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夢醒
老夫人見到兒子忙問道“現在外面亂糟糟的,玉泉山上的情景到底是什麼樣的?你給我說說看。”
白侯爺搖頭道“刺殺尊貴郡主的刺客,還沒抓着。尊貴郡主,昨天中午已經找到。不過我打聽到消息,說尊貴郡主現在還是昏迷不醒。”
白老夫人有些猶豫:“玉泉山上的人,真是溫婉郡主嗎?”會不會是鄭王轉移刺客的注意力,而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神箭侯搖頭:“應該是。”
老夫人聽到神箭侯說的應該,而不是肯定。溫婉郡主出事,世年本身就有責任,現在還陰錯陽差玩意娶進門的真是溫婉郡主,這可是十足的趁火打劫。白家就要大難臨頭了。
白候爺見着老夫人發白驚懼的模樣道“娘,你怎麼了?”
老夫人把前因後果說了,也把自己的疑慮說了一遍。神箭侯聽了,面色微微變了變,轉而搖頭道“娘,真如你所說,昨天夜裡的新娘子,是尊貴郡主的替身無疑了。”
老夫人有些疑慮“可,要是替身倒也罷了。我只是擔心,你想,萬一真是郡主可如何是好?”
神箭侯搖頭道“娘,這不可能的。你忘記了尊貴郡主有啞疾,是不能說話的。再有世年見過幾次郡主。我想,昨天夜裡的替身定然是被丁家女逮住了,因錯陽差被抓來當了替嫁新娘了。”
老夫人仔細想了想問道“那,這事該如何是好?”
神箭侯想了想“娘,這事可大可小。還是把消息封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我們也逃脫不了一個同謀的罪。”
老夫人陷入了深思之中。最好的法子,就是掩蓋掉真相。將錯就錯,回歸原位,將那丁小姐當他們娶過來的人。白老夫人想起丁小姐不願意嫁,又落了這麼多事。再有昨天的婚禮清冷冷的。腦海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事情發生在將軍府,管家將所有的會露陷的痕跡全部都抹乾淨了。將軍府裡除了少數幾個人·全部都是白世年帶回來的,對他忠心耿耿。所以這個消息,除了幾個心腹,其他的人不知道。
清荷猜測到這事有蹊蹺,其他消息靈通的也只能隱約猜測到,新娘子可能昨天晚上可能出現不妥當。再多,也猜測不出來。
白世年騎了馬,直奔玉泉山。在路上,也沒看見人。一直到半路上,看著大隊的人馬趕回京城裡。在路側一問,原來是尊貴郡主情況有所好轉·鄭王下令回京城。
白世年聽到尊貴郡主好轉,舒展了一口氣。本來該去拜見鄭王,可是突然醒轉過來,青兒只是徒步,他騎快馬。
哪裡能趕得過他。青兒一定還留在京城裡。
張義看著陰沉不定的人:“世年,出什麼事了?你說句話啊?”
