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各路算計
溫婉再見着夏瑤眼裡說不出的鬱悶與懊惱,有些摸不着頭腦。她上午去見過皇帝,可是一個字都沒提思聰與曹頌。再怎麼樣,那也是皇帝舅舅的女兒。皇帝舅舅自己查到的,自然也就會解決。她去訴苦,不就有挑撥父女感情的嫌疑。她才不去做這樣的事。
夏瑤見着溫婉這個模樣,到現在還不反省,還沒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哪裡還有在皇宮裡一絲的敏鋭與警惕。夏瑤很是鬱悶地說道:“郡主,到現在你還沒意識到,這次的事,你出手,完全是畫蛇添足。”
溫婉愕然。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她畫蛇添足?說她這次魯莽,她認了。但是,怎麼會扯到畫蛇添足上去。
夏瑤微微嘆氣一聲,也許郡主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呢。端着手裡的菊花蜜給溫婉。溫婉接過去,放下看著她。
夏瑤見着溫婉的不解,很是無語:“郡主,曹頌在你當天說不喜好詩詞時,立即去查了你往日的一些事蹟。也在半天之內,知道了你詩詞課上交白卷,連平向熙賣禮品賺家用的事都打探出來了。你不覺得,這些事太巧合了。”
溫婉聽了,一下嗅到不一樣的味道,立即坐正道:“誰做的?”
夏瑤坐在旁邊:“這人做得很隱秘,沒查到。不過,可以肯定,此人是不願意讓郡主嫁給曹頌。郡主,你就是一塊香餑餑,誰都想吃下去。這次的事,就算郡主不出手,也會有人幫着郡主,讓曹頌喪失了資格的。所以,郡主根本就不需要糟蹋自己的名聲。”
溫婉皺着眉頭,“你的意思是幾位皇子做的手腳?”除了皇子,溫婉再想不出其他的人。她還真沒想到,這次的事,竟然還有幕後黑手。她還以為曹頌只是偏聽偏信,沒想到曹頌是經過調查向皇帝舅舅退親的。
夏瑤沒應,不過卻是道:“我可以肯定的是,背後推波助瀾的,不止一撥人。郡主手握這麼大筆產業,不僅皇子會覬覦,其他人也一樣覬覦。郡主,雖然出了皇宮,但外面,一樣步步殺機。在外面,一樣逃脫不開算計與勾心鬥角的。”
溫婉端起菜盅,慢慢地喝着。喝完一杯蜂蜜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從皇帝舅舅登基當了皇帝,她就開始鬆懈下來,失去了以往的警惕與小心。安逸的生活,太讓人忘我了,讓她忘記了自己其實是處在一個危險重重的地方。
放縱的時間也挺長的了,也該收斂心思了。
夏瑤幽幽地望着溫婉道:“郡主,你打算將這次的事告訴皇上嗎?”
