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百零九︰悲傷(一)
「你就這麼喜歡這棋盤呀平常也沒看你有這麼好的棋藝呢?」皇帝笑著道。他心中其實還是高興的,他是有心成全這孩子的。所以下棋沒盡全力,放了很多水。裝作一不留神,被溫婉鑽了空子。看著溫婉抱著那棋盤,跟寶貝似的,皇帝看了也高興。難得有一件東西能入了這孩子的眼,不容易啊雖然這東西是寶貝。
溫婉忙表示,她能贏都是外公你讓的。也是老師棋術太高的原因,所謂名師出高徒,否則為什麼那些名師讓笙笙學子擠破腦袋想拜入其門下呢
皇帝想想也是,這丫頭聰慧又有名師教導,能贏他一丁點也正常。可是他卻不知道,他剛開始一說比棋道,溫婉心裡可樂呵著自己上輩子唯一精通的就是棋了,她棋道要是再去考,現在絕對是有八段的水準。而且,上輩子的棋道八段對於現在來講,絕對是高手。正常情況下來,不說贏皇帝,打個平局溫婉還是很有信心的。再者她也看得出來,皇帝一開始就是在放水,她自然也樂得揀了這個便宜。
溫婉贏了皇帝棋以後,就抱著棋盒,捨不得放下了。皇帝看著她跟抱著心肝寶貝的樣子,不由呵呵直笑。這孩子,看來還真是喜歡這東西喜歡到心坎裡去了。
溫婉抱著新得了玲瓏棋具,樂呵呵地跟皇帝表示,她要回府裡。還說今天還得去見舅母呢舅母都到京城裡一個月了,她都還沒去拜訪,說起來,都是她這個當晚輩的不是,雖然她知道舅母不會怪罪,但到底是失了裡禮數。
皇帝聽了溫婉的理由,見著她也是無事之樣,笑著讓她回去。等溫婉屁顛顛出去,皇帝看著溫婉的背影,眼中閃現出一抹深思。
思月一回到咸福宮,就看見自己的祖母在那裡等著她。賢妃看著她手裡的東西,面無表情地。過了一會才問著思月道「剛才皇上帶你去了珍寶樓裡,你選了什麼好東西?你可別告訴我就選了這東西?」
思月本來心裡就窩火,她就覺得當時真是選快了。她那裡知道皇帝外公是說可以隨意選擇的。要是知道,她肯定選最大件最好的了。之前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忐忑不安了。這會心裡更是滿滿的害怕。她看著賢妃雖然面上平靜,但眼裡卻是濃烈的怒火。思月一見就知道不好了。心裡更是怕得厲害。
賢妃看著面前一臉得意的思月,怒叫道「跪下……」
思月一聽,哆嗦了一下,立即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什麼話都不敢說。那樣子,看起來非常的可憐。
賢妃揉了揉太陽穴。她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孫女,把她的臉都丟盡了。溫婉得了珍寶庫裡的玲瓏棋盤,早就傳遍了後宮。那東西,可是珍寶庫裡三件鎮庫之寶,價值連城。不說這價值,就皇帝這心思,可不就得讓人心驚。這也是她一直最為擔心的事情。現在這個丫頭是中立,從來沒幫鄭王做過什麼。但是既然身份決定了對立面,這樣的人存在就是心腹大患。
而思月,卻只拿了這麼一樣看起來貴重其實一點作用都沒有的首飾。真是一副蠢樣,她都不知道宮裡都把她當成了笑話了。真是讓她看了越來越生氣。以前怎麼會以為她是一個聰慧的。沒想到,竟然會蠢到這地步,無形之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還給溫婉加上了不少的期許分。能得珍寶庫裡三發珍寶之一,可想而知,能得多少期許分。
「皇祖母。」思月跪在地上,地上石板傳來的冰冷,讓她透心涼。她很委屈,她是真不知道她錯在哪裡。