白世年搖着頭,沒有透露之言片語。
溫婉一覺睡到大中午,醒來後,全身都不舒服。屋子裡蚊蟲太多,剛才她太累,睡的急了忘記點香,叮了好多個包。擦了擦藥。餓了也不敢作飯,溫婉怕被暴露,因為一旦起煙了就會有人進來查詢。也不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出去打聽消息什麼的又不敢,就衝他這長相。一出去就是麻煩。
溫婉坐在床邊,邊吃東西邊發愣。她一個很深的擔憂。那就是,柳拓。溫婉相信,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人,絶對不僅身手不凡,肯定還有超出常人的冷靜與智慧。溫婉非常確信,此人一定是埋伏在回宮必經的路上。對於這樣的高手,溫婉憂患很重,她相信,只要她現在一現身,必死無疑。
溫婉靠在木板床上,想著,該以什麼法子·安全地回去。也不知道舅舅回沒回京城,現在也靠不了舅舅了。她可就得另想它法了。溫婉眼裡閃過寒光,她再不要過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替身被送回京城,直接送入皇宮。因為是大夏天,屍體會發臭。所以太醫是想盡了辦法才遮掩過去。
到了永寧宮,直接安置在偏房。
皇帝問着暗衛:“還沒查出來嗎?”老五,為什麼要對溫婉趕盡殺絶。這個原因,他一定要弄清楚。
暗衛跪在地上:“請皇上降罪。”
皇帝沒怪罪,這事透露出蹊蹺:“你再派人去查,一定要把原因給朕找出來。沒有重大緣故,老五不可能做下這等蠢事。”在此之前,希望溫婉已經安全回來了。
白世年則是一入城門,就見到侯府人下人在等她。說老夫人請他過去。一定要見他,萬分火急。白世年立即回了侯府。
管家稟報導:“侯爺,六爺回來了。”神箭侯大跨步出去。見着風塵僕僕,一臉憔悴的六兒子,忍不住嘆氣一聲,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姻緣不順。
神箭侯帶著白世年,去了上房。白老夫人已經得了消息,溫婉郡主已經送回了京城,如今情勢已經有所好轉。雖然如此,但是心底還是忐忑不安。老夫人摸着自己的枴杖。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比她這一輩子遇見的事情還讓她心驚。
老夫人開門見山道:“昨天的新娘子,是溫婉郡主的替身?”
白世年對於祖母的精明,從來沒懷疑過:“是。”
白老夫人還是不放心:“世年,你確定不是溫婉郡主本人?”這個世上,什麼都不是絶對的。也許溫婉郡主就開口說話,剛好孤身一人逃脫被丁氏抓了當了替嫁的。
白世年斬釘截鐵道:“是,我娶的是青兒。溫婉郡主的替身。”
神箭侯一開始就認定那是替身:“世年,屋子裡的刺客,是那姑娘殺的?”只是替身,替嫁,算不上兒媳婦。
白世年點頭:“是的,青兒是習了武。而且身手不錯。”
神箭侯聽到有武功,心裡的忐忑終於去掉了。郡主那麼一個嬌滴滴的貴族千金,哪裡會去受這等苦楚。不過聽帶白世年這麼親昵的稱呼,心裡閃過不妙-:“可有問哪家的閨秀?”
白世年一滯·但對於長輩,他從來不敢欺瞞:“青兒是個無父去母的孤兒。”
神箭侯聽到是一個孤兒,跟他兒子拜堂成親的竟然是一個丫鬟。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很惱怒。以婢為妻在這個朝代是要被唾棄祖宗三代的。要是那個丫頭沒逃跑·這是又傳揚出去了,他們白家以後就會成為京城裡的笑話了。他兒子大大好的仕途,也會生生給毀了。
白老夫人卻是冷着臉問道:“那姑娘,不僅是會武功,應該還是被培養的殺手,對不對?”
白世年不吭聲了。
白老夫人眼裡閃過厲色:“世年,此女你不能再去找。把所有的痕跡全部都抹乾淨。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白家娶了一個又是替身又是殺手的媳婦。”
白世年聽了這話,斷然拒絶“不成,既然青兒與我拜了堂,入了洞房,就是我妻子。我與她是結髮夫妻。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老太太氣得要命,可是知道自己孫子就是一根筋。擰着不能,否則越反對越堅持。妥協地說道“世年,現在至少先把這個態度擺名了。這些年·為著你的婚事。狙母操了多少的心,受了多少的累。這次,你就聽了祖母一句話。”硬的不行,來軟的。
白世年看著白髮蒼蒼的祖母,為他操勞了這二十多年,想要反駁的話說不出口:“祖母,我不會再要這個女人。你把她送回去吧!她做下這等事情,送她回去,我們白家並無不妥當之處。”
白老夫人怎麼肯,她之前的對策就是要用丁家小姐圓過去。反正娶的是丁家三小姐,之前的算陰錯陽差。黑要不傳揚出去。誰也不知道她孫子花轎娶回來的是一個替身殺手。
白世年想也不想就拒絶:“她就是長得天仙我也不會要的。祖母,你把她送回去吧!祖母,我還要去找青兒。”
白老夫人怒呵道:“不許去·我說了你不許去。現在去做這麼打眼的事情,你是認為白家的事還不夠多嗎?還有,你看看你胳膊,連個傷都不會包嗎?”
