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磕三個頭

　　十一點五十分，計程車停靠在中央區的生駒大廈門口。

　　「先生，到了。」

　　計程車的老司機，小聲地提醒我道。

　　「哦，好的。」

　　我點點頭，從思緒中回轉過來，給了車費後，下了車。

　　從大阪市立醫院出來，我就一直在琢磨著這幾天思索的問題，結果仍舊對高橋舜輔的昏迷不醒束手無策。

　　如果是老頭子在的話，或許他會有辦法吧！

　　雖然我被稱為神醫，可教導我的老頭子，醫術超過我不止一點，連岡薩雷斯都比不上他。

　　但是老頭子出手的機會不多，平日都是教我怎麼去攻克各種疑難病症，自己卻懶得很，倒是他的那些美女情人們，叫他去打掃房間或者洗碗之類的，他反而是樂此不疲……我當時還在擔心，這種暴殄天物的老頭子，不用醫術去救治別人，會不會遭到雷劈……結果現在看起來，雷劈是沒有機會了……

　　「先生……」

　　正在此時，旁邊傳來一聲嬌脆的叫喊，我抬頭一看，穿得好像天上小仙女一樣的綾馨，在不遠處笑容滿面地對我招手。

　　綾馨今天穿的是日本傳統的和服，淡雅的粉白色澤，樣式古樸而又大氣，和商店裡面賣的那些完全不一樣，又加上她美若天仙的容顏，配在一起簡直是再適合不過了。

　　來來往往的人們，無不驚艷地打量著她，像這種絕色的少女，可是不多見啊！

　　偶爾有幾個黑社會的小混混走過，只是看了幾眼綾馨的相貌，立刻就低頭離開了。

　　大阪是山口組的大本營，這裡的小混混們素質還算不錯，也知道哪些人不能去惹，綾馨是大阪富豪貴族新一代子弟之中最為搶眼的幾人之一，照片早就被社團的老大們發了下去，不但不能去惹，看到他們遇險了，還得全力幫忙。

　　為此，不少的社團年輕人們都嘀咕個不停：「媽的，這還是黑社會嗎？是保姆團吧！」

　　綾馨今天的打扮不可謂不花心思，我的眼睛很銳利，遠遠地就看到她是特意地化了一點淡妝，秀髮梳成了一個圓髻，上面插著一根一看就是高價貨的玉釵。

　　總體來說，綾馨的打扮符合她的淡麗秀雅氣質，很有襯托的作用。

　　走到她的面前，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卻不多看她。

　　綾馨可不管這麼多，帶著我往巷子裡面去，惹得有幾個駐足觀看的人大跌眼鏡。

　　還有幾個之前偷拍著綾馨的照片，想要賣給雜誌期刊的記者，也著急得想要跟進去，沒想到轉眼就都被幾個社團的年輕人圍著了。

　　幾人說了幾句話後，記者也知道了厲害，乖乖地將照相機裡面的膠捲底片扯了出來，社團的年輕人們才滿意地放開了他們。

　　優雅清純的少女之前說起生駒大廈時，我就有一種預感，她應該也是帶我去那家沒有招牌的飯館，店主人是那位非常漂亮的松川貴子。

　　果然，走了二十來公尺，綾馨推門而入，「貴子阿姨……我們來了。」

　　聞聲而出的，是一位穿著淺色和服的美貌少婦，渾身上下散髮著淡淡的孤獨感覺的她，正是我之前見過的貴子阿姨。

　　我有點慶幸這次是以納克的身份出現，否則看到我分別和綠、真嘉一起來過的松川貴子，再看到我和綾馨在一起，難保不會再次為難我。

　　貴子打量了我一眼，再看了看綾馨，眼神頗為驚訝。

　　之前綾馨說要和朋友來吃飯，貴子還以為是綾馨的哪位好朋友，可從來沒有想過綾馨會帶一個男人來，而且是這麼平凡、又比她大起碼十來歲的男人。

　　美艷少婦的眼光非常毒辣，根本不看我和綾馨配不配的問題，只看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女孩，居然如此盛裝打扮邀請男人吃飯，那就說明了小妮子的春心動了。

