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第一次恐慌(下)
江縣街頭。
“篤,篤,篤。”
“當,當,當。”
“砰!砰!砰!”
“啪!啪!啪!”
“哐!哐!哐!哐!哐!”
正巡邏間,謝陽忽然聽見這陣先是敲門,然後變成拍門,然後變成錘門,然後變成踢門,最後變成了猛烈撞門的響動。
又怎麼了?
分辨聲音傳出的方向,謝陽加快腳步,轉過一道拐角,幾十米外,一家鐵門緊閉的藥店門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圍成幾圈,裏層還不斷傳出““哐!哐!哐!”的聲音。
又是藥店!就不能消停會麼?
謝陽趕緊一路小跑趕了過去,一邊跑一邊整了整警帽,拉了拉警服。
沒辦法,自從四天前開始,對於員警的著裝,儀錶,作風,態度,各級警局都作出了最嚴格的要求。當然,這樣的指示年年都有,不過,和往年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作出要求的同時,各級警局還同時表現了實現這份要求的決心。最強烈的決心。
四天前,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謝陽正在家裏午休,忽然接到了所長的電話。電話裏,所長首先問了問謝陽的位置,然後簡短明確地命令謝陽馬上放下手頭一切事務,立刻趕到派出所裏**。
由於本來就沒什麼事,所長的語氣又是前所未有的嚴厲,謝陽草草收拾一下,很快趕到了派出所的位置。
剛剛走到門口,謝陽就吃了一驚,派出所接待大廳裏,平時總是從從容容,不急不緩,仿佛什麼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所長,此時正摘下警帽,扯開警服,滿頭都是汗水,緊緊抓住電話,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
謝陽小心翼翼地走進大廳,正猶豫是不是走過去問一聲好,注意到門口的動靜,轉過身的所長已經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謝陽趕緊坐下。
沒多久,同事們紛紛趕到,大廳裏每多出一位員警,所長就會稍微松一口氣,然後立刻翻腕看一看手錶。
時間逐漸過去,十幾分鐘後,大廳裏員警越來越多,最後只剩副所長一人沒有到達。
越來越焦急的所長又撥了幾次電話,卻一直沒有接通,所有人都看到,所長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後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最後一次看了看電話,最後一次看了看手錶,所長狠狠地咬了咬牙,雙眼赤紅,先是死死地抓住電話,頓了頓放回口袋,然後用力扯下手錶,頓了頓又放回口袋。
最後,從口袋裏,所長掏出半包煙,用盡全身力氣,惡狠狠地摔了出去,撞到牆上發出一聲難以想像的巨響。
之後便是**,發車,等待。
之後,謝陽乘坐的警車,混進了這輩子見過的最奇怪的車隊,謝陽也經歷了這輩子最為離奇的護送。
到達高速路口,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任何停頓,由一輛軍車領頭,整個車隊,馬不停蹄地飛奔回到江縣,然後,和民兵,保安,崗哨衛兵,消防隊員,監獄看守,武裝押運隊員等等五花八門,或近或遠和暴力機關扯得上關係的成員們一起,謝陽和同事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堵住了一處老舊社區的出入巷口。
而幾十米外的社區附近,大門,樓頂,窗口,各要害位置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的現役軍人。
至於社區裏面……
謝陽一點都不瞭解,也沒有半點想要去瞭解的念頭。
因為,謝陽一行到達不久的時候,兩位大約生出了這種念頭的武裝押運員,剛剛走出幾米,還沒來得及張望,就已經被至少五十支槍口指住了全身上下,然後由十幾名軍人死死按住,拖進了一輛立刻開車的軍車。
接下來的時間,隨著一車車軍人陸續到達,謝陽一行的警戒位置一變再變,首先是社區巷口,然後是社區巷尾,然後是十字路口,最後換到了街道兩旁。
緊張的站崗一直從下午4點持續到夜晚,混合組成的隊伍人人都是滿頭大汗,衣服濕透。不過,雖然相當疲憊,隊員們卻沒有絲毫抱怨喜歡交頭接耳,亂髮牢騷的傢伙們,早幾個小時以前,就已經由軍人們親切地邀進了軍車。
10點的時候,終於過來幾位軍官,宣佈隊伍解散。
所長領著同事們回到派出所,進門就看到小有關係,大約收到了某些風聲的副所長臉色慘白地坐在正門口階梯,所長臉色鐵青地領著同事們走進會議室,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副所長一眼。
從這一天開始,謝陽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副所長在派出所裏出現。
從這一天開始,對於員警的著裝,儀錶,作風,態度,各級警局都作出了最嚴格的要求。
整理好服飾,謝陽也差不多趕到了藥店門口,這時,“哐哐”的撞門聲也越來越響。
“員警!”走近門口,調整好步伐,謝陽先大喝一聲表明身份,然後沉穩地走了過去,“你們幹什麼呢?”
