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質變 (下)
「郡主,世子爺過來了。世子爺說,王爺知道了郡主在王府裡出事了,親自寫了信給郡主。郡主,見是不見?」傳話的是武樓。
溫婉讓人把信留下,人就不見了。她現在誰都不想見,她在等著鄭王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可以說服她去原諒的理由。之前,她不要受任何人的干擾。
溫婉接過來信,捏著這封厚厚的信,好半天才打開看。信裡,鄭王講述了溫婉這次遇險的前後。
如溫婉所猜測的一樣,鄭王一早就得到消息,趙王會在鄭王妃的生辰上會起妖蛾子。當時他跟幕僚一商量,乾脆將計就計。因為王府裡的細作實在是太多,所以制定了一個計劃。
信裡鄭王也說了當時擔心溫婉會有危險,考慮著雖然有夏影在側,身邊還有四個大內侍衛貼身跟著,但是他為了以防萬一,在那天安排了人在暗處保護她,做好這麼多穩妥措施,衡量了所有的因素,確定溫婉的安全沒問題,他才付諸行動。
只是讓他沒想到,不僅王府侍衛高層、就是他的影衛高層也有趙王的臥底。所有的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也因為如此才讓溫婉涉險。
在信裡,鄭王自責他沒考慮周全害了溫婉,是他的過錯。如果知道會出這樣的事,他當時就該將這事告訴她,這樣溫婉有了防備,有四大侍衛貼身保護就不會涉險。
鄭王在信裡,沒有為溫婉出意外道歉,只是陳述事情經過。
信裡最後跟溫婉說著,他沒有退路,在爭儲的路上,勝者王侯敗者寇。如果他失敗,不僅他要死,跟隨他,全都要死。
整封信言語硬邦邦的,看著也是在非常艱難的情況下寫的,但是溫婉心裡的沉重包袱隨著這封信減輕了不少。鄭王能跟她說實話,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她,而不是推脫責任或者跟她賠禮道歉,這點讓她很欣慰。如果信裡都是在推卸責任,跟她解釋,那她肯定會更失望的。
溫婉握著信,坐在椅子上發呆了很長的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再將信回看一房,眼睛盯在鄭王說派了人在暗處保護她這一段上,又再看了一遍。
溫婉想到那少年當時突然鬆了手,開始以為是羊顛風,現在根據信的意思,當時應該是暗處的人及時趕到救了她。鄭王確實不是存心將她置於危險之中,想到這裡,溫婉舒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她勉強接受。
與其說是鄭王隱諱的道歉讓溫婉接受,不如說溫婉情願相信鄭王的說詞,她不相信鄭只為了剷除幾個細作就將她放在危險之中。不管是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都說不過去,而且鄭王不同於前世的馬俊,也不同於劉倩。在溫婉的心裡,鄭王其實就是她的父親,雖然鄭王這次觸犯了溫婉的底線,但是鄭王不是故意,也為她考慮很多,不是不可以原諒。
不過,原諒也是有前提的,如果鄭王不對她允諾再不會有這樣的事,那她寧願不要這份帶有算計的親情。
「郡主,淳王爺來了。」溫婉聽到這話,將信收放進放銀票的匣子裡,讓人請淳王進來。她自己收拾了下,看著鏡子裡的人不成人樣,溫婉想了想,也沒換裝扮,換了件衣裳就迎出去了。
溫婉也算是給淳王面子了,他來就見了人,別人來誰都見不著。這幾天溫婉都是以靜養為由,任何人都不見。當然也是因為溫婉看了信,心情放鬆了,否則也可能不見。
淳王看著溫婉穿著一身便衣就出來迎接她,倒是對溫婉看重他,心裡挺滿意的。擺了手道:「別亂動,小心碰著妳的手。妳這個孩子也真是的,怎麼就下得了這麼狠的手呢!」
淳王經過了這次,對於溫婉又高看了一眼。他真沒想到溫婉竟然能下這樣的手,就如之前趙王他們擔心的那樣,一個能對自己狠的人,對敵人還會心慈嗎?
