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0:不能讓將士流了血再流淚
白世年與眾人一樣,眼睛都盯着這輛不起眼的小油車。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一開口就讓提督衙門的人放人。
提督衙門的人在京城裡可不是什麼人都敢冒犯的。
提督石大人是鐵稈的保皇黨,連皇子都會對他禮遇有佳。他因為要去邊關,才讓祖母拒絶了石家的女子。
提督衙門,京城裡不僅百姓的安危靠他們,就是皇帝的安危都靠着他們。平日裡他們都是人五人六,在京城裡也是橫着走,現在竟然會有人吩咐他們辦事,還是這等口氣的人,身份定然不低。只是到了現在,都不願意露面,確實怪異之極。
“我們主子說,雖然這些士兵動粗是有不對在先,但也是戶部與兵部的人事先沒把事情處理好才弄的這一出。這會既然被我們主子碰見了這事,她就不會袖手旁觀。讓我轉告你們一聲,把這幾個傷兵放了。讓這些傷兵跟着白將軍回去。”武樓冷冷地對著那個副隊長說著。
副隊長很為難,說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個貴人啊。馬車上有個標記到時候也能向上峰交差。這樣讓他們怎麼放人,到時候問起是什麼人讓放的都不知道。追究的可就是他們的責任。
武星看出來這小隊長是個聰明人,而且他也不願意再為這事糾纏在這裡了“我們郡主發了話,你快把人放了。”
那被打的小頭目本來是縮回去,這會聽到郡主兩字,火冒三仗。氣極。本來想出口不遜,但是卻見手下變了臉色,疑惑了。
可惜,他雖然察覺不對想要收回到嘴邊的話。但是武樓的動作比他更快,見他要張口就知道沒好話說·直接將他的下巴都卸了下來,那人嘴巴都張不開了。而武樓的這番動作,如此膽大妄為,讓提督衙門的人更是動都不敢再動。
那周正男子·如武星所想,確實是副隊長,這人可不是剛才這位二百五。在京城裡,身邊有這樣一等一功夫的侍衛,再看著武樓肆意妄為,口氣又如此之大。立即猜測到了這小油車裡坐著的郡主是何人了。
這天下,身邊有這等高手當侍衛·口氣又如此之大,連他們的石大人都不放在眼裡(話說,溫婉也沒看不起石大人,只是對這些狐假虎威的人看不慣)的郡主,除了天天跟在皇帝身邊盛得皇寵的那位,還能有誰。今天絶對踢到鐵板了。這麼一想,謹慎的面容這下更是恭敬而又謙卑“轎子裡,可是尊貴郡主殿下?”
武樓沒應·武星更是沒應。但是兩人也全都沒反對。在這個時候,沒反對,其實也就是預設了。
溫婉在馬車裡冷笑·要是現在她真是一介平民,還不就得鎖到監獄裡去了。這些,都是什麼人。執法人員這樣亂來一通,京城裡的治安,還真是亂得夠可以的了。靠他們保護皇帝外公,真得讓人懸心。
副隊長自然沒頭腦發熱,還要來證實一下身份。在古代,冒充皇親國戚,都是要殺頭還要牽連親族。更不要說溫婉的身份尊貴無比,身邊又有這等高手相護衛。就是想冒充也冒充不出來。反而溫婉郡主行事怪異的名聲早就出來了·現在坐在小油車上也不算太出閣。還是能讓人接受。
那帶著二十多衙差,對著溫婉行了禮“卑職叩見尊貴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周圍的人這才知道原來這輛小馬車裡坐的,竟然是尊貴郡主。全都下車行禮。
白世年與張義也都下了馬,行了個禮。
馬車裡傳出一句話悅耳的聲音道“郡主說,眾位不要拘禮。郡主也是出宮隨便走走·既然碰上這事,就不得不多管一下閒事。這位大人,郡主讓你趕緊着把這些人全都放了。”
“是,郡主有令,卑職不敢不從。郡主,還請郡主恕罪,要是大人問起來,卑職是否能據實以告?”副隊長一看就是老油條子,想把這個責任推個一二三四。因為女子不能干涉政務,要到時候郡主被御史彈劾,他說不定也得受牽連。尊貴郡主乃是雲端上的人物,他是得罪不起。而且這是上面要交代去辦的,要是沒辦好,他也吃不了兜着走。誰他都得罪不起。
“郡主說了,你可以告訴九門提督石大人,說人是郡主讓放的。要是他有什麼不滿,讓石大人去宮裡找她。郡主隨時恭候石大人的來訪。”武樓的語氣很沖,石大人,能教導出這樣的貨色出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眼瞧去這些人就是仗恃欺人。竟然還敢置疑郡主的懿旨。膽大包天。
“是、是,卑職這就放人。”聽到這裡,副隊長一下就放心了。說完立即對著其他叫着“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把人放了。”二十幾個衙差立即把人放了。
