至可以說是魯莽的貝拉突然害怕了,幾乎沒追上去。幸好,雅各布很快就跑了回來——已經變成了人形,穿著一條不知道誰的大褲衩,上身光溜溜的,充分的展現著他結實的胸膛。
儘管眼下的天氣還不算暖和,但狼人滾燙的體溫讓這群衝動的小夥子從來都不需要考慮冷的問題,可惜,何況每次變身都要撐破衣物,於是,當然的,只撐破褲子可就比衣服褲子一起撐破划算多了。
跟在雅各布身邊的還有變成人形的山姆‧烏利,看到熟悉的人向自己走來,如果不是周圍還有那綠幽幽的眼睛,以及眼前打鬥留下的痕跡,貝拉幾乎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山姆‧烏利目光不善的看著貝拉,然後用眼神示意雅各布:「你得做出決定,雅各布。」
山姆‧烏利的年齡要比別的狼人都要大一些,他的血統覺醒的時候,完全沒有旁人可以幫助他,其中的艱難和驚恐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到。就像艾米麗的臉,如果山姆有人指導和幫助的話,那個悲劇完全能夠避免。
山姆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性格沉穩,對族人也非常照顧,在發現覺醒的危險後,自己不過也只是個大男孩的山姆幾乎幫助了所有的後來覺醒的奎魯特男孩,防止那些年輕男孩剛剛覺醒沒有辦法控制突然出現的野獸本能。如果不是這樣,單從血統上來說,完全比不上雅各布,甚至還比不上里爾的山姆早已沒有辦法統領這些狼人了——他們到底是狼人,而不是單純的野獸,感情在他們的群體中還是佔有一定的程度的影響的。
就像貝拉,雖然狼人的規定是不能向別人,哪怕是族裡那些沒有覺醒血統的年輕人透露狼人的秘密,但當貝拉自己發現了狼人的秘密的時候,山姆倒也沒有為難她——誰讓雅各布喜歡她呢?
可是,一旦貝拉想要成為吸血鬼,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那相當於將他們的秘密暴露給敵人,是絕對不允許的。
雅各布看著貝拉,然後低下了頭,他也分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但當貝拉說她想要成為吸血鬼的時候,他的確是非常失望的,甚至有一種被利用的憤怒——一開始,明明是貝拉先向他表示好感的不是嗎?在拉普什的海灘上,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是貝拉率先約他一起走走的嗎?甚至……可以說是表現得曖昧。但現在,回想起來,雅各布卻有一種難言的痛苦,因為他已經明白了,那個時候,貝拉只是想從他嘴裡套走一些話而已,那個來自於他們奎魯特部落裡的傳說,關於冷族與狼人的。
那個時候,貝拉就已經關注著卡倫一家了嗎?
其實雅各布這倒是真的冤枉貝拉了,那個時候的貝拉只是懷疑愛德華是吸血鬼而已,猛然從雅各布嘴裡聽到這個傳說,自然是好奇極了,而且很有一種為自己偶爾的猜測找到證據的興奮——她很少有朋友,別人總是認為她的思想怪異而不願意親近她,因而,貝拉對這些「異類」才抱著格外的興趣。
雅各布垂下頭,低聲問:「貝拉,你真的……想要成為吸血鬼嗎?」
貝拉有些緊張的舔了舔乾涉的唇,有點害怕的看了山姆一眼,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就在她張嘴的時候,一頭銀色的小母狼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她的步伐很輕盈,配著她光滑如同緞子的銀白色皮毛,看起來漂亮極了。
她看看山姆,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再看向雅各布的時候,發出一聲低吼打斷了貝拉的話,然後,堂而皇之的竄上前來,拖走了雅各布。
「雅各布?」貝拉鬆了一口氣,剛要追趕,銀色的小母狼卻喝退了她,然後拉著同樣鬆了一口氣的雅各布隱沒在了叢林裡。