溫婉無奈之極,當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有其它更好的法子,她又怎麼會用傷害自己身體的破法木。形勢危機,實在沒時間再考慮著更好的法子了。
淳王見著溫婉什麼都沒說,只是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溫婉啊,雖然這次是意外,確實是所有人都不想的。但是身在中心的人,不管做什麼選擇都要慎重。下次可別再拿著一把刀,這樣很危險,知道嗎?」這話說得很隱晦,既勸告了溫婉,也隱射了另外一層意思。
溫婉什麼都沒回答,只是面露疲憊之色。
淳王看著溫婉憔悴的神情,哪裡有一點在淳王府裡的神采飛揚。淳王也暗暗嘆了聲可惜,這個孩子真的是投錯胎了,應該是男子才對,因為溫婉其實更適合外面廣闊的天空。
淳王本還想對溫婉多說一些事,但是看溫婉精神不濟,也不為難她了,估計這幾天溫婉是傷透了心了,等過幾天她心情徹底平復,再來跟溫婉商量。「溫婉,要是缺什麼少什麼,或者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溫婉笑著點了頭,都是客氣話,就她如今還會缺少什麼。所有的東西全都出自皇宮裡,皇帝都有聖旨,所有的東西給她的都是最好的物質不缺,其它的,她想要淳王也給不來。
淳王再說了幾句話,溫婉面色有些恍忽起來。這會夏圓端著一個白瓷碗進來,溫婉一看面露憎惡。
淳王聞著一股藥味,接著看見溫婉痛苦的表情,瞇瞇笑,溫婉什麼都不怕,就怕吃藥。
淳王等溫婉喝完藥,站了起來,「溫婉,那妳好好休息,過兩天我再來看妳。」
溫婉表示感激。
溫婉看著淳王的背影,想起淳王給自己的那一打書裡的一句經典話:帝王之家,無親情。
溫婉在心裡說道:「舅舅,我不相信帝王之家就沒有一分的親情。舅舅,我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不要再讓我失望。」說是給鄭王機會,其實何嘗不是給她一次機會。她不相信,不相信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沒有親人緣。
淳王探望了溫婉郡主的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這不,祁言一得了消息,也趕到了郡主府,身後還帶著祁慕跟祁楓。
三人趕到的時候,溫婉正好補覺醒來。
「郡主,鄭王府裡的世子跟三爺、六爺都過來了。妳要不想見,我讓三位爺回去。」夏圓不敢再隨便亂說話。上次已經被武星嚴重警告了,接受教訓了。
溫婉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們進來吧,讓他們在客廳裡面等候,她稍侯就出來。
夏圓給溫婉整理找衣裳,溫婉不耐煩她找,自己去衣廚裡翻。翻了半天,本來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想了想扔回去了。
溫婉衣裳配飾自己會弄,但是頭髮就不行,夏圓給她盤了個簡單的髮型。夏圓盤好頭髮,本來想給溫綩插上雙蝶戲雲白玉釵子。溫婉擺擺手,夏圓退了下去。
溫婉照著鏡子,自己上了個淡妝,照著鏡子,覺得這樣面色還是不太好看,從盆栽裡掐了朵開得正豔的牡丹花,別在了髮髻間。再照著鏡子,精神了許多。
祁言跟祁慕還有祁楓,三個人聽到溫婉說願意見他們,都鬆了一口氣。等了好一會,溫婉還沒出來,都等得有些焦慮了。
祁言一直在考慮該說什麼才是最恰當的,才不會引起溫婉的反感,可望著出來見他們的溫婉,愣了。
溫婉上身穿著一件碧綠的春衫,下身著一條綠草百褶裙,一頭青絲盤起,頭上並沒有佩帶任何首飾,只別著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一張無蒼白血色的小臉,在這朵大紅牡丹的映襯下看著也有點顏色。
溫婉走到客廳,對著三人福了一禮。
