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挑撥離間的葉詢
白世年扳了衣裳出去了。出了院子,到了書房,卻是不進去,就站在書房門外,看著朦朦朧朧的夜晚。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遠處傳來了淒切的叫聲。夜的霧色瀰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朦朧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裡那樣地真實,它們都是模糊、空幻的。就如他所見識的女人,不管是誰,都把真實的面孔隱藏著在一副副面具之下。讓人看不出它的虛假。那種感覺,讓人心裡很不安。
要說,世上女人千千萬萬,他也想為什麼這麼多年就偏偏是對溫婉忘記不掉。他也想過為什麼?後來想著,大概是因為新婚之夜溫婉所表露出來的堅強與剛毅,深深地震撼了他。也許,是因為溫婉在他面前,沒有一絲的做作虛偽,那樣的真實跟可愛。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沒有分界線。不會虛偽給你納妾,背地裡又下手毒害那些妾室。她能坦蕩蕩地說,不許納妾。比所有女人都真。
老天厚愛,讓他娶了她。儘管只相處了兩個多月,卻仍然沒有看透如謎一般的女人,有時候冷靜睿智,有時候嬌憨天真;有時候溫和恭順,有時候卻是冰涼無情。像火、如冰、似水,讓人看不透。
成親前的不甘願,成親後的柔順,不順意的反攻,順意時的柔情蜜意,讓自己不能把持。分離時的不捨,離別時的擔憂。如此矛盾卻又似乎合情合理。
白世年嘟囔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戚儷娘懷孕,所以生氣了。這麼長時間都不給我信。」白世年想著溫婉應該相信他不會做這樣的荒唐事,不過。肯定存了氣。
葉詢是個夜貓子,經常晚上出去溜躂。阿猛其實有反映過的。但是白世年卻讓他沒有管。葉詢是皇帝的人,白世年之前就有猜測。後來回了京城,更是得到確認了。葉詢再白世年知道以後,每天坦蕩蕩地晚上出去。半夜溜躂回來。
軍營裡的士兵有說他身上帶了香回來。很是懷疑去了勾欄院。可惜誰也沒證據。
白世年正發呆著呢,就看見葉詢從外面出來進來。葉詢其實知道。白世年憂心著,憂心上次的事讓溫婉生氣了。咳,葉詢真覺得。白世年英雄氣短呢!
白世年鬱悶地說道:「你說道歉也道歉了。什麼都說了。就是不願意給我一個回信。這都三四個月了。」兒子的畫沒有也就算了。連封新筆信沒有了。
葉詢無語了「你就沒想過為什麼郡主會讓你去溫泉莊子上陪她半個多月,想必你們在莊子上,肯定是恩愛纏綿,如漆似膠了。」
白世年面有疑惑之色「這又如何?你想說什麼?」
葉詢十一月下雪的天。還能搖著扇子,也不怕被凍死。這讓眾人非常的欽佩。只有知道他的幾個人是鄙視之極。因為這人怕冷怕得要死。比一向怕冷的鮑寶鋼還怕「將軍,平日你如此精明,怎麼到自己身上就犯糊塗了。夫妻恩愛,之後會有什麼?」
白世年迷惑。
葉詢繼續搖著扇子,笑得很詭異「將軍,我開始就覺得很奇怪。就算你們之前成過親,郡主損了名節。可是她能從一個家族棄女登上今天的地位。又在先皇身邊服侍幾年,耳熏目染,手段謀略心計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再有她以弱女之勢在京城及天下間行商賈之事,加上之前與父親脫離關係出父族一事可看出,她根本就不是那種在乎名聲。溫婉郡主絕對不是墨守成規之人。所以她不可能因為與你之前成過親就妥協,要不然這六年多她不會把當年的事忘記得一干二凈,如沒這事發生過一般。我開始有想過是皇上想要重用你,拉攏你。可是細想也不對。崛起的騎兵是郡主的財力在背後支撐著,皇帝不可能用她來拉攏你,那樣一個天縱奇才,皇帝是捨不得拿她來套住你的,否則得不償失。那時我就奇怪,郡主嫁給你,過程太過順利了。順利得我有一種感覺。郡主好像很願意嫁給你。可是,那麼多的好男兒,沒有一個比將軍差。為什麼不選他們,卻要選將軍。溫婉郡主可不比別人,別的女子送丈夫出征是因為丈夫要建功立業,為家族榮光,給她們帶來榮華富貴。郡主圖你什麼?圖的是成親就要分開十年甚至更久嗎?」