十幾個人男子得了自由,剛才的事情他們也全都看在眼裡。尊貴郡主大名,只要是大齊人就全都聽過。可這會卻是實實在在在他們面前,又幫了他們,心裡敬畏又感激。這些不願意低頭粗獷的竿子,齊齊走到溫婉的馬車前,行了一個禮道“多謝郡主。”
裡面傳出一個柔和的聲音“郡主說,這是她應當做的,你們不需要多禮。”溫婉是啞巴,大家也都知道。
溫婉想想了,對著夏瑤說了幾下。夏瑤聽得眼睛亮亮的,崇拜地看著溫婉,看得溫婉抿着嘴巴笑。
“你們兩個,郡主讓近前說話。”夏瑤從裡面走出來,指着兩個兵部的官員。
兩率官員硬着頭皮走了上去。走到轎輦前,跪拜行禮。
“郡主讓你轉告一句話給兵部尚書大人。”夏瑤咳嗽了一聲,醞釀情緒,溫婉透過車簾看著夏瑤嚴肅的樣子,掩着嘴巴偷笑。夏影也是在一側偷笑。她也還是第一次看見夏瑤這個樣子。
“是,臣等洗耳恭聽。”兩個人非常謙卑。其他人也是恭敬地豎著耳朵準備傾聽尊貴郡主的訓導。
“郡主說,這些傷兵,是保家為國致傷致殘。我們這些人安享了他們給我們帶來的太平,本應該懷着一片感恩的心。可是你們竟然能如此對待這些有功之臣。連那些撫卹金都不能發放到位,自己辦事不力竟然還要把他們關到監獄去。告訴兵部尚書大人,這事他要是不能妥善處理,就不要怪我家郡主多嘴兵部的內務。”夏瑤郎郎的聲音落地後,讓眾人愣住。
溫婉很精乖,直接說兵部尚書,而沒說戶部尚書。兵部尚書的頂頭上司可是趙王。溫婉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你們不懂沒關係,你們的尚書大人懂就可以了。”說完,夏瑤又鑽回了這輛小游車上。那十幾個傷殘士兵聽了夏瑤的話,眼睛卻濕潤了。望着馬車,又敬畏又感動。如果不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他們也不至於來鬧。鬧得現在都差點進了監牢。
一會,眾人見着剛才出來又進去的女子,探出腦袋出來,在那個車伕面前嘀咕了幾句。又縮回去了。
“幾位好漢,我們郡主剛才對我說了,這事她既然遇見了就不會袖手旁觀。郡主說,請你們先回去,她保證,就算她逾制,也絶對不允許讓你們這些前方歸來的戰士,流完了血再讓你們流淚。郡主請你們放心,到時候一定會有人來妥善處理好這事。”武樓走到十幾個人前面,非常客氣地說著。
這話,說得十幾個大男人全身都是一震。這些剛強硬郎的男子,眼眶都是紅紅的。如果不是為著將來的生活,如果不是為著那些無依靠袍澤的妻兒,他們何至於這樣。
十多個男子,如鋼鐵一般硬朗的男子,對著溫婉的小馬車,整齊地站着,行了一個軍禮,齊聲道“謝郡主…···”
溫婉聽了,笑了。夏瑤又掀開一角帘子走了出來,下了馬車,對著十幾位男子,面上帶有敬佩之色“郡主說,這是她應該做的。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家郡的太平日子。郡主說該說謝謝的是她。這一禮,是郡主讓我代表她給所有為大齊流血犧牲浴血奮戰的將士敬的,謝謝你們,謝謝。”
按照正常來說,溫婉會自己出來。所謂作秀作全套。這才真誠。可是溫婉忌諱白世年,堅決不出來。不過好在古代女子,就算天家之女也不會隨意拋頭露面。
能矇混過去。
夏瑤說完,對著十幾個傷兵鄭重地行了一個謝禮。周圍的百姓及還沒有散去的人,本來都是存了一分看戲的心思。可是聽了夏瑤說的話,立即全都以敬畏的眼光看著十幾個士兵與那輛小油車。皇家的人,向來都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沒想到,尊貴郡主竟然如此的平易
當然,沒人會認為溫婉沒出馬車,就是對他們的不尊敬。在古代,一個閨閣女子,就算最為尊貴的郡主,也是不會隨意拋頭露面的。
十幾個漢子得了這話,有好幾個眼淚都止不住了。要說心裡不怨不恨是不可能的。他們為著大齊在前方浴血奮戰,好多袍澤兄弟都死了,他們身上也落下了大大小小的傷,被迫退伍。可是退伍以後,囡為身體有着殘疾,以後的生計都是問題。而那些黑了心肝的官員,竟然連他們那點撫卹金吞了。他們一趟趟走戶部,一次次找兵部,可就是拿不到錢。那些官員沒錢給他們撫卹金,卻有錢花天酒地。怎麼不讓他們心裡充滿了憤恨。可尊貴郡主的話,卻讓他們心裡的痛恨一小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