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對活寶加冤家（下）

　　「你們感情真好。」當喬露露意識到自己說出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兩個年輕人端著各自的茶杯和點心碟子，表情愕然地看著她。

　　「人在十幾歲結交的朋友通常一輩子不變，朋友有各種類型，有一種是初識時客氣平淡甚至關係不好，互相嫌棄對方是笨蛋，平時各種拆台，但若有一人被外人欺負時，往往會遭來整個群休的報復。」喬露露揚揚手中的茶杯，「顯然你們倆就屬於這一種類型。」

　　湯普爾和哈瑞肯對視一眼，唰地一下分開，一人佔據沙發一頭，以肢休動作堅決不承認他們的關係是喬露露說的那樣。

　　「我才不會為他跟別人打架。」哈瑞肯抱著沙發扶手，面朝喬露露，背朝湯普爾。

　　喬露露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誰知道呢，我又不知道你們這十二年怎麼相處的。」

　　「那你剛才瞎說。」

　　「是不是瞎說你們清楚，我想湯普爾的那位熟人也提醒過，要你們小心我是不是知道你們的關係。」

　　「我什麼都沒說！」湯普爾面對哈瑞肯的怒瞪，從沙發那頭爬過來喊冤。

　　喬露露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那張寫著聖誕快樂的卡片紙遞給湯普爾。

　　「看看這筆跡你熟不熟悉？」

　　「呃，」湯普爾只看了一眼，就洩了氣了。

　　「你這哪來的？」哈瑞肯伸頭看了一眼，氣勢也沒了，顯然他也認得這個筆跡。

　　喬露露指了指書桌上的那個魔法燈，「看到沒？他送的。」

　　「那我拿來的那個呢？」

　　「在我臥室裡。」

　　湯普爾把卡片還給喬露露，還是堅持自己剛才的態度，「剛才的那些話都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對，都是我瞎猜的，所以我不知道你們倆的關係其實還有外人知道，我也不知道這事傳出去有多少人相信，更不知道是不是會有人拿這個大做文章 。」喬露露把卡片扔進抽屜，走回沙發，拿起她的茶杯。

　　哈瑞肯踢了湯普爾一腳，後者頭疼般地眨眨眼睛，望著喬露露，「做個交易？」

　　「你做的保證算數？」

　　「起碼保證你不再被軍情處騷擾還是辦得到的。」湯普爾當然清楚喬露露給他們看那張卡片的用意。

　　「哦，看來你在你熟人面前很有地位嘛。」

　　哈瑞肯又踢了湯普爾一腳，這次踢在了他的膝蓋骨上。

　　「好吧，我說實話，我的那個熟人其實是我堂兄，我伯父的長子。」

　　「噢噢，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知道很多軍情處的第一手情報。」喬露露裝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實她當然沒多大驚訝的成分。

　　「看你表情好像早就猜到的樣子？」哈瑞肯探究的目光在喬露露的臉上掃來掃去。

　　「男孩們，自從我知道那個熟人的存在後，我就一直在設想與湯普爾的關係了，家族親戚當然是首先被想到的。」喬露露端坐如松，輕描淡寫地微笑著。

　　哈瑞肯想都不想地踹了湯普爾第三腳，「看，我就說了別把她看成一個笨蛋。」

　　湯普爾連著被踹了三腳，終於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把哈瑞肯一下壓翻在沙發上，幸好他們手上的茶杯碟子什麼的早就放下來了，「少來，你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就你這開水都澆不透的笨腦子，我才不指望你的記性能有超過你鞋跟高度的時候。」哈瑞肯毫不客氣地還手，嘴上也不饒人。

　　喬露露淡定地給自己續了杯茶，走回書桌前，「男孩們，注意別踢翻了我的傢俱，弄髒了地毯我可要你們給我收拾乾淨。」

　　喬露露重新埋頭工作，一直就忙到了哈森太太上來問男孩們要不要留下吃晚飯，至於他們倆幾時休戰了她一點都不知道。

　　喬露露放下筆，數了數剩下的原稿頁數，已經沒剩幾頁了，倒是不妨礙自己下樓做飯，就是不知道那兩人晚上有沒有安排。

　　正當喬露露轉身問他們晚上有沒有事，要不要她繼續趕稿時，卻看到了兩雙小狗般的水汪汪眼睛，期盼地望著自己，嚇了她一跳。

　　「你們倆沒事吧？」湯普爾和哈瑞肯雙雙跪在沙發上，下巴枕在靠背上看著喬露露，喬露露被他們倆這小狗乞食般的眼神弄得心中不安，好像不給他們吃飯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露露，我家女傭今天沒來，家裡連熱水都沒有。」哈瑞肯那哥可憐相喲，真是一點貴族形象都沒有了。