賢妃看著她還不知道錯在哪裡,一臉委屈的樣子。心裡直嘆氣,難道她就一點都沒看出來,皇帝是很寵著她,可那寵,就跟著寵一隻阿貓阿狗一般,覺得新鮮。可一旦覺得膩了,隨手可以丟棄不要了。更何況,她也知道皇帝之所以寵著她,一來是長相,二來還是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
可皇帝寵溫婉,瞧著這作派舉止,那是真正當成一個寶貝疙瘩去寵的。否則,又怎麼會捨得把珍寶庫裡最貴重的東西賞賜給那丫頭。皇帝要見一個人,只要下聖旨,就是快死了也得回來。可她愣是拖延著不回來,只給回了一封信,說她在莊子上養病。
皇上看著了信,非但沒有怪罪,不生氣,反而讓人送了不少的好東西給到莊子上。到了現在聽說她病好了,還不願意回來,準備窩在那裡等到明天開春再回來。皇帝心裡忍耐不住,直接讓鄭王爺親自去把她接回。賢妃非常懷疑,如果不是皇帝自己脫不開身,走動影響又太大,皇帝是不是會自己親自去接。
想到這些,賢妃額頭突突的疼。她現在非常肯定,那個丫頭,是故意避到莊子上去了。這個丫頭,竟然這麼懂得利用人心。她這樣做,表面看來是失利。讓大家以為她是做賊心虛。事實卻是讓皇帝對她更為憐愛,也更為內疚。憐惜她小時候所受的苦,疼愛她的真性情,內疚對她小時候的疏忽而造成如今不能說話的遺憾,也為著她一個人躲避到莊子上去更為偏疼著。
再瞧著今天溫婉的作派,雖然那丫頭表現出來的害怕是真的不能再真,但是她非常清楚那丫頭就是裝的。如果真的如此膽小,當年才六歲的小女娃,又怎麼敢用剪刀傷人。她的膽小,她的和善,這些都是裝的,可是這樣的偽裝,天衣無縫,連她都找不到破綻。
是,溫婉的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對於很多人來說那是心思單純,只有她知道,那才是最為可怕的。溫婉越是表現出她藏不心事的性子,表現出她的任性行為,表現得心善仁慈,才越是棘手。皇帝乃是九五至尊,手握天下大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要什麼沒有。可越是這樣身處至高位的人,越是多疑的人。越是皇帝這樣的人,越是希望身邊的人能不在乎權勢,心思純粹如一張白紙,這樣的人才能讓他們感覺到安心。
所以,溫婉越是表現出不知道怎麼掩飾自己的性子,把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皇帝就越疼她。因為複雜的人,喜歡單純無雜心仁善的人。只有這樣的人,他們才會真正的放著心去寵,去疼,去憐惜。再者皇上老了,前朝的爭鬥又激烈,有著這麼一個純良孩子在身邊,還不如珠如寶。而溫婉,卻從來沒讓皇上失望過。她把這個度掌握得非常的好。好得她都不得不讚嘆一聲。
就如上次的事,她跑到莊子上去,表面上是思月得益了。事實上,只會讓皇帝更疼她。如果她猜測的沒錯,溫婉也是肯定皇帝會知道了她認定思月謀殺是要謀殺她,才會被夢魘,才會跑到莊子上去的。她這樣就是要讓皇上相信,她是害怕,害怕被謀殺了。她是怕了,所以想窩在莊子上。這對本來就溺愛著她的皇上,更是心懷憐惜,定會對她更為疼愛。所以,才會第一時間派遣太醫到莊子上,才有的大把的珍貴藥材送往莊子上。
而這個死丫頭在養和殿裡,她避思月如蛇蠍,好像思月就是鬼怪一般。就因為這樣的做派,讓皇上更一步相信,思月是謀殺的她,而不是意外。皇上就算不說什麼,但是原本可能認為是意外這會也定然是有所懷疑,是否真是謀殺?這種懷疑不會立即表現出來,但是危害極大。如果只是爭爭寵,皇上就算知道最多也就只是笑笑。但如果是謀殺,性質就絕然不一樣了。因為沒有誰會喜歡一個心思惡毒的孩子,更不要說皇上。
