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又是一年清明時

“爸、媽，這是我媳婦兒，我帶他來看你們了。”

“呵呵~知道你們不會生氣，對吧？”

“我現在過的挺好的，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媳婦兒會疼人，嶽父嶽母好說話，生活簡單順心，也用不著再拼什麽了。”

“現在這樣真挺好的，我知足了。”

“孩子……這輩子是不會有了，你們也別急，急也沒用，呵呵，絕後是挺對不起你們的，但現在這世道，絕後的多了去了，也不差我這一個是不？”

“知道你好喝個小酒，來，嘗嘗這個，”把大半瓶白酒倒在墳前，廖東接著道：“就這些，不能多給你，省的我媽唠叨你。”

“媽，你也是，在那邊安生呆著，別跟以前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老折騰我爸。”

唐子謙把水果和糕點擺完，便退到了一邊，默默聽著廖東絮絮叨叨的言語。

一起生活了四年，這是廖東第一次提出要在清明節那天給父母上墳，唐子謙便沒有二話的隨廖東回了老家。

“來，阿謙，”廖東回頭叫了一聲，又轉過頭道：“讓你們看看我媳婦兒。”

唐子謙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廖東的後背，便認真的對面前的墓碑說道：“爸，媽，我是唐子謙，我來看你們了。”

廖東握了握唐子謙的手，起身站到了一邊。

“我是廖東的愛人，現在和他一起生活，你們不用惦記他，我會照顧好他的，放心吧。”誠懇的說完這些話，唐子謙在墳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便退到了廖東身邊。

廖東沒說話，握住了唐子謙的手，二人靜靜的站在墳前。

半晌，廖東動了。

“走吧，”廖東低聲道：“在我家先將就住一晚上，明早起程回沈北。”

唐子謙點點頭，二人便開車去了廖東的家，那個廖東十幾年都沒再住過的家。

擱十幾二十年前，眼前這個鋪滿白色瓷磚的平房無疑是華麗的存在，可現在看來，尤其是跟別人家的房子一比，這房子就顯得老土了。

不是說它破舊，事實上廖東的家保持的很好，依舊很結實，不過這種樣式的房子，在末世前就被人們日益挑剔的審美淘汰了。

真正到了廖東的家，唐子謙才知道，原來他們倆以前住的並不遠，家都與南橋市接壤，從廖東的家到唐子謙的家，車程不過兩個小時。

“不用收拾了，”廖東道：“住一晚就走，把你的床拿出來就行。”

“好，”唐子謙點頭道：“我先弄些吃的吧。”

唐子謙知道廖東並不想在這裏找什麽童年的回憶，事實上廖東的童年太短暫，落幕時又那麽悲戚，所以這個家，廖東甯願在記憶裏懷念，也不願在現實中碰觸。

晚上，二人躺在唐子謙的小雙人床上，雖然都沒有睡意，卻也沒人開口說話。

唐子謙心裏清楚，廖東的情緒從回到南橋市開始就異常低落。

眨了眨眼，唐子謙突然坐起身，開口道：“喂！給你看樣東西好了。”

廖東聞言疑惑的轉過頭，待看清唐子謙手裏出現的東西時，明顯一愣。

“這是……”廖東坐起身，啞聲問道：“你怎麽弄來的？”

把手裏的布包打開，唐子謙微笑道：“磨了劉大爺多半年，用東西換回來的。”又低頭數了數，唐子謙接著道：“還差四個，劉大爺說什麽也不肯換了。”

看著眼前陳舊卻不失色澤的二十多個**胸章，廖東突然無言以對。

“你的那些勳章，劉大爺送給他孫子了，換不回來，”唐子謙認真道：“至于這些胸章，怎麽說也是你爸媽留下的紀念書，以後就好好收著吧。”

“嗯。”廖東應了一聲，伸出手臂，默默摟住了唐子謙。

“我說，”唐子謙擡頭看向廖東，調侃道：“你真這麽舍得，不心疼啊？”

知道唐子謙指的是那些被自己換出去的軍功章，廖東勾勾嘴角，低聲道：“沒什麽可心疼的，只是一堆東西而已。”

“也是，”唐子謙突然輕輕吻了吻廖東肩膀上的疤痕，溫聲道：“這些才是男人最好的勳章。”

“是麽？”廖東臉上終于有了笑意，雙手輕輕摩挲唐子謙的後背，意有所指的道：“這勳章我身上可有不少，你想看不？”

“得了吧，”唐子謙挑眉，道：“你身上有什麽是我沒見過的？”

這話說的貌似有點暧昧。

呃~~雖然他們早就邁過暧昧那道線，向更深層次靠攏了。

見廖東作勢要放倒他，唐子謙趕緊先發制人，把廖東按回了枕頭上，低聲道：“好了好了，你睡覺吧，明天還得趕路呢。”

廖東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跟唐子謙怎麽樣，現在懷裏摟著溫暖清瘦的身體，滿足感也隨之而來，開了一天的車，廖東確實是累了。

“嗯，睡吧。”廖東輕聲道。

不知過了多久，唐子謙悄悄起身，用手指輕輕撫了撫廖東在睡夢中也皺著的眉頭，隨後才動作輕巧的躺回了廖東身邊。

唔~~回去繼續磨劉大爺，爭取在半年內把那四個最好的胸章也換回來。

臨睡前，唐子謙閉眼琢磨。

★★★★★★

肚子太餓了~

坐在批發市場門前的台階上，樣子十多歲大的男孩臉都皺在了一起。

爸媽明明答應今天中午帶自己去吃牛肉面的，居然又忘了！

虎頭虎腦的男孩雖然很不樂意，卻沒有走開，而是一直呆在原地，守著身邊的貨物。

“爸爸進去了，你乖乖的在這裏等著啊~”把摩托車停在一邊，年輕的爸爸抱下了個漂亮小孩，不放心的囑咐道。

漂亮的小孩點點頭，認真的說道：“別忘了買蠟筆。”

