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最後的一天
夏瑤一見著燕祁軒,立即迎著他進了內屋。燕祁軒看著前面領路的夏瑤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妳?」那種感覺非常熟悉,但是要說,又說不上來。
夏瑤不慌不忙地說道:「世子爺,你記性真好,上次奴婢去淳王府的時候,世子爺還從奴婢身邊走過,想來定然是那時候見過的。奴婢沒想到世子爺還記得呢!」
燕祁軒想想大概是吧,每天見那麼多丫鬟,他哪裡記得過來,跟著夏瑤進了臥房。
到了臥房,夏影將簾子給捲起來,燕祁軒看著床上熟睡的人,愣了一會。因為床上睡著的人,臉上該掛著淡淡的微笑,好像迎接她的不是死神,而是美麗的夢。
夏瑤在一側說道:「世子爺,要是可以,奴婢想請你在郡主身邊說會話。」
燕祁軒問道:「說什麼?」他跟她又不熟,有什麼好說的。
夏瑤在一側非常輕柔地說道:「隨便什麼都好。我們郡主啊,非常地喜歡名揚天下的弗溪公子,一直都很遺憾沒能見到那位傳說之中的少年。所以要是世子不介意,就跟著郡主說說你跟江公子的故事。我想郡主就算在夢裡,聽了世子爺說的這話,也會很開心的。」
燕祁軒看著面色平靜正在熟睡著的溫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情心佔了上風,就在溫婉旁邊說著他與弗溪的點點滴滴。「溫婉表妹,妳不知道弗溪是一個多可愛的人,他很有才華,人也非常的和善,對人對事都充滿了愛心,他還幫助了好多的人,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他的……」
夏瑤端來食物讓燕祁軒餵,燕祁軒勉強接了碗,可是他不會伺候人,夏瑤在邊上一一教導著。
燕祁軒就一直說啊說啊,說到到最後燕祁軒沒話可說,夏瑤就拿了書讓他唸。
燕祁軒見著是遊記,嘟囔道:「奇怪?怎麼也這麼喜歡看遊記。弗溪也喜歡看遊記。」不過想著溫婉郡主是愛慕弗溪的人,會學弗溪也正常。心裡嗝應得厲害,但同情心佔上風,就是表情很勉強。
夏瑤看著苦笑....她也想說實情的,但是最後還是心存了顧忌,沒敢告訴燕祁軒實話。
「王爺來了。」燕祁軒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忙站起來。鄭王一來,燕祁軒就退居二線了。
燕祁軒趁著空當,哀求著淳王:「父王,我不想在那裡待了,很難受!父王,我要回來。」這股氣氛,讓他心裡不由地總是冒出一股自己都無法言喻的悲傷,讓他總想流淚,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淳王拍著祁軒的肩膀:「兒子,是個男子漢就要有擔當,你欠了溫婉兩條命,做這點~不過分的。而且太醫說,如果溫婉十天之內醒不過來,就永遠不能醒過來了。你這幾天就一直陪著她,陪著他走完最後一程。」
燕祁軒心裡不大願意,但想著溫婉也就這兩天,也算是報答了她的救命之恩了。
沿海捷報傳來京城,也沒惹得皇帝一絲的笑容。京城裡也沒有因為這一個好消息,而讓氣氛好些。皇帝心情不好,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過。
而趙王也一樣不好過,他一直在等,等待著傳來溫婉已經死了的消息,沒有確切的消息,他就不安心。溫婉是妖孽!妖孽是不容易死的,所以他只有確認了消息才能安心。
只有賢妃,安安靜靜地在皇宮裡等待消息,沒有一絲的焦慮,因為她篤定沒人能救地活溫婉。
溫婉一直睡到第九天,還沒一點要甦醒的跡象。所有人全都知道,溫婉這是兇多吉少了。
一向剛毅冷峻的鄭王,看著溫婉面色安詳帶笑的睡顏,抓著溫婉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中的淚珠滑落在溫婉的掌心裡,抽噎道:「婉兒,妳一定要堅持住,一定不能放棄的。溫婉,不能這樣輕易放棄,一定要堅持到最後,知道嗎?」
葉太醫說,溫婉如果在這兩天再不能醒過來,就永遠醒不過來,也就永遠離開了這個世間。
鄭王摸著溫婉稚嫩的面龐,心如刀割。他現在最痛恨的不是趙王,也不是賢妃,他現在最痛恨的是自己。如果....如果當初不是他要用溫婉、如果他當初沒有爭儲之心、如果當年兩人相認以後,他把溫婉帶回封地,而不是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京城裡,從而經歷三災六難,讓她小小年齡受這麼多苦楚,更不會莫名其妙得這種病。都是他!都是他的過錯!可這個傻孩子,竟然一點都沒埋怨他,甚至在要死了,惦記著他將來會遭遇了老五的暗算,讓父皇答應,就算最後他失敗了,也要給他留一條活路。這孩子....到了這個關口,在她就快死了還在惦記這他的安危。這個傻孩子!這個傻孩子!讓他怎麼能不後悔,怎麼能不心痛。
