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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節 潘朵拉盒子
布下苟二這顆棋子有什麼用,李絲雅一時間還沒想好。但是閑子有閑子的用處。苟二身上,她用不了多少本錢,損失掉也不會心疼。
下面的事情,就要看“李華梅”的了。她深信,澳洲人會被她的這個妹妹耍得團團轉。
蒙德等人和李華梅的一番交流的結果是李華梅同意去臨高看看雙方有什麼可以進行合作的,穿越眾們覺得這樣的結果還算可以接受,至於未來招募她,穿越者們認為等自己勢力強大了自然不成問題。至於某些色狼心中還包含有其他的想法就不一而足了。
文德嗣這邊也結束了和傑蘭紮尼的會談,文德嗣深知耶穌會對中國傳教取得突破的渴望,猛勾了一陣耶穌會會長的胃口。雙方達成了一個初步的協定:穿越 眾同意耶穌會派遣一名教士隨同返回臨高;在臨高期間,該名教士可在穿越者的控制區自由活動,但是不得傳教;澳門耶穌會的船隻可以隨時駛入穿越眾控制的博鋪 港,傳送信件和供應該名教士使用的個人物品;如有必要,耶穌會可隨時召回教士,穿越眾不得加以阻攔。
相對於這些條件,穿越眾獲得的好處就大得多了:耶穌會同意作為穿越眾在澳門的權益保護人;耶穌會保證在雙方達成更進一步的協定之後,為穿越者在澳 門的經商活動提供足夠的便利――包括在澳門開設商行的許可。額外的收穫是會長大人在品嘗了文德嗣熱心奉獻給他的大黃甜酒之後不僅對口味大加讚賞,還對瓷瓶 愛不釋手。
當下會長大人包掉了所有的庫存大黃甜酒,雙方談妥的價格是每瓶酒四分之一銀比索,大大的超乎了張信事先的估計――大黃加上瓷瓶的雙重組合發揮出來的威力讓張信很吃驚――法石碌告訴他歐洲人對大黃的迷戀的的時候他還不相信呢。
張信和文德嗣又在澳門的碼頭附近活動了一番,澳門本地沒有大規模的造船廠,只有修理船隻的能力,歐洲船匠不多。文德嗣比較失望:本來還指望從這裡招募一些懂歐洲船製造工藝的船匠――不過現在有了耶穌會這條線,即使從歐洲雇用些工匠應該不成問題。
訪問團在澳門又採購了許多工業方面急需的金屬材料:銅錠、生鐵和鉛。張信還買入了大量的黃麻,商人說這是最好的印度貨。
“這個有什麼用?”王瑞相跟著他們走來走去,看到居然花錢買了一大堆草一樣的東西,感到奇怪。
“做繩子用的。”
“繩子?”
“對,做船纜用的。”張信說黃麻是制造船纜的最好材料,它即輕便又結實,是重要的造船資材,過去還是最要緊的經濟作物。
賣給他們黃麻的印度商人似乎很滿意這筆交易,又從裡屋取出一套華麗的銀制水煙,點著了請張信品嘗。張信嗅了一下,讓負責翻譯的門多薩又和商人說了 幾句話,商人從後面搬出一個箱子。打開一看,裡面全是深褐色的扁餅,看上去光滑柔軟。散發著一種極其特殊的氣味。張信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嗅了嗅,又用手指 按了一下,在舌尖上微微舔了舔,馬上把口水吐掉。
“問他要多少錢?”他通過周韋森對門多薩說。只見門多薩小姐一個勁的搖頭,絮絮叨叨的沖著周韋森說著什麼,張信等得不耐煩:
“快點問,嘀咕啥呢?”
周韋森又對著門多薩說了幾遍,最後才算達成了交易:一箱一個銀比索。
“問他:本地有批量銷售麼?”
周韋森遲疑了一下,問張信說:“我說老張啊,你知道這是啥玩意不?”
“廢話,不知道我買它幹嗎?”
“難道你想學英國人,搞鴉片貿易,毒害中華民族――”
“周博士啊,難道你不知道鴉片是重要的製藥原料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周韋森說,“問題是你是廣州的商業代理人,一買鴉片我就想起虎門銷煙之類的玩意了。”
“嘿嘿,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我哪能做。”張信說,“葉雨茗去接那勞什子傳教士了,農業部門的事情就由我來代勞了。”
“靠,農莊裡要種鴉片?這個我可得奉勸你們一句:潘朵拉盒子一打開,後患無窮。要製藥,買印度鴉片也就足夠用了。”
“依賴進口總是件危險的事,特別是現在的階段。”張信得到了印度人的回答,說鴉片的需求不大,每年從印度到澳門的貨物不過二三百箱而已,除了一部分是當地人自用之外,都是作為藥物賣到廣州去的。如果穿越者的需求量不大的話,他可以單獨販運一些來。
這個時代鴉片還沒有象後世那樣成為一種搶手的暴利商品,無論是作為消遣品還是藥物,需求量都很小,通濟號的貨艙全部裝滿之後船起航回程了。船上除 了貨物之外,還多了個黑髮棕眼的外國人――中文名叫陸若華,是個法國南方人,三十出頭,剛從法國來澳門不久。之所以選他,是因為穿越者中沒人懂義大利語, 但是懂法語的相當多,便於溝通。
陸若華和所有當年來東亞傳教的耶穌會傳教士們一樣,在開始他的傳教使命之前,都會學習一門專門技藝:天文學、醫學、工程技術或者藝術,正如他的同 輩和後輩們那樣。耶穌會在傳教領域的高明之處在於很早就意識到,對於東方那些已經擁有數百年乃至上千年文明的國家來說,只靠一本聖經就想打動他們是遠遠不 夠的。
陸若華選擇學習的是醫術,他過去在讀耶穌會創始人羅耀拉的傳記的時候就知道,人在病痛中是最容易受到天主的感召的。
上船之後他就一小時都沒安靜過,馬上就四處找人學習普通話,一眾人閑著沒事幹的,也拿這老外消遣。到處都能聽到他那僵硬著舌頭的“泥號”、“吃凡了每”、“對布乞,泥死個號任”的聲音,鬧得文德嗣心煩意亂。
門多薩小姐則像是找到了生命中的光芒一樣,把個周韋森撂在一邊,對“神父大人”噓寒問暖,送食送水的。鬧得周韋森一肚子不痛快。但是他久居國外,知道天主教徒們多半宗教情緒比較強烈,信仰的荒漠裡突然來了一個神父,門多薩小姐激動萬分也是在所難免。
“文總,我看這天主教這次是非傳入海南不可了。”王瑞相找了個機會小聲對文德嗣說,“國無二主啊,一旦把這些洋教傳了進來,在民眾心目裡就會形成另一個權力核心。教主的一句話不是比政府更強大了麼?你可別忘記另一個時空裡的許多教訓,一神教這玩意,都夠嗆。”
文德嗣不動聲色:“你想怎麼樣?”
“在這茫茫大海之上――”王瑞相做了個往下砍的姿勢。
“這解決不了問題。”文德嗣搖搖頭,“你太低估信仰的力量了。他敢和我們來,就做好了送命的準備,死掉一個陸若華,就會來十個陸若華。那時候,他們就不會坐我們的船來了,而是偷偷的來。”
王瑞相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但是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宗教這東西,殺傷力太大了。”
文德嗣看著起伏不定的海面,許久才歎了一聲:“希望在有生之年,我們有能力夠改變這世界的潮流。”
這時候,蒙德來報:船隻已經來到香港附近。
“把陸若華先關進貨艙,不許他上甲板。”文德嗣下了命令。這個命令立馬引起了在身邊的門多薩小姐的強烈不滿――倚仗著自己的為穿越眾服務的功勞,她跑來抗議對神職人員的粗暴對待。
但是文德嗣對此毫無所動,直接叫周韋森把他的女人拖了回去。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目前絕對不能讓外國人知道的。
在蒙德和21世紀的海圖的指引下,歸途中他們來到了珠江口外海的萬山列島的另外一個小島上,從船上望去,島嶼上鬱鬱蔥蔥,散落著些大大小小的漁村。對照海圖的和測量經緯度,可以確認這裡就是後世的香港島了。維多利亞灣沿岸滿目荒涼,不要說市面,連人跡都罕見。
船上放下小艇,以補充淡水為名登陸了,他們的目的是對香港島進行一次基本的勘測,包括地形、地貌和淡水資源的調查,還要實地測量一下維多利亞灣沿岸各海灣的水深,看看哪裡適合建立未來的商品轉運基地。
香港島的面積近81平方公里,面積大,有淡水,有林木,維多利亞灣又是號稱世界三大深水港之一。作為基地,無論軍用商用都有極大的價值,更比小小 的澳門有發展潛力的多。當年葡萄牙人第一次到中國沿海,就認定了這裡是塊風水寶地,只是他們過於急功近利,居然去佔據了新界的屯門,妄圖直接控制珠江口的 出入,結果被明軍趕了出去。文德嗣很清楚:離此不遠的屯門就有明軍的大營。穿越眾想在官府眼皮底下佔領香港,不打仗是決不可能的。
第一百六十四節 輿論準備
回到臨高,春節過後準備召開的“第一屆臨高政 治協商會議”也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經過穿越者在當地合作者的大力宣傳之下,臨高談判專家張有福和穿越者的副食品供應商林全安為了獲得在執委會青睞,在 鼓動當地人參加這次會議方面進行了一場競賽。張有福把手下的長工、家僕、佃戶全給打發出去了,叫他們各自回家去宣傳馬千矚讓鄔德從職工隊伍裡挑選一些能說 會道的人組成工作組下鄉去發動群眾。為了這件事情,他把杜雯從鹽場村調了回來。
臨高的冬日的清晨,太陽從山后升起,驅散了夜晚的霧氣。風微微有些寒意,但卻是清爽宜人的。文瀾河的河水已經變得非常淺,許多地方露出了河底的石頭,人們可以涉渡而過。
在從新翻修通車不久的文瀾河-博鋪公路上,三五成群的當地農民,扛著扁擔、繩索和簸箕,彼此打著招呼,都往文瀾河沿岸的各個工地走去。現在是農閒季節,穿越眾在各處大興土木,到處都需要力工,只要願意幹活的,就算是婦女和孩子每天都能賺到些工錢。
以往到處騷擾本地小股土匪在大河兩岸已經絕跡,穿越者擁有的機動、通訊和火力優勢使得任何此類行為變得無利可圖而且危險――凡是挑戰穿越者威權的 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進了勞改隊。安全和便捷的交通慢慢的改變了人們的生活習慣,許多人從足不出村,開始變得願意離開家門口到遠處去尋找機會和見聞。
在這些行人中,走在公路上的杜雯顯得尤其醒目。她穿著本地染織的藍色棉布做得工作服,戴著藍色工人帽,脖子上圍著條尼龍紗圍巾,背著裝滿文件和小 冊子的黃色挎包,上面還拴了條毛巾。在公路的人群裡很顯眼。當地人對這些“髡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看到有這麼個女“短毛”,不免都要多看幾眼。
杜雯的心情十分愉快,一是看到建設日新月異,去年去鹽場村的時候,道路還都是土路,雖然有些是石板路,也早就破損不堪了。現在不但有了簡易公路, 而且也從簡單的夯土公路改為鋪設碎石和煤渣的公路――不但平坦,連車馬走過的煙塵都少了很多;二是她在鹽場村這些日子,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把許多過去的 理論運用到現實中去,其中即有一些是碰壁的,也有成功的。現在歸納起來,她的成績還不壞:
馬嫋講習所的正式班已經辦了三期,培養了二十多名農村幹部,這些人不但完成了掃盲,學習了基礎文化知識,還初步學習了政治理論知識和基本行政方 法。包括現在百仞人民公社的主要幹部,都在這個講習所裡參加過培訓。除此之外,利用“業餘班”和“夜校”的形式,還為整個村子做了基本的掃盲工作。現在十 三歲以下學齡兒童文盲率已經下降為零。這讓杜雯很有成就感。
鹽場村不僅建起了村委會、編制了民兵隊,她還花了很大的力氣把婦女小組也搞了起來――雖然眼前只是組織婦女做一些後勤方面的工作,但是她相信未來 這個婦女小組會發揮更大的作用。稍微有點遺憾的是譚小芹作為她的重點培養對象,覺悟始終提高的有限。在很多大事上還是寧可讓男人拿主意,一點半邊天的意識 都沒有。
快到百仞城外的時候,她看到馬千矚正和幾個人站河邊,便加快了腳步。
馬千矚還是穿著他一成不變的87式作訓服,雖然這衣服最近已經磨損的不成模樣了。作訓服胸袋上鑲嵌了三條紅色斜扛――這是新軍搞出來的新花樣,魏 愛文提議在沒有實施軍銜制和軍事標記的情況下,用顏色作為職務和軍中的標記。這三條紅色的斜杠就代表了馬千矚的軍事地位:新軍參謀總長。原本的方案是打算 模仿德國總參謀部的款式,鑲在褲子上的,後來覺得實在不好看而且也沒地方找那麼多紅色的布條才改為放在胸袋上。
他手裡拿著個望遠鏡,還捏著一個筆記本,站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望著對岸的工地。旁邊是工程部門的負責人梅晚和那個她不認得的女規劃師,兩個人都夾著裝圖紙資料的檔包。在討論著什麼。
“……馬委員,體育場本身也不是件急事,再說城裡不是本來就有給大家鍛煉身體用的籃球場、羽毛球場之類的設施嗎?突然要造這麼一個有400米跑道的大型體育場,不光材料困難,連勞動力也不足啊。”
馬千矚呆著臉說:“這不僅僅是為了搞體育運動,而是未來搞慶典、開群眾大會用的。”他歎了口氣,“這些事都得有場地,其他不說,主席臺和觀禮台這些部分是一定要按時完工的。”
正說著話,他看到杜雯來了,忙打了個招呼就過來和她說話了。
“你回來了?”馬千矚看了一眼她,“怎麼不給蕭子山電話,要他派車來接你?行李呢?”
“有車,”杜雯摘下帽子,從挎包上解下條毛巾擦了下汗,“我就是搭送鹽的車到博鋪的,不過聽他們說,要中午才有車來百仞,我就自個先來了,行李一會隨車送來。”
“嗯,你早回來也好。乘這會我們先談談工作。”
把杜雯從鹽場村調回來除了工作組的事情之外有馬千矚還有其他的考慮:鹽場村雖然是第一個投靠穿越眾的當地村落,對穿越者的忠誠度來說也是最高的, 但是譚家的宗族勢力還是過於強大了一點。參加農民講習所的大多數都是這個家族的子弟。繼續把講習所放在那裡,遲早會在農村幹部體系裡形成譚氏家族佔據優勢 的局面。講習所這樣的幹部培訓機構也不適宜長期孤懸在主基地之外。
馬千矚開門見山:“我們現在馬上要組織一些工作組下鄉去,為即將要召開的全縣大會進行宣傳鼓動。鄔德已經選了一些人。你對搞群眾工作比較有經驗了,百仞公社的基層幹部又都是你那裡培訓過得,人頭熟悉,這件事情就由你來牽頭了。”
杜雯點點頭:“我和鄔社長商量一下。”
“另外還有件事情,馬嫋的農民講習所,執委會考慮大會結束之後就撤銷。馬嫋講習所辦得很好,取得成績很顯著。但是地方色彩太濃了。所以這次把你回來之後就另起爐灶,從新搞個學校。鹽場村那邊改成一般學校。”
“我是沒有意見的。”杜雯雖然不大明白為什麼要做這樣的調整,但是回到百仞無論如何都是件好事,起碼每天都能舒舒服服的洗熱水澡,伙食和住宿條件也比鹽場村強很多。
“學校辦起來之後,還是由你主持日常工作。”馬千矚說。
“好,到了百仞村,條件更好了,有了理論陣地,能培養更多的幹部了!”杜雯很高興。她最近對搞理論工作愈發熱情,《臨高時報》上的理論文章,過去以席亞洲寫得最多,杜雯則後來居上。
“農村幹部的培養任務,以後會越來越繁重,你要多花心思在這方面,特別是幹部的素質養成上。”
一旦各村寨接受了團練聯防計畫,穿越眾就會利用團練訓練的機會逐步對各村來得年輕人進行培養,作為未來正式掌握政權之後的基層幹部。
“有一點我得提醒你,”馬千矚想起了什麼,“給學員們上課的時候,方向把握不要錯了。在目前的歷史時期,地主和商人都是我們的聯盟――你要記住這點。學員裡會有不少這類人的子弟的。”
杜雯嚴肅的點點頭:“這個道理我懂得。現階段口號是‘鏟強扶弱,保境安民’。不涉及政治問題――”
“明白就好,眼下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馬千矚籲了口氣。
“那我的理論文章要不要繼續寫?”
“寫啊,為什麼不寫?”馬千矚笑了,心底裡他對杜雯的理論文章並不太看重――除了大量堆砌資料之外理論價值不高,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就算是用來佔領輿論陣地好了。
“理論是理論,右派們不是一天到晚鼓吹言論自由麼,你就好好的言論自由下,觀點激烈些無所謂。只要別鼓吹暴力革命。”
“好!我明白了!”
杜雯看著馬千矚發黑的眼圈,“督公――你也要注意身體啊。”
馬千矚一泠,掩飾的笑道:“沒什麼,最近要做機構調整,會議很多,不知不覺就晚了。”他故意舒展了下腰身,“到了這裡我倒覺得生活規律又充實,比過去好多了。”
“督公,你那參謀總長的職務就不要擔任了嘛,你不是軍人出身,又累又辛苦,還有計委的工作要做――”
“沒關係,忙一點好,忙一點好,有益身心。”馬千矚有些狼狽的說。
杜雯告別了馬千矚,向百仞公社的社部走去。路上遇到幾個她上過課的幹部,都和她打招呼。她來到社部,只見鄔德正對著一張桌子上的大比例臨高地圖出 神――這張地圖是21世紀的,但是已經被測繪部門根據目前的狀況做了修改。遠程勘測組在這幾個月裡基本上已經踏遍了臨高的山山水水,把村落和居民點都標注 清楚了。
杜雯來負責發動群眾的事情,鄔德已經接到了馬千矚的通知。
“全臨高的居民點,基本上都在這上面了。”鄔德指著地圖插著的各色大頭針小旗,“紅色的是確定會參加的,綠色的是態度曖昧的,黃色的是推脫的。這些是根據我們當地合作者初步進行宣傳之後的結果。”
大體一看,紅色的居多,特別是縣城以北,文瀾河兩岸地區的村落,完全是一片紅。
“現在難點是在縣城以南,還有臨近儋州和澄邁的地區,願意來得村落就少一些。但是公然不肯來得,倒是一個都沒有。”
杜雯和鄔德商量:既然態度曖昧的的村落不多,下鄉的宣傳小組的規模就不能太小。這些地區他們人生地不熟,人少了一是顯不出威勢,二來也難保證人員安全。萬一遇到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宣傳小組人少了就容易吃虧。
當下決定每個小組派一個排護送,三十支米尼步槍的威力足以震懾本地的各色土頑了,除了新軍,帶隊的穿越眾不要求能說會道,而是選擇野外生存能力 強,體力好的人――畢竟這也是個體力活。小組裡面要有熟悉當地環境的嚮導,最好是和目的地有關係的當地人。還要找些熟悉方言,能說會道的人進行宣傳。宣傳 的重點自然是執委會反復強調的:是為了維持地方治安――“保境安民”。為此,鄔德已經讓張興教連續寫了幾稿的宣傳單,說明穿越者的政策。請幾個學中文的看 過意思差不多之後就讓周洞天用印刷了一批佈告和傳單。
“佈告傳單有用嗎?我在鹽場村的時候發現當地文盲率很高。”杜雯有些懷疑。
“懂不懂沒關係,關鍵是把我們的訊息傳達下去。佈告這東西一貼,原本做鴕鳥的村民就得好好的正視現實了。不認字沒關係,他們自然會找人打聽內容的。”
“苟布理也得帶上。”杜雯忽然想起了這個當時在苟家莊有表演天賦的廚子,“不過他只有一個人,只能安排一個組。”
“的確。”鄔德覺得有些遺憾,這個苟布理雖然心術不大正,但卻是非常好用的宣傳工具,可惜多數歸附他們的老百姓都是樸實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對了,還可以讓林全安和張有福也出面。這兩個也很會忽悠人的。他們還有些能幹的手下能用。”
“這些人靠得住嗎?”
“哈哈,積極的很!”
除了這些人之外,情報和衛生部門都要求在小組裡安排一些自己人,為得是搜集當地的情況。過去他們對這些勢力範圍以外的村落只能通過偵察隊和勘探隊的報告和照片來分析,現在有親身去實地查勘一下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第一百六十五節 機構調整
除了下鄉的宣傳小組之外,杜雯還從公社裡找了 些文藝骨幹――所謂文藝就是會唱唱鄉間小俚曲的,組織了些筆桿子寫宣傳歌謠,教他們在東門市或者隨小組下鄉演唱。臨高本地沒什麼民間娛樂,為了發掘群眾喜 聞樂見的節目,杜雯甚至動起了城外幾座荒廢的廟宇道觀裡的和尚道士們的腦筋――出家人雖然都是出家人,在富庶之地和在臨高這樣的邊鄙之地顯然是大有不同 的。幾座廟觀雖然都是明初官府修建的,但是百多年來都沒修繕過,弄得破敗不堪,七八個和尚,五六個道士常常半饑半飽的混日子。杜雯把他們都招募來了,在飽 飽的招待大家吃了幾頓飯之後,提出要他們編唱歌頌穿越眾的宣卷道情。這兩種都是過去寺觀裡的和尚道士外出遊方化緣時唱得宗教性謠曲,以宗教性故事,因果報 應類的故事為主,起得是勸善的作用。過去民間娛樂活動少,聽、唱宣卷、道情也是百姓們的消遣。
現在這曲子不但要有勸善的內容,還得包括穿越眾的種種“善行”,諸如賑濟災民、憐老扶窮、清理匪患、打擊海盜等等的事蹟,都要編寫進去。
杜雯對文藝這套不大在行,好在穿越眾中學中文搞曲藝的人都有,請來坐鎮審稿,凡是編得好的,每支曲子給一公斤大米的報酬,特別出色的三公斤。這個 價碼讓一直吃不飽的宗教工作者們起了很大的幹勁,很快就七七八八的寫了三四十支。杜雯要他們下鄉去演唱,每天再給一公斤大米的報酬。吃了飽飯,又從穿越者 手裡拿到了布匹的“佈施”的僧侶道人們紛紛做了全新的行頭,下鄉去搞宣傳了。
在這樣的宣傳攻勢的狂轟濫炸之下,整個臨高縣,從縣城到最偏僻的農村,到處都傳遍了穿越者的聲音。那些抱著拖延態度的村落,現在也不得不從新考慮自己的態度了,特別是歌謠把穿越者的強大和善心都無限鼓吹之後。
在為“政治協商會議”召開而準備的宣傳攻勢進行的時候,執委會也開始正式的機構調整工作。
雖然在穿越前已經形成了六個委員會,四個直轄小組的基本架構,但是幾個月的實際運作表明。這個機構實在是失之於過度簡化,結果就是各個委員會下面 出現了許多專業小組,有些部門不免有重床疊架的嫌疑,有的則完全脫離了其原來的本意――最典型的就是治安組,現在其功能幾乎完全在政治保衛任務上了。而治 安卻丟給了一個沒有編制的所謂“東門市派出所”來管理。
再如現在的情報部門,理論上說執委會下設一個專業的情報資訊組,其實裡面多數人和情報毫不相干,主要是搞技術資料和史籍研究的。廣州派遣站雖然在名義上是他們的下屬,實際上卻屬於執委會下面的另設的一個情報部。
顯然,這種簡單粗糙的體系已經不能再滿足穿越政權的需要了。這是執委會在開機構調整會議前一致的觀點。
“諸位,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個政權了,除了我們自己,還有了老百姓,是時候出臺民政管理機構和辦法了。”蕭子山在會議上發言,“內務民政委員會這樣的體系過去只是為穿越者服務的,這樣職權不明不適合未來的發展啊。”
“那你的意思呢?”
“我提議:將內務民政委員會做一次拆分。”
蕭子山的意見是,內務民政委員會拆分為兩個部門,一個顧名思義的,管理民政事務,也就是管理他們統治下的土著居民。另一個,則改為“辦公廳”。
“辦公廳?”有人不解。
“我知道子山的意思了。”文德嗣說,“所謂辦公廳就是專門負責穿越眾本身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事情,對吧?”