　　她不覺微微一嘆，看到綾馨就想起了綠，雖然綠喜歡的那個小子很花心，後來知道他就是綠的老師，但好歹人家英俊瀟灑又有能力，比起面前這個冷冰冰又表情硬邦邦的男人，好得太多了。

　　想歸想，貴子臉上可一點表情都沒有顯露出來，只是微笑著對我們點了點頭，就在前面帶路。

　　綾馨不是綠，貴子可以懷疑綠是年少不懂事，但綾馨這麼聽話又懂事的孩子，既然大膽地選擇了喜歡上一個年齡比她大很多的男人，那就不會是胡亂選擇的，貴子只能在旁看看再說。

　　很湊巧的，貴子帶我們進的包廂，是前兩次我和綠、真嘉一起來的時候用餐的房間。

　　看了看依舊熟悉的擺設，我不覺想起了兩位大小美人兒，現在她們一個在為父親的傷勢而苦惱，另一個被可惡的百合流放去了美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先生……」

　　等到貴子離去，綾馨柔聲地道：「您看起來心事重重，是在擔心高橋叔叔的傷勢嗎？」

　　「沒什麼。」

　　我搖了搖頭，也不去說綾馨想岔了。

　　有著納克的身份還真好，很多話不想說就不用說，如若是本來的身份，不回答的話，可能小妮子就得失落了。

　　優雅清純的少女見狀也不多說，替我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雙手捧起道：「先生，恕綾馨無禮，到現在才能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我不覺有些頭大，小妮子太過講究禮數了，如此繁文縟節，真是折騰得要命。

　　舉起了酒杯，我淡淡地道：「不用客氣，你隨便點就好。」

　　「嗯……」

　　美少女一飲而盡，就在清酒入口的瞬間，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我看你怎麼故作冷漠……』我可不知道綾馨心中的打算，乾杯之後，我打量起綾馨，在車禍受傷中剃光的秀髮，現在雖然盤起，可按照長度估計，應該早已長到齊肩的位置。

　　此時再想象當初優雅清純的少女命懸一線的情形，我越發地覺得，救治傷病真的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老頭子當初讓我當了殺手後也治病救人，原因就是要化解當殺手所帶來的凶煞之氣，有著如此福澤來相抵，我的修行才能一直向前，心境才能如此地平和向上，也才能擁有這麼多大小美人兒啊！

　　沒一會兒的工夫，綾馨點的料理就上來了。

　　通常日本人在外面吃飯，就算吃中國料理，也是要分餐的，就算不分，再怎麼也得用公筷。但綾馨今天選的就是中國料理，不過她沒用公筷，而是像一家人一樣，時不時還替我夾菜。

　　和一個冷漠少語的人吃飯，別人恐怕會感到很不自在，但綾馨卻沒有絲毫的尷尬，淺笑嫣然之間，讓我看得有些心動不已。

　　上菜的時候，是貴子親自來的，看到優雅清純少女的樣子，心裡嘆息搖頭不已，『沒想到這麼一個極品美少女，卻喜歡老男人，真是無法料想啊！』等到她上完了最後一道番茄蛋湯，正出門時，冷不防門口有一個少年走過，正在想著心事的貴子一個不察，兩人險些撞在了一起。

