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
南哥兒看了半晌,實在是無法從這抽象派的線條中看出合適的圖案來,只看得整個人頭昏眼花,都快要變成蚊香眼。
為了不虐待自己的眼睛,他還是決定放下手中的東西,休息休息眼睛,趴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的風景。
天氣正在變得暖和,從窗子可以看到蹲在枝頭不停蹦跶鳴叫的小鳥,對面樓上還看得有人跟姑娘們在說什麼——呃,果然,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嫖/客啊!
我到底是有多脫窗才會自以為是的將這些彪悍的傢伙們認為是風塵之人呢!
突然樓梯傳來腳步聲。
南哥兒只當是春嬌去而復返,再仔細一聽,卻發現有兩個不同頻率的腳步聲,而且與春嬌那種女子細碎的腳步聲有所不同。
「……據說準備要回來……接……」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
「……知……去?」還是兩個熟人。
南哥兒一聽就知道是莫樹的腳步聲,聽那邊跟他說話的似乎是朱溪。
莫樹的腳步聲很輕,但是卻很穩重,一步一步的,就好像沒有絲毫猶豫的感覺。
兩個人走路節奏不算快,聲音也低低的,不緊不慢的樣子。
南哥兒眯著眼聽,又覺得有點困起來。
耳邊恍恍惚惚地聽著兩人似乎走到了春嬌門前,卻沒有進來,只是在門口說著話,似乎是莫樹要去前面找雅兒有事,但朱溪只是跟他商量著什麼,馬上還得去做別的,所以兩個人就站在春嬌門前隨便說了幾句話。
「……小南……好?」
「啊,差不多。」
恩?說起了我?
南哥兒微微努力地撐大眼,似困非困地聽著兩人說話。
兩人的對話,在耳邊漸漸清晰起來。
「郎中看了說還需要慢慢養。」這是莫樹的話。
「是嘛。」朱溪的聲音,「這也是沒辦法的啦。」
在說我身體的狀況?
這樣一聽,最近變得較為關心身體狀況的南哥兒又稍微打起一點精神聽兩個人說話。
「說起來。」朱溪輕笑,「你不敢說麼?」
「什麼?」
什麼?
這邊南哥兒也有點好奇地豎起耳朵聽。
「全廣田都知道了,就只有小南不知道吧。」
「有這麼明顯?」莫樹嘀咕,「我自己也是最近才發現的呢。」
發現什麼了?
「當局者迷。」朱溪調笑,「而且,你本來就跟常人不同,怎會懂得普通人的七情六慾。」
「我怎麼跟常人不同。」莫樹輕笑,「只有你這樣說。」
「只有我的立場不同,才知曉你是怎樣的人。」朱溪淡淡道,「不準備告訴他麼?」
「嗯?」
「裝什麼傻呢,」朱溪不滿,「你不是心悅於他麼?」
南哥兒在房間內,聽得朱溪這句話,頓時呆住。
心悅?
不是吧!
但是,好像又覺得是的。
綜合之前莫樹的種種表現,似乎也有點是真的。
但是,我有什麼值得莫樹喜歡的呢?
……總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好像又並沒有很意外。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南哥兒在心裡琢磨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倒是那邊回神過來時,莫樹跟朱溪的對話要告一段落了。
「你自己看著辦吧。」朱溪哼笑,「難得看到你的熱鬧,我可沒興趣幫忙。」
「不用。」莫樹輕笑,「不用做什麼,讓他自己慢慢來吧。無論多久的等待都是值得。」
「看不出你居然有此等耐心。」
「僅此一人而已。」莫樹淡淡道,「哪怕別人棄之如敝屐,我仍視之為珍寶。」頓了頓,又道,「我的小南,已受了太多傷,我不忍再逼迫他,不願增加他一點不悅。」
「不想莫樹先生居然是痴情之人。」朱溪毫不留情的調笑。
「我們沒結果的。」莫樹很淡然地說。「你讚我也沒用。」
朱溪似乎被莫樹的話給噎得喘不上氣兒來。
半晌,才低吼:「莫樹,你信不信我會立刻將你推下樓去。」
「因愛生恨也是無用。」莫樹繼續蛋定,「強扭的瓜不甜,不想師爺居然是痴情之人。」原封不動地將朱溪的話給丟了回去。
「莫樹!」這下,朱溪師爺再也無法忍受這個腦殘之極還偏偏一臉蛋定的傢伙了,咆哮之,「老子要捏死你!」
「我說了,師爺,我們沒結果的。」莫樹很淡然地再次「拒絕」了朱溪。
伴隨著腳步聲響起的是兩個人拳腳相擊的聲音——估摸著是一邊打一邊走遠了。
留下南哥兒紅著臉,坐在在春嬌的房內,種種複雜心情一湧而上。
驚訝,感動,黑線,囧……
他從北郡,順河漂流,滿心絕望,渾身傷痕,於瀕死之際抵達了廣田。
原以為整個世界都已將自己遺棄,亦或是自己被這個世界厭惡。
卻不料,在這裡,眼見了另一個,與之前自己所見完全不同的人間。
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風景,不同的人。
支離破碎的心靈,也在一點一點地慢慢被這些溫暖融化,然後慢慢凝固成新的形狀,新的色彩。
並沒有刻意,也沒有做作。
真實的,嘈雜的,然後溫柔地,將自己重新納入這裡。
然後,現在,有個人說,無論多久的等待都是值得。
哪怕要將之前的傷口癒合需要很多的時間,他也說值得。
他說,就算別人棄之敝屐,他亦視之珍寶。
雖然是個不靠譜的傢伙,個性也很有問題,但是,他是這樣認真地說著。
總覺得,很開心。
卻又有點,想哭。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喜歡他,但是,我覺得很高興。
有個人,這樣的珍惜著我。
在我沒有察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我,生怕我再受到一點傷。
將我當做稀世之寶一樣,小心地看護著,不忍我有些許為難。
然後,周圍的人們都用單純的眼光看著這樣的珍惜,理所當然的微笑著。
我……
我不知道。
但是,我想,也許,我會更努力地保護自己的身體,然後活下來吧。
南哥兒怔怔想著,然後臉越來越燙。
像是怕人看到一般,他趴在桌子上,將頭埋了下來。
紅紅的臉,猶如嫁衣一般鮮亮,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