　　「好露露，我連著做了幾天幾夜的實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這麼善良，一定不樂意看到有身份高貴的女士上門找你要人吧？」湯普爾笑瞇瞇地以陳述事實的口吻說著實則威脅的話語。

　　腦海裡傳來維格再也憋不住的噗哧笑聲，再看到哈森太太一臉同情，喬露露很無奈地垂下雙肩，「我沒說趕你們出去啊，我只是想問問你們晚上有沒有安排，我現在進度不錯，下樓做個飯不耽誤幹活，湯普爾要是晚上有事我就現在抓緊時間趕工。」

　　「我們晚上沒事。」湯普爾和哈瑞肯異口同聲，上一秒的那種古怪表情一下全變成了正常，變臉真是快。

　　哈森太太馬上收拾了茶几上的茶具帶下樓去，喬露露轉回身略略整理了一番書桌，又弄了一下壁爐，然後與那兩貴族少爺一塊去廚房。

　　想在她這吃飯，就得幫忙打下手，不勞動者不得食。

　　可這兩少爺什麼活都沒幹過，在學校讀了十二年書，洗衣吃飯之類的後勤都有專人打點，別說他們倆貴族少爺了，就連大多數的平民學生也沒幾個會幹家務的，幸好削土豆皮不要什麼技巧，喬露露就讓他倆幹這活了。

　　喬露露中午煮了咖喔雞飯，晚上就不想做了，畢竟米飯不是本地人主食，她必須得考慮到哈森太太的飲食習慣，再者湯普爾已經嘗到米飯煎餅的味道了，所以喬露露決定晚飯做土豆焗飯和奶酪燻肉披薩搭配蔬菜蘑菇濃湯。

　　湯普爾和哈瑞肯做完了分配給他們的工作，乖乖地坐在一邊看著喬露露和哈森太太忙前忙後，這會兒他倆倒不吵架了。

　　披薩用的麵團摔好了放在一邊發醉，然後在爐子上熬肉醬司時另一個灶上在蒸土豆，之後碾土豆泥這種力氣活當然順理成章地交給了那兩個壯勞力。

　　土豆焗飯先進烤爐，這個時間短，只要乾酪絲融化了就行，跟著喬露露就開始忙活披薩，把麵團擀好，將食材一層層地鋪上去擺在塗了油的圓形烤盤裡，哈森太太接手爐子煮湯。

　　哈瑞肯和湯普爾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讓拿餐具就拿餐具，讓清理桌面就清理桌面乖得很。

　　披薩坯子弄好，焗飯也好了，喬露露把食物拿出來，再將批薩放進去，等她把一大盤子焗飯分配好了，哈森太太的湯也端上桌了。

　　哈森太太很興奮，堅持要大家喝點酒，於是又是拿酒和酒杯，幸好聖誕節時喬露露買的那些酒還剩下一些沒讓她全給做菜用了。

　　塔彭絲街101號的廚房餐桌難得像今天這麼熱鬧，與兩位毫無架子的貴族少爺同桌吃飯，哈森太太的興奮之情可以體會，而喬露露的廚藝更是得到了一致的稱讚，那個大披薩四人吃得精光，餐後甜點是哈森太太早上買的蛋糕。

　　飯後稍事休息泡了壺新茶，喬露露端著茶盤走在前面，那兩小子勾肩搭背地跟在後頭哪還有一丁點下午那樣水火不容的煙火氣。

　　把壁爐的火焰重新撥大，喬露露繼續趕工，兩位年輕的魔法師窩在長沙發上一邊烤火一邊看書，當原稿還剩最後兩頁時喬露露突然感到空氣有異動，頭都沒回想都不想就喝了一聲，「別在我這裡玩魔法，弄髒了我的地毯就給我走著瞧。」