“是的,其實現在我管得也是這些東西。但是民政這塊以後會越來越繁重,阿德需要一個專門的機構來進行管理,老是以勞工組負責人和公社社長的名義很不妥當。”
無疑,這對鄔德是一個重大的利好消息,一旦這樣拆分,鄔德就成了事實上的民政部長了,屬於執委之一了,而他現在只是以專業組組長的身份參加執委會會議的。
鄔德倒也沒表現出什麼謙虛的推脫――因為蕭子山說得是很有道理的,他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在發言中提出,自己兼任公社社長的事情只能是暫時的,從長遠看,還是要以本地人出任社長的職務比較好。
於是以這個提案為開始,執委會大會小會開了好幾次,不僅包括執委們,還有各個小組和專業人員參加,大家的討論非常的熱烈。文德嗣在機構調整會議中 明確說明,調整固然是件大事,也不能以搞機構膨脹為代價――現在穿越眾本身還擔負著許多基礎工作,機構設置的過多過細,最後的結果必然絕大多數人會忙於行 政事務。而且一時間也沒有許多合格的當地人來擔任各種職務。
經過幾天的討論、爭議和私下協商,機構調整方案終於出爐:
內務民政委員會撤銷,改為設立民政委員會和執委會辦公廳。
鄔德出任民政委員,全權管理歸附穿越政權的土著居民。百仞公社、勞工隊、勞教隊這些機構繼續由他管理。新設總法務司、總稅務司、總工商司。
蕭子山出任執委會辦公廳主任。負責所有的穿越眾生活事務和執委會的行政人事事務。原執委會直轄的總務組、IT組合並到辦公廳。
工業、通訊、能源、交通委員會改稱工業及能源委員會,下設機械工業部、能源部、冶金部和輕工業部。
原工業、通訊、能源、交通委員會管轄下的通訊和交通部分獨立出來,分別成立電信總公司,郵政交通局,原屬於該委員會的建築組獨立成為臨高建築總公司。委員會屬下新設水務局和電力總公司。
農業委員會不做變化,同時明確授權其有可經營食品加工企業。農業部管理的穿越眾食堂移交給辦公廳,勞工食堂移交給民政委員會。
外交與商業委員會,下設外事部、外貿公司和駐外站。負責一切對外聯繫的事務,包括談判、貿易、交涉等等。所謂外貿:是指穿越者直接參與的針對臨高 以外的地區的所有對外貿易。廣州先遣站在編制上隸屬於委員會。該委員會的機構和成員也擔負著搜集情報資訊的任務,同時向情報委員會負責。
計畫委員會不做大的調整,但其屬下的財政金融委員會獨立出來成單獨的部門。地位與其他委員會相同。馬千矚繼續擔任計委委員,程棟出任財政金融委員。
軍事委員會進行了重大調整,正式組建了總參謀部、教導總隊、陸軍部和海上力量部。其中總隊海上力量部不僅負責海軍事務,還承擔包括海運、漁業生 產、漁政管理等所有海上事務。教導總隊管理的是全體健康的成年男性穿越者,使用的是現代化武器,一旦發生意外土著軍隊靠不住的情況下,就動員教導總隊。過 去軍事組內的穿越者民兵構成其骨幹。
新設了內務委員會,作為統禦強力部門的總指揮機構,其下新設員警總部、海關,原治安組改編為政治保衛總署,原軍事委員會體系下的內務部隊併入政治保衛總署。
文宣部:下設廣播電臺、印刷廠、宣傳處。正式給予臨高時報社編制、資源部:設遠端資源勘探隊、大圖書館、測量隊。
教育部:負責當地的教育工作。
情報委員會:除了擁有對外情報處這一直接派出和掌握專職情報人員的機構之外,它還充當情報協調和分析機構的角色。負責對從軍隊、外事外貿、政治保衛等各個方面匯總過來的情報消息進行分析匯總。廣州派遣站就受到它和外交商業委員會的雙重領導。
這個新體系職權較為明確,又照顧到了各方的需要,大家都比較滿意。接著馬千矚乘熱打鐵,宣佈自即日起,採取專案立項審批制度,任何部門未經過計委立項審批的,不得隨意上馬任何新設施新工程。
“前一階段,各個部委都爭先恐後的為自己改善辦公環境,造樓房,搞裝修,置辦傢俱。一個個的都做起享福的準備,”馬千矚一臉沉痛的模樣,“消耗了多少人工、水泥、磚瓦!”
“同志們,我知道大家冒著危險,千辛萬苦的來到這個時空,無非是想要衣食無憂,富貴榮華,為官做宰。眼下大家日子過得逍遙自在,雖然艱苦點,每天弄幾盤海鮮,整兩盅小酒,日子過得確實是相當不錯的。還有同志在打生活秘書的主意。這個不是不可以。
“但是我們也要記得老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眼前穿越政權不過是盤踞在臨高這個小小縣城的一隅,海盜鄭芝龍、諸彩老、劉香虎視眈眈,大明軍隊來圍剿也是遲早的事情,還有各式各樣的外國強盜,我們是睡在一個火山口上!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眾人一臉嚴肅的看著馬千矚。接著他花了十分鐘痛斥陸軍私建俱樂部的行為,表達出對這樣無組織無紀律現象的極其痛心。陸軍的一干人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馬千矚拉出來當活靶子。一個個垂頭喪氣。
“陸軍俱樂部的事情,因為已經完成了70%以上,這裡就不再要求停工了。不過下不為例啊。”雖然馬千矚把陸軍俱樂部拉出來重點批鬥了一番,但是和所有類似這樣的事情一樣,很有中國特色的了結了
第一百六十六節 糧食流通券
下一個議題是貨幣改革的問題。拜現代網路所 賜,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各種職業的現代人幾乎都有點經濟學的皮毛,而且這些皮毛還分作不同的經濟理論。在宿舍區,未來的經濟架構、貨幣政策是蛋疼的穿越眾 們僅次於是官爵、繼承和女人問題之後第四大議題。很多人和當年泡論壇一樣,為自己根本就不太懂的東西用各式各樣是似而非的理論論戰著,口沫橫飛,直到要動 手。
但是對程棟來說,這些理論對財政金融委員會來說都毫無意義。雖然只要學過一些歷史的人都知道,中國古代社會基本上是一個自然經濟的社會,自給自足是主流,商品交換很不發達。
但是直到他們來到這個時空的臨高,真正接觸到了當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目睹了當時的社會和商業環境,穿越眾們才發覺自己是來到了一個多麼“自然經 濟”的時代。尤其是臨高這樣偏僻的純農業縣。雖然明末號稱是中國資本主義的萌芽時代,但在臨高,不要說資本主義,連最簡單的商品交換都少得可憐。
全縣總共只有十四個市,這十四個市規模之小,還比不上許多人原先時空裡的居民社區的集貿市場,有的市乾脆連房子也沒有,只有一塊泥地和幾間草棚。 在已經小得可憐的市場流通裡,也是以實物交換為主。無論是農民向地主交租還是田主向衙門納糧,都用糧食。大多數農民、地主都過著自產自銷的生活,只有極少 數商品會去市場購買――即使這樣的交易,很多是用實物交換,比如家織土布、山裡的特產之類的東西。連衙門支付給衙役們、小吏的報酬也是用糧食布匹。
因此,本地不要說象電影電視裡那樣出手“銀票”,連銀子都很少見。有限的貨幣流通裡以各式各樣的銅錢為主。根據財政部的統計,市面上有較多流通的銅錢有唐錢、宋錢和明錢,甚至遠到漢代的五銖錢也在流通。
這樣一來,穿越者政權面對的一個重要問題是缺少足夠的支付手段。穿越者手中有足夠的白銀和黃金,不管是從原時空帶來的,還是在本時空出賣商品、打 大戶搞來得,僅財政金融委員會目前直接掌握的庫存就有975白銀120公斤,各種銀錠、銀餅、碎銀、銀器銀首飾合計700多公斤,合本時空庫平銀二萬多 兩。另有二萬多枚西班牙裡亞爾、銀比索為主的各國銀幣。黃金合計儲備二百多兩。除此之外,尚有銅錢五千多貫。
這樣一筆巨大的財富,穿越者卻很難使用――穿越者在本地更多的是小額支出:支付工資、購買原料和食品,這些商業交易很少能用到白銀,銅錢反而成了消耗最多的貨幣。而穿越者把銅錢看作是金屬原料,想儘量減少這方面的支出。
結果就是執委會下屬的各個部門在涉及到對外支付的時候就想出了各式各樣的方式,鄔德在勞工隊和公社首先使用工分券,接著出現了更直接的米票和鹽 票。而工分券在本質上也是一種糧食本位貨幣。最後,婦女福利社在開張之後推出使用穿越者的記帳工資點數購買商品的做法又使得這個狀態更複雜了。
這麼一來,財務部門就發覺自己陷入了混亂的狀態之下,各部門無論是彙報上來的預算、支付的帳目還是來報銷的款項,都有不同的單位,有用“兩” “文”的,有用“斤”的,也有用“點”和“分”。加上不同價值的換算,程棟手下的會計們差點要抓狂了。因此財政部門是堅決要求統一貨幣。有了統一的貨幣, 才談得上建立起貨幣兌換和財務體系。
執委會最先提出的貨幣制度是銀本位制度,發行銀元,每個銀元相當於明代的半庫平兩。
穿越者手中有足夠的白銀儲備,而且未來這樣的白銀儲備還會增加,發行銀元有充足的物質保證。
其次,考慮到大明寶鈔臭名昭著的聲望,恐怕商人和百姓都不會喜歡紙幣,流通推廣起來會有很大的困難。
從這點來看,銀元體系似乎是比較合適的。
但是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認為發行銀元的時機不夠成熟。
臨高林本身經濟不發達,市場規模小,物資出產也不豐富。即使發行半庫平兩的銀元,購買力也實在嫌高了一些,畢竟臨高的米價才不過一兩三錢,半庫平兩,差不多就能買到三十六公斤大米。對於小額支付來說依然太大。穿越政權就勢必造成繼續發行輔幣。
為了取得信譽,穿越者的鑄幣勢就必須製造精良,但是市場上的另一個規律就是劣幣驅逐良幣。可以想像穿越者一旦向市場投放了質地優良的鑄幣,中國人 傳統上喜愛囤積金銀甚至優質銅錢的習慣更會象一個黑洞一樣吞噬這些錢幣。一時間不但統治不了市場,倒很有可能會被周邊湧來的劣幣所吞沒――畢竟穿越者控制 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臨高。
綜合考慮到最後執委會還是決定在統治區發行糧本位的鈔票,這種紙幣被定名為“臨高糧食流通券”,之所以不用通寶之類的名字純屬是為了避免刺激官府.錢券、錢籌這些代幣券,中國古代的商家一直自行發行過,官府極少干涉。
它在形式上以“元”作為單位,以免和過去的“文”、“兩”、“錢”之類的單位造成混淆。臨高流通券的基本單位是元,每一元相當於大米500克。元下麵則是“分”,一元合一百分。
只要穿越政權手裡掌握有足夠的糧食,這種紙幣的信用就能得到保證--穿越者對自己的農業還是有充分的信心的。
從長遠看,糧本位只是權益之計,但是就眼下的水準,這個體制還是屬於較為安全和可接受的――畢竟穿越者在本地已經建立起了相當的信譽度。推行這種“糧票”應該不會有很大的難度。
“我還是懷疑紙幣能不能用出去。”海軍的李海平在討論會上覺得這事情不大靠譜,“別和我說宋、元流通紙幣,人那是政府行為。政府再濫,在沒濫到家的時候還是有信用的。我們憑什麼讓老百姓相信呢?”
文德嗣解釋說,“只要有地方能夠足額的兌換出等價物,老百姓是能夠接受的。英鎊還有含金量的時候人人都知道一個金磅可兌換多少黃金,但是實際上是不會有人去拿它兌換黃金的,人們只要知道這張鈔票拿到英格蘭銀行能夠兌換黃金就足夠了。”
“但是我們的對外貿易支付用什麼呢?”商業部門的人發出了質疑,“人不認你的鈔票,也不要你的大米啊。都是黑眼睛看白銀子的。”
“呵呵,還是想著銀子。我們要銀子做什麼,去海南島外面買東西?那為什麼不直接讓人把物資運來?還要用白銀轉一次手,不嫌麻煩?我們不是西班牙 人,拿不出好東西,只有靠銀子去買。我們有吸引人的貨物,商人們自然就會追逐利潤而來。直接易貨好了。”燕雀志說。因為他是金融學本科畢業,懂會計業務, 所以已經被程棟調到了財政金融委員會來任職了。
“實際上我也認為增加臨高本地的白銀儲備的意義不是很大。”文德嗣說,“臨高這個小地方,銀子多了就貶值了。至於現在的對外採購,在廣州我們有十幾萬的款子可用,而且廣州站以後也會源源不絕的補充。採購支付沒什麼難的。”
“真要用到錢的話,我們用銀比索支付也可以對付了。”程棟說,“這種錢在沿海很受歡迎,流通方便。”
“那要是外人來到我們的統治區,按什麼匯率進行兌換呢?”
程棟說:“我解釋一下貨幣政策。”
穿越政權暫時沒有打算讓流通券徹底取代本地市場上的全部貨幣。這個以目前的能力來說是力有未逮。穿越者只是將其作為一種支付和結算手段。已經在流 通的銀子、銅錢將會繼續流通。它們之間兌換率以米價作為參考。假定米價是每公石(100公斤)1庫平兩,那麼1庫平兩就可兌換臨高流通券200元。
“不過這是理論上的說法。在幾年之內,我們的流通券和各種雜銀雜錢之間不做兌換。”
程棟解釋說,之所以不做兌換是因為明代的幣制極度紊亂,私鑄現象嚴重,無論銀還是錢,成色繁雜到難以想像,很難估計其正確價值,兌換的難度太大了。
有人提問:“我想知道我們有多大能力實際上操縱臨高的米市?既然以大米為抵押物,米價的起伏就會造成貨幣實際購買力的漲落吧?”
“這的確是個問題。”程棟承認。糧食不比金銀這樣的貴金屬――價值相對穩定。糧食受到很多外在因素的影響,“但是我認為就全臨高範圍來說,穿越政府是完全有能力控制米價的。”
第一百六十七節 流通
穿越政權的第一套貨幣就這樣確定下來了。在發行貨幣的同時其他的所有票證全部予以作廢。在公社廣泛使用的工分券則按兌換糧食的比例進行回收。
“要不要成立一家銀行來負責這事情?”
“當然要。”程棟說,“不過暫時不以銀行或者錢莊之類的名目出現。”
財政金融委員會的機構設想是成立一家糧行,由糧行來負責發行、回收和兌換貨幣。既然以糧食作為貨幣發行抵押,糧行比銀行更能讓普通百姓瞭解的明白一點,也給自己披上了一層“商人自發錢籌”的偽裝。
這家糧行由文德嗣提議起名叫“德隆糧行”。糧行的總部辦事處設在東門市。為了給百姓們以大買賣、大鋪子的信用感覺,執委會批准新建一棟二層樓房作為經營地點。
新版的鈔票由周洞天負責的文宣部印刷廠承印。因為這是穿越者的第一套鈔票,不能象過去印刷工分券、米票、鹽票那麼圖案簡單。不僅要美觀耐用,還得有一定的防偽措施。
周洞天找來白多祿和譚明一起來研究這個問題,他們兩一個搞過印刷,一個開過三色印刷機,都算是專業人士,說到印刷比起什麼都會的周老貓來說還要精深一些。
專用鈔票印刷紙當然是沒得找,穿越者的小造紙作坊眼下能量產的也就是毛邊紙――是用當地的稻草做得,質地粗糙只能當衛生紙用用。少量出品的書寫用 紙也不符合鈔票的要求。程棟說庫存裡有一些重磅的彩色卡紙,質地硬挺,無論紙質還是顏色,都是這個時空裡的造紙作坊仿造不了的。臨高糧食流通券分為3種不 同的面額,分別是10元、5元、1元。其中10元使用黃色紙,5元採用紅色紙,1元是綠色紙。另發行輔幣:50分,20分、5分和1分。均為藍色紙,以大 小作為區別。
鈔票的圖案以農業主題為主,包括耕牛、農民、麥穗和稻田之類,發行方是“德隆糧行”,下麵還印著德隆糧行四個字的篆體章,另有程棟的簽名一個。鈔票背面還有一行楷書字:“每元准兌大米一市斤”。
這些圖案全是白多碌用石版套色印刷出來的――雖然周洞天開始想用印刷廠裡的四色印刷機,但是印刷機的油墨已經庫存不多了,再用下去一時間也沒得補充。看到出來的樣票,幾個人都覺得太難看了――圖案實在一點立體感也沒有。
“就這樣吧。”程棟看了送來得票樣,知道印刷廠也就這點水準了:你要他們印出和現代鈔票一樣的東西來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眼前這種鈔票,已經是當地人無法仿造的了。
流通券的最大的用戶是鄔德。每個月的工分結算就是一筆大頭開支。根據鄔德的設想,百仞公社將徹底廢除供給制,實行貨幣化工資制度,每個社員都按照其出工獲得的工分,結算流通券支付。公社食堂的伙食供應也改為社員用流通券購買。
那些屬於勞工隊沒有百仞公社戶籍的外來勞工,則繼續按勞動強度標準免費供應伙食,但是他們的工資也會流通券來支付――實際上從不久前開始,穿越者就是用米票和鹽票來支付這些人的報酬,他們也同樣接受了。
被穿越者企業、部門招募的當地人,所謂的“職工”們,雖然在戶籍上也屬於百仞公社,但是工資是由各個部門支付的,和公社無關。這些人的伙食同樣按普通公社社員那樣改為自費解決。
最後是軍隊,軍隊過去一直是用白銀支付軍餉的,軍官們反對貿然使用紙幣去替代白銀――這會給士兵一種剝奪的感覺,白花花的銀子變成了紙片,換誰都不會高興。
於是決定軍隊的基本待遇不變,免費供應伙食,軍餉繼續採用白銀支付。
為了刺激軍人使用紙幣,程棟建議在東門市的各家穿越者擁有的商鋪裡執行“軍人優待”政策。凡是軍人用流通券購物的話,可以享受九五折的價格。為了便於他們享受這個優待,糧行專門在軍營裡開闢兌換處,收兌他們手裡的白銀――這個政策只限新軍軍人才能享受。
“乾脆在營區開個辦事處吧。”席亞洲對程棟說,“這兩個月當兵的拿了銀子,一直東塞西藏的,最近還發生了遺失和偷竊的事情。當兵的都是孤身一個,也沒地方好存錢,你們開展個存款業務,沒利息他們也願意存。”
很快,在百仞營區和博鋪營區都設立了“德隆糧行”的辦事處,所謂辦事處只是在營區的劃出一間辦公用房來,裡面設一個木櫃檯。存放些紙筆帳薄之類的 物件。財政金融委員會當然沒有這麼多的人手每天開門為軍隊服務,所以規定是每週的週一和發餉當天開門服務。辦理的業務有白銀和流通券的兌換、儲蓄,貴重物 品寄存三項業務。不過,目前開展的所謂儲蓄業務是不支付任何利息的,德隆糧行的儲蓄業務更像是錢幣寄存服務。
這項服務推出之後,果然受到了士兵們的極大歡迎,不過來兌換流通券的人並不多。多數人領到軍餉之後就趕緊存到德隆的辦事處,換到一張存摺貼身存放。只有那些家在本地的士兵,在休假的時候才會兌換一些流通券用來購買商品帶回去。
第一批流通券發放下去之後,市面上沒有出現很劇烈的反應。畢竟這幾個月來在東門市做買賣的人已經習慣了穿越者的票券,雖然票券種類不一,但是有一 點他們是知道的,那就是短毛們的每一種票券,都是實實在在的能夠換到東西的,而且說換多少就是多少,從不含糊。東門吹雨還在東門市貼出了許多告示,要商戶 們一體接受流通券,同時保證商戶們隨時可以來德隆糧行將流通券兌換成糧食。
為了造就流通券的信用聲勢。每天傍晚收市前,東門吹雨就和德隆的人一起,推著裝滿大米的手推車,一家一家的收兌流通券。開始幾天,幾乎每家都會把 收到的流通券拿出來兌換。但是半個月之後,已經很少有人這麼做了。行商小販們拿到了流通券之後,不便背著著糧食上路,他們就選擇直接在東門市將流通券消費 掉:用來購買市場上的各種貨物。坐商們雖然開始時候出於慎重考慮把流通券兌換成糧食或者購買其他商品保存起來,但是久而久之,商人們發覺德隆糧行依然隨時 隨地的敞開兌換流通券的時候,許多人開始部分的保存流通券在手中了――畢竟紙幣比起沉甸甸的銅錢銀子在攜帶和使用上要方便的多。雜亂的銅錢、成色混亂,經 常要稱量的白銀很早就讓商人們叫苦不迭了。
但是流通券的流通範圍基本上還是在穿越者的控制區裡,即使在咫尺之遙的縣門市也吃不大開,鋪戶們普遍對這種紙幣持觀望的態度。
不過程棟認為這是正常的情況,紙幣這種東西,很大程度上是政府的信用在支撐它的價值。現代時空的多數紙幣都是無抵押發行的――這點上來說比用糧食 作為抵押品的臨高流通券還要不如。穿越者的勢力達到哪裡,哪裡才能認可流通券的價值。穿越者在沒有足夠的政治和經濟影響力之前,統治區之外的人自然不會認 可。
最後一個要理順的,則是穿越者本身的貨幣:在穿越公約裡規定的穿越者享受的利益分配單位――點券。
雖然在舉辦婦女合作社企業的過程中,點券作為一種資本進入了流通,並且有了消費活動,但是它還是一種虛擬的貨幣。穿越者在福利社內消費,支付點券 採用的是簽名買單式,單據上有消費的日期和金額。這種簽名單在財務結算的日子由財政部門的會計手工從電腦上的個人帳戶中扣除點數。手續繁瑣不說,還容易搞 錯。
現在程棟建議:將一部分點券發放實體化,不再僅僅作為電腦上的記帳貨幣。穿越者的薪金、從事危險職業的津貼和獎金,都可以採用實體化的點券支付。 點券只限用來購買特殊商品和服務,不准對外流通。使用點券的地方目前僅限穿越者食堂、婦女合作社和南海示範農莊。點券不與任何貨幣發生橫向關係,也沒有兌 換率。統一由財政金融委員會支付和回收。
有人建議既然點券實體化了,那麼可以在穿越者中取消供給制,採用薪金制。但是執委會經過討論決定還是繼續維持全體穿越者供給制的體制。執委會繼續 向全體穿越者免費提供住房、醫藥、食物、基本武器和彈藥和服裝等。但是允許穿越者使用點券向以上三個定點單位購買額外的消費品,包括酒類、煙草和其他非生 活必須消費品。如果食堂裡的供應充分,也可以向食堂多買些雞鴨魚肉來享用。
點券是穿越者唯一可以合法持有的貨幣,除了任務需要發給公款之外,穿越者私人不得擁有臨高流通券和金銀。
第一百六十八節 定級和津貼
“哼,最後一點就是反腐的大殺器。”制訂這條條款的馬千矚頗為得意,“準備來搞腐敗三妻四妾的傢伙們都叫你們暴露無遺!”
眾人默然,覺得靠這種手段來反腐實在不靠譜。也有點人人自危的感覺――這不成了家裡有流通券和金銀就成貪污受賄犯了?
不過反腐屬於普世遮羞布,誰也沒法反對――誰反對不就成了意圖給自己貪污開方便之門了麼?眾人雖覺得不妥,暫時也就默認了這條。
接著馬千矚提出了定銜、定級的問題,這些問題又和穿越者的級別薪金有直接聯繫,過去薪金、津貼只是個數字,多少都談不上,現在點券多少和消費直接掛鉤起來,就成了相當敏感的問題。
“我提議仿造中華人民共和國1956年體制採用行政24級的方式進行定級。有了行政級別,軍隊的軍官軍銜問題也能確定了!”馬千矚繼續說道,“這 個體系下的好處是級別與級別之間差別不大,最大的級差50元,最小的級差才5元。而且各項津貼、補助、獎勵之類的待遇問題也能確定下來。我們現在有辦公廳 了,沒個級別,大家的生活待遇問題搞不好――”
“這個24級最高590元,最低45元,你讓一線的穿越者拿45元?不把你活吃了才怪。”羅鐸立馬反對,此人對這些東西倒背如流。
“穿越者當然不按最低級別,”馬千矚對這個問題顯然有所考慮,“穿越者都是寶貴的財富,可以安排一個最低的起始級別,比如至少在12級起評……”
“我覺得這不妥當。”文德嗣站起來,“督公,你要注意我們的體制。起碼在穿越者當中,現在搞24級制是不合適的。過去這個行政級是終身制,即使沒 了職務也一樣享有待遇。可是我們的執委會是選舉產生的,假如你作為執委會委員享受行政3級,下一次選舉落選了怎麼辦?還享受行政3級?如果不享受了,和普 通群眾一樣拿12級?”