而這次的事件,她又把握的非常好。她一定是知道了皇上是在考驗她,磨練她。如果她不殺,那就是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好意。如果全殺了,那她之前所表現出來的膽小和善全都是假的,全都是裝出來的。就算是被皇上所逼,可是一個真正良善膽小的人,就算是被誣陷,但仍然是狠不下心來殺這麼多人。她在知道這樣的情況下,所以才求了皇上只要求懲罰了為首的人,其他人,都留了一條命。可是這樣的留命,還不如死了。死了反倒是解脫了,這樣活著,生不如死。可是她的這一作派,卻絲毫無損她之前的心善,反而又贏得了寬厚的名聲。在皇上眼裡,更是認為她是和善純良,更為心疼那丫頭了。也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皇帝才會眼楮不眨地就就把玲瓏棋盤賜給了溫婉。
「溫婉,到底你是真性情。還是你已經能把人心,琢磨得如此透徹。如果是前者還好弄,如果說是後者,你比甦鳳,還可怕了。而本宮相信,一定是後者。」賢妃說完就笑了,是真的還是裝的,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現在確實是非常她疼愛這個丫頭。這樣,間接給了鄭王莫大的希望。給他們造成莫大的隱患。
想到思月,賢妃暗暗嘆息一聲。思月哪裡是溫婉的對手。看來這步棋,是要廢了。不過現在瞧著皇上的態度,還曖昧不清,暫時先放著,只是讓她遠著些溫婉。那個丫頭,看來,是已經下了決心要與她鬥了。思月,不是她的對手。
溫婉在路上,死死抱著棋盤,跟寶貝疙瘩一般。可是人一上了馬車,車簾一放下來,溫婉雖然手上還是抱著棋盤,但是面上的淡淡的歡喜沒有了,反而面上充滿了疲憊之色。抱著棋盤,直接到了後節車廂去了。坐在後節車廂的被縟之上,蜷縮起來愣愣地看著車頂,在發呆。
夏影知道溫婉的性子。郡主沉默的時候,就代表著正在思考。所以,她在一邊安靜地守著,不出言打斷郡主的思路。
她殺人了,今天她殺人了。她手上,也終於沾染了鮮血。從今天開始,她不再是純良之輩,她也成了殺人犯了。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麼快。快得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溫婉想到今天這十三個人,在她跟皇帝一回到養和殿裡賢妃就過來了。她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個女人,就是要自己手上沾滿血腥才罷休。現在的自己,終於如了她的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認為自己很睿智的。這個女人,真的好厲害。
溫婉想到這裡,苦笑了一下。為了能好好地活著,她絕對不能再逃避了,不能姑息了要對付那些要害的人。殺人就殺人了,以後,也許還會殺更多人的命。既然在棋中,誰也沒能逃脫得了。想逃脫,下場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她不想死,她要活著。那就必須對手去死。
可是要對手去死?溫婉想到這裡,再想到那個女人。想到只要跟賢妃斗,她心裡就冒起了一股寒氣。她跟賢妃斗?她有這個能耐嗎?她能贏嗎?溫婉苦笑,她沒一丁點的信心。跟敵人對陣,連贏的信心都沒有,還沒上陣,她就已經敗了。看來,這條路走不通了。