溫婉蠕動了一下嘴唇,面色黯下來。她能對皇帝舅舅說什麼?她什麼都不能說。因為她,沒底氣。
夏瑤見到這樣的溫婉,也是心下一暗。郡主變了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沒變。也可能,永遠變不了。
皇帝雖然沒下賜婚的詔書,但卻特意跟曹吟提了一句。話裡的意思,守完孝他就賜婚。
曹吟本來心裡鬱結難當,見着娶了當朝的長公主,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反正經了這事,曹吟是死了讓曹頌入官場的心了。就這麼被別人當猴子耍,還不自知。這要讓他入仕,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還得把曹家全部都拖到泥潭裡去。
不過,皇帝話裡還有話。曹吟悶悶地回了家。他這個戶部尚書,當到頭了。他還年輕,竟然就要指仕。如果兒子是娶溫婉郡主,哪裡還需要他致使仕。一步錯,步步錯。
曹夫人見着安慰道:“雖然溫婉郡主是尊貴,但大公主畢竟是皇上的嫡親血脈。再怎麼樣,以後的孩子,也有皇家血脈。”
曹大人鬱結難當:“你知道什麼?”再這個關口,皇帝竟然還會讓曹頌尚大公主,很可能是大公主自己要嫁。然後……想到這裡,曹吟冷汗淋漓。這還不得要他老命啊。本以為娶了精明能幹又強悍,身份又尊貴的溫婉,曹家至少還能富貴三代,甚至更長。現在卻全完了。兒子入不了仕,娶回來刁蠻任性的公主,曹家不說富貴三代,延續完他的下一代,都難。
曹頌知道自己要尚公主,愣了下。不敢去尋他爹,怕又惹得他爹上火。悄悄尋了她娘,問着到底是不是真的。
曹夫人笑容滿面道:“自然是真的。皇上已經私底下跟你爹說好了。頌兒,這次娘特意去打聽了,大公主品德甚佳,樣貌也是一等一的。這次再不會有上次的事了。”
對於尚公主,曹頌沒覺得有多大光榮的事,反而心裡悶悶的。尚了公主,他的仕途也算到了頭了,一輩子當個富貴閒散人。
曹頌悶悶不樂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丹娘緊張地看著曹頌回來,見到曹頌的神情,心裡已經猜測到,但是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小心地問道:“公子,真的,真的要公子娶尚公主嗎?”丹娘問這話的時候,言語裡面有着絲絲顫抖。要知道,駙馬是不能有妾室的。最多也就能有兩個通房丫鬟。會不會讓生孩子,還得看公主的度量與信任。溫婉雖然是郡主,但是,除卻這次的事,名聲還是很不錯的。可是大公主,大公主她沒見過,可這兩年打聽到的消息,說大公主性情嬌縱。這樣的人,最是難相予。
曹頌也知道,沉重地說道:“是,皇上已經親口跟爹說了。等守完先皇的孝,就成親。大概在明年年底。”
丹娘的腿一下軟了。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她還能自我安慰。現在該如何,她該如何。丹娘踉蹌着走進屋子,曹頌跟着進來。
曹頌拉著丹娘的手道:“你放心,就算娶了尚公主,我也不會讓你吃苦的。娘說了,公主性情大方……溫婉賢淑。到時候,我會跟公主說,給你一個名分。”
丹娘溫柔地應了,可是心底還是揣揣不安。但是,丹娘還是選擇相信曹頌的話。
思聰回去以後,在自己宮殿裡,冷靜下來,就開始後悔了。淑妃過來看她,她哭着鬧着說她不嫁,她不要嫁給曹頌,不要嫁給溫婉都不要的男人。憑什麼……皇爺爺指的那一個,要她頂缸。
淑妃挺中意曹頌的,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學有才學,要樣貌有樣貌。吵鬧了幾回,淑妃沒辦法,只得安慰着說了曹頌哪方面都好。
思聰不相信,既然這麼好,為什麼溫婉不要。淑妃沒辦法……只得讓二皇子親自跟她說。得了親娘與親哥哥的保證,雖然心裡還是很憋屈,但卻沒那麼排斥了。若真如他娘與哥哥所說的那樣,以後就算再找,也無外乎如此。
思聰卻是不知道。暗地裡傳出她來會尚曹頌為附馬的消息後,眾人都認為是思聰自己看中了曹頌,於是用計策詆毀溫婉名聲,拆散了溫婉與曹頌,自己要了曹頌為駙馬。
鎮國公府裡……梅兒帶著他家小老虎,在梧桐樹下玩耍。因為是武將世家,要的就是孩子經常摔打。小老虎在地上玩得高興,拿着溫婉送的皮球扔了揀,拍了抓,不小心摔倒了,又自己爬起來。繼續,又不哭鬧,又耐摔。梅兒在前面看著……笑得很舒心。
羅守勛走了進來……看著母子嬉戲,心裡一陣溫暖。坐下後,平兒給他端來茶:“夫人,春日遊懷到底是不是溫婉郡主做的?”
梅兒好笑地說道:“當然是了。你以為外面的傳聞是真的?”