“這個自然,級別跟職務走,這是原則,我們不搞去職留待遇這套東西。”
“難說!出發點總是好,你看看原來的時空吧,機關裡‘享受XX級別待遇’不幹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我看也是,人一旦拿習慣了高薪,降下來肯定會有意見。由奢入簡難啊。”
執委會擴大會議嘈嘈雜雜,多數人反對馬千矚的這個定級建議,也有人支持。不論支持還是反對,大家都清楚:按馬千矚的這個方案定級,在場的人肯定都 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畢竟行政職務越大,在評級中就越有優勢。問題是:穿越群眾能答應行政幹部自說自話的給自己定高待遇麼?支持和反對的人顯然對群眾的態 度有不同的評估。
“這tm什麼蛋事!我們這裡是永安城嗎?”憑空裡爆出的一嗓子讓大家都安靜下來了,“太平軍好歹還有個永安縣城,我們可是連臨高縣城都沒進去。現在就談什麼待遇問題,都想和洪天王一個下場?”眾人一看,此人乃是新軍的炮兵頭目應愈。
于鄂水起身說道:“督公,這事情我看根本不急。如果我們革命成功,整個世界都是穿越者聯合體的財產,難道穿越者還在乎自己領多少工資嗎?”
馬千矚一看氣氛不對,趕緊撤回了動議:“既然大家認為時機不成熟,就再議吧。”
程棟這時候才慢慢站起來,道:“大家不要激動。既然繼續執行供給制,薪金的部分就照舊按原標準發放不做調整了。薪金帳戶上的收入是帳面數位,只有津貼做實體化點券發放――津貼比較容易計算和定位,大家意見也小一些。”
“我們已經投資給合作社以及花掉的點券如何計算呢?”
“花掉的就是從你的帳戶上扣除了,這沒什麼異議。”程棟說,“我們並不是凍結大家的薪金帳戶。只是沒有點券給你而已。如果有動用的需求,可以到糧行辦理動用的手續。”
這實際上是強制性的儲蓄了,不過總比搞24級制度,薪金收入大幅度分化造成穿越者彼此對立的好。
至於津貼問題,方案就簡化多了。穿越者每人不分職務、年齡和工作每天享受1點券的津貼,作為伙食補充。
在新軍中充當軍官的,每天增加2點券。戰時再增發戰時津貼。另外,艦船出海人員再發放出海津貼。
從事重體力、化學、危險品工作的,根據繁重難度不同,每天發放1~5點券的工種津貼。
衛生人員,享受每人每天5點券的健康補助。
在穿越者勢力範圍內的從事野外勘探、建築、考察、偵察、測繪,按天數增發野外活動津貼。
因公務前往大美、鹽場這些穿越政權控制區活動的,按天數增發出差津貼。
因公務前往縣城及其他非穿越者控制區從事各種活動的,按天數發放危險津貼。危險補助按危險級別分為三個不同等級。廣州先遣站的派遣人員即享受第三級,即最高級別的危險津貼。
新得津貼體系較好的體現了向一線工作人員傾斜的精神,過去一線的穿越群眾是很有怨言的――畢竟當你頭頂烈日煉鋼、在漆黑的夜晚站崗放哨、在沒水沒 電的鄉村裡給呆呆的土著兒童上課的時候,有人在百仞城的辦公室裡舒適的喝茶看《臨高時報》,就是吃飯他去食堂也比你早,順便還把最好的魚排給挑走了。各個 部門的頭頭都有來自下面的壓力,調整後的津貼體系正好可以緩解這樣的矛盾。
“我還有問題。”梅晚原本在擴大會議一直很低調,現在正式出任了建築公司的總經理,有些意氣風發。“我們公司裡有個卓天敏,他帶著兒子呢――”
“受贍養人員?”馬千矚想了下,“不是和普通穿越者一樣都享受供給的嗎,難道說生活困難?”
所謂“受贍養人員”,是指雖然是穿越眾但是沒有勞動能力的人。基本上是穿越者的子女和老人。他們雖然在參加穿越的時候也持有股份,但是因為不參加勞動,所以是沒有薪水的。
“生活困難倒不至於,只是他上班的時候老是心神不寧――沒人帶孩子,這裡又沒有學校,”梅晚說,“我提議是不是給他點子女補助,讓他從公社雇一個本地女孩子來看孩子?”
“看孩子沒問題的,你讓他把兒子送公社社部來,我讓初晴看他就是了。她反正有時間,人又可靠。”
“問題是有孩子的不止卓天敏一個,上次北美的人也和我說過。”蕭子山也想了起來,“不是找個人看孩子這麼簡單,你還得教育吧?”
文德嗣說:“教育暫時解決不了,你想總共才幾個孩子?單獨開個學校也沒這個閒人吧?”
“現在受贍養者裡,5~13歲的兒童共有5人。”蕭子山對這些資料了然於胸,“辦學稍微有點麻煩,搞托兒所是可以的。”
“不,5個人也可以辦。”馬千矚深思熟慮了一番,“穿越者子女的教育問題總歸要提上日程的,與其成了問題再解決,不如現在就著手。”
“現在我們有個很簡陋的初小作為普及教育。但是這種教育太簡陋了。我看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子弟學校,按21世紀時空的科學文化水準來教育孩子。除了穿越者的子女,可以再收一些表現出天賦的土著兒童一起受教育。不僅可以給孩子作伴,還能培養未來的當地接班人。”
“選哪些範圍土著兒童呢?”蕭子山在筆記本上記下馬千矚的話,提問道。
“那些為我們出力很多的合作者的孩子們,作為一種獎勵――”
“不,不能這樣。”文德嗣反對,“依我看,學校可以招土著兒童,但是只要那些年齡在7歲以下,無父無母,連家裡是哪裡都說不清的孩子――最好還受 過很多苦,他們和這個時空沒有血緣鄉情的聯繫,甚至痛恨這個時空的人和事。被我們收養教育之後,會百分之百的成為‘我們的孩子’,從思維到學識,完全就是 我們的翻版。”
“等於是我們的養子。”鐘利時博士說。
文德嗣說:“沒錯,你們不是都想養蘿莉開始培養自己的老婆嗎?道理是一樣的。”
“那我委託學校養蘿莉可以嗎?”臨高電信的總經理李運興雙眼放光,“我出學費好了!”
“當然可以。但是要符合我說的條件。否則外界的影響力萬一使她叛變革命,損失無可估量。”
“你好毒辣啊。”有人評論文德嗣。
“這事情我看就歸辦公廳管吧。”馬千矚說。
蕭子山覺得責任重大,這擺明瞭是景山學校啊。自己不成了直接責任者了?“合適麼?這應該對口教育部吧。”
馬千矚說:“教育部是國民基礎教育,這個關係到大家的下一代,還是由辦公廳直接管理比較好。”
第一百六十九節 教會
蕭子山覺得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正想著怎麼搞這個學校。因為誰也沒興趣來當孩子王,這個校長暫時由他兼任,當然他得找個常務副校長,只能慢慢去求索了。但是有一點倒是在會議上確認了,凡是有“受贍養人員”的穿越眾可以領取贍養津貼作為補助,也算是體現人性化政策。
會上還討論了與教會合作的事宜。教會的合作相當棘手:除了藉此來獲得歐洲的人員、技術、資材之外,穿越者們還希望能夠使用一種新的宗教來給未來的 國民們創造一個精神寄託、道德準則,但是又不希望教會在社會生活中佔據過大的發言權和威信--更不用說這種威信還來自國外。
“耶穌會處心積慮的要把天主教傳入中國,與其他們來傳,不如我們來傳。”文德嗣說。
“我們來傳教?”
“對,與其被動的去堵塞去防,不如來個來疏導。”文德嗣說了他的“以我為主”的傳教思路。所謂以我為主,就是說:教會,我允許你成立;教,我讓你傳,但是本地教會的控制權必須操之於我――教會只能作為穿越政權的附屬和工具。
“這個條件耶穌會能答應嗎?”馬千矚對耶穌會一樣沒好感。
“會的,”于鄂水倒是很有信心,“耶穌會在天主教會歷史上向來以善於‘曲線救國’著稱的。比那些只會做人肉燒烤的狂信徒要來得善於變通得多了。”
“這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怎麼個以我為主法?”
文德嗣嘿嘿一笑,說道:“你們知道什麼叫既成事實麼――”
白多碌剛剛從印刷廠下班,就被召喚到文德嗣的辦公室。
“小白,你願意為組織貢獻你的力量嗎?”文德嗣在辦公桌後面沉聲說道。
白多碌一陣頭皮發麻,雙足顫抖。按照俺們中國人的經驗,領導向你問這話的時候基本沒好事。
“我能問問是什麼事情――”白多碌小心翼翼的問。
“嗯,是好事。執委會經過討論,準備讓你出任臨高天主教會的首腦,比如說,嗯,主教――。”
“什麼?!”白多碌幾乎跳了起來,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平信徒,連修士都不是,居然要他當主教!這不是瞎掰嘛。
“耶穌會的陸若華神父來到臨高,執委會即將和他展開教會事務方面的談判。”文德嗣看了一眼門,外面負責站崗的內務部人員立刻把門關了起來,房間裡一下暗了下來。
“達成傳教協定大概是不可避免的--”文德嗣說,“就算我們拒絕,他們也會派遣教士潛入,搞地下教會。地下教會你總知道――”
白多碌的頭皮一陣發麻――他當然知道什麼是地下教會。他點了下頭。
“耶穌會起碼在海南的定安縣已經有了立足點,王弘誨家族的力量不可小視,他自己是進士,又是禮部尚書,和北京的利馬竇又有聯繫。兒子保羅對傳教的 事情又很熱心,如果我們不主動一些,耶穌會會把力量主要放到定安去,一旦在定安成了氣候,我們統一海南之後就會面臨一個聽命於澳門耶穌會的海南教會系 統。”文德嗣的擦了眼鏡片,“這事是不能發生的。”
“是的。”
“所以我們的考慮是,建立一個自己的教會,由穿越眾出任教會首腦,這樣一來,澳門耶穌會和我們之間只有合作關係。不管誰來,都是客卿――有了你這個臨高主教,耶穌會就沒辦法把教權奪走了,明白了嗎?”
白多碌明白文德嗣的意思了,他說:“主教需要教廷的祝聖,我們這裡成立所謂的臨高天主教會,沒有教宗的祝聖,這是自祝自聖――耶穌會也好,教廷也好,都不會承認的。”
身為天主教徒的白多碌當然知道,教會對於主教的授職權問題一直是非常看重的。
“我們的澳洲教會可是‘失落的教會’,”文德嗣早就想好了,“一個失落的教會向教廷表達忠誠,教廷大喜過望還來不及,不會在祝聖問題上多糾纏的。十有八九會追認結果。所以我們安排你出任澳洲教會的主教,現主持臨高教務,耶穌會為了傳教的突破多半會同意這些條件。”
文德嗣對這個推論是極有信心的:現在是什麼時代?是宗教改革之後天主教勢力不斷衰微的年代:天主教西班牙兩敗新教英國之手,已經是強弩之末。新教 的英國和荷蘭掘起;德意志正在三十年戰爭的血海裡掙扎,天主教會在各個地方都面臨攻擊和挑戰。眼下有這麼個澳洲天主教會的出現,對教會而言是極好的興奮 劑。文德嗣並不認為陸若華、耶穌會和教廷看不出執委會的企圖,但是穿越者拿出去的交換的利益足夠打動他們。
白多碌本身是天主教徒,對宗教典籍和教會的知識足夠多,擔任這個子虛烏有的澳洲教會的“臨高主教”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沒想到白多碌考慮一下還是拒絕了:
“文總,這事情我覺得幹不了。”
“為什麼?”
白多碌硬著頭皮說道:“文總,當主教就得發願,一旦發願就得終身守貞潔願。俺還想娶老婆呢。”
文德嗣想這倒是個麻煩事,這主教當起來不是一天二天,人穿越來來可不是為了當洋和尚的。
“沒關係,到時候你再還俗好了。”
“不,這不好。”白多碌連連搖頭,“如果我當了臨高主教,按文總你的估計,教廷大概會為我祝聖。到時候我的宗教信仰就不會允許我再還俗了――可是我又不想當修士。”
看來宗教信仰這東西還真是頑固。文德嗣暗罵了一句。接著繼續試圖說服他:
“我們可以改革教會制度麼,允許神職人員結婚之類。”
白多碌還是固執的搖頭:“這個就叫中國公教或者其他什麼中國耶穌教都可以,就不是天主教了。雖然我的信仰不怎麼堅定,但是我可不想發假願。”
看來這天主教徒是沒得利用了。這讓文德嗣很失望。眼見他的臉沉了下來,白多碌心知不妙,趕緊又道:“但是我願意協助執委會做一切教會工作,只要別讓我冒充神職人員當修士就好了。”
文德嗣看他態度堅決也沒轍。不過白多碌表明態度能夠有限的合作的話,這事情還是有可為的,比起白多碌,門多薩小姐就更指望不上了。
既然白多碌不肯,立馬找出個假主教就很難了――其實要白多碌冒充主教也夠嗆,他不是啥神學家,更不用說這裡大多數人連聖經都沒看過。
“那你就擔任司鐸吧,貌似這個不需要發願也可以的。”
“好吧。”白多碌屈服了。
“我們還需要個教堂――”文德嗣托著下巴沉思著,不過,這個教堂應該叫澳門的耶穌會出錢才合適。文德嗣又想到一個主意,當即給丁丁打了個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他又考慮起班子問題,白多碌的態度說明了一點――此人在宗教問題上不夠可靠。所以必須派遣更可靠的人去配合他工作――最好懂法語。另外還得準備幾個土人作為聽眾。讓陸若華覺得這裡的氣氛很好。
陸若華一下船就給關進了臨高角的隔離檢疫營――這個營地現在每天都有人,廣州站幾乎每週都從廣州發來100名左右的兒童和少年,這些人在這裡被 “淨化”之後邊等待檢疫期過去同時學習一些基本文化的技能。陸若華也享受了全套的“淨化”,被剝光衣服、剃光頭髮,被冷水沖洗刷子刷這些遭遇他都以一種殉 教者式的高度忍耐性從容的接受了--直到他被人強按著掰開屁股圍觀才感到恐慌――他以為這群異教徒會對他行邪惡的索多瑪的罪惡之事,沒想到看了也就完事 了。後來有個人說這是為了他的健康做得檢查。陸若華也學過醫――這種行為應該是看有沒有痔瘡,但他不明白:痔瘡不是傳染病,澳洲人為什麼對此如此在意?難 道他們的痔瘡很嚴重?
檢疫營的人對他倒是很客氣,給他安排了一間單獨的房間,裡面有一張床之,鋪設著乾淨的草墊和氊子,他的行李和衣服也隨之送了過來――衣服顯然都是洗過的。
陸若華被告他在屋子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是除了上廁所之外不許得出門。門口專門派了一名崗哨作為看守。一天三餐給他送來得是魚肉煮的大米粥,除了行動不自由之外,一切倒還不錯。
這樣的囚禁生活倒也不寂寞,每天都有一個文質彬彬的人來和他聊天,用得是他祖國的語言:法語。
陸若華看到穿越者對法國的概念非常清晰,而不象其他中國人那樣知道有“歐羅巴國”就算很瞭解世界了,這使得傳教士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因為在法國乃至全歐洲都沒聽說過世界上有個叫“澳洲國”的地方。澳洲國卻知道有法蘭西。
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這是他到東方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完整的瞭解法國歷史的當地人,不僅是古代的歷史,連黎塞留紅衣主教和他從1627年開始圍攻拉羅謝爾要塞的事件都清清楚楚――要知道這消息傳到維也納都花了差不多一個月時間!遠在萬里之外的東方居然有人知道此事。
第一百七十節 談判
何影看到這個法國佬如此的驚訝,心想我還知道拉羅謝爾要塞今年就會被攻佔,就是不知道達爾達尼亞先生和他的朋友們在棱堡裡大戰新教徒的事蹟還有沒有上演。
因為懂法語被派到這個法國人身邊,何影對自己在未來在穿越集團中的順位上升充滿了信心。沒想到自己在念書的時候為了泡妞學習的法語居然派上了大用 ――這大概算是外交吧?或者又是統戰部門的工作?原來是廣告策劃人,現在在穿越集團裡卻撈不到什麼可幹的職務,被歸在文宣部宣傳處裡寫傳單、刷標語,生活 倒是過得無比充實,就是沒啥激情。偶然給人修修電視、收音機之類的事情就算是小調劑了。因為槍法不錯,儘管千方百計的企圖逃避當基幹民兵,但在這次機構調 整之後還是被歸進了“教導總隊”,每週都要輪到晚上站崗放哨,現在換了位置估計就不用幹這差使。
“法蘭西的異端邪說是否會就此完全剷除?”陸若華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
“拉羅謝爾要塞的投降是指日可待的,但是宗教的爭端還不會結束――”
陸若華注視著這個“澳洲人”――沒錯,怎麼看他們都是道地的中國人。陸若華知道他們說的漢語與其他大明的中國人不一樣,不是廣東話,不是閩南話,也不是官話,是另一種漢語。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這些人的來歷比傳教事務更讓他有興趣。
“依你看異教徒還會在法國掀起風浪,是嗎?”
“沒錯,法國的宗教爭端還是只是開始。”何影謙虛的說道。
“上帝保佑,拯救那些誤入歧途的羔羊吧。”陸若華默默的念了一段經文。
一周來他不斷向眼前的這個何影傳播著基督的福音,但是他知道這個說著奇特口音法語的年輕人雖然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卻並不在意他說的話,這使他有些沮喪--此人精通法語,又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如果能夠受洗,會成為他傳教的好助手的。
何影覺得有些膩味,他是無神論分子,對每時每刻都要面對的宗教轟炸實在有些吃不消的感覺。但是組織上的任務還得完成――和陸若華聊天,盡可能的打聽各種情報和消息。特別是要掌握這個人的個性,以便在談判的時候的加以利用。
這麼多天的話說下來,何影倒是把他家裡幾口人,幾畝地,地裡幾頭牛的事情都給打聽出來了,但是此人的性格還是鬧不清,傳教士始終保持著一種溫和平靜的微笑。今天他挑起法國的宗教戰爭話題就是想挑逗他生氣暴露出性格來。但是看來還是沒什麼所得。
“好吧,你個垃圾。真是老狐狸!”何影知道自己是沒法再下手了。好在文總的後手已經準備好了。
“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會有爭端。神父,我們走吧,今天文會長要見你。”為了體現穿越者的政權性質,他稱文德嗣為會長,而不是掌櫃。
“好,請容我換好衣服。”陸若華一臉肅穆的說。
陸若華穿得並不是黑色的教袍,而是一件模仿明代人衣服做得長衫――穿在這樣一個大鬍子的外國人身上頗為奇特,腦袋上還扣了頂四方平定巾。耶穌會的傳教士們多年前就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他們不但學習漢語,還學習當地的方言,在衣著上也儘量向當地人靠攏。
來迎接他們的是一輛新款的四輪馬車,這是機械部門拿出第一件大型現代產品,整個機械部門群策群力的差不多二十天才製造出來的,它的核心部件減震彈 簧是用0.6%的碳素鋼就配合熱處理技術,在鋼柱上自行卷制出來的。僅僅過熱處理這關就用了差不多10天的時間,這種彈簧的性能一般,沒法用在火炮的關鍵 部件上。充當下馬車的減震器還算差強人意。
不過造車輪是件難事,古代木制車輪無論中外都有專門的手藝,穿越者們一時間搞不定車輪製造,乾脆就用了庫存裡雙輪手推車的車輪,車軸裡的滾珠軸承則是自製得――通過造這輛馬車,機械部門試生產了五金標準件、軸承、鏈條這些最基本的工業零件。
車廂是本地的木材製造的,坐位是真皮包裹得彈簧沙發,填充著幹海藻,車窗乃是用玻璃鑲嵌,車體正面的標記是一面迎風飄揚的紅旗。
這種紅旗型馬車是為了減少汽車使用而製造的。眼下來穿越者這裡的有頭有臉的人越來越多了,用吉普車去接送雖然能讓他們震撼無比,但是汽油消耗和零件的磨損卻是實實在在的。
陸若華被請上了馬車,馬車本身並無稀罕之處,但是屁股落坐之後十分的舒適:並非簡單的填充了大量羊毛之後的柔軟,而是軟中帶硬,欲拒還迎的感覺。
再看車內內裝可謂樸實無華,只是塗了一層中國漆而已,但是車體內部空間寬大,乘坐舒適。行起路來也不顛簸。
從車窗往外看,馬車走得道路修正的平坦筆直,是用一種凝結在一起的黑色物質摻雜石子鋪成的,路面看起來很結實,沒有車轍的壓痕,路面中間微微凸起,兩邊是排水溝。看得出設計完善,施工精良。心裡暗暗欽佩――這樣好的道路,他走遍半個世界也沒見過。
沿路的設施之周到完備,更是他聞所未聞的。每隔大概四分之一法裡的距離就石制的里程碑,每個岔路口都有製造石頭建造的路標,沿路還有小型的要塞, 用壕溝、矮牆和鐵絲製造的拒馬保護著。要塞上安裝有火炮,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執勤守望。顯然在這條道路上走路是不用擔心盜匪的劫掠的。要塞外的空地上自發的 形成了小型的露天集市,每個集市上都建有一座一模一樣的風雨亭,亭子裡有水井和石頭的水槽,供應牲畜飲水。馬車總是會在這種集市上歇息片刻,給拉車的馬匹 飲水。而亭子內一個巨大的木制圓桶則存放著煮開的涼水,裡面似乎放著某種草藥,陸若華喝起來覺得很苦澀,但是清涼解渴。
沿途的路邊新栽了樹木,想來是為了將來給路面遮蔭之用。只是沿路還豎立著一根根的粗大的木杆,下麵埋設甚為牢靠,有得還用繩子斜拉著,似乎這些木 杆十分要緊,但是仔細看來,木杆上卻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又想到或許是澳洲人的偶像崇拜?猶如東南亞群島上的土人拜木杆子的,但是這些木杆表面沒有一點 裝飾--它就是一根杆子,塗滿了漆黑的木焦油。
“這些都是你們安排的?”重新上路之後,陸神父問“是的。”
“上帝,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道路系統了。它已經遍佈全臨高了?”
“不,這倒沒有。”何影知道穿越者強悍的工程技術力和人性化設計給每個走過這條道路的人都會留下極為深刻印象,“您知道,這種道路耗費很大。”
“的確。”陸若華點點頭,“不僅是道路,還有那些設施,考慮的太周到了。”
“這叫以人為本。”
“以人為本。”陸若華沉吟了一下,“以人的需求為本麼?”
“公路是服務社會大眾的,自然要以大眾的需求為本。”
“看起來,這條路上的行人並不繳納通行費。而道路是需要不斷整修得,你們靠什麼來維持呢?僅僅使用你們在商業上獲利嗎,這算是澳洲的慈善事業嗎?”
“雖然從這條路上我們收不到通行費,但是我們依然從中受益啊。”
“如何收益呢?”
“神父,你總該知道:道路帶來商人,帶來財富吧?”