溫婉昏迷的日子,都是靠著夏影跟夏瑤餵著水跟一些流食,真正進了溫婉腹中的~沒有多少,但是身邊的人沒有誰放棄。餵水餵飯、擦身陪在身邊說話,沒一刻停歇。
鄭王在密室裡,跪在一塊靈牌前,赤紅著眼睛道:「母妃,兒臣相信一定是妳冥冥之中保佑兒臣,才讓得兒臣與溫婉相認。母妃,妳在天上也一定要保佑溫婉,保佑她沒事。母妃、皇姐,妳們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溫婉能平安度過這個劫難。母妃、皇姐,我給妳們保證,只要溫婉度過了這次劫難,從今以後我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苦,再不會受一絲的委屈。」
到了第十天,溫婉仍然沒有醒過來,所有人知道,已經是沒有希望了。
鄭王給溫婉洗了臉~擦了手,摸著溫婉漸漸消瘦的臉道:「溫婉,妳一定要醒過來。溫婉,妳不是一直想去封地嗎?舅舅去求了妳外公,妳外公說等妳醒過來,就讓妳去封地。溫婉,妳醒過來,妳快點醒過來啊。」說到後面,咽噎得說不出一個字出來,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溫婉的臉上。
旁邊的燕祁軒,看著這個鐵面王爺淚流滿面,悄悄退出了臥房裡了。
皇宮之內,皇帝坐在龍椅上,耳朵邊上一直響蕩著葉太醫的話:「如今已是第十日,如果郡主今日再不醒過來,郡主再也不會醒過來了。皇上,臣已經盡力了。」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皇帝,終於崩不住。那個孩子....那個討人疼愛的孩子,那個對他關懷備至噓寒問暖,就要走了嗎?他....真的就要成為孤家寡人了嗎?
「皇上,夜深了,該歇息了。」這一個月來,為著郡主的病,皇帝胃口變差了,睡眠少了。
雖然面上不顯,但是溫公公知道,皇帝其實非常悲痛。也因為這份傷心,因為不想面對自己最為疼愛的郡主就要去的事實,總希望馬上就能聽到那孩子已經醒過來,所以這十天一直在熬著。但是這十天,皇上為她已經問了幾百遍郡主醒了沒有。
皇帝回了寢宮,從裡面抽出大木盒子,取出那隻金絲楠木小匣子。摸著盒子輕輕敲了幾下,用力把盒子摔在地上~紋絲未動。取來工具,把小匣子五馬分屍。
皇帝從破碎不堪的小匣子裡掏出兩封信。一封寫著皇上親啟,一封寫著我兒鴻章親啟。看著那熟悉的筆跡,皇帝的手直發抖,緊緊抓在手上,怎麼都拆不開,好像那兩封信紙,有千金重一般。
抖抖擻擻地撕開信封~攤開來。看著看著,蒼老的面容沾滿了滾落下一顆顆碩大渾濁的淚珠。看完信後,皇帝露出一個似笑非哭的表情,低低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路?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一個人去承擔這些?把一雙兒女就這樣扔下,你怎麼能狠得了心?鳳兒,妳怎麼就忍下心呢?」
皇帝就這樣呆呆坐在床上好久,再拿起放在一邊的信拆開看了。看完後面色更是苦澀,渾濁的淚水怎麼都止不住。
想著還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溫婉,皇帝再也忍耐不住!「吩咐下去,朕要出宮,去郡主府。」
這個郡主府,自然是溫婉的皇貴郡主府。溫公公低著頭,起身吩咐。
皇帝還是第一次到溫婉的府邸。站在外面,上千的火把,把郡主府外面映得如白晝一般明亮。
夏添得了消息,立即帶領郡主府裡所有的人接駕!除了幾個貼身伺候的,其他所有下人包括平尚堂跟真真,得了消息匆忙過來迎駕。
可是等他們到正廳,皇帝已經進了蘅芳閣。
尚堂匆忙跟著去了蘅芳閣,被侍衛阻攔在外面,所有的人全都在外面侯著。就連挺著大肚子的真真,也一樣得在外面侯著。
尚堂看著這大架勢,心裡發苦....連皇帝這個九五之尊都屈駕過來看望妹妹,可是他爹....從溫婉生病到現在兩個多月,只來過一次。還只是匆匆過來望了一眼就走了。
鄭王這兩日連差都沒去當,一直守侯在這裡,聽到說皇帝來了,也只是在內院迎接一下。看著皇帝眼睛赤紅赤紅的,叫了一聲,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