祁楓的定力是最差的,見著這樣的溫婉不由地目瞪口呆。她想像之中的溫婉,應該是雙目無神、面色蒼白、無精打采才對。這樣巨大的反差,弄得祁楓結結巴巴地說道:「表姐,表姐,妳...妳還好吧?」反常即妖。要說表姐正常,打死他都不相信。
溫婉點頭表示自己還好。「世子爺、三爺、六爺,郡主說,這幾日她一直在發燒,腦子昏昏沉沉,身上又帶著傷,所以王太醫說不能見外客,怕費了神。世子爺來了,還有王妃跟世子妃來探望她,她都在昏睡中。失禮之處請世子爺見諒,也請也子爺代郡主向王妃跟世子妃轉上郡主的歉意,等郡主身體利索了,必定登門致歉。」
祁言聽了這話臉色大變。登門致歉?溫婉這話擺著是將鄭王府當外人了。
祁言當下板著一張臉道:「溫婉,在我們王府裡讓妳出這等事,確實是我們看護不力。但是,我們是一家人,妳萬不可說如此生疏之話,妳這話讓父王跟母妃情何以堪。」
溫婉聽了笑著,「郡主說,世子爺這話嚴重了。鄭王府乃是郡主的舅家,本就是一定人,何來的生疏之意。郡主說,之前她身體不適使了點小性子,在王府裡多有失禮之處,所以還請世子爺轉告一聲,說郡主正為此自責不已,等身體好了,一定登門謝罪。至於那次的事,完全是意外,誰也不希望發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需要再提了。」
溫婉都大度表示不追究了,祁言還能說什麼。溫婉都說不提了,他要再提還不是故意的,又不是什麼好事。
祁慕仔細打量著溫婉,見著溫婉確實是在笑,不是心口不一的樣子,也找不出其它的理由。「表妹,一家人總是有磕磕碰碰的時候,但總歸還是一家人,所以登門謝罪這樣的話,萬不可再說了,聽著多生疏,不知道的還以為妳跟王府生份了。」
溫婉盈盈一笑,「三爺都這麼說了,郡主要再說的話可就真顯生疏了。郡主說,這幾天確實勞煩了王妃跟世子妃,等郡主好了,一定到王府謝王妃跟世子妃。」
從道歉到道謝,轉變得如此之快,連祁言都跟不上溫婉的思路了。溫婉從進來就表現得很客氣,對三人也沒有一絲生疏之意,但是三個人就覺得心口堵得慌。
再說了幾句話,溫婉也都是好顏好色的,沒有一絲的不耐煩,哪怕皺眉都沒有。
在三人要走時,溫婉招了招手,「世子爺,這是郡主給王妃及世子妃的謝禮,要不是當日王妃與世子妃處置妥當,她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坐在這裡跟幾位爺說話。所以這份禮,一定請世子爺代替王妃跟世子妃收一了,如果不收,可就還在生她的氣。」
祁言對於溫婉突然這麼懂禮,有些不知所措。以前溫婉不按常理出牌,總能打得別人一個措手不及,他認為那樣很厲害,可對著他也來這招,他才知道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三人出了郡主府,祁楓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之中回過味來。「大哥、三哥,溫婉表姐這樣不挺好的,為什麼你們還愁眉不展的?」
祁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反應怎麼這麼遲頓!溫婉這麼客氣,代表著她是真的怒了。我倒寧願她閉門不見我們,這樣的態度更讓人摸不著底。大哥,你知道溫婉這是什麼意思?我聽著心裡滲得慌......」
祁言沒說話,溫婉的意思,無非是不記恨這次的事,但是也一樣告訴他們,她與鄭王府的人以後會客客氣氣的。客氣~代表著生疏,也代表著遠離。溫婉這是在告訴他,她以後跟母妃;還有如羽會保持面上的和睦關係,但是,也僅僅如此。
祁慕見著祁言面雼愁容,開解道:「大哥,你也別著急,父王的信上午到,溫婉下午就願意見人,這說明溫婉應該已經原諒了父王,否則也不會這麼好聲好氣地跟我們說話。其它不重要,只要溫婉不與父王起了嫌隙就成。」
祁言點了頭,只要不與父王起了嫌隙,其它的,以後再慢慢圖之。如今這個狀況,不能操之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