陸若華明白了:“你們是用道路來吸引商人。”
“是的,神父。有了商人,就帶來了財富。道路越好越安全,商人們來得越多,我們的收益就越大。”
“你們的首領果然富有遠見。”陸若華的讚賞是由衷的。
“呵呵,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知道這個道理的人是有很多。”
談判地點設在東門市的商館裡,其中的一間會議室已經被打掃乾淨,擺上了會議桌。陸神父入座的時候有點忐忑不安。接著他居然聞到了阿拉伯飲料――咖啡的香味。有個穿著奇特的裙裝制服的少女用璀璨奪目的細瓷器端來了咖啡。
此時的咖啡已經傳入了歐洲,十六世紀末,威尼斯人首先把咖啡傳入歐洲,但是只限於少數人享用,更多的人將它視為一種藥品。但是遠在東方的歐洲人卻很熟悉這種飲料,因為印度次大陸上信奉伊斯蘭教的君王和土邦主們都有喝咖啡的習慣。
雖然只是劣質的即溶咖啡,但是對這位傳教士來說:穿越眾用咖啡來招待他,還是讓他有極受重視之感。
“請稍待片刻。”何影客氣的招呼了一聲,消失在門後。
房間裡空無一人,只聽得走廊上人來人往的,陸若華無聊,欣賞起這室內的陳設來,房內的傢俱無一不是最精美的中國式傢俱,只是擺放的雜亂無章,不象 他曾經拜訪過的中國富商們的住宅那樣精緻有序。牆壁上也沒有中國式的長長地畫。聯想到他們穿得式樣簡陋、質地粗陋的服裝,看來這群澳洲人沒什麼藝術審美水 平,陸若華盤算著以後擴大傳教隊伍的時候,應該選個擅長藝術的兄弟來幫忙,這樣容易打入他們的統治者高層――美麗的事物人人都喜愛。
正在思考著打動這群澳洲人的辦法,只聽得門外一陣嘈雜,傳來了英語對白的聲音,其中幾句聲音特別的高昂。陸若華猛得一顫,這裡有英國人?!他趕緊 起身走到門邊偷偷向外看去。只見走廊上一位長裙曳地迷人的金髮碧眼女子伴著一名戴著面具和假髮的紳士從另一個房間裡出來。在後面笑臉相送的,正是文德嗣文 掌櫃,兩人又交談了幾句,文掌櫃大笑,然後又用英文說了些什麼,對方也連連點頭。
看來英國人也在和他們接觸。從來人的外貌和風度看不像是普通在東亞行商的英國人――男人佩著長劍,這不是一個商人的打扮,雖然紳士戴著面具看不出長相,但是舉手投足威風凜凜,感覺上去儀錶堂堂,應該是位久經戰陣的紳士。
這樣的紳士,起碼也是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如果他只是為貿易而來還好說。但是帶著這麼一位女眷,就不能不讓人擔心英國人在這裡有什麼長期的企圖了。法國的異端們正是在英國人的支援下才能長久頑抗國王和教會的。在這裡難道他們也有什麼企圖麼?
幾分鐘之後,門開了,只見文德嗣從門外緩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隨著幾位“澳洲人”其中何影和白多碌他是認識的。文德嗣客氣的對陸教士的到來表示歡迎。雙方隨即進入正題。
談判是通過何影用法語進行的。陸若華首先闡述了耶穌會的請求,一共有四條:
一、准許耶穌會的傳教士在臨高自由傳教,保證在統治範圍之內允許傳教士行動自由。
二、耶穌會傳教士得在當地自由購買、租賃房屋,作為宗教及居住之用三、保證教會、教士、教徒的人身和財產安全。
四、除了耶穌會之外,不允許其他教會人員來此地傳教。
這四條除了不許其他修會的人員來此傳教之外都在執委會估計範圍之內。文德嗣沒有直接回答他是否可行,而是先向他作了鄭重的說明:
澳洲有天主教會,雖然這次回歸中原沒有派來主教和神父,但是有位司鐸隨同而來負責教會工作。
“這位就是白多碌司鐸,他雖然是位俗人修士,但是對您的宗教和教會是十分忠誠的。”
白多碌狼狽的鞠了一躬。
“還有這位,何影。”文德嗣繼續著介紹,“他是您的翻譯,也是執委會的宗教事務官,臨高教會的一切事務您都可以通過他和執委會進行協商。”
何影微微鞠了一躬:“願為您效勞!”
“我們同意傳教請求,但是――”文德嗣著重了後面一個詞彙。
“但是”。陸若華當然知道這但是後面才是關鍵的部分,他屏氣凝神的注意著何影的翻譯。
第一百七十一節 協議
文德嗣提出的要求也是三條:
一、臨高的一切傳教事務必須由澳洲教會屬下的臨高教會主持,耶穌會作為“兄弟”來支援,歡迎,但是不得自立門戶,所有教務事宜必須由臨高教會協商一致後辦理。
二、教會必須接受執委會派遣的宗教事務官的監督。
三、宗教信仰自由,教徒有信教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同樣有改變信仰的自由。
除了第三條陸若華稍有異議之外,他都同意了。但是他堅持穿越政權必須給予耶穌會臨高傳教的主導權,拒絕其他天主教修會進入,態度非常的堅決。
文德嗣沒想到耶穌會會對同屬一個教派內部的其他修會有如此強大的敵意,便向陸若華請教原因。陸若華也不隱瞞,就把1596年在日本發生的大規模迫害天主教事件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1596年的日本幕府第一次驅逐天主教,迫害本土天主教徒有很多內因外因,但是天主教內部多個不同修會為了爭奪日本傳教的主導權和日本教會控制 權,在日本國內不顧一切的蠻幹,“純潔信仰”,是這次驅逐事件一個重要起因。耶穌會痛感許多修會對東方國內瞭解很少,只憑著一股狂熱和高高在上的原教旨主 義的優越感就亂搞一氣,引起了幕府和大名的極大反感,造成日本的傳教事務一落千丈。所以耶穌會決心不重蹈覆轍,牢牢的把傳教權把持在自己手裡。
但是教宗個人對各個修會的喜愛是不同的,其中還糾纏著教廷內部、羅馬教廷和主要天主教國家教會之間的權力之爭,法國就一直企圖充當中國天主教會的 保護人。耶穌會雖然號稱深受歷任教宗的信任,也不可能完全左右局勢。所以他們便期望依靠當地世俗政權來壓制這些競爭對手。
“原來如此,神父閣下,您很坦率。”文德嗣表示讚賞。
“無謂的討論造成了太多的損害。”陸若華雖然是個虔誠的天主教信徒,但是對某些人的瘋狂也是很反感的。
文德嗣還提出了許多細節限制,陸若華因為看到了英國人滲透到了這裡,能夠答應的全答應下來了――一定要搶唉那些英國異端之前站穩腳跟;另外受些限制的傳教總比偷偷摸摸的傳教來得好。
最終雙方達成了一個教會事務的協定:
穿越政權同意耶穌會修士在臨高進行傳教活動,並保證其在穿越政權控制區的活動安全。
穿越者保證不允許其他天主教修會進入其控制區進行傳教。陸若華本來還想努力一把,要求禁止一切“異端”――也就是新教徒們的傳教活動,被文德嗣以本國宗教信仰自由拒絕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歡迎他們來傳教,而是說他們的機會和你們相等。”
陸若華只好畫個一個十字。上帝啊,這群澳洲人的想法真是與眾不同。
雙方確認:耶穌會的傳教活動必須在臨高教會的支持下進行,不得私下傳教。
傳教團接受穿越政權宗教事務官的作為保護人,以他作為雙方的協調聯絡人。接受其監督。
傳教團有權在穿越政權控制區內的指定地區購買、建造房屋作為宗教、慈善、居住之用。但是必須經過宗教事務官的批准。
教徒受洗,必須在指定的教堂。受洗後的教徒一應資料,必須在教會進行登記存檔。不得私下洗禮。
傳教團人員在穿越者控制區得自由活動,但是未經許可不得進入政府機關、軍隊設施和學校。
傳教團人員可通過臨高教會雇用僕人,不得私雇。未經許可,傳教團不得從臨高以外攜入其他人員進入臨高。
傳教所需宗教書籍檔,需要實行一單一報制度,不得私自攜入。
傳教團不得設立修道院,收納男女修士。此類機構應由臨高教會主辦。耶穌會增派任何神職人員,需經過臨高教會和宗教事務官的同意。
作為回報,耶穌會將為臨高教會的合法性向教廷活動。爭取其承認臨高教會擁有各項教務權力。
耶穌會保證為穿越政權在澳門的商務活動提供一切方便和支持。並代為其雇用各種歐洲技術和勞務人員。
耶穌會同意利用其傳教網路,為穿越者在東南亞的貿易活動提供方便。
雙方皆大歡喜。對陸若華來說,這是在中國取得的最大的突破了,雖然澳洲人不是中國的正式政權,但是畢竟是第一個明確承認其傳教權力的地區政權。在其保護下,傳教事業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
對穿越政權來說,這個體系下,即能保證了穿越者對教權的掌握,又充分的利用了天主教會的力量。
至於對教會、教義的進一步改造和利用,已經有一群專門的人員在進行相關的研究了。文德嗣是理論領導小組組長。
雖然理論上說來這個協議還得由穿越執委會和耶穌會澳門會長的批准,但是大家都清楚,這不過是一個走過場的形式罷了。文德嗣笑顏逐開,叫人拿來廣州站孝敬過來得“大唐公主”打開,雙方舉杯慶祝。
“真是好酒,有大黃的清香。”陸若華讚不絕口。
“比起謝托利斯修道院的甜酒如何?”――天主教的修會在歷史上就是以擅長釀酒而著稱的。(注:此為法國的一所卡特爾派的修道院,修士們所釀的香甜酒為世界聞名的甜酒)“不一樣。”陸若華搖頭道,“卡特爾修士們用的是白蘭地,‘大唐公主’用的是糧食酒,各有風味。”
這群教士還真是會喝。文德嗣本來就對這又苦又甜的酒腹誹不已。聽說他喜歡乾脆又送了一瓶給這教士。
“您會釀酒麼?”文德嗣想這修道士說不定能開發下釀酒工藝。
“不會,”陸若華無奈的舉起了手,“我只會當醫生。”
醫生這倒有些用。不過17世紀的西方醫學和巫術也不呈多讓,不會是搞什麼蜥蜴油之類的玩意當藥吧?讓時嫋仁去摸摸底,看能發揮出什麼用處。
文德嗣讓人把傳教士送回檢疫營去。白多碌則留在辦公室裡等待面授機宜。
門開了,外面走進一對男女,正是剛才教士看到的“英國人”,自然這兩個不是什麼英國人,而是薛子良和丁丁的老婆潘潘,薛子良雖然英文不錯,氣質風度也象,但總是亞洲人的面孔,所以還特配了假髮和面具。
“我們的戲演得不錯吧?”薛子良如同孔雀一般的撩著袖口雪白的蕾絲花邊――這時代男人也穿蕾絲啊。
“至少法國傳教士是看到你們了。”文德嗣說,“談判非常順利,我想你們出現的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我們沒白忙活就好。”
“這件裙子我能夠留下來嗎?”潘潘對身上的綢緞長裙十分著迷,穿著它會議室裡撓首弄姿的照鏡子。
“這可不行,上了計委的帳目的東西,想買的話得問計委是不是同意。”這些衣服都是從澳門買回來的,作為萬一需要對歐洲人的殖民地進行偵察的時候使用。
“這樣啊。”大洋馬遺憾的撇了下嘴,“丁丁說到了新時空應有盡有我才跟他來得,現在連新款衣服都沒得買,過去我從來不穿隔年的衣服的。”
薛子良卻問:“文總執委會有造酒的計畫?”
“對,廣州站已經在搞了,馬上雷州那邊也要開始了。你有什麼想法?”
“造酒的事情我很在行。”薛子良馬上開始吹起他的專長:擅長手工製作啤酒、威士卡、金酒、伏特加等洋酒,主要業餘愛好是DIY各類酒水。
“這些是糧食酒,不需要種葡萄。其實沒有葡萄,用其他水果也能做出很好的果酒白蘭地來的。海南的水果資源應該會很豐富。我看這裡接骨木的果子很多。”
“噢?”文德嗣想這倒是個有用的技術,搞個酒廠太有誘惑力了,還有香煙――不知道多少次有人在建議這事情了,還有剛才潘潘對服裝的不滿。說起來也 有道理,我們現在的衣服簡直堪比文革時期,全體人員平時穿得都是結實耐磨易洗的萬國牌的作訓服,最花哨的也不過是衝鋒衣之類的……這不就是落後的生產力和 日益增長的群眾對物質文化需求之間的矛盾嗎?文德嗣想起了中學時候上得政治課。現在穿越者環境粗安,如果不及時的提供些物質和文化消費,士氣堪憂。
“好,這個問題我們研究下!”文德嗣在筆記本上記下想法。看了下潘潘的裙子,給計委打了個電話,問能不能把裙子賣給潘潘。
“對,對,我知道這是搞情報活動需要的。裙子可以再買嘛。而且能穿這種裙子的女士一共也只有三個,以後還叫她出演就是了。”
於是這條裙子就以二千點券的價格賣給了潘潘。照文德嗣的看法絕對是特大優惠,這可是真絲的裙子,光上面的繡工和手工蕾絲,要放現代時空起碼得賣個一二萬RMB。不過丁丁不這麼看,他被叫來買單的時候心疼的把眉毛都給擰到一起去了。
“你要買衣服上婦女合作社去啊!好歹我們還是股東,能享受88折。”丁丁咕噥著。
“那裡都是中國式的衣服嘛,我要穿這種,多漂亮。”說著回轉了下身子,周圍幾個男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丁丁的目光也迷離了一下。
“下不為例啊。”他趕緊帶著潘潘走了,免得這大洋馬又鬧什麼妖蛾子出來。
打發走了這兩位臨時演員。白多碌一臉鬱悶的模樣坐著。
“小白啊,你以後的任務很重了。”
“是,是執委會對我的信任。”白多碌一點也不想幹這個任務,但是自己已經拒絕了出任臨高主教的職務,如果再拒絕,恐怕在穿越集團裡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和白多碌討論完教會的建設事宜之後,白多碌走了。沒過多久,何影出現在會議室裡。
“好吧,何影,你的任務都清楚了。那個法國傳教士我就不多說了,你都明白。白多碌的立場有點軟,你得時刻幫助著他點。對他的動向要多注意。”
“您放心好了,文總。我一定看緊他們。”
“不要咄咄逼人麼,要多善加引導和利用。天主教也好,新教也好,引導好了能為我所用,對我們的統治大有好處。”
“明白了。”
“還有,他現在還在向你學漢語嗎?”
“在學,學得很起勁。他還希望有人教他說本地土話或者廣東話。”
“這事你找熊蔔佑好了,他都會說。還有――”文德嗣想了一下,“到鄔德那裡找幾個可靠的土著,準備讓他發展成教徒。”
“好,我這就去安排。”
第二天,陸若華就搭海上力量部的定期貿易船回澳門去請示耶穌會了。同時也帶去了穿越眾的雇用工匠的需求:車輪製造匠、帆布製造匠、造船匠和風帆製造匠。這些都是目前急需的技術型工種――工業部門的人雖然懂最先進的機械製造,但對如何製造這些老東西一竅不通。
這邊為團練聯防會議的準備工作也在進行中,杜雯領導的宣傳攻勢在正月十五之後達到了高潮。全臨高五分之四的村落都做了明確保證會派人來參加會議。
經過初步統計,準備來開會的代表大約有四百多人,涵蓋了大約二百個自然村、十三個市集。代表主要以村裡的保長、宗族的長老、地方上士紳為主。
為了準備這次會議,臨高建築總公司在東門市又擴建了一座車馬旅店,用以接待開會的代表。從公社裡選調了幾十名為會議代表做飯、打掃衛生的婦女。
而最大的工程在在百仞城的東門市外,臨高建築總公司在那裡外圈入了大片的空地,修建了一座大型的體育場。體育場有四百米跑道――馬千矚說不清這個 體育場該有多大,就以標準體育場的四百米跑道作為規格。其實無論是穿越者還是臨高的土著人民,在近五年內顯然都不需要如此龐大的體育設施,體育場的主要目 的,是為了滿足馬千矚最喜愛的群眾運動準備的。要搞群眾集會、各種儀式典禮,就得有一個足夠龐大壯觀的體育場。
第一百七十二節 萬人體育場
領會了領導的意圖之後,建築總公司的人馬就完全明白該項建築的重點在哪裡了。
“說到底,這是個大會場,不是啥體育場。”梅晚看著堆在自己面前的圖紙,這些都是手下們畫了幾個晚上出的圖紙,本時空可沒有大型寬幅印表機,出圖那是硬碰硬的在繪圖板上一筆一筆的畫出來的。
“跑道要不要造?”負責規劃設計的李瀟侶問。
“跑道還是要造的,閱兵和群眾遊行要用。材料就用煤渣。”梅晚托著下巴考慮了一下,“場地用砂石拌石灰鋪上碾壓一下,下雨不積水就可以了。其他設施一概不要。”
建築材料匱乏,所以體育場環繞四周的大型階梯式看臺暫時不建造。重點,放在主席臺部分。按照馬千矚的設想,這座主席臺必須宏偉,堅固,讓人一看就能產生崇敬。
“雄偉、壯觀,而且要感覺非常的穩固,你明白嗎?穩固,象徵著我們新生政權的偉大力量,欣欣向榮的前景……”馬千矚比劃著,不知道用啥語言來形容。
“就好像天安門廣場一樣?”
“對,可你別給複製一天安門出來。”
“你要我複製我也複製不了啊。”梅晚有點牢騷,“哪來這麼多的資源。”
“盡可能的把效果做出來。你可以集思廣益嘛。”
於是晚上大家就開始集思廣益這個大型主席臺的結構了,最常見的自然是體育場主席臺的常見模樣,當中一個高臺,兩翼是略低延伸出去的看臺。主席臺上方設置出挑的雨簷。很傳統,但是相當的實用。不過這個設計實在過於普通,顯然不能滿足馬千矚的想法。
不過這個建築的事情傳出去之後,跑來了許多建築愛好者們,紛紛來建築公司獻計獻策了。各式各樣的效果圖紛紛出籠。
最後投入建造的是一種新古典主義的建築物。一個巨大的磚石臺階,長300米,高12米,最上面一級是一條貫穿整個臺階的柱廊。柱廊正中是一塊巨大 的照壁牆――用來懸掛穿越政權的標誌、國徽之類的東西,在整個柱廊上均勻的分佈著12塊稍小的長方形照壁,用以懸掛旗幟東西。
在臺階的兩端,則設置一個類似烽火臺造型的方形台座。根據設計,這裡將安裝兩座巨大的火炬籠。
這個設計製作了模型,拿到了執委會的會議上。石膏模型一露面,就在會議上引起了一陣難堪的沉默――這群人個個都看過紐倫堡黨代會的電影,馬上認出這個東西就是紐倫堡策佩林機場上的觀禮台的翻版――它是由施佩爾博士設計的。
所有在場人士都小心翼翼的沒有提到這建築的藍本。其實每個人都很喜歡紐倫堡黨代會電影上的壯觀感覺,但是深怕一旦揭開這層,普世遮羞布會逼得大家只好棄之不用。
“很壯觀。”馬千矚表示同意,“不過結構是不是太大了?”
“還可以,照這個體育場的規模,我們可以設計成臺階高24米,”梅晚指點黑板上掛著的效果圖,“現在臺階高只有12米,少了一半。”
文德嗣也喜歡這個設計,的確夠壯觀,他已經想像自己站在主席臺上閱兵和發表講話時候的模樣了:“要我看最好還是24米,這個長度配12米稍微矮了點。”
“主要是材料勞力有限,只能縮減一點規模了。”梅晚說,“我看沒關係,這是百年大計。多投入一點也有好處。”文德嗣說。
“沒錯。提高些高度就是了。”這個問題上馬千矚倒是很大方,“建築材料呢?看效果貌似是石頭的,這得多少石料方?”
“這個不可能是純石建築了,石匠不夠,現在用黑火藥採石雖然效率高,但是打磨和切割也需要人手。所以準備採用技術簡單一些的夯土結構。類似造城牆那樣,外麵包石塊。”梅晚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
“石頭顏色怎麼樣?能配嗎?最好能做出近乎白色的效果來啊。”
“百仞灘開採的石頭顏色是發青灰色的,不過我們可以用石灰塗白,效果應該還可以。”
“為什麼要塗成白色?這個時空的老百姓可覺得白是凶色。”
“難道塗成天安門一樣的紅色?”
“和這個風格不配,難看死了。”
“我看塗成金黃色最好,熠熠生輝,神聖的黃金祭壇。”
“金黃色就是公然造反了!另外你準備拿什麼來塗這個金黃色?塗得不好就和廟一樣。有啥神聖的?”