　　「媽的……哎喲！」

　　險些被撞上的少年剛剛下意識地罵了一句，腦袋就被敲了一記。等他看清楚打他的是誰，少年的火氣一下子就消散了，「呵呵，是貴子阿姨啊！」

　　「你也知道是我！」

　　貴子火冒三丈地又敲了他腦袋一下，「你罵的是什麼？再說一遍聽聽？你媽媽就是這樣教你的？」

　　「哎呀……貴子阿姨，我的好阿姨，你就別打了……」

　　少年求饒地逃避著，絲毫不敢還手。

　　我聽得聲音很熟悉，轉目一瞧，居然是剛剛才見過的大野元秀。

　　大野元秀的臉還有些紅，顯然是喝了一點酒。

　　也難怪，早上遭遇了那麼大的打擊，悄悄地喝酒療傷，也是值得諒解的事情。

　　他們說話之間，大野元秀也看見了坐在裡面的我們。

　　他很自然地略過了我，眼睛盯向了打扮得如同小仙女般的綾馨。

　　「啊，綾馨！」

　　大野元秀很興奮地朝綾馨揮了揮手，就想邁步走進來。

　　貴子一皺眉，轉身就擋住他，「你幹什麼？沒看到綾馨在和朋友吃飯嗎？」

　　美艷少婦雖然不大看得上我，然而她也不會允許別人打擾綾馨，因為無論如何，綾馨都是一個值得珍惜的女孩子。

　　大野元秀卻是央求道：「貴子阿姨，我又不會做什麼惡事，何況我和綾馨也認識啊，打個招呼，說一會兒話也不行嗎？」

　　貴子一愣，轉而望向了我們，她是想要綾馨自己拿主意。

　　別看綾馨外表柔弱，實際上她的決斷力甚至還超過了淺織，她正想說話拒絕，沒想到大野元秀就大踏步走了進來，「綾馨，你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吧？好歹你我的父親，也是生意上的朋友啊！」

　　「那……好吧。」

　　優雅清純的少女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願意說重話，只得鬱悶地點了點頭。

　　大野元秀哈哈一笑，也不客氣地坐在了桌子的側面。

　　貴子見綾馨都答應了，便關上了房門離去。

　　大野元秀坐下後，直接把我當成了空氣，就這麼貪婪地打量著綾馨，心中不停地轉著念頭：『今天上午的挫敗和失態，估計想要得到淺織是沒什麼希望了，但如果是能得到這位溫柔清純的少女，那也足以彌補自己的遺憾，而且在大阪的年輕一代之中，絕對會成為出類拔萃的人物。』大野元秀也是給鬼迷了心竅，他沒想過，這麼多年以來，綾馨表面上是很溫柔，可是她跟哪個男孩子有過親密的行為？憑著她很溫柔的印象，就覺得拿下她比拿下淺織容易，註定是要吃大虧的。

　　優雅清純的少女被他看得是怒火中燒，自己好不容易和心上人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偏偏被這個傢伙破壞，更讓人氣惱的是，他還一副色眯眯的樣子，讓人看了覺得噁心極了。於是，綾馨第一次把眼睛放在他身上，聲音卻是冷冰冰的：「大野，你如果再這麼無禮地看我的話，就請出去。」

　　大野元秀也不生氣，笑嘻嘻地道：「綾馨啊，你長得這麼漂亮，我看你是應該的啊！難道別人不看你，你反而高興？」

　　要說平日，大野元秀也不是如此輕薄之人，可是他今天遭受的打擊太大，又喝了一點酒，不覺心裡就想要放縱一回，決定想到什麼說什麼，也算是一種發泄吧！

　　綾馨氣得嬌軀發抖，她認為自己說得那麼重，大野元秀應該知趣了，哪曉得他還敢調戲自己，要不是心上人在旁，她恨不得立刻拿起旁邊的茶杯就向他潑過去，讓他清醒清醒。

　　我自然也容不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被人調戲，看了大野元秀一眼，「年輕人，說話注意一點，你爸媽沒教你待人處事的禮節嗎？」

　　大野元秀驚愕不已，他想不到這個龍套角色居然敢對自己用這種語氣說話。

　　正好，他還正愁找不到機會把這個人趕走，此刻正好借機發作，「喂，你是哪根蔥？沒看到少爺我在和綾馨說話嗎？你居然敢插嘴，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皺了皺眉頭，只恨自己現在是納克醫生，如果現在我是柳俊雄的身份的話，一腳將他踢出去，才是大快人心吶！

　　大野元秀見我沒反駁，心裡更加鄙視這個外貌醜陋的男子，他想了想，決定更加羞辱一下此人，「少爺我是大野家族的繼承人，小子，你今天得罪我了，過來給我磕三個響頭，然後滾出去，我就不跟你計較。」