羅守勛汗顏:“你也說了她不喜詩詞?喜好美食?外面也都說得有鼻子有眼。曹頌也說溫婉郡主親口承認自己不喜詩詞。而且之前教導過的那位女先生……也說了溫婉不喜詩詞。做出來的詩詞,不堪入目。”
梅兒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是說過她不喜歡詩詞,喜歡美食。可不代表她詩詞就不好。我告訴你,溫婉書唸得好,詩詞做得也好,畫也是畫得非常好,棋術很厲害,書法那更是絶頂得好。三個我都比不上她一個。不過她確實不大炫耀,只說這些都是陶冶情操的東西,從來不對外說的。”
羅守勛瞪着梅兒道:“那你為什麼說溫婉郡主交的是白卷?”
梅兒非常無辜地說道:“溫婉是每次都交白卷啊!這是事實,可不是我胡編亂造。而且,溫婉確實不喜歡做詩詞,但只要她下了決心寫,每一首都是精品。我是望塵莫及了。”
羅守勛心裡突突的,那曹頌哪裡得來的消息:“既然你知道,那你上次為什麼不說個清楚明白?”
梅兒好笑:“說什麼,他這麼問,我自然這麼說了。”
羅守勛眼睛一轉:“是不是溫婉郡主不願意嫁給曹頌。你一聽就聽出溫婉郡主的潛下意思。以往多問你一下溫婉郡主的事,你一個字都不說。那日卻說了那麼多?你是不是故意誤導曹頌的。”
梅兒白了兩眼:“溫婉現在還是閨閣之中的少女。你總問她,我怎麼說?至於說誤導,我可什麼誤導。曹頌自己不願意,又不是溫婉自己求的退親。別人說風就是雨,他也信,怪得了誰。”
羅守勛這下鬱結了,“我想不通,曹頌哪裡不好了。京城中想嫁他的女子多得是。你看,去了一個溫婉,卻又來了一個身份更貴重的大公主。她為什麼不嫁曹頌?”
梅兒看著丈夫興緻濃濃的,心裡稍稍微嘆氣道,“曹頌有什麼好?除了會寫兩首詩詞,畫一手好畫,他有什麼?他有的溫婉比他還厲害?為什麼就看上他?”
羅守勛還是不能理解,“這麼好的曹頌她都嫌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溫婉郡主,一定會後悔的。”
梅兒不假思索着接話,“將來後悔的,一定是曹頌,不是溫婉。”偶爾羅守勛跟她聊起外面的事,就會說當時弗溪如何如何,曹頌是如何的瞻仰敬佩,完了遺憾再遺憾。要知道溫婉就是弗溪,該是如何扼腕、後悔和遺憾呢!
羅守勛喝完茶後,還蹲在梧桐院裡。一直到了晚上,還沒走。梅兒知道他肯定有事,也沒問。要說他自己會說出來。
羅守勛很鬱悶……這媳婦啥都好,就是冷了些。對他也不太上心,弄得他很鬱悶。可人就這樣,越是得不到吧,他花的心思反而越多。
羅守勛摟着梅兒,兩人滾了兩回床單。還來,梅兒消受淮一,不願意。不過,她院子裡沒放房,這點總是受了溫婉的影響。卻不想讓羅守勛認為梅兒心裡終歸是有他的……只是面子薄,不好說(一個美麗的誤會)。要不然,羅守勛這樣的大男子主義,怎麼受得住。
羅守勛摟着梅兒要說話,梅兒知道這是有話說了:“梅兒,你看有沒有法子,跟溫婉郡主搭上線,也跟着做下生意?”