最後通過的設計裡還是決定還是用石灰水塗白,反正古人的房子也是用石灰水塗白的,沒聽說他們覺得是什麼凶色的。
正式的圖紙裡這個大型主席臺被去掉上面的柱廊。在臨高批量建造這樣的羅馬柱實在有些困難。不過在建造時還是留出足夠的寬度以便未來增添。整個建築的高度也被提升到了18米。
上面柱廊雖然不造,但是用來懸掛徽章的照壁牆還是出現在正式的圖紙裡。至於那些懸掛旗幟的照壁,梅晚決定暫時用木架來代替,每座木架高達12米,用來懸掛旗幟,當然得是風力比較小的時候才能實用,否則旗幟會象船帆一樣被吹得鼓起來。
考慮到這裡的夏末秋初會有颱風,所以這些木架被設計成可拆卸式,不用的時候可以拆卸下來儲存在建築的內部――雖然是夯土內構,但是其中也開闢了一些房間和通道。
設計通過之後,梅晚開始著手施工。夯土結構的一個好處是工人不需要太多的技術,可以大規模的使用普通的力工。福建過來的客家人普遍有建造土樓的習 慣,比較有經驗。用這些人作為夯土的領工。再配合從公社和外來招募的農民,工程轟轟烈烈的開展了。最忙碌的時候,整個工地上有近一千名民工在工作。在各個 採石場上也有超過兩百人採石和切割石塊。另有百多人在海邊採集蠣殼燒石灰。
為了爭取進度,梅晚還動用了工程機械來協助,挖土、堆砌和簡單的壓實都使用機械工作,效率大為提高。
收到石匠的加工能力和技術水準的限制,梅晚發現一些大型複雜的構建石匠加工不了。當地的石匠加工過的最大石料也不過是修橋用的石拱梁,而且也有好多年不做了。
“要是有鋼筋就好了,直接做混凝土預製件。”梅晚從堆料場回來,感到很遺憾。
“現在鋼材這麼匱乏,冶金部門根本不願意做鋼筋。”燕雀志說。
“用竹子做怎麼樣?”梅林說。他是個小小的施工員出身。在高人如雲的臨高建築公司裡自然只能充當底層工程技術人員。
“竹筋混凝土?”梅晚想了下,他倒也的確聽說過這種工藝,用竹子取代鋼筋做預製件結構。20世紀的三四十年代流行過一陣,大躍進的時候為了解決物資匱乏的問題,在國內也搞過一階段。
“不行吧,竹子的屈服強度遠不如鋼材――”冰風趕緊說。他自己是搞鋼架結構出身,這點歪門邪道當然聽說過。但是長期被建築業擯棄不用,顯然是達不到使用的要求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梅晚想如果試驗成功,那對建築公司和穿越者來說都是重大的利好消息――不用再浪費大量的木材製造樑柱和地板了。
“老大,水泥預製件這種東西,一旦垮掉是要死人的。”冰風苦苦諫言,難道後世的豆腐渣工程還沒鬧夠,又要上新時空來折騰了。
“冰技術員啊,這個問題提高到總體的高度來看,一味的死摳過去時空的安全標準是行不通的。”梅林說。
“什麼?!安全標準還有現代過去之分?”冰風火冒三丈。
梅晚勸阻道:“不要發火嘛,這是技術問題,大家商量著辦就是了。”他轉頭問在一邊畫總體結構圖的李瀟侶。
“這個呀,你們看好了。”李瀟侶仔細的勾勒著圖紙,“我是學規劃和環境的,不懂建築結構。”
燕雀志在旁道:“老大,你要慎重啊,建築這事情乃是百年大計,一旦出了事情要遺臭萬年的。”
梅林倒還是心平氣和:“現在的問題是解決有還是沒有的問題,對吧?執委會接下來要上馬的工程很多,總用木板不是辦法――臨高也沒那麼多的木頭,肯 定要上預製板的。既然冶金部什麼時候能出足夠的鋼筋還是未知數,我們試試看也不錯的。成功的話了,下面的事情都好辦了。”
這番話打動了梅晚,這個誘惑太大了。他下了決心:
“好吧,我們就來試試看,先從小型件做起來。”
這臨高建築公司裡的人多數都是建築出身,對竹筋砼多少有些瞭解。竹筋作為鋼筋的代用品從很早以前就是個有誘惑力的話題,畢竟竹子的生長期快,價格低廉,而且加工方便,能夠運用可以節約大量的成本。
但是竹筋始終沒能取代鋼筋,究其原因主要是抗拉強度不及鋼筋,最好的竹筋材料也只相當於的鋼筋的80%的水準,多數僅為50%。而且竹筋的彈性模量只具鋼筋的十分之一。這個缺點相當的致命。而且竹筋砼還有腐蝕、蟲蛀和砼料難以附著的問題,運用起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首先是尋找合適的竹筋,竹子種類極多,但是能做竹筋砼的竹子,基本上集中在苦竹、孟宗竹和淡竹上,這三種竹料裡,以苦竹的抗拉效果最佳,日本人在二戰期間做了大量的竹筋砼測試,認為苦竹是最合適的竹筋料。
苦竹在中國分佈極廣泛,海南雖然說不上遍地都是,找來也不難。當即電話打到了農業部委員會屬下的林業部。
“要苦竹?沒問題,我明天就派人去採伐。”吳曠明在電話裡說。
“不,一會我們會把採伐竹子的要求發到你的OA上,你一定要和採伐隊員說清楚,完全按我們的要求採伐,不然就沒用了。”
竹筋的原料竹是很有講究的,首先它不能來自過於肥沃的土壤,過於肥沃的土壤裡的竹子竹壁肉厚,柔軟,缺少彈力。竹節很容易在採伐後發黑斷裂――而竹節是竹子中扛拉強度最高的部位。
根據日本人的經驗,用作竹筋的竹子,最好是從是山區裡和杉樹等樹木混生的裡採伐的竹子,竹竿高且直,竹節短,壁肉薄,彈性好。採伐的時間,要放在乾燥無月的夜晚進行,因為月夜採收的竹子含有較多水分,竹汁有甜味,易遭蟲蛀。
竹子的採伐年齡選5~6年的,過短的太柔軟,過長則逐漸失去了油性,彈性不足。甚至採伐本身也有一定的技術要領。看到羅鐸從大圖書館裡找來的資料。梅晚苦笑著對梅林說:“這玩意可一點都不省事。”
梅林心裡也沒譜,眼見這本竹筋砼手冊如此之厚實,心裡發虛,深怕搞起來過於複雜自己成為始作俑者。但是工作既然已經展開,就不能下軟蛋,只好做出信心百倍的模樣:
“手續複雜說明確實是有效的。否則寫這麼本書不就沒意義了。這是工程建築前輩們積累的經驗。”
採伐下來的竹子,能用作竹筋的只有竹根以上第2節到第21節的部分,要求竹節密集勻稱,沒有腐壞和蟲蛀的痕跡采下來的竹子被送到博鋪的木材加工廠 去,在那裡首先進行了適度的乾燥脫水--不能脫得太乾燥了,要保留一定的水分,然後在博鋪的化工廠裡進行防腐、防水和防堿的處理。
竹筋因為其植物的特殊性,在澆注砼的時侯吸收了水分而膨脹,隨著砼的逐漸乾燥,竹筋又因為失去了水分而收縮硬化,而且竹筋的收縮比砼要大而且收縮的速度也快得多,這樣,用不了多久,竹筋就會在砼中緩弛脫離,兩者之間失去了黏合力。
除了脫水的問題,竹筋還面臨著堿腐蝕。日本人在二戰前的試驗表明:未經過處理的竹筋在砼中6個月之後,收到堿分的侵蝕,完全失去了強度。
第一百七十三節 竹筋砼
對應的辦法就是對竹筋做材料處理,博鋪的化工廠已經有能力出品木焦油和煤焦油。這兩種產品算是化工行業裡相當古老的產品了。
使用簡易的分餾裝置,就能從其中分餾出許多不同的化工產品來。這些天因為煉鋼的需要,冶金部門在博鋪煉焦,積存相當多的煤焦油,這些又黑又髒的煤 焦油除了被化工廠做了一些焦油燃燒彈、塗抹公路沿線的電線杆之外,就是造船的時侯拿來防腐了。還剩下許多存在陶罐子裡。除了煤焦油,化工廠還接收了大量木 材加工廠加工木炭的時侯產生的木焦油。堆得臨時庫房裡到處都是。
季思退因為分餾塔還沒安裝到位,而且分餾出來的產品需要酸堿做清洗過程,一時間處理不了,但是這麼多東西堆在棚子裡,不說其散發出來的氣味,還得 找人看守著――不管是當地人還是穿越眾,都有人在打這些東西的主意。土著們的想法還好些,基本就是準備當燃料或者給船塗了防水,穿越者就各有各的奇思妙想 了,有些化工半吊子搞出來的危險玩意都能讓季思退驚出一身冷汗來。
聽到梅晚的求助,季思退表示極大的歡迎――有人用總比梅人沒好。煤焦油這玩意,最最最初級的防腐材料,用來處理竹筋是綽綽有餘的。
梅晚首先是將開好的竹筋泡在木焦油中,這個過程不僅是為了塗焦油,而且梅晚還希望通過這種方法使得乾燥的竹筋能夠吸收木焦油中的雜酚油,使得材質不再吸水,並且有一種的防腐和防蟲效果。
泡上幾天之後,確定竹筋已經完全泡透了之後撈出來,再在表面均勻的塗上煤焦油――當然如果是現代時空這個處理手段要複雜的多,穿越者的化學能力還比較有限,只能用最簡單的工藝了。
處理完成之後,竹筋本身還要做物理改善才能適合充當竹筋砼的原料。竹子的一個缺點是表面過於光滑,不但捆紮竹筋的時侯難以固定,而且砼黏合起來也容易移動和泡起。採用的方法是改編竹子本身的形狀,在竹料上開出缺口。另一個則是在竹筋上纏繞鐵絲的辦法。
幸好冶金部手中鋼鐵儲備雖然無法供應鋼筋,但是供應18號鐵絲還是戳戳有餘的。加工鐵絲很方便,將熟鐵棒材加在鋼模版上,用動力機械進行多次牽引 拉伸即成。工藝極簡單,原料也消耗不了多少。聽說建築公司要試製竹筋砼預製板,冶金部立馬表示大力支持,一口答應要多少鐵絲供應多少――反正最近各個部門 都要鐵絲:臨高電信要鋪電話線,輕工業部要投產縫衣針。
建築工程公司全體都投入到紮鋼筋的工作去了。這活有一定的技術含量,要不是梅晚自己是工地出身,還真有點搞不定。更何況這紮得還不是鋼筋,而是光 滑的竹筋。幾個人帶著建築公司裡常用的幾個建築工們,拿竹片纏了又纏,繞了又繞。唯一的參考物就四列印出來的幾張模糊不清的圖片。幾個穿越者過去都沒幹過 這活,一會就有人手上見血,光榮負傷了。
“老天,這比鋼筋費老鼻子勁了。”燕雀志叫苦道。
冰風點點頭:“這玩意省料不省力。而且強度還打折扣。要真有吹得這麼好幹嘛不推廣。”
梅晚此時也有些後悔,但是又不便表示出來:“現在是解決有和無的問題。我們連砼都是自己攪拌的,要過去直接叫商業砼公司來幾個罐車就就了了?”
第一塊預製板經過三天養護之後做了測試,證明它完全可以當輕型樓板使用,這個結果頗為鼓舞人心。
“不過,信不信由你,這玩意最好還是別做承力件。”冰風依然有些提心吊膽。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這種代用品馬上就投入了生產――百仞城正掀起新一波的建築高潮,到處都在蓋房子,有了混凝土預製件對建築公司來說是極大的方 便。梅晚馬上對公司裡的土著建築工們進行全面的培訓,教他們紮鋼筋,做預製板。很快,第一批水泥樓板就投入了“新農村”和體育場的建設中去了。
由於使用的機械使用,整個工程的進展很快。畢竟一台挖掘機的一小時的土方量,幾十個工人得幹上一天。至於夯土工作,梅晚也採用壓路機碾壓和人工夯 土齊頭並進的模式,連夜施工。夜裡點起十幾盞汽燈和無數火把籠,把工地照得通亮。全體人員分兩班輪流進行,不分白天黑夜,工地上日夜機聲隆隆,人聲鼎沸。
“這工程真有點大會戰的氣氛。”冰風剛主持完一段工程,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工程指揮部的遮蔭棚子下,現在外面的氣溫還不到10℃,但是他只穿一件滿是灰塵泥垢的T恤,因為已經連續三四天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眼睛紅紅的。
“喝點王老吉吧。”燕雀志拿了個大塑膠瓶過來,裡面裝滿了南海親手配方教人熬制的枯草茶――雖然穿越眾食堂已經移交給了辦公廳,其實還是農業部門的原班人馬在工作。
“我寧可喝涼白開也不要喝這玩意。”冰風一聞到那枯草茶的味道就哆嗦,這個東西還不比另一個時空的罐裝茶,好歹還加了糖,調了味,雖然喝起來很古怪,還算能接受。
冰風往肚子裡灌著衛生部特別配製的生理淡鹽水,又拿著毛巾擦汗,長久才籲了口氣:
“真是做夢都想喝可樂啊。”他哀歎著,另一個時空的小小享受如今都變得遙不可及。他有時侯真後悔自己幹嘛上這裡來了。這不和過去一樣麼――不,比過去還慘,起碼那時侯可樂想喝多少喝多少。
“修好一段,就用石頭封砌一段,不要等其他段。”梅晚每天都在工地上指揮,眼睛發紅,嗓子也喊啞了。
“梅總可真夠拼命的。”冰風對卓天敏說。後者沒回答,愁眉苦臉的――他已經有三天沒回家了,兒子雖然託付給鄔德的女人去看,但是總覺得不放心。
燕雀志說:“我就不明白,督公急著要這玩意幹啥?眼下需要嗎?”
“閱兵啊,老兄。”
“閱兵?”
“對,給來開會的土著看得。顯示威力。”冰風最近在忙於給陸軍俱樂部的工程收尾,知道陸軍年後一直在操練佇列。
“勞民傷財,勞民傷財。”燕雀志對此不以為然,“要我看水電站擴容不是更要緊?造這麼個大觀禮台花的代價,文瀾河上修兩個大水壩都足夠了。”
“你不知道執委會對這次投了多大的本錢。”冰風從兜裡掏出一支煙,“來一支。”
“怎麼,你手裡還有煙?”燕雀志從他手裡接過來,發覺這是一支手捲煙,粗糙的紙一看就知道是本地產品,裡面的煙葉倒是金黃的。
“這是外貿公司從澳門搞來的煙草,我弄到一點,自己卷了抽抽。”
“我看造這個東西就是為了滿足執委會那幫頭頭的領袖欲吧?馬千矚說不定憋著勁要喊叫那幾聲‘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
“這你可別冤枉了馬公,要喊也輪不到他,文總才是執委會主席。馬公最多喊那個‘請您檢閱’――他不是總參謀長麼。”
“我看他們在這件事情上倒是蠻齊心協力的。”
兩個人在一邊吞雲吐霧,實話說這煙草的味道和香煙的極不相似――是曬煙,而非現代捲煙中常用的烤煙,加上粗糙的捲煙紙,只能算是聊勝於無了。
“外貿公司搞來得特供貨,你哪弄來的?食堂裡可沒得賣。”
“靠山吃山麼,”冰風撇了下嘴,“這是分給陸軍的軍用煙草,最近我們不是幫陸軍在蓋俱樂部嗎?我在工地上指揮,就送了不少給我。”
“你小子搞腐敗――”
“陸軍是窮光蛋,海軍才厲害,”冰風有些羡慕的吐出一口煙氣,又咳嗽了兩聲,“要不是我暈船,我也投海軍去了。那小日子過得――”
“我們這搞工程的苦啊,”燕雀志看著工地上滿頭大汗在指揮工人砌石塊的梅林,拿著水平儀測水準的李瀟侶等一干人,“連女人都在工地上幹活。”
“你蠻會憐香惜玉的麼,怎麼,有意思?”
“哪裡,”燕雀志趕緊撇清,“她一天到晚除了工作沒三句話,一臉男人欠她五百萬的模樣,我想有意思也沒意思了。”
“也是。”冰風說,“我們得培養些人,起碼把施工員、技術員之類的都培養出來,這樣就不用一天到晚自己下工地了。”
“不是說開完大會之後要蓋學校麼?我們也申請在學校裡開個專業:土木工程系。”
“我倒不要什麼施工員,先配個秘書總可以吧,下了班給我捏肩捶腿的,算是福利。”
“呵呵,護士學校裡快畢業的女孩子不到40個,輪得到我們?”
“是啊,梅總說不定能輪到一個。”
第一百七十四節 大會(一)
符不二啟程了。啟程的時侯他心裡很複雜。因為這是第二次他到“髡賊”那裡去了。這次,他是作為本村的頭目人物去的。
要說這美洋村裡,最大的地主、說話最有權威的還輪不到他符不二,是他的族叔符有三這老小子才對――開會的請柬是發給他的。但是這族叔年齡大了,鄉 下人見識少,極少出門,縣裡來個書辦都當個大人物。更不用說這駕著大鐵船來得海外客了。又聽得“髡賊”厲害無比,以為總是什麼綠眉毛紅眼睛的妖人一般的人 物,打死也不肯去的。族裡無法,只好來求教唯一和“髡賊”打過交道的符不二了。符有三的幾個小老婆和兒子都哭哭啼啼的跪在他家的堂屋裡,求他代勞,又送了 許多財帛。
符不二心裡雖然有些害怕,總算自己也當過“髡賊”的俘虜,知道這些人雖然厲害,卻不是惡人。講道理,明是非。現在要開什麼“協商會議”,無非是派 糧派差的事情,當時自己參加圍剿隊當了俘虜都沒被殺,現在去開會更不會送命。自己過去的長工馬蓬聽說也在“短毛”那裡當差,他把老娘都接過去了――一個允 許手下養老娘的團夥總不會太糟糕。加上實在抵不過符有三送來的財物的誘惑和族人的苦苦哀求,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符不二的娘子知道他要去開會,背地裡著實鬧了幾回,不願意他去――上次非要跟著姓黃得去打仗,受了傷,總算是花了錢把人贖回來了現在倒又去自投羅網。把個符不二鬧得好幾天雞犬不寧。最後他還是帶著個小小子出門開會去了。
符不二的村子離百仞灘其實不遠,不算直線距離的話,大概有四十多裡路,在古代社會已經算是很遙遠的距離了。即使有良好的道路,一般人也得走上四五個小時,更妄論道路條件很糟的偏遠縣城了。
冬季是臨高出遠門的好季節,冬季氣溫宜人,即無颱風也沒有淫雨,道路乾燥易行,大多數的河流降低到了可以涉渡的地步,不需要繞著大圈子找可以涉渡和有橋的地方。
雖說如此,出門一次也不是件容易事。海南本地可沒什麼驢子騾子之類的牲畜,除非是士紳,能養轎子或者更稀罕的馬匹之外,不管地主還是長工,出門都 是一雙腳。符不二出門比一般的農民強得地方就是帶著個家養小子幫著背行李。十四五歲一個半大孩子,聽說能跟著去東門市,比這老爺可積極多了。前一晚就把東 西都是收拾好了。
古代出門很不容易。旅店是稀罕物件,象武俠片裡那樣到處都有悅來客棧是沒有的,要住店,非得到大些的市集或者城裡才能有。也不象影視劇裡可以瀟灑的“要一間上房”,實際上連單間都很少有。即使有單間,旅店裡也不供應被褥臥具――這些都歸旅行者自帶。
吃飯喝水不遇到大些的市集也是沒法解決的。所以吃得、睡得、用得、穿得,一切都得自備。打起行李來就是蠻大的一包了。
從村裡出發,在路上走了幾個時辰,一路上也遇到了同樣去“開會”的各村人士。各村派來得代表各式各樣,不是宗族的族長,便是大戶、保甲長和士紳 們,有的村子來得是本村的秀才童生――這些人多少見過些世面。大家搭伴同行,有人說話解悶,也壯個膽。多數人都在互相打聽,想知道其他村子準備出多少代價 來打發“髡人”們。大夥都估計著,看這群人的做派大約是不稀罕錢財的,估摸著是派差的可能性大些。
坐轎子、騎馬帶著許多從人的士紳們,自然是不和他們這群布衣相與的,幾個窮秀才雖則沒得個轎子坐,卻也一路小跑的隨在士紳們的涼轎子旁,氣喘吁吁的說著話,以示自己的身份與旁側的泥腿子們不同。
一路議論到了臨近文瀾河畔,這裡已經是“髡人”們的地盤了,道路變得寬闊而平整,走上去不起土。看到路邊有個木頭棚子,裡面站著個穿灰色短裝束皮 腰帶的兵,拿著支黑色的鳥銃站得筆直,看到槍口上雪亮的短劍,符不二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幾個月前他親眼看見這種短劍象切豆腐一樣毫不費力戳進了鄰村的一 個垂死的團丁的胸口。
棚子裡有幾張桌子,都是這裡最有錢的大戶們才用的那種,桌子後面坐著好幾個人在辦事。都穿著士兵差不多的衣服,只不過沒有武裝帶。棚子外面豎著一個佈告的牌子,上面寫著些字句,符不二不認字,央求一個童生讀了。原來是要來開會的人在這裡核對請柬登記。
只見棚子外站著四五個十來歲的孩子,都和棚子裡的人一般打扮,只是脖子系著條紅色的布條子,和短毛們一般的模樣留著寸斷的頭髮,個個挺胸疊肚的要來人都排隊按順序登記。
“聽說這短毛從大陸上買了無數的幼童稚子來此,大約就是這些人了。”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人和旁人說道。
“只是不知道要這些半大的孩子作甚?”
“不知,此輩心機甚深,我臨高危矣。”讀書人故作驚人語道。
符不二管不了這許多,只隨著人群前行。輪到他的時侯,桌子後面的人看了他的請柬,從桌子裡拿出張很硬的小紙片,上面還拴著根細細的繩子。開始填寫他的村名和名字。
“這是你的隨從?”
“是的。”符不二趕緊說,“我家的家養小子。”
辦事的人看了一眼,在紙上的備註欄目裡寫上“隨從一人,男性少年。”
“掛在脖子上,”灰衣服的人說,“這是你開會的憑證,憑著這個可以到指定的地方免費住宿和吃飯――別弄丟了,你們要去的地方沒這張卡是會被抓起來的。”
“是,是。”符不二趕緊把這卡掛在脖子上,朝旁邊走去。
只聽旁邊的隊伍裡起了爭執:“對不起,你最多只能帶5個隨從去開會。”
“我不吃你們的東西,自己帶乾糧了!”士紳模樣的人在爭辯。
“這也不行,沒那麼多的地方安排人住。”
只聽紳士暴發起來:“你神氣個什麼!你不就是前村那個窮得露蛋,四十歲還進不了學的酸子嗎?跟著‘髡賊’幾天,就想造反啊!”
人群騷動起來,只見棚子後面出來個“真髡”,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短衣,低聲道:“誰要造反?”
眾人頓時肅靜,幾個辦事的“假髡”都刷得站得筆直,有人喊道:“報告首長――”
“不用報告了。”獨孤求婚的眼睛朝著桌子前的士紳一掃,“你要造反?”
獨孤求婚因為一直在東門市和當地人打交道,臨高話雖然說不來,但是本地的海南官話卻學得七七八八。
這士紳自然聽得懂他的話,眼看這“真髡”出來,本來膽氣已經怯了不少,又被他這麼一問,差不多肝膽寸裂。呆著說不出話來。
旁邊忙有人道:“首長,沒人造反,我們都是良民,良民。”
獨孤求婚聽有人說自己是良民,覺得不大好意思,鬧得自己和日本鬼子似得。便把手一揮:“繼續登記!”
士紳被人扶到一邊,有好奉承的拿了水給他,又給他煽風,好一會才緩了過來。氣焰自然也沒了,乖乖得登記了五個從人去了。
符不二看到了這出活劇,心裡還覺得挺痛快,過去這些士紳們眼睛都長在額頭上,在“髡人”面前還不是一樣吃癟。
“試看今日之天下――”身邊走過的酸不溜秋的讀書人還想說什麼,被身邊的人拉了一把,“你不想活了!”
符不二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自顧自的走了過去。
百仞灘這地方,符不二還是當俘虜的時侯呆過一階段,當時在髡賊們寨子外面的鐵絲網圈子裡蹲了幾十天草棚子。這會再來,完全都不認得了,到處都起了 房子,房子全是紅磚紅瓦蓋得,雖然樣式和本地的不大一樣,但是看起來即結實又漂亮,相比之下自己的族叔符有三的宅子就顯得簡陋的很。市集的街道都是用磚石 鋪得,沿街還有了不少店鋪。街上行人很多,有各處來趕集買東西的,其中還夾雜著許多真假髡在走動說話。符不二看得新鮮,問鋪子裡的夥計:這裡是什麼地方的 時侯,那夥計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著他:
“這裡就是東門市嘛,您來了都不知道?”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東門市!符不二知道這個地方,他還派長工們來這裡賣過糧食,舂過米。他就從長工們嘴裡知道,這裡很繁華,有便宜的鹽和很多好東西可以買,還有從來沒見過的大房子。
正在東張西望,有人過來問:“您是來開會的代表吧?”
“是,是,我是美洋村的。”符不二趕緊把胸口的紙卡拉過去給他看。
“我帶您去住所。”來人十分客氣。
當下把他帶了客棧。客棧是新蓋得,氣派的兩層紅磚房,裡面許許多多走廊、樓梯讓他暈頭轉向,特別是走廊裡的門,簡直數不清,他住得是一間雙人房,裡面有兩張床,房間裡還備有燭臺,端得是周到方便。
第一百七十五節 大會(二)
接待的人又給了符不二一疊飯票,告訴他可以憑票去指定的飯鋪裡吃飯。符不二心裡一陣溫暖,這髡人還想得周到體貼,比起縣衙來征糧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放下行李,家養小子要去市面上遊玩,符不二也想去觀光一番。便鎖了門出去――這裡每個房間都有掛鎖,出門把門一鎖鑰匙交到櫃上就行了。
東門市的面積比年前擴大了一倍,原來規劃的以百仞城的東門外壕溝為起點,向西延伸三百米。現在東門街已經按規劃完工,第一條橫街也向南北各延伸了 三十米,橫街上的房屋都是成批建造,廉價租給商人。因為價格低廉,反而比主街要人氣旺盛。遊動商販們在街道兩側的空地上繼續搭棚經營,東門吹雨並不干涉。
兩人在街道上行走,覺得樣樣都新鮮。街上人很多,但是路面乾淨整齊,兩側還種著成排的小樹--將來成蔭之後倒是舒服。符不二去過縣城,就算是縣衙前的大街上,也到處是污水、泥塘、成堆的垃圾,稍稍隱僻些的牆角窄弄裡更是到處有人畜的糞便,臭氣熏天。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這裡的奧秘,街上每隔十多丈就有個大藤筐,行人有垃圾都丟在裡面,還有幾個專門的清潔夫,穿著統一的藍粗布大褂,拿著竹絲大掃帚,不斷的清潔著路面,仔細一看,還是些鄉間的女子。
符不二覺得有新奇又讚歎,這麼好的主意,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別說這商旅雲集的市集之上,就是他們本村,一村裡都是本家,都搞不成這樣。
比起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家養小子,符不二的腦筋要靈活一點,他和別的專門土裡刨食,從長工、佃戶頭上摳錢的土地主稍有不同,知道光種地永遠沒多大出 息,自己又巴結不上官府,想發財唯一的法子就是經商。可是他沒做過買賣不懂行,也不敢輕易下水去試。這次到東門市一轉悠,覺得這裡的機會應該不錯。所以直 盯著那些最大的鋪子看,到底有什麼貨色好賣的。
正看著,只聽得前面一陣喧嘩,人群紛紛圍了過去。愛看熱鬧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符不二自然也不能免俗,只見前面有人正在爭吵,其中一個大約是個 小販,另一個頭戴藤帽,身穿短毛式的對襟黑色立領短衣,木頭扣子,腰束寬皮帶,小腿上打著白色的裹腿,腳穿草鞋。屁股上掛著帶短橫柄的短木棍。衣袖上還有 一塊盾牌樣的繡布,有些看不懂的花樣和字。
只聽這裝束奇怪的人說道:“你進東門市擺攤第一天開始就有人和你說了,這裡不許亂丟垃圾,更不許隨地大小便。廁所就在沿街,你還隨地大小便,該當何罪?!”
