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01分38秒。

終結者ZZ4被嗜殺H在半空中，用肩膀狠狠地撞在胸甲處，一個猛烈地平衡不穩。

03分56秒。

終結者ZZ4從高處一個反身旋踢，重重踹在了嗜殺H的左腿，讓嗜殺H在地上狼狽地滾了一圈才爬起來。

08分。激烈的交鋒。

12分。依舊激烈的交鋒。

這場戰鬥，是如此的傾盡全力、毫無保留。

兩台機甲都完全放棄了遠程的攻擊，近距離地糾纏在一起──碰撞、踢打、翻滾，所有的對抗都那麼暴力而粗獷。

甚至，很多技術在那些瞬間都已經完全失效，存在的只有最原始的攻擊、攻擊、再攻擊！

這樣暢快淋漓的瘋狂戰鬥，如同是一場過早透支的美夢，卻總是隱隱吐露出絕望的氣息。

終於，在戰鬥進行到第14分鐘的時候，那台嗜殺H的操作開始遲鈍緩慢下來。

駕駛艙內，蘇洛特修長的十指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想要進行依舊迅捷敏銳的操作，可卻有種無從使力的可

怕感覺。

14分16秒。

來了，又是那種的感覺。

不只是手指，肩膀、腰背、雙腿，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可怕的東西──在腦子裡、在心裡。

是恐懼，那是沒有辦法克服的、隱藏在心底的巨大恐懼。

「蘇洛特，還好嗎？」

嗜殺H駕駛艙的對講機裡，想起了林南關切的聲音。

可此時此刻，蘇洛特的聽覺似乎已經有些微微的模糊了，他顫抖著，手指顫抖著在操作台上漫無目的地摸索著──

好想堅持下去，好、好想堅持下去……

可是沒有用。

那種恐懼，彷彿潮水一般的、一個巨大的浪頭打過來，頓時把他拍在了水面之下。

沒有辦法呼吸啊……

蘇洛特劇烈地喘息起來，彷彿真的已經被可怕的漩渦捲入了海底，他努力睜開眼想往上看，卻只有曖昧而絕望地海灰

色波紋。

沈沒了的感覺，整個人都沈沒了。

「不、不行了……我做不到，做不到……」

蘇洛特劇烈地大口吸著氣，痛苦地趴在了操作台上。

「聽得到我說話嗎？」

對講機裡繼續傳來林南的聲音：「蘇洛特，聽我說，現在是14分39秒，只要再20秒鐘、20秒！」

是誰在說話呢……？

蘇洛特模模糊糊地動了動耳朵，可是卻好像怎麼聽，都聽不真切。他努力地、想要貼地離對講機近一點，可是還是聽

不清。

漸漸地，那道聲音忽然變了……變成了，記憶中，一道魔鬼般的聲音。

「難道還要撐下去麼？Fiona女士？蘇先生對你的愛難道連個軍部的小計劃都不如……？」

「沒有意義的吧，看看……你的兒子在看著呢，我覺得他很害怕、在發抖，是不是？」

「來，小雜種，好好看著你媽媽。哈哈，哭什麼？不就是點血嗎？給我好好看著！」

不……

不！！

那種讓每個毛孔都情不自禁顫慄的恐懼海嘯一般席捲而來。

13.2

不……

不！！

那種讓每個毛孔都情不自禁顫慄的恐懼海嘯一般席捲而來。

要逃出去、要跟媽媽一起逃出去。

我不能呆在這裡，會死的──周圍的黑暗如同有實質一般壓了下來，彷彿下一瞬間就會被擠成肉餅。

蘇洛特的手臂幾乎是痙攣著、下意識地摸索向了操作台上開啟駕駛艙的按鈕，顫抖著用力按了下去。

可是，駕駛艙裡卻猛地響起了一聲叮的警報聲。

【提醒】外物堵住艙門，無法開啟。

蘇洛特的焦躁幾乎達到了頂峰，他發狂地用手掌猛烈地反覆「啪啪」拍擊著按鈕，可是卻是同樣的警報聲響起了許多

次。

這樣重複了數次之後，雙眼已經赤紅的蘇洛特終於抬起頭，恍惚地在屏幕的視窗上發現了罪魁禍首──緊緊抱住嗜殺H

機身堵住了駕駛艙門的終結者！

在那一刻，其實蘇洛特已經因為巨大的心理壓力有些神志不清，在他的眼中，那台熟悉的琥珀色機甲並不是他的朋友

，而是一個阻撓他逃出那樣可怕困境的敵人──必須要被毀滅的敵人。

因為，他必須要逃出去。

這是蘇洛特已經亂成一團的腦子裡僅有的念頭。

終結者駕駛艙內，林南的臉上面無表情，可是操作台上的十指卻依舊飛速操作著機甲撲了上去，緊緊地用胸甲的部位

抵住嗜殺H的駕駛艙。

【提醒】胸甲部位遭受壓迫。

【提醒】胸甲部位再次遭受強烈壓迫。

尖銳的警報聲在終結者駕駛艙內不斷響起，可林南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般，即使已經感覺到嗜殺H的艙門不斷試圖頂