葉詢也不管白世年的臉色一下不好看了,繼續說道:「郡主是什麼人?怎麼會不知道,嫁給你,就等於是守活寡,可是她明知道,還嫁了?為什麼?你若是以為,你用六年的守候就能取得郡主的芳心,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皇宮裡走出來的女人,若是這麼天真,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溫婉郡主這麼一個奇女子,為什麼會忍了氣,沒任何反擊就嫁給你。直到我聽見她懷孕,我才恍然。我也終於明白過來郡主為什麼要嫁給你了。」
白世年見著葉詢的挑撥離間,冷聲道:「廢話說夠了,就趕緊滾回屋子裡睡覺去。」說溫婉因為這件事很憤怒,白世年相信。說溫婉因為要孩子嫁給他,不是侮辱了他,而是侮辱了溫婉。那樣一個高傲的女人,怎麼會為了孩子屈就自己。這個死狐貍,難得逮到一個挑撥離間的機會。使勁損。
葉詢看著周邊霧色更濃,嘆息一聲:「如果你用心去瞭解,你就會發現,郡主其實對人很冷漠。對平家人一樣,對你們白家人也一樣。不是她天性如此,而是環境養成了她這個性子。這麼多年來,她沒有靠任何人,也沒有一個人幫著她,扶著她,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過來。將軍,你該知道皇宮是什麼地方,那是天下最黑暗的地方。她從一個家族的棄女。到今天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綽越的地位。這中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究竟付出了多少。肯定比我們這些九死一生從戰場下來的還要慘烈。區別在於。我們流的血看得見,她流的血是看不見。由此我估計。這個天下除了先皇與當今聖上,她再無一個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一個可以相扶的人。所以。才有她拒絕了上百個才俊。遲遲未嫁的局面。事實上,就算那些才俊再優秀,再有誠心,郡主也不會嫁的。因為郡主她不信任這些人。在她心裡,她肯定會認為這些人看中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背後的東西。娶她只是想通過她得到榮華富貴,得到權勢。我之前一直就有懷疑她別有目的,只是看著你歡喜不已才沒說。但我確實懷疑,郡主的聰明才智一直為人所道。那麼聰明、有手段的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沒任何反抗與刁難就這樣乖乖地嫁給你。所謂的命中注定只是哄哄外人,我是不信的,估計郡主也是不信的。那時候我一下沒反應過來,每個人都有弱點,郡主再精明,再能幹,再有心機手段,她終究也是一個女人。女人到最後,總是想要找一個依靠,男人靠不住,就靠孩子。而世年你,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你長居邊關,也許一輩子也見不上幾次面。所以,她才會沒有任何反抗就嫁給了你。」葉詢就差說因為你在外所以能在京城胡作非為了。
白世年聽完,心裡難受得厲害。不是為葉詢挑撥離間的話難受。是為溫婉受過那麼多的苦難受。而他卻不能為他分擔一點。這一次還讓溫婉又陷入危險之中。
白世年冷靜下來後說道:「這些你不用在說。溫婉對我的心理,我一清二楚,沒你說的那麼冷血無情。世人都說溫婉無情之人。但是,在我眼裡她是世上最好的妻子。」不說當初溫婉給的那份地圖,給他籌謀著得到騎兵營的軍權,向皇帝討要來的金絲軟甲。就是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也能深刻地感受到。溫婉心裡有他。因為心裡有他,所以才願意嫁。也許這份情沒有他來的厚重,但溫婉對他是用了真心,這點他非常肯定。既然這個肯定,其他的他也不去想那麼多。