白世年最終沒拗過白老夫人,只得按捺住心底的焦慮,讓人重新包紮了傷口。白老夫人還請了大夫給他相看。一切準備妥當·已經是大中午過去了。白世年要出去,老夫人說跟他一起用完餐。
等用完餐,老夫人叫囔着身體不好,要白世年在身邊陪着。白世年只要一有走動的趨向,白老夫人就開始身子不舒服。
白世年把最後的耐心用盡了:“祖母,我會很小心的。你別為我擔心了。我會有分寸的。”說完,還是大跨步出去了。
氣得老夫人心肝都是疼的。連忙讓神箭侯追上去。設法讓白世年不要說出去尋的什麼人。
溫婉不知道白世年正在滿京城的找她。她見着天色暗下來,出了草棚。八月的黃昏,蟬聲還在吱吱地叫着。站在草棚邊上,感受着從四處吹來的絲絲涼涼的風,風裡帶著着泥土的氣息。
遠望着炊煙裊裊的升騰着。溫婉很想去買些好吃的回來,但是她知道不能。先忍着,回去補回來。
站了一小會,遠遠聽著有馬聽蹄聲。溫婉回了草棚裡。一直呆到天徹底地暗下來。
溫婉拿水當了鏡子,一天時間,看著脖子上的紅點消散了不少,看來買的這藥確實不錯。明天就可以了回去了。
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點了草藥,拿出去坐在院子裡。仰望着天空。今天夜色不佳,只有幾顆星星,好似調皮的孩子,躲在雲層裡,躲在棗樹下,躲藏在遠處叢林背後。只有在你抬起頭仰望天空時,它才會偶爾眨下眼睛。
呱呱呱呱的青蛙,越來越大聲。
寧靜的夜晚,寧靜的心。溫婉從來沒有如現在一般,如此的安寧。在這裡,不用擔心被算計,不用戴着面具生活,不用擔心會性命隨時不保。更不需要每天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也不需要被規矩所束縛,自由自在。
想得入神,突然感覺到臉上冰涼冰涼的。星星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到雲裡,再也見不着了。天空之中下起了毛毛細雨。
清風、蛙聲、雨聲。溫婉不由地吟頌出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
要是老師在,定然會賦詩幾首。想到宋洛陽,溫婉立即把自己心目中所想的法拋開。想到老師,溫婉眼中閃爍淚光。
老師是唯一一個全心全意愛護她的人。可如今老師為了她,不能回京城,也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只能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她,就是這樣維護這世上唯一一個全心全意愛護她的人。
溫婉望着天空,細細碎碎的雨絲灑落在她的頭上,臉上,手上。溫婉想著狂妄子傲的白世年,那麼自信地說能護她周全。白世年為什麼這麼硬氣,因為他有這個資本,他知道該怎麼樣利用自己所擁有的優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她呢,她有這個資本,卻沒這份硬氣。她一直在逃避,就是到現在,她還在逃避。還在夢想著過悠閒舒適的生活。可換來的,是無窮盡的殺戮。換來的是一次一次在死亡的邊緣徘徊。還把身邊的人也牽連了。
悠閒自在的生活,簡簡單單的生活,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皇帝外公花了那麼大的功夫與力氣,不是為了培養一個隱士,而是培養一個能充盈國庫,要為大齊做出貢獻的人。想當隱士,等國庫充盈了,也許還有那麼一線希望。在此之前,她呆在這個漩渦裡,是不會被放出來的。
溫婉喃喃地對著自己說道:“溫婉,夢該醒了。再不醒,不僅自己半死不活,還地把身邊的人都拖累。既然是注定改變不了的事實,那就改變自己吧!如老師所說,人無完人,只要堅守住本心,也就夠了。”
雨越下越大,雨絲一下轉成豆子大的雨滴了。砸落在地上。溫婉俯身取了還在忽閃忽閃燒着的蚊香。回了屋子裡,小心地放下蚊香,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