那只有再另想它法了。宮斗是絕對不能去斗的。不僅不會贏,要真朝著這方面去,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咳,皇帝外公到底是什麼意思?都說帝心難測,現在她終於體會到,皇帝外公的心思,還真不能去猜。因為你猜測不到。說他對趙王期望大,有立趙王為儲君的打算,卻又給了鄭王舅舅機會,還在增加舅舅的籌碼。說他對鄭王舅舅期望大,又任著趙王他們對舅舅步步緊逼。想不透,溫婉也不想了。她雖然也已經下定決心不避讓,但是結果是怎麼樣的,都在外公的心中。現在只希望,如果最後是趙王登基,皇帝外公看著她是真心愛戴他,鄭王舅舅一直兢兢業業的份上,能給他們一條路,一條後路吧
「郡主,到了。」夏應輕聲提醒著溫婉。
溫婉進了郡主府邸,照著鏡子,看著面色不是很好。這會要去做客了,這個樣子不好。沒辦法,只得上了胭脂水粉。
這也是是讓周圍幾個丫鬟覺得怪異的地方,古代女子到了十歲,誰不喜歡梳妝打扮。就郡主說什麼現在正是肌膚最好時節,涂那些東西,對皮膚反而不好。所以她一般情況下,都是不塗的
回到府邸,溫婉將外面的宮裝換了,換成成了一件洋緞襖子,下著雪緞的壓金線的百摺裙,頭上的髮型也梳成了可愛的偸發,把鳳釵這些全都換了,左右各加了對稱的梅花珍珠攢。外披上一件羽緞紫貂出毛鶴氅。溫婉照著鏡子,看著,確實是一個惹人喜愛的嬌俏娃娃,才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打扮妥當,溫婉抱著棋盤,去了鄭王府。先去拜訪王妃舅母,順便可以向鄭王曬曬她新得了這件稀罕的禮物。當然,這次不同往常,她還帶了其他的禮物。打算先見過王妃等人,再去找舅舅下盤。上次下得不過癮,這次可得下個過癮。
上了馬車,一到王府,鄭王出去當差還沒回去。溫婉這會也不是專程來找鄭王舅舅的,她是專門來拜訪鄭王妃及見過一眾表兄妹。她的打算是等過了中午,用完中膳,再跟舅舅殺上兩盤。
「呀,溫婉,來,來舅母這邊坐。真跟你舅舅長得彷彿跟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直都只是聽說,真真見了人,才相信。」到了正屋,王妃拉著溫婉在說話。邊說邊仔細打量著溫婉。瞧著眼楮,鼻子,嘴巴,還真是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王爺十幾個兒女,其中只有老六跟王爺有五分像,還算是最像的一個了。難怪王爺這麼寵著溫婉了。看見她,定然就如看見兒時的自己一樣,不得可勁的疼著啊
溫婉也仔細打量一番鄭王妃,就見著鄭王妃挽著一個高髻,戴著赤金點翠大鳳釵,左右各配鳳吐珠步搖,身穿正紅金銀線繡團鳳牡丹襖子,下著蜜合色紫貂洋緞出毛襖。言行舉止端莊嫻雅。對著溫婉說話,臉上有著溫和的笑。
溫婉知道鄭王妃現年三十歲,與舅舅同歲。祁言表哥今年虛歲也有十五了。雖然說在古代三十歲的女人意味著就是黃臉婆,但是鄭王妃卻並沒有有任何黃臉婆的傾向,瞧著容光煥發,面容也是極顯年輕。
溫婉看著點頭,舅舅也算是有福氣了。這王妃舅母,看起來就是賢惠的妻子,瞧著也是有福相寬心的人。對著溫婉她也是非常的慈愛,說話也很溫柔。倒讓溫婉覺得很是親近,心裡生出一股親暱的感覺。怎麼說,那都是自己嫡親的舅母,一家人嘛
上輩子她很渴望得到家人的認同,讓奶奶跟家裡的人喜歡她。可是她們都不習慣自己。也因為她的敏感與膽怯,最後與家人性同陌路。這輩子,跟平家的人,比陌路人還差。對她來說,那就是一個包袱,一個隨時都想甩了的包袱。所以,面如鄭王妃真心實意的關切,她其實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