葉詢見著這樣挑撥離間都不成,心裡倒是讚歎兩聲了。如果因為這兩句話白世年就反應過激,他可就要打一個大折扣了。但是葉詢面上還是裝成幸災樂禍的模樣說道「我說過,郡主再精明,再能幹,可她終究是一個女人。女人都是有著同樣的弱點:希望得到夫婿的寵愛,與活潑可愛的孩子。她對你開始肯定也是有期盼的,你肯定也是因為這麼多年堅持對她的諾言,才讓她選你。否則,她也不會嫁給你。我看得出,在成親的兩個月郡主對你挺好的,那種好是真心真意。可惜,你在邊關的表現,讓她很失望。將軍,這可是你自己造成的。嘿嘿,戚儷娘可是懷了你的孩子。所以郡主不理你了。」繼續打擊。讓這個傢伙天天在自己面前得瑟。
白世年憤恨地看著他,這個傢伙都到這個份上,還在踩他的痛腳。沒見過這麼無良的軍師。他現在要的是意見,不是幸災樂禍:「你說,將來怎麼辦?我幾年內是肯定回不了京城,難道就這樣僵持下去。她想我可不願意。」
葉詢仍然不放棄繼續打擊白世年「你這是自作自受,當初都讓你不要納那個女人為側妻。看著就不是好東西。那個女人背著郡主逃回邊關,我就讓你處理了。你說要找合適的機會。結果出事了。你這是自找的。」落到現在溫婉郡主不理,不是自找的是什麼。
白世年如今只有苦笑了,當時葉詢確實是勸說讓他不要納戚儷娘,但是他當時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你也該知道,我是被算計出來的。當時她對外,是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要是不納,我怎麼在這裡站腳。我也完成不了祖母與父親的期望。」
葉詢毫不留情地打破白世年的深情厚意:「你心裡想的是什麼真當我不知道?你當時因為對娶郡主沒信心,或者說,你當時壓根就不能確定郡主是不是就是你的夫人。所以你那時候徘徊,猶豫。戚儷娘說要嫁給你,你就想著戚儷娘也算是名門世家出生,跟你也匹配。又是她自己求的,送上門來的。還不如半推半就納了算了,對外你保留了名聲,對內也是納了一個跪女。你就在想著,萬一娶不成溫婉郡主。戚儷娘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這是裸低找備胎)。可惜你忘記了。名門世家養出來的不全是明珠翡翠,也有蘿蔔爛菜。你不是不知道戚儷娘是被戚泉的平妻教導成的。那個女人。能從小妾爬到妻氏的位置。這樣的女人能教導出什麼好兒女出來。從你認識她到現在,你看看她的表現。開始對你表現得是情深似海;你拒絕後是哀怨悱惻以淚洗面;救了你以後你還是不願娶她,仍對你敬仰尊重;情深意重得讓你迫於壓力不得不娶了她;這會到了京城又成了無知柔弱。不曉世事的女子了。多變得讓我看了汗毛倒豎。也就你是個命好的。那個不確定因素成了確定因素了。溫婉郡主也真的原意嫁給你。否則你現在如何,還真不知道。至於戚儷娘,她的那些手段在興國郡主眼裡估計跟盤菜都不如的。否則就算你不克妻,有了這個女人。你的後院也別想安寧。你就是建再多的功勛,也得被這個女人毀了。」
白世年面色變幻多端。青了又紫,紫了又白,但是他卻沒出言反抗。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葉詢對戚儷娘很厭惡,他就覺得戚儷娘很假,假得讓他噁心。葉詢是一個很隨心的人,所以說話做事都沒什麼顧忌:「我一開始就知道你的盤算。只不過人都是有私心的,我能理解。但是你能做到遵守諾言,六年為著溫婉郡主守身如玉,我敬佩你的決心,所以才幫你。不過你也沒讓我失望。對於我剛才的話,你也沒認同。我很欣慰。郡主,是個心寬心好的女子。你是個有福氣的。
白世年想著如今夫妻分離,他就鬱悶「有福氣,這算什麼有福氣,夫妻分離,又不一起,我怕時間長了,溫婉對我冷心。」其實白世年知道是自己自私。不要說溫婉這麼尊貴的身份,就是一般的女子,只要是他的妻子,都要留在京城做人質。他想讓溫婉來邊城,就是自己的奢望。
葉詢見著白世年愁眉苦臉的模樣。其實葉詢知道,這丫的是在自己面前裝的,好博取他的同情。要不然,為什麼就單單要在他回住處的路上。這個混蛋,現在越來越精了。他今天要再不給主意呢,肯定假公濟私,得給他安排一大堆累得要他吐血的工作。咳,算了,出力就出力吧,誰讓他碰上這麼一個主呢。說是處理,但是嘴巴上還是毫不客氣地損道「平常看著你那麼的精明,怎麼一到自己的事就犯糊塗。真是,笨。」
白世年眼閃亮光「你有主意,快說說。」他就知道這個傢伙有主意,看著他這麼抓騷擾耳的也不給他出主意。今天要再不出主意,他也讓他天天鬱悶過日子。