山姆嘴唇動了兩下,想說什麼,最終卻垂頭喪氣的離開了——面對里爾,他總是充滿了愧疚。
他有些不滿的看向被里爾維護的貝拉,任由她站在那裡,轉身也領著狼人們離開了。
貝拉只能委屈的抽了抽鼻子,一個人慢慢的朝外面走去——幸好這裡還在林子的邊緣上。
叢林深處,驕傲的銀色小母狼正躺在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愜意的舒展著身體。
這塊石頭的位置非常巧妙,不遠處兩棵大樹大概是被蟲蛀了,早已倒塌,恰好留下一大塊空間可以讓下午的陽光透進來,那些陽光落在銀色小母狼光滑水亮的皮毛上,像有生命一樣不斷跳動,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幾乎迷花人眼。
雅各布這會兒也變成了狼形——誰讓他們一人一狼無法交談呢?總不能讓里爾變成人形吧?他們可沒有現成的衣服。
大石頭就那麼大點兒位置,雅各布想擠上去,卻被里爾毫不客氣的撞了下來,只能委屈的舔舔前腿,趴在一邊兒了,但他的眼睛倒是一直盯著里爾,直到里爾轉過頭來,對著他齜了一下牙。
「你應該感謝我!」里爾傲慢的揚了揚下巴,卻是被雅各布看得惱羞成怒了,沒話找話說。事實上,她將雅各布從那種尷尬的境地裡帶出來也就帶出來了,沒想到雅各布會變成狼形一路跟著她,甚至發現了她的秘密基地。
這是她的石頭,誰也不准搶。
里爾拍了拍石頭,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意思。
雅各布立刻笑著咧開嘴,表示毫無異議。
事實上,雅各布跟里爾是很多年的鄰居了,他們的父輩同是族裡的長老,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的,房子也隔得相當近,走幾步就到,兩人之間非常熟悉,絕對的青梅竹馬。里爾的弟弟賽思‧克里爾沃特就是雅各布的忠實擁蠆,每次見到雅各布,都比見到里爾這個親姐姐還親近。
所以,雅各布才在別的狼人認為里爾脾氣怪異的時候仍舊為她說話,因為他瞭解里爾那些冷漠下的痛苦,自然也就不在意她的霸道和冷淡了。
「為什麼不讓貝拉回答?里爾。」
「你怪我?」里爾有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怎麼會?」雅各布拍了拍爪子,同樣瞪大了眼,一副驚詫的模樣,然後,他有些難過的趴在了前腿上,「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答案,貝拉是個很倔強的人,她一旦下定決心,任何人都沒辦法讓她改變一點點的,包括查理,他也辦不到。我想,當她決定攔住卡倫家的車子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了。」
里爾同情的從石頭上伸出頭來,瞅了一眼趴在旁邊的雅各布:「說不定我只是在幸災樂禍。你知道,我脾氣怪異。」
雅各布抬起巨大的狼頭來,咧開嘴笑了,一口利刃般的牙齒明晃晃的:「別說笑了里爾,我知道你。」
里爾頓了頓,發出不屑的輕嗤,卻把腦袋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雅各布才聽到她的回答:「雅各布,親口聽到那些話,一點兒也不好受,真的。你不會願意聽到的。」
雅各布沉默了,他聽到石頭上面的里爾抖了抖身上蓬鬆的毛,大概是翻了個身,然後,他有些悶悶的問:「就像你當初那樣?」
他本沒想聽到里爾的回答,可里爾似乎已經想通了:「是的。」
雅各布愣了一下,然後發出了嗤嗤的笑聲,那笑聲在狼來說非常驚悚:「或者我應該體驗一下,這樣,別人就也會那麼說了:哦,雅各布,那是個脾氣怪異的傢伙。」他昂起頭,但因為是趴著的緣故,只能看到里爾的銀色尾巴偶爾掃動,露出來一個尖兒。
里爾嗤了一聲,沒有回答,懶洋洋的在巨石上舒展了身體。
或許是太陽正好的緣故,她覺得心情好多了,大概是因為「脾氣怪異的傢伙」不止一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