看見代表權利和暴力的警服,圍在門口的人群紛紛散開,給謝陽讓出了一條通道。
“同志,我們沒幹什麼,我們只是想買藥,老闆就是不開門!”
“買藥就可以撞門?”謝陽語氣嚴肅:“這麼多人圍著吵鬧,老闆當然不開門,而且現在才七點,到開門的時間了嗎?”
這句話,謝陽說的非常熟練。
一晚上巡邏,圍住藥店的事兒,這已經是謝陽處理的第三起。
“可是,晚了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你現在感冒了嗎?家裏有人感冒了嗎?看見別人感冒了嗎?”
謝陽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中古世界下了點小雨麼,不是已經沒事了麼?用得著這麼一驚一詐?
“可是……”
“沒有可是!趕緊回家,要不就排隊,等老闆開門,不要在門口鬧。”
人群互相看了看,沒有任何人回家,不過都安靜下來,慢慢排出了一條歪歪斜斜的隊伍。
藥店的員工大約早就站到了門口,聽到外面安靜下來,很快拉起了卷閘鐵門。
店門打開,有站在門口的員警盯著,人群微微騷動,很快平靜下來。
“太謝謝你了,員警同志。”
一位大約是店長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滿臉感激。
“沒事,這是我們的義務……你們忙吧,我先走了。”事情已經解決,謝陽擺擺手,轉身離開。
一個小時之後,一身睡衣的謝陽一路飛奔沖向藥店,人還在幾米之外,響亮焦急的聲音已經傳進了藥店:
“老闆,我要感冒藥!沒有了感冒藥我要板藍根!沒有了板藍根我要夏桑菊……”
這一天,急急忙忙沖下房間的李振才,心驚膽戰的藥店老闆,到處買不到感冒藥的謝陽……
以及無數大清早醒過來的中國人民,無疑是憤怒的。
美國。
和清晨的中國相比,已經是中午的美國無疑熱鬧數倍。
由於更開放的網路,更頻繁的聯繫,吳清晨這一次中古世界的經歷,很快使美國街頭無數的商店排出了長龍。
同時,擁有發達的**、**、**傳統和豐富的大規模組織經驗,美國數十個城市的街頭水泄不通,無數市民湧上了街頭。
市民的要求五花八門,不過大部分都很現實:
“白宮就是養豬場,總統下臺!”
“政-府無能,強烈要求調整天象出現時間!”
“工作風險加大,工資必須同時加大!”
當然,也有一部分比較科幻:
“打到紫禁城,活捉吳清晨!”
“調查原因,中止天象!”
剩下的已經牽涉到玄幻,比如要求美國立刻出兵,派遣航母進入中古世界艾克麗地區,著手解除該地的人道主義災難;又比如某些新興的宗教,教徒們和教主們紛紛舉起吳清晨的大幅照片,號召世人立刻信仰真-主,放棄罪孽,尤其是充滿罪孽的鈔票。
夾雜在洶湧人潮中,交通部門和員警部門的雇員們個個焦頭爛額,撥出了無數請求支援的電話,收到了無數要求立刻支援另一處的命令。
這樣的情況,當天象事件突然結束十分鐘左右,人群收到吳清晨中古世界遇險的消息之後,瞬間爆發到高潮。
無論現實,科幻,還是玄幻的隊伍,無論要求加工資的職員,要求調查天象的學者,要求出兵的祥瑞,還是要求鈔票的教宗,紛紛瞬間改變主張,就連維持秩序的雇員們,也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拳頭,加進了憤怒的人潮。
這一天,失業的中年工人,意外受傷的卡車司機,焦頭爛額的**雇員……
以及無數交通擁擠沒法上班,各行業**沒法生活的美國人民,無疑是憤怒的。
墨西哥。
墨西哥城。
沒有**,沒有**,也沒有**。
路上幾乎沒有一個行人,不時,街頭或遠或近地響起一陣陣或稀疏或密集的槍聲,一陣爆炸聲傳出,遠遠地,又有幾棟建築冒出了濃煙或是火焰。
狹小的房間裏,老人抱住小孩,丈夫抱住妻子,伴著槍炮聲,一家人瑟瑟發抖,驚懼交加。
忽然之間,持續七個小時的天象忽然消失,半小時之後,原本還算零星的槍炮聲驟然變得頻繁,然後又很快變得密集。
最後,一陣連一陣,一串連一串,整個墨西哥城很快變成了一片火焰和鮮血的海洋。
這一天,躲進地下室的父老妻小,遭遇襲擊的員警軍隊,產業焚燒的商鋪店主……
以及無數街頭死傷的無辜平民,無疑是憤怒的。
這一天,地球70億人類,迎來了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公敵。
這一天,無數人呐喊出無數的憤怒,無數的憤怒傳遞出統一的政治理想:
牛倌,你他媽的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