小販連連告饒,說實在是因為腹瀉內急,等不得去廁所了,所以才在牆角方便的。萬望員警老爺開恩。
員警卻不肯開恩,定要罰款二十文或者十分錢,周邊的人有些同情小販,不免起哄。小販又是作揖又是哀求,說的確無錢。員警道:“既然無錢繳罰款,就按《治安法》的規定打掃街道三天。”
當下小販說願罰,事情才算了結。符不二看得有趣,忽然發現這個員警竟然是馬蓬。這小子在“髡人”這裡混得不錯麼,當了“員警”――大約也是衙門裡的三班一類的人物。符不二有心要和他攀附個交情,便叫道:
“老馬!”
馬蓬正押著小販去環衛站報到――這是他最近一周內抓到的第三個隨地大小便的人了,本周是獨孤所長發起的“環境衛生整治周”活動。聽到有人招呼,他 尋聲一看,原來是過去的東家。馬蓬和東家雖然有階級差別,符不二當年也沒給過馬蓬什麼恩情,但是彼此也沒仇,好歹當初還一起蹲過短毛的戰俘營,符合男人三 大鐵之一,乍一見面還有些故人重逢的喜悅。
“符東家!”
“你在給短毛當差啊?”
“沒錯,當員警。”馬蓬看到符不二看他的裝束,有些難為情的把衣服拉了一下,“這是制服,幹員警這個差使都得穿。”
“穿著和短毛老爺一樣神氣了。”
馬蓬臉都紅了:“這可比不了。”看符不二胸口掛著個牌子,忙岔開話題:“符老爺也來開會?”
“是啊,短毛老爺要我們來開會,你知道不知道點消息?”符不二趕緊打聽。
“這可不知道,我這才是個警士,離著短毛老爺不知道多少層呢。”他呵斥了一聲小販,“快走!別拖拖拉拉的。”說著又轉回頭來,“東家您稍等,等我把這人送到環衛站去再和您說話。”
符不二現在對什麼都好奇,便跟著馬蓬到了橫街的後面,那裡有一所獨立的院子,院子裡放滿了街道上那種垃圾筐和好些雙輪的垃圾車,有人用鐵耙鐵鏟在那裡分選垃圾裝車。
“分垃圾做什麼?”符不二問。他印象裡村裡的垃圾都是直接丟在村外的溝裡的。
馬蓬把倒楣的小販交給環衛站的一個人,辦了交接手續。說:“裡面的紙、破布是要送造紙廠的。枯枝落葉,騾馬糞便,菜皮這些都倒到沼氣池子裡去。”
“沼氣池子?”
“我也不懂了,”馬蓬說,“就在公共廁所後面,有個大蓋子的池子,把這些垃圾倒進去就可以了。過些日子就會變成肥料,農場的人會來拉走的。”
“這還不臭氣熏天了。”符不二想到村後的臭水溝的味道,皺了下眉。
“可怪了,起坑一點都不臭。”馬蓬很認真的說,“都說首長們有本事,在農場種地的人都說,這些坑裡起出來的肥料即不臭,又很有肥力,種什麼東西都好。”
符不二有點懷疑:“這麼神?”
馬蓬笑了:“要說首長們種地的本事,可不比我們這裡的莊稼人差。我去農場幹過幾次活,從來沒想到過地還能這麼種。”
符不二馬上就來了興趣:“怎麼種的?”
馬蓬搖頭笑道:“你問我也沒有用,首長們種地的法子,別說東家您學不了,就是本地最大的財主都學不了,裡面太多我不認得的東西了。”
符不二纏著馬蓬,要他帶他去農場,又許他好處,馬蓬死也不幹:“這事我可幫不了東家您了,農場除了公社的社員誰也不許進去。我帶您去非得把差使丟了不可。鬧不好小命都不保。”
一聽說看種地要丟小命,符不二的興趣也小了很多。馬蓬笑道:“這裡好玩的地方多了,我帶您去四處走走就是了。”
“你這還不在當差嗎?”
“沒關係,首長們說了,要當好東道主――就是好好招呼你們的意思。我帶您去逛逛也是當差。”
說著帶他沿著街面四面走動。沿街正在起一家很大的店面,搭起了腳手架,泥瓦工人上上下下。
“這是林老闆的全福菜行,他原來不過是個賣菜的福佬,靠給首長們收購蔬菜豬肉雞鴨發財了。起了宅子,連小老婆都討了兩個。”馬蓬說的時侯滿臉都是羡慕之情。
符不二知道林全福這個人――這幾個月來他到處走村串戶替短毛收購雞鴨活豬,也來過美洋村。符不二當初還覺得這人不知死活,居然公開投靠短毛效力,沒想到他已經發了這麼大的財。心裡有點酸不溜丟的。
走過去又是個五開間的大門臉,門前進進出出許多人。“這是婦女合作社,是首長們的家眷合夥開得。”
“女短毛開店?”符不二有些吃驚了。
“是的,是個婆子開得,裡面用得夥計也都是女的,這兒也算是東門市一景,來瞧熱鬧的人可多了。”馬蓬說,“東家要不要進去看看,貨色全,價錢也便宜!”
剛走到門口,就有個穿著藍布衣裙,渾身打扮的乾淨利索的中年女子笑著迎了上來:“客官要買些什麼?”
馬蓬笑道:“這位是美洋村的符不二老爺,是會議代表,來隨便看看。”
“會議代表?老闆娘說了,凡是會議代表憑代表證都有享受九五扣,不管買不買東西還送禮物一份。”說著就把符不二胸前的卡片上的一串歪歪扭扭的圖案抄了下來,又讓符不二簽個收。符不二不認字,只好畫個押,領了個粗紙袋子。
打開袋子,裡面是一條厚厚的,又軟又綿的布,上面起了絨一般的是密密麻麻的線圈,看尺寸似乎是洗臉布。上面還用紅線織著一行字:“第一屆臨高政治 協商會議留念”落款“臨高婦女合作社敬賀,1629”。符不二不認得字,深怕是什麼大逆不道的字句,馬蓬給他念了一遍,又解釋了下意思。馬蓬這個窮扛活的 居然也認字,這讓符不二吃驚不小。
“馬蓬你不是不認字麼?”
“那是過去了,在首長這裡幹活,都得認字,認阿拉伯數字。”馬蓬認真的說:他們都分批接受了掃盲活動。所有為短毛首長幹活的人都識數,還認得三四百個字,能看報紙、告示。
第一百七十七節 大會(四)
象符不二這樣的代表,在幾天內陸續來到了東門 市,他們中有第一次來穿越集團控制區的,也有這裡的常客,不管是什麼樣的人,穿越集團控制下的地區的安全、整潔和生活的便利都給他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對 於許多人來說,縣城就是他們去過的最繁華的地方了,但是東門市的繁華卻完全是另一個層面上的,即使那些出過遠門,到過廣州這一南中國第一商埠的人,也看得 出東門市在細節上的水準遠遠的超越了廣州的。
代表們在東門市的消費大大的刺激了消費,雖說每個代表都領到了飯票,但是他們的隨從是沒有伙食供應的,而且許多代表也想嘗嘗髡人的飯菜,特別是商 館酒樓裡的番茄炒蛋,味道酸甜可口,開胃又下飯。還有綠色的嫩豆莢――據夥計說叫荷蘭豆,炒出來又甜又嫩。一朵朵象花一樣的蔬菜,有白色的,也有綠色 的,白的硬酥,綠的爛軟,吃起來滋味各有千秋。
商館酒樓的廚子是從苟家投效過來的幾名廚子裡選出來得。雖然明代的烹調習慣和手法和現代的不大一樣,但是專業人員就是專業,經過幾名“美食家”的 培訓,很快他們就比食堂裡客串廚師的穿越眾強得多了。商館酒樓一開張就把他們雇用去了。全縣大會正好是給酒樓打廣告的好機會。
有些講享受的士紳,乾脆把飯票都賞給了隨從去吃,自己在酒樓裡丟下銀子包伙了。番茄炒蛋的銷量激增,以至於一時間穿越眾食堂裡的雞蛋也變得緊張起來了――食堂裡的番茄炒蛋變成了番茄蛋花湯,大家對此很有意見。
沒有意見的是吳南海,向會議代表們供應各式新品種蔬菜是他的主意。相比較高產的糧食作物,過去的農民對種新品種蔬菜是沒什麼動力的――反正青菜、 白菜也能吃,犯不著多伺候一種,花色繁多的蔬菜是有閑階級的需求,要讓農民種,就得先打動有錢有閑階層的腸胃。讓他們去產生需求。
會務組有意讓這群代表們在東門市吃喝玩樂觀光一番,讓他們充分體驗到穿越者統治區的天更藍,水更綠,飯也更好吃。這才開始全體大會。
全縣團練聯防大會,或者如後來的史書中所稱的:第一屆臨高政治協商會議終於在二月二,龍抬頭的這天正式召開了。
一大早,就有專門的接待人員來到旅館裡負責迎接代表進城――會議地址選在百仞城內的露天電影院,這個電影院設施還算齊全,特別是已經安裝了擴音設備,開會很方便。
代表們都換上了他們最好的衣服,出來一看,負責接待人員都是些男女少年,男孩子穿得是近乎黑色的藏青短衣,有兩個明兜,立領,衣服既不是左襟,也 不是右襟,而是中開對襟,一排筆直的黑色的圓型木扣,領口扣得緊緊的。配上寸短的頭髮,看起來乾淨俐落。女孩子則是類似的藏青色的上衣,套頭的款式,後肩 上有一塊手帕一樣的襯布,下身是一條藍色打褶的長裙。即簡樸又美觀。只是頭髮寒顫了點――看得出她們被剃過光頭不久,頭髮還只是短短的發茬。
接待人員都是臨高國民學校的學生,這些最早從廣州買來的孩子已經接受了二個多月的教育,學習了文化,還被反復的洗腦,屬於比較可靠的人員了。讓他們來接待等於是鍛煉一下待人接物的能力――畢竟以後他們將是穿越政權的主要幹部來源。
原本蕭子山考慮到男女大防的問題,想只派男生出來,後來被杜雯一鬧,說這是歧視女性,加上于鄂水也說所謂的男女大防在鄉間是從來也談不上的,特別 是南方的農村。婦女是農業生產的主力,所以一般的鄉間女子從不纏足,抛頭露面也很平常。接待員裡有女性,代表最多就是以為這些是短毛們收買的丫鬟而已。
“請佩戴好你們的代表證,謝謝。”李元元拿著個電喇叭,手裡舉著一面小三角旗,不斷的喊著,猶如導遊一般,“大家注意秩序,不要隨意插隊。隨從不能進入會場,把隨從留在市場內,我們有專人負責招待。”
讓李元元充當這個角色,是為了讓代表們意識到穿越眾當中婦女的地位,對未來的一些提高婦女權益的措施有些心理準備。雖然執委會裡除了杜雯之外沒有女權主義者,對保護婦女權益也沒興趣,但是在本時空,解放婦女就是解放生產力,這點道理大家還是懂得。
代表們按照各個都、圖分別聚合在一起,每個圖派幾名學生引路,打頭的一個學生也舉著小旗,上面寫著臨高X都X圖的字樣,為了照顧到不識字的代表,小旗上還畫上了不同的動植物花紋,用來供他們識別。
每排好一隊,就由學生引路進城去。雖說東門市每天都很熱鬧,公路上來來回回的土著也不少,但是百仞城內部一向戒備森嚴,土壘雖然不高,但是上面崗 樓炮臺林立,又有許多鐵絲網佈置,外面壕溝深達數米,即使是穿越政權自己編練的員警和新軍士兵,也很少有機會進入這個禁區中的禁區。關於裡面是什麼樣子 的,縣裡有很多傳說,有說和仙境一樣的,也有說成和阿鼻地獄一般,眾說紛紜,所以代表們對百仞城的內部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現在有機會目睹,大家都有些迫 不及待的感覺。
進到城內一看,果然和外面又有不同之處,街道也和東門市一般的用磚石鋪砌,兩旁種有樹木,又有一根一根的塗抹成黑色的木杆子在路畔依次林立,上面 裝有一個白色的帽子一般的東西,帽子下面是個玻璃球,不知有什麼用處。這裡的房屋又和外面的不同,外面的不是紅磚便是青磚,但是裡面的則全部是藍白相間的 房子,四四方方的,極為規整。代表們忽然發現這些房子的牆壁和屋頂居然都是鐵的!
這個發現簡直轟動了,鐵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但在臨高卻絕對是稀罕物。這裡的鐵製品完全靠大陸輸入,全縣只有縣城裡有個鐵匠能修修農具,做些 生活日用的鐵器,稍大一些的東西,比如農具之類的都打不了。這群海外來客不僅坐的是大鐵船,連房子都是鐵造!光這點就足以讓人感到敬畏了。
“是玻璃!”有個代表忽然驚訝的喊了出來。
不是白色的窗戶紙,也不是有錢人家用的雲母片,而是大塊大塊的玻璃,亮閃閃的排列在房屋上,反射著冬日臨高的陽光,代表的人群中發出了一陣低低得,然而無比驚訝的歎息聲。
黃稟坤跟著隊伍往裡面走著,心裡不由得暗暗服氣――難怪父親率著吳太爺集結起來的全縣之力都打不破這寨子,光這裡面鐵的數量就夠把人嚇死的。黃稟 坤當時沒有參加攻打百仞大寨的行動,父親黃守統回來之後對大戰的情景閉口不言,但是他從九死一生回來的鄉勇們口中還是知道了對方的火器犀利無比,己方連一 個照面都打不過。過去他還覺得鄉勇們未免誇大其詞,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這群“髡賊”。
想到自己和大哥原來主張不理會開會的事情的――三弟的仇不報也就算了,還要對他們趨炎奉承?想到被髡賊殺死的三弟,黃稟坤的心裡還是憤懣難抑,但是父親卻堅決要求他去,看來最瞭解“髡賊”實力的還是父親。
現在也只有委於虛蛇,乘機探詢髡賊們的虛實,等著朝廷天兵有朝一日來剿滅的時侯再報仇雪恨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看得比其他人更用心。眼見這城裡的房子,看似東一處西一堆的,但是仔細看起來,房屋的佈局有一定的章法,很少有獨立的房屋,都 是成組團佈置的,房屋之間的空隙不是用磚石封閉,就是在組團週邊另外修築圍牆和髡賊們特有的鐵網牆。四角建有高厚的凸台防衛,每處組團都只有一個出入口, 門口設有小而堅固的崗樓警戒,可以算得是戒備森嚴。組團與組團之間有道路連接,各種瞭望台、炮樓高低錯落,不要說用火器,就是弓箭也能封鎖得很嚴密。
黃稟坤雖然是個秀才,但是有父親的影響和平日禦匪的實戰經驗,對兵事相當的瞭解。髡賊們這樣嚴密的守衛,官軍沒有五六千人和紅夷大炮恐怕是打不進來的。黃稟坤的情緒又低落了不少。
黃守統的給這個兒子的指示很簡單,現在全縣上下都沒有實力去對抗他們,硬抗是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的。
“髡賊們是在臨高下一局棋。”黃守統在他出發前的面授機宜時說,“棋局有多大,現在為父還看不出來。但是他們如同國手佈局,一著一著的逼了上來。我們小小的一個黃家寨是抵擋不了他們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拖’!
“髡賊現在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士紳大戶們心裡還存著‘以賊制賊’的想頭,”黃守統說,“髡賊即然入據本縣,自然容不得他賊來侵擾,所以剿滅土匪、抵禦海盜必然會出全力,本縣苦於匪患,士紳大戶們又多半鼠目寸光,很難不為其誘。”
“大勢所趨,我們也不能逆流行事,好在本縣有二三百個村子,去會議的至少也有三百人。派糧派差,內中牽涉瓜蔓紛雜,就是當官的都覺得棘手,何況他們幾個海外的髡賊?只要在細小微末之處多多提點下那群大戶,自然有人會出頭異議。事就越議越多了,越議越繁了。”
黃稟坤想,父親的“拖”字決自然不差,但是真要做起來,又該如何著手呢?他沉吟著,忽然從後面又來二乘轎子,一乘是官轎,轎窗撩起來著,裡面坐的縣丞吳亞,後面一頂看不清是誰,但是他估計應該是吳太爺的師爺王兆敏。
連這二個縣衙裡的主要人物也來了,這髡賊的面子還真不小。不過他愈發感到壓力沉重,縣衙派人來,說明吳太爺已經和髡賊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不但預設,甚至有可能支持髡賊的行動。
這群官老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黃稟坤失望的想。大約是給髡賊用銀子買通了。他們反正是做過一任就走了,只會給地方上留下無窮的後患。
來到貝殼式的階梯型的電影院,代表們都覺得很新奇,但是很快在男女學生們的指引下按各個都、圖落坐了。當中的那個檯子上放著一些奇怪的閃閃發亮的 東西,還拖著長長的黑色皮繩子。有個短毛走了上去,把嘴巴湊在上面,忽然間,巨大的帶著雜音的“喂喂”聲響徹了整個會場,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第一次協商會議就這麼開始了。為了準備這次會議,執委會準備了好幾個星期。當然,所謂的協商會議本身並不在於“協商”,而是告知。要當地的村落初步的接受穿越政權的統治。
秉承溫水煮青蛙的指導思路,穿越眾第一步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要各村派糧派差。穿越者不是散財童子,可以無休止的往這片土地上傾瀉白銀――這只會造成通貨膨脹,而穿越者現在又缺少能夠回籠貨幣的輕工業產品。
輕工業產品需要一個完備的工業體系,這個體系靠穿越眾自己和依附在他們手下的二千土著是完不成的,他們必須從當地獲得更為廣泛的勞動力支援,這樣才能把那些最可靠的社員人口從伐木、採石、燒磚這一類最簡單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裡解放出來,培養成臨高的第一代產業工人。
穿越政權的貨幣是以糧食作為抵押品的,為了保證貨幣的安全,同時支持越來越多的脫產的工業人口,就必須儲備更多的糧食,僅僅靠收購這樣的和平手段還不能有效的保證糧食的安全。這是一。
二,只有通過派糧這樣的變相稅收,才能讓自然經濟的村落體會到統治者的變更。同時也讓他們看到,穿越政權在使用稅收方面比傳統的官府的優越性。
第一百七十八節 合理負擔
中國古代的稅收很少是用公益服務的。所謂稅收,就是斂財以供統治之用。人民的疾苦,社會的改進極少過問。近代政府所承擔的社會公共事務、民生福利並不在其考慮範圍內。
王朝的財政收入幾乎全部用在供養皇室、養兵、養官這三方面。即使這樣,但凡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鬧出“國用不足”來。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加派。每一次加派,對各層官吏來說,都是一次增收的狂歡,對下面的普通百姓來說,則是一場災難。
以臨高而言,雖然大明政府每年要從這裡取得七千多石的正項糧賦,但是很難看出百姓們每年繳納的這些皇糧國稅到底給這個縣帶來了些什麼,二百年來,政府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只有一處,文水橋大約算是政府辦得一件實事工程了,但二百多年了也僅此一件而已。
百姓們的養活了政府。除了最基本的苟且偷生的“粗安”之外,這個政府沒有給臨高百姓帶來任何好處。救災,靠得是民間的“義倉”;禦匪,要老百姓自 己執戈上陣當鄉勇。雖然每年的七千多石糧食中的三分之一是直接用於海南島的駐軍的“協餉”,但是臨高陸匪海匪肆虐的時侯,百姓們是指望不了這些他們養活的 官軍出來“剿匪”的。
穿越政權要取信於民,就得打破這一傳承了千年的模式,把真正的近代化國家的體系建立起來。老百姓也許是愚昧的,但是在自己的利益上是絕對不傻的。他們看得出誰才是真正為他們辦事的,為他們謀福利。
會議一開始,首先是由本縣的縣丞講話。吳亞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場面:他只有在公堂上審案的經驗,那是原被告都跪在下面不敢看他,最多也就門外有些看熱鬧的閒人而已。現在自己和一群“髡賊”肩並肩的坐在一起,下面還有好幾百地方上的人物看著他。
幸好發言稿已經由王兆敏幫他寫好了,只要照著念就好了。這篇不痛不癢的發言稿是經過穿越方審查過得,確保裡面沒有包含陰謀。
關於講稿的內容,雙方有過一次討價還價,穿越方自然希望臨高縣衙對他們的支持是“旗幟鮮明”的,而吳縣令則希望話含混不清,越模糊越好。於是王兆敏的這篇稿子,是雙方的主要筆桿子在一起商議了一天才決定下來的,總得來說,大家都算滿意。
吳亞本來不想來念稿子,但是吳太爺自然不想在這樣的場合露面,免得以後沒個推脫之詞,於是替死鬼就成了吳縣丞,本來吳亞打算搞官大一級壓死人讓典 史來當他的替死鬼,但是被“髡賊”嚴詞拒絕了――縣丞好歹也是縣裡的第二把手,說服力比典史這樣的半官半吏的職位在老百姓心中要強多了。
被逼迫不過吳亞才算是充當了會議的縣衙代表。穿越方送給他的一個八十兩銀子的紅包稍稍撫慰了他受傷害的心靈。
在吳縣丞講了本縣面臨的嚴重的海寇形勢、本地舉辦團練聯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之後,宣佈:由大美村發起的臨高全縣聯防的稟貼,縣衙用印同意。團練的社名取名為“百仞社”。官府發給百仞社相關文書,授予其組織、訓練、指揮團練的工作。
百仞社在東門市設立“公所”,作為團練的辦公機構。同時可以向加入該社的各村收取團練經費、糧草。
百仞社的社長。自然就是鄔德了。雖然他不是軍事領導人,但是團練社的頭目一般都是地方士紳,專門和官府和各村打交道的,作為新任的民政人民委員,他出任這個官府的職務是比較合適的。而且通過這個職務可以讓本地的頭面人物都認得他,以便未來開展工作。
鄔德沒有穿著作訓服,實際上今天所有出席這個會議的穿越者們都穿著比平時要正式。當然這個正式並不是西裝革履打領帶,而是不再穿平時花花綠綠的各式作訓服了。他今天穿得是一件沒有領章的87式藍色海軍軍官春秋常服。看起來很莊重。
鄔德的講話是用普通話進行的,熊蔔佑帶著幾個人進行同聲傳譯,包括臨高話、海南官話和閩南話。
鄔德說:百仞社將以全縣百姓的利益為重,努力擔當起維護一縣平安的重任,在崇禎皇上的正確指引下,臨高縣衙的各級官吏的關懷下,在全縣士紳和百姓 的支持下,百仞社一定會堅定不移的繼續秉承“鏟強扶弱,保境安民”的宗旨,為臨高全縣的穩定、繁榮,創造大明和諧社會做出新的貢獻。
這套詞彙新穎的套詞讓與會者頗感好奇,唯一的不足之處是,當鄔德說到崇禎皇上的時侯,主席臺上的吳亞等人馬上都站了起來高呼“皇上萬歲”,下面的各界代表也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這番偉光正的套話說完之後,會議就進入了正題:派糧派差了。