梅兒打起精神來:“我問過,溫婉沒接話。我跟溫婉雖然情同姐妹……有事也會幫。但溫婉既然沒接話,就表示不能。”
羅守勛知道妻子與溫婉的情份非同小可:“你再試試。爹說皇帝太安靜了,怕皇帝算起賬來,家裡可就沒這麼輕鬆了。要是能跟溫婉郡主做下生意,就以你的名義去,到時候,也不會滑落了。”
梅兒才不擔心……再怎麼樣算賬,反正也沒以與到謀逆之事,沒身家危險:“不是我不想為家裡出力。溫婉的性子,我比你瞭解。如果可以,她定然會讓我分一杯羹。”
羅守勛悶悶地說道:“你還不知道,溫婉郡主整了三條船,用了姜林當管事,就跑了一趟,賺下了上百兩銀子。很多人眼紅着,可礙於之前酒樓的事,誰也沒敢動這個主意。要是可以……不少多了……入了三四分股也成。錢莊扔出來二成股,可惜全部都是給宗室,我們勛貴沒份。當時得了消息慢了,否則……也得入兩分才好。”
梅兒聽了稀罕了:“跑海的生意,利潤這麼高啊?都沒聽溫婉提起過呢?竟然還用起了姜林,溫婉也不怕他帶著船跑了?姜家,可是因為趙王才落魄的。”
羅守勛笑了:“姜林的妻子孩子都在京城,他能跑哪裡去。郡主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他上趕着用心還來不及。只不過,三條大船啊,這跑好了每年的利潤上千萬了啊。那可都是銀子啊!”
梅兒接了話道:“就是上億的銀子,你也別惦記。溫婉行事一向很低調,不可能不知道握了這麼大筆的生意,還不多搭幾個人一起,可她愣是一個人做下了。如今新皇登基,一下做了這麼多賺錢的生意,你也不想想,皇帝為什麼上次不給皇后與太子留臉面。”
羅守勛的眉頭一抖落:“你是說,溫婉郡主後面……”
梅兒翻了個跟頭:“我可什麼都沒說。睡吧,很晚了。”
羅守勛一雙手摸到梅兒衣襟裡:“媳婦,再給我生個兒子吧。等以後,我們跟溫婉郡主做兒女親家。”
遠在邊關的白世年,也知道了京城裡的風波。當然,他的消息,要晚上一些時日。雖然他告訴自己溫婉不是青兒,但是,他還是想要知道溫婉在京城裡的一切事情。管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送來的信裡,京城裡的各項事都在裡面。溫婉的事件也包含在內。
白世年看著信,見着說溫婉被曹頌嫌棄,還說她的詩詞都是請人代笑,笑着搖頭。那樣傲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人的眼睛也會騙人的,溫婉確實抄襲別人的)。曹頌,還真是有眼無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但是,卻不妨礙他的嘴角上揚。
葉詢走了進來,見着白世年若有所思的模樣,叫了一聲。把在沉思之中的白世年叫回了魂。
葉詢對著白世年,面色很是沉重:“不對頭啊。往年這個時候,滿清人沒出動過這麼多人來掠奪。我總覺得,事情要不好。”
白世年微微嘆氣:“今年朝廷旱災,撥往的糧食比去年少。而且,明年還不知道是什麼行情。元帥,把糧食全部都封存起來。 ”他知道了邊關偷偷賣糧食與滿清人,他很憤怒,但沒辦法。雖然飲鳩止渴,但卻是這麼多年來維持正常的最關鍵的法子。
戚泉這次的做派,卻讓他刮目相看,極有防備遠患的意識。雖然滿清人打了過來,比以往也暴虐了。但是,戚泉卻絲毫不退讓。白世年知道,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的是抵禦強敵。咳,白世年只能嘆氣了。他現在知道,為什麼每次作戰都會失利,贏的機會可憐,輸得機會多了。實在是,對比懸殊太大。大齊這邊,完全就靠人數優勢。希望早些改變這個糟糕的局面。
正想著,接到緊急軍報,又有敵來襲。
再一次歸來的白世年面色沉重。葉詢突然問道:“你的虎威軍,威震天下。如果對上,你覺得把握有多大?”
白世年想了下:“比現在的狀況,最少也要強上三倍。可惜,皇上應該不會派虎威軍來的。”
葉詢若有所思,過了好久道:“你把這個情況,寫到密摺裡,呈給皇帝看。皇上應該會考慮的。”
白世年面露詫異,心下轉了好幾道彎,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當下就八百里加急,將密摺子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