開終結者，卻依舊執著地抱緊了嗜殺H。

解決一件事情，總是有很多種方式。

細水長流不夠迅速，卻穩妥安全；激流勇進雖然是立竿見影，可也太過粗暴直接。

採用任何一種方式，都有特定的優勢，也有特定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在進行這次訓練之前，林南已經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會採用這樣的方式：這是一次致命的賭博。

但是他必須要這樣做。因為他想要蘇洛特成為校隊的一員、想要像之前說的那樣並肩戰鬥、毫無遺憾──為了得到這

個結果，他願意接受一切代價。

而此時此刻，坐在嗜殺H駕駛艙裡的蘇洛特已經是瀕臨崩潰的狀態，他的身體顫慄著，因為血絲密佈有些血紅的瞳仁死

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台終結者ZZ4。

那一秒，腦中劃過了過去好多好多的畫面。

血紅色的、陰暗的、凌亂的、絕望的──喘不過氣來、喘不過氣來。

身體的所有部件，都在對蘇洛特的大腦傳達著同樣的訊息──必須要逃。

否則，就會窒息，窒息得死掉。

蘇洛特的雙手顫抖著，在操作台上幾乎是下意識地摸索著動作，可是這一刻假如看清了他的指令，就會讓所有人悚然

地發現──那、那竟然是毫不留情的攻擊指令。

攻擊目標──終結者ZZ4！

13.3

蘇洛特的雙手顫抖著，在操作台上幾乎是下意識地摸索著動作，可是這一刻假如看清了他的指令，就會讓所有人悚然

地發現──那、那竟然是毫不留情的攻擊指令。

攻擊目標──終結者ZZ4！

14分53秒。

「轟」的一聲！

金屬被實打實擊中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空曠的訓練室。

嗜殺H那巨大的機械拳頭，夾帶著破空之聲，狠狠地擊中了終結者ZZ4的腰部！

即使是林南，在那一剎那坐在駕駛艙裡都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機身劇烈地震顫著，警報聲如同尖叫一般刺耳地響著。

【警告】腰部遭受重擊。

【警告】腰部遭受重擊，1號動力引擎受到細微損傷。

林南努力保持著機身的平衡，眼神一凜，卻依舊死死地抱著嗜殺H的機身，不允許那駕駛艙哪怕彈出分毫。

又是可怕的轟然巨響。

拳頭，重重地落在了機甲的側腹！

而這一次，僅僅一次重擊卻遠遠不是結束。

嗜殺H的機械雙拳彷彿已經癲狂、雨點般地落了下來，每一擊都發出一聲悚然的、金屬相撞的巨響！

尖銳的警報聲幾乎已經連成了一片。

駕駛艙如同在經歷超強的地震一般搖晃個不停，就連林南都是靠著安全帶勉強沒有被甩出座位。

少年的面孔此時已經變得無比的蒼白，一滴滴的汗珠從鬢角不停止地流淌了下來，在脖頸處匯聚成了一條小河。

他在操縱台上飛速動作著的手掌已經是青筋暴起，猙獰的樣子顯然昭示了他無比困難窘迫的處境。

林南倒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強迫自己壓下了胸口翻湧而起的氣血，可是那股血腥之氣卻已經在喉間揮之不去。

這並不是一場虛擬戰鬥。

這裡是實戰訓練室。

在虛擬戰鬥中，即使被爆機都只不過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訓練。鑽出虛擬艙就已經毫無關係。

可實戰不一樣，每一拳擊打在機甲上都是真實的傷害。每一拳，都是對駕駛艙裡的機師身體的摧殘。

這就是代價嗎？

林南的手指也已經有些不可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渾身上下肌肉都在抽搐的感覺是那麼的駭人。

可是在那連成一片的警報聲中，他輸入的指令──不是防禦、不是退後，是保持現狀！

蒼白的面孔在紅色的警報燈映射下，卻越發凸顯出那種獨特的冷漠神情──那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撼動的堅決。

13.4

訓練場內，終結者ZZ4矗立在原地，緊緊地抱著那個不斷攻擊著它的明黃色機甲，被不斷擊打的機甲表層已經開始以肉

眼可見的速度微微凹陷！

那副場景，執拗得帶著一股肅殺氣息。

那麼慘烈，又那麼不顧一切。

其實直到後來，林南也有點記不清那瞬間的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壯烈的色彩、沒什麼偉大的情懷。