葉詢得意洋洋地說著「按我的估計,你那些家信,在戚儷娘做的那些事以後,以郡主的脾性,估計看都不會看,就給扔一邊去。你下次寫信,不管寫什麼,寫上你兒子收;稍上的東西,裡面也要有兒子的玩意。她絕對會看。」不得不說,葉詢真相了(不過溫婉有偷偷)。
白世年不解「寫兒子的名字跟寫她的名字有什麼區別。我兒子還小,哪裡就能看不懂。」他兒子才兩個月好不,就是神童也看不懂啊!寫了也等於……白世年眼睛一亮,對啊,兒子看不懂的,兒子的娘看得懂就是了。馮管家說,溫婉為了兩個兒子,什麼都不做了。就在家呆著陪兒子。對兒子非常的疼愛。
葉詢不客氣地大損特損「說你笨你還真是豬。你想寫的是你兒子收,郡主肯定是萬分疼愛兒子的,她能不念了你的家書給她兒子聽。就算她不在乎你這個丈夫,可兩個孩子肯定稀罕你這個爹。要不然,等將來你兩個兒子長大了知道了,肯定是會埋怨她這個娘。郡主那麼疼兩個孩子,不會做這麼糊塗的事。同時,也可以用些小玩意給她送去,女人嘛,還是都要哄哄的。就算她還有氣,總是會軟和一下。」說起來,葉詢分析人的心理,還是非常厲害的。他的分析,非常到位。溫婉既然這麼疼兒子,也就不會冷落他們老爹了。
白世年一掃陰翳,哈哈大笑「老葉,幸好有你,你真是我的智囊啊。」白世年聽了茅塞頓開,心情一下舒緩開了。
葉詢立即涼涼地來了一句話「這只是粗淺的,你要真想很郡主和好,兩人琴瑟和弦。就得如你剛才所說的,與郡主一世一雙人。一世一雙人,可不是牛郎織女的一世一雙人。早點打勝仗,早點回家抱老婆孩子,天天在家熱炕頭就沒問題。否則,你還得這樣。」。
白世年看了一眼葉詢,面帶詫異道。他娶了溫婉,就再沒有其他的念頭了。只想打完仗,回家陪著老婆孩子,過著安生的日子。但是對於葉詢的話,他就不得不驚異了。記得這個傢伙以前,總是對自己說,男人就該以建功立業為重,然後就要以開枝散葉血脈為重?對葉詢來說,專情那是什麼玩意。那是糊弄人的東西。那幾年裡,沒少受葉詢的打擊與冷嘲熱諷。今天這是轉的什麼風啊!太陽打西邊粗後來。
葉詢看著天際邊,惆悵地說道「要開枝散葉不會找你老婆去啊!我之所以看不慣為上次的事情諷刺戚儷娘,那是因為噁心她表面賢惠,私底下卻是狠毒專橫,一股子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氣。郡主則不一樣,在這方面郡主肯定個很純粹的女人。我甚至可以肯定,不管你們怎麼樣,她絕對不會給你找女人。世上不止女子,男子也一樣會求能與自己一世一生一雙人的人。你有幸遇見了,還能娶了為妻,這是你的福份,就好好珍惜,不要到了無法彌補再不能追回,留下一輩子的遺憾與後悔。那就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說完,萬分惆悵地看著無邊無際地黑幕。
白世年聽了笑了下。這樣看來,葉詢也是有著傷心往事了。不過,誰都有過傷心的往事,人活在世上,都不可能一帆風順。所以,他真的很感激老天。對他這麼厚愛。他現在唯一的願望,早些打敗滿清人,回家抱老婆孩子去。
葉詢看著他的模樣,樂得不行:「我跟你說啊。我聽說郡主現在胖了很多。跟大柱她媳婦有的一拼(白世年身邊的一個侍衛,他媳婦的體重達到一百八)。將軍,等你回去看見郡主,我相信,你肯定會嚇一跳。」
白世年白了葉詢一眼:「我媳婦再胖,也是我媳婦。她為我生兒育女,為我操持家務,打點好一切。我要嫌棄他,我還是人不是?莫非你覺得我連大柱都不如。」大柱是一個小軍官,他媳婦雖然體重超凡。但是大柱卻對他媳婦超好。是有目共睹的男人葉詢哈哈直笑。雖然白世年最初確實有些小心思。但只要心思正,也就好了。哪裡能要求那麼完美。也許,溫婉郡主不是不知道,只是裝成不知道了。因為太過追求完美,結果卻什麼都得不到。溫婉郡主願意用十年的時間,去等待白世年,也可以看出郡主的魄力:「將軍,你要好好惜福。」
白世年看著葉詢誠懇的眼神,點頭:「你放心,我會的。」他娶了這麼好的妻子,要是再不惜福。真落到孤獨終老,也是他活該了。
白世年跟葉詢談完以後,立即去了書房寫了一封信。寫完後去睡了。第二天檢查一下信。覺得寫得不夠真摯,又重新寫了。最後,請求溫婉畫兩張兒子跟她的畫給他。他想兩個孩子跟兩個孩子他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