“咳！！這次爸爸一定不會忘！”年輕的爸爸有些尴尬，道：“小熊牌的是吧？爸爸記住了！”

“要十八種顔色的，”漂亮小孩又提醒道：“還有，不要買奶糖和巧克力了，我不喜歡吃。”

“嗯！爸爸都記住了！”年輕爸爸有些著急，又囑咐道：“爸爸進去了，你在外面乖乖的啊！爸爸很快就出來。”

“知道了。”漂亮小孩點點頭，便坐在了爸爸鋪好外套的台階上，翻了翻自己的小熊書包，拿出了一本小小的簡筆畫冊，開始認認真真的描繪起來。

年輕的爸爸見自家孩子乖巧的坐在那裏，便放心的跑進了批發市場。

漂亮小孩梳著小丸子的發型，裏頭穿著白色翻領小襯衣，外面是棕色的背帶褲，腳上穿著一雙擦的亮晶晶的黑色小皮鞋，此刻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畫畫，神情異常嚴肅，仿佛做的是什麽關乎國家命運的大事。

咕噜噜~~

漂亮小孩疑惑的擡頭看了看四周，沒發現什麽，便又低頭認真的描畫冊了。

咕噜噜~~咕噜噜~~

這次，漂亮小孩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你餓了嗎？”小孩轉頭問道。

被小孩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注視，虎頭虎腦的男孩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爲什麽不吃東西？”小孩奇怪道。

“那個，我沒有吃的東西。”男孩不自在的答道。

小孩眨了眨眼睛，仿佛不明白眼前這哥哥爲什麽沒吃的東西。

咕噜噜~~

男孩使勁揉了揉肚子，尴尬的轉過頭，不再看向旁邊的漂亮小孩。

沒一會兒，男孩眼前出現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小手裏拿著一盒小熊餅幹。

“喏，給你吃。”小孩說道。

男孩吞了吞口水，感覺自己肚子更餓了，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把餅幹放在了男孩的懷裏，漂亮小孩又從自己的小書包裏掏出了個橘子味的棒棒糖，道：“我們一起吃吧。”說完，小手把紙撕開，將棒棒糖放進了自己嘴裏，又低頭描畫冊了。

男孩最後還是屈服了自己的肚子，沒辦法，他太餓了。

小心翼翼的打開精致的包裝盒，男孩沒有像以往吃東西時那樣狼吞虎咽，而是每次只放進嘴裏一個餅幹，細嚼慢咽的樣子，像是怕驚擾什麽似的。

難怪小賣部裏的餅幹屬它最貴，原來這麽好吃啊！

瞄了瞄身邊認真畫畫的小孩，虎頭虎腦的男孩笑的傻兮兮的。

這小妹妹長的真好看，跟洋娃娃似的~~

不對！她可比班裏二妞成天拿來顯擺的洋娃娃漂亮多了！

男孩又塞進嘴裏一個小熊餅幹，把漂亮的小妹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眼睛又大又圓，皮膚也白，全身上下幹幹淨淨的，哪像自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男孩第一次感覺衣服髒兮兮的太難看了。

還沒來得及郁悶，盒子裏的餅幹沒了，男孩頓時傻眼。

這、這麽少啊！自己才吃幾個啊就沒了！

男孩的肚子還是很餓，卻也沒再咕噜咕噜叫了。

坐著實在無聊，男孩往旁邊湊了湊，看見了小妹妹的簡筆畫冊。

“你在畫貓啊？”男孩好奇的問道。

這個帶著蝴蝶結的貓他知道，班裏的女孩子都稀罕，好像叫什麽哈喽踢踢？

“是熊！”小孩不高興了。

“啊！對！是熊！”男孩趕緊點頭附和，雖然他還是看不出來哪裏像熊了，戴著蝴蝶結的，他咋看都是那只貓。

撓了撓頭，男孩不再沒話找話了，而是在一旁安靜的看小妹妹描簡筆畫。

“走了！吃飯去！”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被一聲叫喊拉回了心神。

“餓壞了吧？裏頭人太多了，我和你爸擠半天才買完東西。”中年女人邊把批發來的東西裝車便對男孩道：“不是想吃牛肉面嗎？走吧，這就帶你去。”

男孩應了一聲，回頭對還在認真畫畫的小孩說道：“小妹妹，我走了，再見。”

“再見。”小孩皺眉說道。

男孩見小孩樣子不太高興，以爲她是討厭在畫畫時被人打斷，便尴尬的揮了揮手，朝自己父母走去，剛走到一半，男孩停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麽，回頭一看，小妹妹已經在畫畫了。

“東子，走了！”中年男人喊道。

“來了！”

男孩想了想，還是走開了，沒去打擾認真的小妹妹，雖然他只是想說句謝謝。

直到那一家三口消失在人群裏，漂亮小孩才擡起頭，明亮的眼睛裏全是不滿，嘟囔道：“我才不是妹妹。”

“唐建國！你又讓兒子自己在外面等！”

聽見熟悉的吼聲，漂亮小孩轉過頭，看見了買完毛線找過來的媽媽和剛剛出市場大門的爸爸。

這一年的春天，陽光格外明媚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