　　這關著窗子的封閉空間裡好像憑空起了一股風，但其實喬露露的頭髮都沒飄動一下，反倒是身後再次傳來湯普爾和哈瑞肯受到驚嚇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我們剛才施展了魔法？」

　　喬露露暫時停筆，左手搭著椅背半轉身看著他們，這兩可憐孩子，今天受的驚訝夠多了，「我的精神魔法課不是白上的，我還知道你們中午趁廚房沒人還用魔法了，空氣裡殘存了一點魔力波動的痕跡。」

　　兩大男孩真的傻眼了，張著嘴目瞪口呆中。

　　「雖然不能說成年人就不會表現出魔法天賦，但事實上，成年人學習魔法的少之又少，別怪我們失禮，尤其是以你的年紀來說，真的沒有這樣的，因為年紀越大思想越雜，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不能靜下心來。學習魔法一定要心靜，不能有雜念，尤其是不能亂開小差，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這需要長時間的嚴格訓練才能達到。」湯普爾和哈瑞肯滿臉寫滿了難以置信。

　　「世事總有例外，男孩們。」喬露露小得意地晃晃手裡的鋼筆。

　　「別告訴我現在我面前坐著一個極有可能是漏網之魚的魔法天才？」

　　「嘿，湯普爾，你可別到外面亂說。」喬露露可不想世人皆知。

　　「嘿嘿，有什麼好處？」這下輪到湯普爾談條件了，他得意地用手肘頂了頂哈瑞肯。

　　「我這裡隨你們自由避難，行了吧？」喬露露知道身為魔法師的他們與普通人的貴族小姐只有有限的共同話題，貴族和魔法師的雙重身份，多少會對他們的心理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湯普爾和哈瑞肯裝模作樣地商量一番，眼裡的興奮都不知道掩飾一下，那麼明顯。

　　「好吧，就這樣定了，不論什麼時候。」

　　「這可不行，你們要是半夜來敲我家門，我不得半夜爬起來伺候你們？」

　　「是你說自由避難的。」

　　「可沒說允許你們半夜打擾我的好夢。」

　　「那我們要是半夜被人踢出家門又無處可去怎麼辦？」那兩人又一副可惡的可憐相。

　　「我相信以你們的魅力，絕對不會發生半夜被別人扔出家門這種事的。如果你們不想在第二天成為圈裡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的話。」

　　湯普爾和哈瑞肯對視一眼，他們的默契已經達到了不用動嘴就已經瞭解對方想法的程度，幾個眼神來回，他們已經達成了一致。

　　「好吧，我們保證不在半夜騷擾你，也不把你對魔力波動反應敏感的事告訴別人。」湯普爾伸出右手。

　　喬露露走過去與他擊了一掌，這是協議達成的儀式，但要在不相干第三人見證的前提下才具有法律效應，顯然，一邊的哈瑞肯不能作為見證人，可誰在乎呢，他們知道喬露露不可能把他們踢出去。

　　「對了，今年新生的精神魔法課老師是誰？露露，你瞞得了任何人，可不一定瞞得過老師。」哈瑞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今年精神課老師是蘭卡斯特法師，你不說我都沒想到，也許他早就發現了，明天找個時間問問他。」

　　「噢，那位八星師？你不用問了，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沒有人能在他面前瞞過什麼，只要站在他面前，你自己都忘記了的事，他都能從你腦袋裡挖出來。」

　　哈瑞肯才說完，突然湯普爾的手肘頂了他一下，哈瑞肯馬上醒悟過來，吶吶地閉上嘴巴。

　　喬露露笑了一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在他面前，他只問我睡得好不好，沒有其它。顯然，他沒能告訴我一些我應該記得卻忘記了的事。」

　　「噢，露露，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覺得精神魔法課對我很重要。你們說呢？」

　　「是的，沒錯，我們完全明白，多學些東西總是有好處的，我們不會到處跟人說的。向我們的神靈發誓。」湯普爾和哈瑞肯想到喬露露失憶的真相，一時間臉上都有此嚴肅，甚至自責剛才玩得多少有點過分了。

　　「那麼，謝謝了，你們喝茶吧，我還有兩頁，很快就好。」喬露露回到書桌前重新開工。

　　湯普爾和哈瑞肯各佔據沙發一頭安靜，起居室裡又恢復了寧靜，只有壁爐的柴禾在辟啪作響，偶爾飛出幾顆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