新任的民政人民委員鄔德對這件事情是持慎重的態度,畢竟派糧派差是件繁複又細緻的工作,穿越者即無政權的權威,又沒有詳細的資料,只是靠著武力的 威懾。根據他們的一貫經驗,但凡這種負擔,往往會落到社會最底層的百姓頭上。現在他們還無力改變社會結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派糧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 內,避免勒逼過甚。
所以這一穿越集團強加到臨高百姓頭上的糧和差被命名為“合理負擔”。
“合理負擔”的方案是以村為單位徵收。每個村自報能夠負擔的數量。
之所以採取自報的形式,是因為穿越者暫時沒有時間對全縣的土地和收成情況做完整的調查,想非常精確的控制負擔很難。雖然從縣衙裡獲取各村的賦稅的 魚麟冊資料也不算太難,但是這種冊子其實沒有多少精確性,甚至是錯誤百出。之所以官吏都把它視為寶貝只不過因為它是徵收糧賦的唯一的憑據而已。明末的土地 隱瞞又相當嚴重,魚麟冊根本反應不出各村的實際生產水準。用這種冊子提供的資料,只會加重原本就不合理的稅賦負擔……
雖然也有穿越者認為讓各村自報會有縮減的問題存在。但是鄔德指出,即使有縮減隱瞞的,也比用魚麟冊好。第一,各村對自己的實際產量心裡是有底的, 報上來的數字起碼不會超越其能負擔的水準;第二,以他們現在擁有的威權和“掌握鬼神之力”的傳說,各村的自報數字是不會太低的――他們不敢糊弄穿越者,如 果真有這樣的情況,到時侯可以來個殺一儆百。第三,鄔德認為這樣的方式體現出平等協商的精神,有益於收攬民心。
果然,這一方法一宣佈,各村都松了一口氣。原本都怕穿越集團會來個獅子大開口,現在要他們自報“認捐”就可以了。
這個認捐大家都是懂得,官府每逢有什麼大事要辦的時侯,照例也要來個“認捐”、“樂輸”之類的玩意。這個要比皇糧國稅好說話一些,再加上花點錢賄賂下經辦的差役,還能討價還價。
“大家根據自己村的實際情況報上數字來,量力而行啊。”鄔德和顏悅色的說道。
會場裡頓時人聲鼎沸,各村的代表本來只預備著接受一個數字就回去的,現在是自報了,有些村子的人就覺得自己無法作主了――畢竟這個數字一旦報上去就是定律了。報多報少都不合適。
黃稟坤一見這是個機會,便故意說道:“這可是村裡的大事啊,我們自己不便做主,回去商量下才好。”
周圍的人聽了,都覺得有理,便有人站起來要求先回去和村裡的父老們商量商量再回來稟告。不少人也紛紛附和。
這樣才好,黃稟坤心想,這麼多村子,遠近不同,一來一回起碼也得四五天,加上村裡扯皮肯定也得幾天,再開會,起碼就得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鄔德對這個情況早有準備,便要各村先統計一下,能夠當場決定“合理負擔”數量的有多少,需要回去再商量的有多少。把名單報上來。
統計下來,當場能決定的大概有八十個村子,其他二百來個都說得回去商量。
“能當場決定的,一會就把數字報上來,”鄔德宣佈說,“要回去商量的,會議散了之後再回去商量就是,二月十五日之前把數字彙報到公所。”
這麼一來,黃稟坤原以為會先散會的希望就徹底破滅了。會議繼續進行。
決定了“合理負擔”之後,鄔德又宣佈了派差的內容。
派差的問題遠比“合理負擔”難度大。臨高這地方不缺土地,就是缺勞動力。雖然每年都有大陸的移民進入本縣,但是以為水土不服的問題,死亡率很高。 小戶人家,勞動力等於就是家裡生存的保證,大戶人家,有了勞動力才能獲得更多的財富,所以手裡就算有許多長工、奴僕和佃戶的,也不願意派人來幹活。
第一百七十九節 保安團
中國傳統的派差,雖然形式上有五丁抽一、三丁抽一,獨子不抽之類的說法,但是在實際運作中,經常出現大戶人家轉嫁負擔給貧民的情況。派差不但沒有任何報酬,還得要自備口糧衣服,貧民小戶往往會因為派差的巨大負擔和失去家庭主要勞動力而家破人亡。
開春就是傳統的農忙季節到來了,佔用勞動力,不管是大戶和是小戶,都是很嚴重的事情。
所以從一開始,鄔德就認為,無償的徵用勞役是不合適的,甚至有激化和臨高當地百姓矛盾的危險。相形之下,還是要雇役比較合適些。
現在他們的勞工隊實際上也是雇來得,不過都是自願來投募的。如果僅僅靠自願,那麼穿越集團的勞工就永遠也滿足不了需要。現在通過行政手段來讓各村提供,就方便的多了。在用工的時侯也能準確的估計能動用多少勞動力了。
當下和各村商定,所有村寨按人口分大中小三等,頭等村子,派丁十人,中等五人,下等二人。如果確系丁男稀少的村寨,可申請免丁――不過這個要實地 勘察之後才能確認。各村算是哪一等的,依然採用自報的模式,不過村子的規模大小,平日裡有目共睹,在這上面玩花招顯然屬於不明智。
這麼一來,除去那些特別小得的村子,來參加會議的大約三百個村能提供大約一千名丁壯。這些壯丁由穿越集團統一管理,服役期限為一年。一年期滿可以回村,村裡另外派人替代,如果不願意回去的,也可以繼續服役。
來服役的丁壯都有報酬,這點是鄔德重點強調的,每個丁壯比照目前穿越者的勞工隊勞工的待遇,有口糧供應,年底還有工錢可以拿。
各村原以為派丁還要自己村裡負擔口糧之類的,現在聽說丁壯們不需要村裡供養,還有工錢可拿,對穿越集團的寬宏大量簡直要感激涕零了:這群髡賊雖然幹得是殺人放火的買賣,可是論及體恤百姓,官府真得是差得遠了。好感度再次上升。
接著是成立百仞保安團的事宜,這件事情上,縣衙和執委會之間有過一場很長時間的討價還價。雖然縣衙對穿越集團想幹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控制能力,但 是在眼皮底下成立這麼一支武裝顯然不是吳縣令希望的。但是成立保安團是穿越軍逐漸吞併整合全縣鄉勇的第一步,所以穿越集團並不肯退讓,最後只是承諾:三年 之內將保安團的規模控制在一千人之內。同時可接受縣衙的典史老爺作為名義上的長官。
保安團的兵源一是來自各村的派差壯丁,穿越眾將從各村寨送來的壯丁裡選拔若干人充任團丁。二是各村寨的鄉勇。根據計畫,每個村寨都將根據其規模和 人口編制鄉勇隊。沒有鄉勇的村子由穿越眾幫助其裝備編練鄉勇。各村寨鄉勇分批抽調到百仞城公所參加保安團的訓練,並且一起擔縣內的治安執勤工作,這種民兵 服役的期限為三個月。
保安團的任務,主要是剿匪和抵禦海盜。百仞公所還將在全縣建立預警聯絡體系,恢復和修繕過去為了抵禦倭寇而在海盜容易登陸的港灣設立的烽火臺,海盜一旦登陸。保安團就出動對海盜進行攔截。
這套做法,其實和黃家寨搞得六村聯保是一個性質,只不過穿越者把它擴大到了全縣。讓各個村落面對小股的土匪海盜有基本的自保能力。穿越政權既要最 大限度的改善縣裡的治安狀況,又不能過度的消耗自己的嫡系部隊,唯一的辦法就是組織起民兵體系來――當年TG就是靠這手把那些匪患嚴重的的地區完全肅清 的。當然執委會很清楚,這種民兵體系是對付不了官軍的圍剿,畢竟官軍占著朝廷大義的名分。但是用來保衛鄉梓,對抗匪盜還是可行的。
這一詳細的說明得到了各村寨代表的一致認可。吳亞也暗暗讚賞“髡賊”們的辦法就是多,不過他心裡也罵那些各村寨的代表:當年縣裡要搞分片聯防,各村不是哭窮就是推脫,總是搞不起來。現在短毛來了,燒搶了一個苟家莊,大家倒立刻就聽話了,真是給臉不要臉。
代表們又提出了鄉勇們保安團服役期間的待遇的要求。畢竟鄉勇也是壯勞力,派出來一部分自然會影響他們的生產。鄔德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說凡是來短 期服役的鄉勇,每月可得流通券30元,這些錢可以買30大斤的大米,作為報酬來說是相當的不錯了。如果在戰鬥中受傷的,由穿越者負責醫治;傷殘的,由穿越 集團負責贍養;陣亡也由穿越集團撫恤。如果丟下孤兒寡母無人照料的,一概由穿越集團贍養。
這個條件已宣佈出來,立馬轟動全場,眾人議論紛紛。這些年來各村鄉勇和匪人打仗,死人的事情時有發生,村裡也就給些燒埋錢就了事了,若是單身來得外來戶,更是連這筆錢都省卻了,直接拿口薄皮棺材一埋了事。“髡賊”的承諾實在太好了,好的簡直讓人起疑心。
黃稟坤在暗中說道:“這不過是騙鄉勇們賣命打仗罷了,連朝廷都沒這個例子,他們難道是菩薩?”
“說得對,要這麼打仗,連朝廷都負擔不起,何況他們!”
懷疑歸懷疑,但是來開會的代表也沒質疑下去――反正現在穿越者是臨高的主人,他們怎麼做怎麼說都可以,大家也就只好姑妄聽之。有些人,特別是和穿越集團打過交道的人是相信穿越者會言而有信的,畢竟他們上岸到現在還沒有說話不算數的時侯。
會議這時已經開到了中午,一個上午雖然都是在聽講話,但是因為事關各村的切身利益,每個代表都很認真的聽。雖然不時有議論,秩序倒也井然。現在肚子一餓自然就影響注意力了,這時侯李元元又上臺來了,宣佈會議休息,給大家送飯來。
午飯是用手推車推來的。男女學生們給代表們分發。每人是一個本色磨光的木頭盒子,打開之後飯菜比所有人想像中豐富得多――有大米飯和切成片的臘 肉、青菜,還有傳說中的番茄炒蛋。非常實在。接著又是一個塞著塞子的竹筒,黃稟坤打開一聞,裡面是一種清淡的湯,大約是用某種魚和海帶之類的東西煮的。 他喝了一口,味道鮮甜無比――髡賊們吃得還真是不錯。
黃稟坤一邊吃一邊到處張望。看到分發飯菜的少年男女似乎說得是廣東話,他會海南官話,兩者差別不大,別試探著問:
“你們是髡,不,澳洲老爺的家人嗎?”
少年男女們都笑而不言,只有個胳膊上佩戴著一塊上面有些圖案的小白布的少年說道:“我們是國民學校的學生。”
“學生?”黃稟坤不解,“髡賊”們還辦學校?他們辦學校做什麼?教人殺人放火,總不會講聖人之書的,不然他們也不當海賊了。
不過這話可不能當著這群“小髡賊”說,他又問:“此地是做何用途的?”
“這裡啊,是電影院。”帶頭的“小髡賊”說道,“平日裡是放影戲的地方。”
“什麼是影戲?”
學生呆了一下,笑道:“晚上自然會招待各位代表看得,到時侯就明白了。”
黃稟坤還想套問些東西,但這群“小髡賊”口風極緊,只是笑而不答。
看起來都是好人家的子弟,不知道吃了什麼樣的迷幻藥,居然認賊作父!黃稟坤暗暗磋歎。
吃完午飯,李元元宣佈休息半個時辰,大家可以在會場四周散散步,也可以方便一下。但是不得超越會場周邊的石灰線。黃稟坤乘機在會場四周查勘起來,沿著石灰線走了一圈,力圖想多看些百仞城內的景象。他看到最顯著的東西,是城中心的一座高大鐵塔。
這座塔的地基部分隱沒在幾棟與眾不同的灰色建築中間。塔身是用黑色的鋼鐵搭建起來,有二十個人那麼高。它越往上越細,直到變成一個尖尖的頭部為止。上面有閃亮的尖端。
這“髡賊”的家鄉一定是擅長煉鐵打鐵的,所以各種物件無一不是鐵制。難怪聽人說,髡賊們不斷的用船從大陸上私運鐵器到島上。
只是黃稟坤想破了頭也想不出這座全部都是鐵做得塔到底有什麼用,在他看來這完全是浪費――這麼多鐵不管用來做什麼都很可觀了。他想湊近些看看,馬上就被穿著灰色衣服,腰裡束著帶子的人擋住了,對方把長長的烏藍色鳥銃一橫,他就只好很明白的退回了線後。
這種鳥銃的顏色,倒和當年打死三弟現場撿回來的手銃差不多。可惜父親打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打不響了,也不知道子藥是怎麼裝填的。黃稟坤琢磨著,得找 個機會好好試試看這種鳥銃――不是要搞保安團麼?他打好了主意,到時侯親自率領鄉勇來參加,看看“髡賊”打仗到底厲害在哪裡,要有機會也搞一支這樣的鳥 銃。
第一百八十節 宴請
多數代表不像黃稟坤那麼懷著鬼胎,而是標準的中國傳統式的思維:挨得一時是一時,既然髡賊勢大――既然連縣衙的吳老爺都坐在檯子上,他們這群老百姓順應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下午的會議就比較簡單了,在送過一輪茶水之後,鄔德要求各村寨推舉一名“聯絡員”,聯絡員定期於每個月的初一到百仞公所開會,接受穿越集團的指示。
“聯絡員,你還不如叫各村成立維持會呢。”當初制訂制度的時侯,有人就對“聯絡員”這個名詞感到不舒服。
“聯絡員這個詞很中性,沒什麼嘛。”馬千矚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維持會就不用了,我們以後直接要各村成立村委會就是了。”
聯絡員體系在名義上是接收百仞公所的指令,實際上等於是穿越集團用來遙控指揮各村的。同時規定,公所的人員到各村,一概由聯絡員負責接待和支應。
“一切支應,由公所人員照價支付流通券,”鄔德說明,“流通券可用來抵付各村寨攤派的糧食份額。”
一時間難以確定價值的東西,由公所人員開具一式兩份的收條,寫明支應內容,雙方簽字畫押。由聯絡員每月持收條到公所來核價結帳,抵償派糧。
這個制度即簡單又明白,而且不損害百姓的利益,代表們紛紛表示贊同。只不過許多人暗自懷疑這樣的制度是不是能夠實行――上位者言行不一,自食其言的事情,對中國的老百姓來說是最熟悉不過的普遍狀況了。
政治協商會議就要開完了,現在大政方針全都講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細節問題。細節不是在這樣的幾百人大會上能夠說清楚的,於是下面就開始由分組開會,由穿越眾對其進行進行說明。
參加大會的人按各個都、圖分成組,每個組都派遣一名穿越者主持。一個組最多不過三四十個代表,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馬上發問,溝通更加有效率。
首先是向各村交付了一套簡易衡器,包括一套500克的大小砝碼,定名為“大斤”;一根一米長的木尺,定名為“大尺”。這兩者都涉及到日後的物資徵收,所以是穿越政權第一個要統一起來的標準。
文德嗣原本還想推行西曆,但是曆法這種東西向來是朝廷的專利,擅自頒佈曆法形同造反,最後還是決定不頒佈。等徹底和朝廷撕破臉皮之後再搞。
最後就是向各村寨都頒發了一本流通券的樣票冊子,並且把使用方法,兌換方式都做了文字說明。這本冊子上還印刷上了公所的證件,以後穿越眾下鄉只要持有證件就可以要求各村寨支應其需要。
差不多都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各村的長老、族長不乏老油條之輩,乘著面對面交流的機會,紛紛要求派來參加保安團的鄉勇們必須由自己的子侄們帶領,這怎麼能成?這個無理的要求立刻被執委會拒絕了。
這個時侯,又有些文瀾河沿岸的地主提出了土地問題――原來穿越者目前在沿岸佔據的土地有一部分雖然是荒地卻是有主地,不過過去地主們畏懼穿越者的 武力,沒人敢提這事情,現在看他們態度友善,又頗為講理,便有人哭訴某某地是他家的,全家老小都指望著這些地吃飯,現在給首長們占去了,全家都是食不果腹 云云。
在場的馬千矚眉頭一皺,心想官軍還沒來,你們這群地主就想搞變天賬了!居然和我們來要土地了。當初占地的時侯他們就很注意不擾民害民,所以凡是有 開墾、使用跡象的土地都沒圈佔,只選荒煙漫草的荒蕪之地――臨高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荒地,就算文瀾河兩岸也不例外。再看幾個哭訴的代表,個個白白胖胖的, 怎麼也不象食不果腹的模樣。剛想發作,卻被文德嗣攔住了:
“不可,不可,我們初到這裡,正是取信于民的時侯,不能太強硬了。”
這個右派分子果然對剝削階級情有獨鍾。馬千矚心裡很有意見,但是眼下正是和地方上搞親善的時侯,地主分子也是統戰物件,不便破臉,但是也不能太軟了,免得得寸進尺。
當下和鄔德商量一番,於是宣佈如果穿越者占了有主之地的,地主們可以憑地契來辦理過戶手續,由公所按行情收買。臨高因為荒地很多,沒開墾過的土地根本不值錢,收購也花不了幾個錢。
沒想到剛一宣佈這個決定,吳亞居然也冒了出來,鄭重指出,穿越者佔據的許多土地雖屬荒地,卻是官地,穿越者佔有之後到現在還沒辦理地契手續。他建議公所去縣衙把地契辦了――現在穿越者已經有百仞村這個實體,可以辦理各種文書了。
媽媽的,連官府都想來插一腳了,真是創收不遺餘力啊。鄔德想手裡握著刀把子,對方也不敢漫天開價,再給當官的塞點錢,這國有資產自然就廉價到手 了。這套把戲他們是見多了,沒想到到這個時空也能親手體驗一把了。當下滿口答應,說改日來登門拜訪,吳亞心情大好,覺得這群髡賊真是越來越曉事了。
這件事情倒也提醒了穿越者要對全縣的土地情況進行進一步的調查的必要,制訂的發展計畫中有道路網的建設,有工業區、礦業區的開發,都要涉及到土地資料的搜集。
第一次臨高政治協商會議終於在成功的落下了帷幕,文德嗣致大會閉幕詞。接著宣佈晚上宴請全體代表,並且有文娛節目的演出。
晚上的宴會在東門市的商館內進行。商館的大廳正好派上了用處。原本是毛坯房性質大廳為了此次會議進行的裝修,內裝更是東門吹雨和獨孤兩人精心佈置 的,為了讓本時空的土著們見識見識超越時代的物質文明水準,產生崇拜心理,豐城輪再一次充當了現代物品的提供者的角色,不顧海軍的激烈反對,獨孤求婚帶人 拆走了豐城輪上宴會廳裡的枝形玻璃吊燈、裝飾畫、牆壁掛毯……這些全成了商館宴會廳的內裝。
要按東門吹雨的想法,還打算給地面全部鋪設上大理石之類的天然石材,不過切割石材的機械目前緊缺,也沒人會搞這個,所以最後還是維持了傳統的方磚鋪地――用豐城輪上搞來的走廊紅地毯進行了裝飾。
蕭子山因為是辦公廳主任,這些事情都是由他經手的。為三百多名代表準備宴席,在現代時空自然方便,什麼都是現成的,這裡樣樣都得自己搞。當下從繳 獲的苟家莊的戰利品裡清理出了上千件的瓷餐具,筷子好說,讓木器廠立馬加工出來就是。食材方面卻感覺比較困難。雖然現在蔬菜不虞匱乏,但是肉、蛋、家禽和 油脂都比較緊張。林全福緊急出去收購才搞來了一些雞鴨和活豬,菜肴只好以魚蝦為主了。海上力量部用船上冷庫製造的冰塊冷凍送來了許多新鮮的魚蝦。好在眼下 食堂不缺少調味料和香料,可以做得花色繁多一些。
為了表示氣派,還在豐城輪的冷庫裡特意製造了一塊巨大的鹽冰,送到商館裡,現在這塊冰已經被本地手藝最好的石匠雕成了一座獅子――他只會雕這個。
這頭冰獅子就這樣矗立在宴會廳中央的一張桌子上,在吊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還冒著嫋嫋白汽,冰雕四面擺著遠程勘探隊從黎區和高山嶺山區採摘來的各種熱帶水果和鮮花,裝點的五彩繽紛。無論是盤子還是花瓶,全部用的是玻璃廠出品的玻璃器。
代表們哪裡見識過這些,個個都是目瞪口呆――短毛們真是奢侈!而且奢侈的遠遠超越了他們的想像力!但是最讓他們驚訝的並不是冰雕和玻璃器,而是懸掛在頭頂,源源不斷的釋放著柔和明亮光芒的玻璃吊燈。
代表們早就從傳聞裡聽說過,短毛們的營地裡每到夜晚都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這種光芒連星空和月光也為之失色。此時此刻,幾乎所有的人都注視著吊燈,簡直有些如癡如醉的感覺了。
“大家入席吧,入席吧。”鄔德招呼著大家,這才讓眾人清醒過來,紛紛落坐。
因為用的桌子是當地的八仙桌,所以是八人一桌,菜肴並不多,定得標準是六菜一湯――按照明代的宴請標準來說是相當的簡樸了。不過因為所用的菜式新 鮮,眾人也覺得很滿意,特別是上來得白酒,異常醇厚,比起本地的土燒好了不知道多少。開始代表們還有些拘謹,後來鄔德等人輪番勸酒,喝了幾杯之後,氣氛頓 時活躍起來。
“想不到這髡――短毛連做酒都這麼好!”有個士紳不由慨歎道。
“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另一個代表說,“看他們的吃穿用度,就是廣州城裡的豪門大戶都未必比得了,為什麼不呆在自己的故鄉,非要千里迢迢來我們這個窮鄉僻壤。”
“看他們的房子都造得很小,又愛起樓,大約地少人多之故。”
“我看他們是缺女人,”有個鄉紳多喝了幾杯,眨巴著眼睛,猥褻的笑了起來,“你看那些真髡,基本都是男人,女人還發號施令的,不是缺女人,能讓娘們蹬鼻子上臉?”
眾人轟然而笑,連聲稱是。
第一百八十一節 慶功表彰大會
有人道:“張大戶,你家別得不多,女兒最多,要不嫁幾個給短毛?這個老丈人做得不虧啊!”
張大戶正是張有福,他算是縣郭都的代表。此時多喝了幾杯,這酒是從廣州送來得“國士無雙”,很醇厚,又不象土燒那樣容易上頭,張有福已然喝得過了量,人暈呼呼的,笑道:“這話說得,我女兒再多也不能嫁給這樣沒根底的人家去――”
“咋叫沒根基,人家的這份產業,恐怕以後就是臨高第一了。”內中有個地主搖著頭歎道,“就說這冰獅子吧,我在臨高就從來沒見過!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搞來的冰。連廣州都也只有第一等的人家才弄得到!”
“據說是從博鋪運來的,我就納悶了,這海裡也能撈出冰來?”
“說不定又是他們的妖術搞得。”有人小聲說,“這群短毛,邪得很。那些自動車,鐵牛,不去說它,光那鐵船,沒帆沒槳的……不是鬼神之力怎麼開得動?”
“可也沒見過他們開壇做法麼!”
“這事能給你知道嗎?說不定裡面還有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縣裡也沒聽說有走失童男童女的事。”
“那他們一船一船的從大陸那邊運孩子過來做什麼,蓄養丫鬟小廝麼?要這許多?”
“髡賊一人一個丫鬟一個小廝不就上千了,什麼童男童女的,我看你是燒丹想當神仙當瘋了。”
“神仙?我看這短毛的日子就和神仙差不多了!”