或許也只是他堅決的個性的演繹吧，當看著屏幕上那掛著的計時器在一秒、一秒緩慢而穩定地變化時，就彷彿是離跨

越那道屏障越發的接近、接近。

是信念，想要戰勝心魔的心念。

因為到了這一刻，那道屏障已經不單單是蘇洛特一個人的。

是他們共同的──要共同面對的挑戰！

重重的連環擊打不知到了何時才終於嘎然而止。

一瞬間，空氣彷彿都凝固了，空曠的訓練室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彷彿只剩下計時器在兩台機甲上分別變換了一下。

15分07秒。

15分08秒。

那一剎那，嗜殺H駕駛艙裡的蘇洛特忽然猛地抬起頭，還帶著血絲的雙眼裡已經漸漸恢復了清明。可是當從屏幕上看到

面前那台近在咫尺的終結者的慘狀時，雙手還是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一向光線絢麗的琥珀色機甲，腰部、腹部的金屬表面都悽慘地凹陷了下去，腿部的機械關節也有些扭曲，那樣子已經

狼狽到了極點。

剛才那一幕幕幾乎是閃電般在蘇洛特的腦海中劃過，使他渾身都不由自主發起了抖。

「不、不……」

蘇洛特猛地搖頭，終於撲到了操作台前拚命點開了對講機，急切地喊道：「大神？大神？有沒有事……哦天啊，你還

好麼？」

良久良久，那邊終於傳來了一聲低沈的回覆：「你好了麼？」

「啊？」蘇洛特一臉焦急，幾乎要衝著對講機吼起來了：「我這裡當然一點事情都沒有，倒是你呢？啊？有沒有哪裡

傷到？」

那邊又是停頓了良久，最後回答時卻隱隱放鬆了下來：「看來你現在已經沒有受到壓迫的感覺了。」

蘇洛特一愣，聽到這句話才瞬間意識到，是啊……呆在狹窄的駕駛艙裡，再也沒有之間那樣恐懼的感覺了，計時器上

明明已經顯示接近十六分鐘了，可是自己卻再也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異樣。

原來、原來真的已經突破了那層障礙。

這一剎那，竟然隱隱有了種如獲重生般的感覺！

他的身上再也沒有了那層鐵鏈的束縛──天高海闊，終於任他遨遊！

14 試閱終止

原來、原來真的已經突破了那層障礙。

這一剎那，竟然隱隱有了種如獲重生般的感覺！

他的身上再也沒有了那層鐵鏈的束縛──天高海闊，終於任他遨遊！

就在蘇洛特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時候，那邊的終結者ZZ4已經緩慢地後退了一步，僵立在了稍遠的地方，然後彈開了駕駛

艙的艙門。

林南緩緩地從艙門爬了出來，然後第一次顯得有些笨拙地跳下了終結者的機身。

他的雙腳一落地，似乎就有些支撐不住，猛地坐了下來一動也不動。

蘇洛特頓時反應了過來，焦急得推開艙門跳了出去，然後飛速地奔向了坐在地上的林南。

「他媽的剛才我真的是瘋了，我真該死。」蘇洛特懊惱地鎚了一把地面，用手幾乎怯怯地扶住了林南的肩膀，探過頭

去小聲問：「大神……有沒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林南抬起頭，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淌下，又自下巴處滾落。整個人彷彿是從水裡撈起來的一般，連衣服都濕透

了。

「應該……還好。」林南有些疲倦地把頭放在膝蓋上，終於低低地吐出了四個字。

蘇洛特隱隱是鬆了口氣，隨即卻又神經質地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抓狂地說：「大神！！！不是我說，你這是在拿

自己的命開玩笑！我就算不能去參加FSCT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麼？值得嗎？！你覺得值得嗎？！還有我真是該死，我怎

麼會控制不住，當時真的是瘋了！我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這麼糟糕，你卻忽然這麼沒腦子啊！」

林南聽著這麼一大串的、熟悉的蘇洛特式感嘆號用法，雖然感到無比的疲倦卻依舊有點想笑的感覺。

他緩慢地抬起頭，似乎是在費力地在組織著語言，沙啞著嗓音輕聲說：「還記得麼？Atlantis練體戰……你轉給我

7000積分點，還沒用完。這下……也算還清了？」

蘇洛特聽著林南百年難遇的玩笑話，卻幾乎差點痛哭了出來。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從林南口鼻處緩緩流淌下來的刺眼鮮血。

「不、不……」

蘇洛特在視訊上發狂地撥打著，動作幾乎有些歇斯底里地顫抖起來。

而林南也同時嗅到了從喉間傳來的、濃烈的血腥味，他平淡的臉上並沒什麼驚慌的表情，甚至還緩慢地抬起手輕輕拍

了一下蘇洛特的肩膀。

可卻在下一秒，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意識，重重地倒在了蘇洛特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