“也是,不過到這裡來一趟,真是不枉此生了!”一個地主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凝視了半響才歎息道,“看了多少沒見識的玩意,吃了這許多沒吃過的東西――以後得帶著老婆孩子來見識見識。”
雖然宴會廳裡氣氛熱烈,看上去雙方親密無間,實則商館內外都是外松內緊:陸軍、政治保衛部門和員警都進入了戒備狀態。準備隨時應對可能的情況。
相比較養尊處優的會議代表們,保安部門更擔心他們的隨員――這四百多個人多數是青壯,萬一折騰起來將是很大的麻煩。為了防止他們在東門市的活動出 現尋釁滋事的情況,晚上以招待的名義將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每人發了一份盒飯,但是沒有酒。裡面是由周士翟帶領的便衣隊,混在人群中,隨時注意其中的動 向。
“所有人都給我精神點!”獨孤求婚穿著黑色的防刺服,壓低著聲音說道。他周圍是以東門市派出所為主力的,調集了百仞公社民兵隊組成的應急隊,全部都戴藤制安全帽,身穿藤制馬甲,手持棍棒和盾牌,準備隨時彈壓。
“我說,有必要這樣如臨大敵麼?”東門吹雨有些覺得過了。在東門市外的營地裡還待命著一個陸軍步兵連和6門12磅山地榴彈炮,都裝滿了彈藥。
方敬涵冷笑道:“哼,這幾百個土人萬一鬧騰起來,我們壓得住麼?這裡可是腹心地帶。”他是從遠端勘探隊被借調來參加應急隊的――因為他懂很多方言,發生什麼事端便於喊話。
裡外兩群人的晚飯終於和諧的結束了,蹲在外面空地上吃盒飯的隨員們自然不知道有好幾百人虎視眈眈的準備隨時收拾他們這群人,還都覺得短毛們招待的很不錯。
接著第二天的下午在剛剛完成的百仞大體育場,舉行了慶祝打敗劉香匪夥的大會。原本執委會早就想辦了,最初的計畫只是小規模的舉行一個儀式,授予參 戰人員獎品和勳章就算完事了。但是召開政治協商會議使得他們改變了主意,與各村的頭面人物開交流大會的目的是向周邊進行勢力拓展,趁此大勝海盜的機會,應 該給這些地面上的頭面人物看看穿越方的強大實力和與眾不同的精神風貌。依次決定來個二合一。不僅要開協商會議,還要開慶功會,搞閱兵式。
大體育場就是在這樣的目的下才極速趕工的,其實到現在這個體育場的工程量也不過剛過了二分之一,雖然還有相當部分沒完工,但是主體設施已經建成,按本時空臨高的標準看起來已經夠宏偉了。
體育場臨時搭起一座木質階梯式看臺上坐滿了與會代表,甚至他們的隨員也被允許進場,坐在離主席臺稍遠的看臺上。鄔德給百仞公社和勞工隊也都放假一 天,組織大家來觀禮。看臺上坐不下,就有許多人站在石灰線後面。大人小孩婦女好不熱鬧。各村寨的代表們好奇的看著這前座未見的高大石頭建築(其實是外麵包 石頭)和腳下一大片寸草不生,碾壓的結結實實的空地――用石灰粉劃上了縱橫的分隔線。河邊空地上豎起了好些土堆和木樁,都在猜測短毛們準備幹什麼。
整個觀禮臺上一面面彩旗在微風中獵獵飄揚,就是在另一個時空裡但凡節日就會到處飄揚的那種彩色尼龍旗幟。看臺四周,身穿元年式軍服,全副武裝,上著刺刀的陸軍步哨站得筆直。
看臺上的穿越眾則是另外一副心情。頭戴灰色八角帽、身穿灰色軍服、腿打綁腿的陸軍官兵不得不讓人回憶起異時空裡那支從弱到強軍隊的不敗神話。儘管 明白不可能複製出一支同樣的軍隊,但是心底裡還是用它來做標板來衡量眼前這支由穿越眾一手創建、武裝、完全屬於自己的軍隊。
名為慶祝大會,實為向縣城和周邊鄉紳示威的大會操在海南冬天暖洋洋的的太陽照射下開始了。
高音喇叭的聲音給了鄉民和老爺們第一個意外。當文德嗣用他已經開始走調的臨高腔普通話大聲宣佈博鋪戰役表彰大會暨百仞保安團成立慶祝大會現在開始 的時侯,鄉民和鄉老們驚奇的抬頭四望,明明說話的人站在檯子上,但是為何聲音是從四面的高杆上面傳來,而且還震得耳膜發痛,嗡嗡作響。這種粗獷的效果和在 電影院裡的音箱是放在主席臺兩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首先是對在博鋪戰役中做出功績的穿越眾進行表彰,宣讀了授予林深河、白羽、蒙德、王瑞相等七十五名海陸軍和軍工人員以“博鋪保衛戰”袖標,他們有權在制服上縫製該袖標以現實其戰鬥榮譽。
授予獨孤求婚、譚明、錢水協等一百一十名非軍事人員以“博鋪保衛戰”盾章,獲得著可縫製在任何官方制服上。
隨後,又宣佈向所有在博鋪保衛戰中參戰的陸海軍士兵、勞工集體授予“博鋪保衛戰”紀念獎章,增發一個月的軍餉,同時給三十五名戰鬥中特別出色的士兵、勞工分別授予軍功二級和三級勳章,分別多發二個月和一個月的軍餉。
所有戰死的陸海軍士兵和勞工,除了享受按軍禮葬入“翠崗烈士公墓”的,執委會還向其家屬發撫恤金,陣亡人員的直系家屬每人每年可得流通券500元:子女全部收入“忠嗣學校”,一切吃住衣著費用由執委會負擔,陣亡者的父母則由民陣委員會負責身後的送終。
這個撫恤力度可以說是前所未來,不僅與會代表目瞪口呆,連士兵、社員和勞工們都覺得無法相信。一般不論官軍、鄉勇乃至海盜、土匪,打仗死人之後照例都要撫恤陣亡弟兄的家屬,無非是給筆燒賣銀子,最多是有多有少的區別。但是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遺屬還是第一次聽說。
“死一個人值這麼多錢!”聽文德嗣大聲說出來,又被翻譯成各種方言的臨高縣眾人,都不盡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聞所未聞,就是讀過一些書的人,知道 的也只是通過背水一戰用死亡威脅士兵奮勇向前的故事,還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道理也是懂得――但這都是對活人的,死掉的兵對自己根本就沒用了,給家屬些撫 恤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從沒有人願意掏這麼多錢買一條小兵的命。
至此,臨高縣的眾人開始認識到,短毛那裡的軍隊一定和大明的軍隊、土匪有很大的不同――他們那裡兵的命很值錢!
“這大概是胡說的吧。欺騙那些無知草民為他們賣命。”黃稟坤繼續著他的煽動宣傳。實話說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澳洲人這麼打仗,他們的朝廷不早就破產了,除非澳洲遍地都是金銀。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安能是隨口而言。”說這話的人黃稟坤不認得,看打扮象個落魄的讀書人,但是肯定沒進學,他可是進過學的秀才,自然對這種沒有功名的讀書人是看不起的,剛要開口譏諷他一番。有個小地主模樣的代表插了話:
“我也覺得不像是隨便說的。短毛還是實誠人多。”他說自己到臨高這裡的磨坊來磨糧食,每次磨好,短毛都把糙米、穀糠和穀殼都分別裝好袋子,一一稱量給他看點驗,然後再按價收錢,“從來沒在裡面有過半點的作偽。”他讚歎著,“光憑這點,我就覺得他們說話可信!”
第一百八十二節 閱兵
這邊雜七雜八的正議論著,只見國民學校的學生 推著十來輛帶輪子的椅子上來,眾人納悶,難道要唱三國戲?可也不需要這許多諸葛亮吧?卻見車上的一干人,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也有的顏面被白布包裹著。 原來都是些殘廢。這襲人都穿著短毛的兵士的灰色號衣,胸前也掛著被叫做“勳章”的金屬片片,袖口上綴著一條紅色的布條――這是新近頒佈的榮譽證章中的戰傷 袖標。
接著由參謀總長馬千矚宣讀了對博鋪戰役中十名傷殘人員的嘉獎令和優撫決定,包括傷殘補助、就業和住房優待等等優惠政策。最後,又把這些輪椅推到主 席台一側觀禮臺上。對於代表們來說,這不過是看個熱鬧,但對體育場邊列隊的陸海軍士兵們,這一刻的意義卻是非比尋常。特別是黃熊,深知士兵在戰場上若是落 下了殘疾,就算能爬回去也是死路一條,短毛們對傷殘士兵不但養起來,還讓他們在這樣大的場面裡露臉……這澳洲人的軍隊,真正是把當兵的當人看啊。
隨著表彰的結束,馬千矚宣佈保安團會操現在開始,隨著他那被麥克風和音響擴大的極高分貝的話語剛落。一面大鼓被重錘敲響。鄉民們一陣的騷動,疑惑的轉動著腦袋四面看著。
他們的疑惑在“咚……咚……咚、咚、咚”的單調鼓聲節奏中被開始緩緩移動的教導一營一連的方陣沖得無影無蹤。縣丞自然認識這本來是縣衙大堂門前的升堂鼓――不知道怎麼把這個給拉來了,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這面鼓也能發出如此殺氣騰騰的聲音。
一個方陣是是魏愛文訓練的基準連,軍容軍姿是全營最好的。為了這次展示實力的閱兵,陸軍和海軍進行了一次競賽式的訓練。以魏愛文、張柏林為首的哈 德派堅決要求以鵝步作為標準的閱兵步伐,但是被多數在PLA裡服役的退伍軍人們否決了――他們不知道啥叫鵝步。海軍則另起爐灶,搞了英國式的步操,以充分 顯示海軍軍只見的差異。
原本照海軍的想法還想水兵的制服給換一換,突出點海陸軍的差別――畢竟現在的海陸軍之間的服裝區別僅僅是顏色,不過最後還是給勤儉持家的執委會給否決了,馬上就要進入大規模暴人口的階段了,新暴出來的兵都要穿衣服,有布還是留著給他們穿吧。
鼓聲咚咚,短笛悠揚。旌旗如血,刺刀如林。
在熊蔔佑親自訓練的短笛手吹奏的《擲彈兵進行曲》的曲調伴奏下,基準連的81名士兵、1名旗手、1名軍官和1名笛手闊步走來。每一次的鼓點都與這 84名官兵腳步重合。整齊的踏地腳步、鼓音和笛聲就像有催眠的作用,讓眾人的目光完全集中在從觀禮台前通過的士兵身上。每一名士兵都是精神抖擻,他們的肩 上已經縫上了軟肩章,一套簡單的軍銜制度馬上就要推行了。武裝帶和上面的扣件都擦得鋥亮。看上去威風凜凜。
士兵們扛在肩上的步槍修長的槍身上插著45釐米長的三刃刺刀。磨得鋒利的刀刃和特意拋光上油的刀身顯示了它唯一的用途――在某個人的胸口上開個一寸來長、半寸寬的透明窟窿,或者順便連背後一塊開個窟窿。
84雙腳同時舉起同時落下,腳步帶起陣陣塵土。雖然只是布鞋,但是整齊劃一的沉重的腳步聲依然讓在場的人感到強烈的壓迫感。
通過觀禮台時,領隊的軍官抽出指揮刀,一聲口令“敬禮!”,士兵們迅速的將肩上的步槍取下,換手,挺起刺刀筆直的指向天空行持槍禮,看起來方陣一瞬間長高了半米。刺刀如林,陽光下反射的金屬光芒磣得人人心裡發寒。
觀禮臺上的一干執委會的高官們把身子站得筆直,每個人都擺出無比莊嚴肅穆的模樣。文德嗣學著二代目的模樣,微微的揮著手。丁丁手下一干人的相機在哢嚓哢嚓的亂響。整個場面還真象那麼回事。
一個又一個方陣通過。教導營的五個步兵連的步兵方陣以每分鐘75步的步伐、25米的間距讓第一次見識步兵分列式的諸人目瞪口呆。西方式的分列式對 於從沒見過100人以上規模軍隊集結的臨高鄉民而言,實在是太過震撼。沒有人注意到觀禮臺上席亞洲、何鳴、馬千矚等軍事領導人在微微搖頭,還是未夠班呀!
最後出場的海軍的海兵隊,同樣是84人的方陣,曲調也換成了《人民海軍向前進》,這個方陣全部走的是英式海軍步操,武裝帶都特意染成了白色,雖然 沒有白手套,也算差強人意。海軍的精確漂亮的步操獲得了看熱鬧的穿越眾們的一陣掌聲。把個魏愛文氣得要命――不公平,海兵連人少,一個連練步操,周圍的軍 官就有七八個人。相比之下陸軍要訓練五個連就吃力多了。
步操檢閱已必,閱兵總指揮席亞洲又再次大聲宣佈火力演示開始。他示意熊卜佑向大家廣播通知:希望大家如果有膽子比較小的,先把耳朵捂上!
過了一分鐘,只聽一陣激昂的軍號吹奏,隨即是一群密集的馬蹄聲,不遠處煙塵大作,眾人翹首以盼,只見從外面高速沖進來三乘炮車。每乘炮車以六馬牽引的,拖著3門帶輪子的火炮。炮車上都搭載著士兵。
馭手並不坐在車上,而是騎在頭馬上,他將馬韁回帶,三乘炮車都在場地中間做了一個漂亮的轉彎,迅速的改變了方向,將火炮的炮口對準了觀禮台對面的靶子。
車未停穩,炮車上的炮手、騎手紛紛跳下車來:卸馬、推炮、開箱取彈,8個人伺候一門炮,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卻又都是一板一眼,一模一樣。片刻 之間炮手裝彈、瞄準完畢,搖旗待命。只見觀禮臺上張柏林紅旗一揮,3門大炮同時噴出火光和濃密的硝煙,半裡外的密密麻麻插著的人形靶被轟的支離破碎,十不 存一。
一息之後又是一陣排炮,殘餘的標靶在轟擊中猶如被鐮刀收割的穀穗一般成批倒下。片刻之間,大炮已經連射三次,將河邊空地徹底掃清。代表中有膽小但 有不願堵上耳朵的被嚇得跌倒在地。射擊已畢,炮手們再次套馬,象來得時侯一般迅速的疾馳而去,動作快得讓代表們眼花繚亂,只留下遠處殘破滿地的木片和地上 的車轍。
這邊觀禮臺上又是一陣軍號聲,又有12門雙輪大炮被推進沙袋陣地。再次裝彈、瞄準、待命。城樓上的紅旗再次揮下,這次已有準備的鄉民倒是沒有被嚇倒,但是隨後二裡外突然爆開的火焰濃煙和被炸飛上天的碎木板卻讓所有的鄉民和縣衙裡的人再次大吃一驚。
張柏林得意的點點頭。第一次的6磅炮霰彈齊射是貨真價實,效果非常明顯。而12磅山地榴的榴彈齊射為了加強聲光效果,標靶區裡預先埋入了電控發火的火藥包。無論炮彈有沒有命中,幾十斤火藥爆炸的非凡的威力將會徹底說服臨高的鄉紳們,對於瓊州參將的期望不要太高。
果然,從吳亞到黃稟坤,全都面如死灰。連來看看情況好向縣令彙報的王兆敏也都感到了徹底的無力感――過去他還有委與虛蛇,幫東家抵過這一陣再脫身 的想法,對這群短毛的最終敗亡的結局是持肯定態度的――無非是朝廷什麼時侯能全力來對付髡賊,他們自然就完了,再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坐上鐵船從哪裡來回哪裡 去而已。
但是現在看來,這夥髡賊之所以還蝸居在臨高一隅,不過是因為羽翼還未豐滿而已。短短幾個月,已經把一群衣不蔽體的窮小子練成了虎狼之師,這麼多的 人都配上了無堅不摧,射程又遠的短毛鳥銃,造出了比紅毛人更好的大炮。髡賊的私兵眼下不過是幾百人就有了這樣的聲勢,將來若是有了上千人,這瓊州一府還不 是任其縱橫?就算是廣東全省,又能奈他若何?看起來他們的志向,遠非和佛朗機人那般求一塊地居住貿易而已。
想到這裡,王師爺暗暗磋歎:朝廷的東南一隅,今後是再無寧日了,只怕又是一個建奴啊。
觀禮臺上的執委會高層們個個都面露興奮之色,文德嗣連連點頭,轉頭對席亞洲說:“這炮兵練得很好!”
“這都是張柏林和應愈他們搞得,林深河也出了很大的力氣――這19世紀的炮兵是咋樣的,基本還是靠得林衙內的一手資料。”
“炮兵看起來很有戰鬥力啊。果然是戰爭之神。”
“就是現在嚴重缺馬。”應愈見領導關心,知道解決問題一定得趁著領導高興的時侯進言,“要不我們這次演示還能出動更多的騎炮兵。”
“馬的確是個難題。”馬千矚也插了進來,“不光是炮兵,本來想搞個騎兵隊的,以後的遠距離偵察和遮斷都得有騎兵。”
“下一次開周會的時侯我們來集思廣益的解決一下,靠廣東這邊是解決不了。”
第一百八十三節 建立新體系
文德嗣原本打算晚上再給鄉代表們放一場大閱兵的電影的,不過看代表們的模樣已近夠震撼了,再震撼下去未免會審美疲勞,乾脆就不放了,還節約一頓晚飯的招待。於是宣佈會議圓滿結束。
在代表們懷著即興奮又害怕的感受逐漸離開的時侯,執委會們也在盤點著這次會議的成果。
通過這次政治協商會議穿越集團初步控制了全縣,擁有了一個被當地官府勉強認可的合法身份。當然他們的地位還是很脆弱,無論是縣衙還是各個村寨,不 是迫于武力的威懾,就是考慮到現實的利益才會和他們合作。一旦有一個強有力的外力介入,這種簡單的合作關係就會立馬土崩瓦解,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拉攏民意, 讓百姓們盡可能的對穿越集團產生好感。
讓閉塞的南陲小縣城的百姓對穿越者有好感,這第一步他們已近做到了,穿越者們不擾民、不擅殺,公買公賣,還通過D日之後的一系列的建設活動間接的 賑濟了貧困線上的百姓,只要是個人,這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老百姓的要求並不高,只要穿越集團能保證臨高的社會穩定,讓他們吃上幾頓飽飯,老百姓並不在意 在誰的旗幟下生活。
但是要真正讓百姓們認可他們的統治,並且願意為這些統治者去流血犧牲,儘快建立起共同的利益鏈條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中國革命中屢試不爽的大殺器土改在臨高卻起不了作用。明代臨高這地方土地很多,搞土改沒有多大的吸引力,老百姓之所以不願意開荒地,和這裡落後的 農業生產力有直接關係,穿越者的首要任務是提高農業生產力,而非改變生產關係。這不僅關係到他們自身的統治,也有助於和普通百姓建立起共用利益。
本地的商人,更是穿越者的直接受益者,東門市的繁榮就是最典型的商人們“用腳投票”的表現。不僅如此,他們的商業政策還吸引了外縣的商人到來。商 人顯然是最能體會到穿越者到來給他們帶來的好處的,因此比起其他階層來說,這個階層與他們最有共同利益。但是中國商人在傳統的官紳社會中養成的軟弱性,使 得商人一時間不能作為可靠的力量。
地主士紳階層,雖然還保持著很大的疑慮,但是從這次的會議情況來看,總體上也沒有什麼敵意――特別是穿越集團答應清算那些被占的有主土地的價值之後,士紳們對穿越集團的評價上升不少,合作的態度也出來了。不過,士紳階層現階段依然是穿越集團潛在敵人。
不過,在這個初級的、不穩定的統治體系下,穿越集團起碼可以有限的動員起臨高縣境內的各種資源了――特別是人力的資源。穿越者們能比較安全的深入 到全縣的各個角落裡去了。過去每次遠端勘探隊出發,都要動員很大的武裝力量進行護送,由此帶來的後勤壓力頗為沉重。現在,起碼在匪患不是特別嚴重的地區不 需要這麼大的排場了。
幾天後,參加會議的各村寨陸續派聯絡員來確認各項“合理負擔”的數字。確認的派丁人數為每年一千一百人。這一大批的人口讓各個部門垂涎欲滴。在經過一番辯論之後,陸海軍一共分得了二百四十人,其中海軍八十人。餘下的,則由鄔德的統一調動使用,作為基本的力工。
“合理負擔”下的公糧為三千“公石”,相對於七千多“舊石”的糧賦水準來說,這個負擔也不算小了。
“會不會負擔太重?”文德嗣看到這個數字,有些覺得太大了。
“的確比較大。”羅鐸說。他已經如願以償的調到了政治保衛總署社工部。這個部門專管收集搜集、整理、分析從各個管道收集來的當地社會民情,撰寫《社情通報》。
“雖然臨高的糧賦是七千多石,當地百姓真正的負擔,大約在一萬五千石以上。”他把自己潛心研究了好些天的數字報了出來。
“這麼多?!”執委會眾人都吃了一驚。
羅鐸點點頭:“可能還不止。明清二代的賦稅都有很大的浮收,這是公開的秘密。什麼踢尖淋斛、火耗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實裡面的弊端多如牛毛。所以說,即使我們再把派糧水準降低,對各村寨來說還是相當沉重的負擔。”
南海說:“其實這個派糧不要也罷,本月農場就要開始大規模種雜交水稻了,先種1000畝下去,雖說肥料和農藥條件差些,但是本地一年能三熟,就算 只兩熟,一年收500~600噸大米是輕輕鬆松的。派糧對農民的壓力太大了,我們既然要拉攏民眾,就不能太壓迫他們了。”
鄔德說:“我們和督公商量過,要化不利為有利條件,以此為契機推行社會改革。”
“社會改革?”文德嗣忽然警覺起來,這個馬千矚不會想搞變相土改吧。
馬千矚不慌不忙的把想法說了出來:“根據社工部提出的分析,民政委員會下一步就是去爭取包攬本縣的夏秋兩稅。這事情,立馬就可以派人去辦交涉”
“承攬糧賦?”文德嗣不解,當地的士紳大戶承攬糧賦是為了和胥吏們內外勾結,轉嫁負擔,自己發財。穿越者要承攬糧賦做什麼?
“是這樣,”鄔德說說,“我們承攬糧賦之後,就完全去掉浮收。只向縣庫裡繳納額定的數字。這樣一來,即使加上我們的派征,對農民來說總負擔還比過去小了。”
“縣衙裡的人會答應?這可是一個很大的利益鏈條!”文德嗣疑惑道。牽一發動全身,一樁弊症一旦形成了利益鏈條,就很難被革除,在任何時空都是一樣的。
“當然不會答應。”馬千矚說,“但是我們要改造社會,就得先打破舊有的格局。”他顯得胸有成竹,“要發動起群眾來,就需要有‘壞人’階層。既然臨高的現狀不適合搞土改,地主富農這個靶子就不大適合。”
“而且你別忘記,這裡的地主很多都是宗族的頭腦,臨高的宗族勢力是相當強大的。”于鄂水提醒道。
海南因為地處南陲,地廣人稀,加上又有長期的黎亂。為了自身安全和生產的需要,使得這裡的村寨都有明顯的宗族聚居色彩。穿越者還沒本事徹底的砸爛這一切。
“對,所以我們的靶子就是賦稅上的既得利益群體。”
這個群體是很複雜的,上到縣令、縣丞這些地方官員,下到沒有任何名分,協助衙役的地痞無賴――所謂“糧差”。
馬千矚顯得胸有成竹:“吳明晉、吳亞這些官,原本能從糧賦上獲得一部分好處。我們以私鹽、商貿方面的利益給予其補償,繼續拉攏他們,他們也無話可 說。真正利益受損的,無非是縣裡的的書辦、胥吏和他們手下的爪牙,這些人基本都是禍害――他們在縣裡為非作歹,欺上瞞下。上上下下即痛恨又怕他們。通過清 算這批人,不僅能夠再獲得一批物資錢財,從輿情上來說:這些人毫無人緣,士紳到小民都會高興,一舉兩得。”
清理掉舊的,不合理的制度體系,再將穿越者設計的更合理、簡便的稅賦徵收制度推廣下去,士紳百姓們對穿越集團的治國能力將會刮目相看,有益於未來吸引官僚知識份子的加入。
“清理掉他們之後,就可以把我們的人派進縣衙裡去。”
“太妙了!”有人拊掌稱讚,“這樣等於臨高縣衙就是我們的了!”
“這個方案不錯。”文德嗣表示贊同。
“之所以要收拾胥吏,還有個因素。”政治保衛總署的冉耀補充道,“根據社會部的調查,縣裡的三班頭目基本上就是本縣的匪盜頭子,他們和縣裡的各種大小土匪、賊徒都通著聲氣,幹著坐地發財的買賣。如果不把他們剪除掉,我們日後的剿匪和整頓治安工作就會有很多麻煩。”
“這些人不肯輕易放手吧?沒有魚麟冊拿什麼收稅?”
“笨,不繳出來就吊起來過電!”獨孤求婚顯然沒什麼人權意識,“我看哪個有本事頂得住。”
“就算給你魚麟冊,你擔保你能看得明白?”
“魚麟冊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研究的著作早就有了,真拿出來我也看得了。”于鄂水說。
“全靠你了!”
“問題不在這裡,”于鄂水說,“就像我們為什麼要叫各村自報‘合理負擔’一樣,魚麟冊並不是真實的反映臨高的農業生產水準,如果我們繼續按這個冊子收,許多不公平、不合理的現象依然得不到糾正,對這個社會的進步並沒有什麼意義。”
“你的意思是?”
“土地和人口普查。”于鄂水說,“現在各村都有了聯絡員,我們應該進行全面的普查。大體把全縣的田地、人口、資源情況摸清楚。”
“工程太大了吧。”大家都倒吸一口涼氣。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麼。”于鄂水說,“現在不過是一個縣,以後是全中國,你要不要幹?”
大家議論了一番之後認為這事情既然遲早要做,晚做不如早做,便同意從二月份開始,進行全縣普查工作。
“現在,我們獲得了一個絕佳的喘息機會。”馬千矚在執委會的總結會議上說道,“抓住機遇,儘快完成工農業的產業升級是現在最要緊的任務。下麵的議題是:臨高的第一個五年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