　　「哼！」

　　旁邊的綾馨氣得笑了，馬上就拿出電話，撥了出去，「喂……大野叔叔嗎？我是綾馨。」

　　大野元秀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可是想到自己的爸爸是支持自己追求綾馨的，他強自讓自己鎮定，不要再像早上那樣沉不住氣。

　　電話的那頭，一個沙啞的聲音笑道：「綾馨你可是很少給我打電話呢，有事嗎？」

　　「是這樣的。」

　　綾馨淡淡地道：「我請納克先生吃飯，貴公子大野元秀闖了進來，無故找碴，說要納克先生給他磕三個響頭，我想問一下，這代表著大野叔叔的意思嗎？或者是代表大野家族的意思？」

　　電話那邊的聲音沉默了，中年人一時還沒弄明白，怎麼年輕人起了衝突，要扯到自己和整個大野家族身上，用得著嗎？但下一刻他注意到了綾馨話語中提到的人——納克先生？

　　納克……納克醫生！他嚇了一跳，連忙問道：「綾馨，你說的納克先生……不會是納克醫生吧？」

　　「嗯，是他。」

　　綾馨平聲道：「如果大野叔叔您確定的話，此話我會轉告給我父親，也會轉告給其他叔叔阿姨們。」

　　「別……千萬別！」

　　電話那頭的中年人大汗瞬間滾滾而下。

　　開什麼玩笑！就是給自己一百個豹子膽，也不敢叫納克先生磕頭啊！這完全是把自己放在了跟全日本的富豪貴族的對立面啊……這不是純粹找死嗎？

　　他還想說什麼，綾馨已經掛上了電話。

　　看著綾馨對自己笑了一下，大野元秀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結結巴巴地道：「綾馨……我爸爸說什麼了？我也沒怎麼啊……」，「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大野元秀身軀一顫，從懷裡摸出了手機，一看，正是自己的父親打來的。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爸爸……」

　　「爸你個頭！」

　　電話那頭的中年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罵了起來，「你這個無法無天的混蛋！你知道人家是誰嗎？你好大的口氣！要納克先生給你磕頭？你吃飽撐著了吧？你知不知道，他要跟你計較，你老爹馬上得跟著你一起給他磕頭認罪！不知死活的東西！趕快給納克先生鄭重地道歉，不然你給我滾吧，別回來了！」

　　大野元秀的父親的聲音，本來就有些沙啞，這麼一發火起來，更是嚇得大野元秀渾身哆嗦，差點連電話都拿不穩。

　　「啪！」

　　電話那頭的中年人狠狠地把手機扔了出去，大野元秀險些驚得跳了起來。

　　等他放下電話，臉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囂張，連同那一點點的酒意，都完全消散不見，只剩下一臉的卑微和討好。

　　他其實還沒有反應過來納克先生是哪個大人物，但聽到父親生氣的大罵，就知道絕對不是開玩笑的，他也就怕得不得了。

　　「納克先生……」

　　大野元秀顫聲地道。

　　「不用說話了，你出去吧。」

　　我揮手阻止了他，表情還是那麼的冷淡，可此時在大野元秀的眼中，含意已經完全不一樣。

　　大野元秀哪裡肯就這麼出去，連忙：「納克先生，您、您不要和我一般計較，我是喝酒昏了頭，所以才胡亂說的，您……」

　　我冷聲的道：「要是你三秒鐘之內不出去，那我可就真的計較了。」

　　大野元秀一聽，馬上就想站起來，哪曉得因為太過緊張，腿腳發麻，直接就撲倒在地，但他也顧不得什麼了，連滾帶爬地就往門口衝過去。

　　「撲通！」

　　隨著木門發出的一聲脆響，滾落在門外的大野元秀，直接把木門都給撞破了，可他仍舊不敢停留，爬起來一溜煙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優雅清純的少女抿嘴一笑，說不出的動人。

　　我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不覺眼神不由發直了，小妮子可真是一個我見猶憐的絕色少女啊！

　　綾馨察覺到我的表情，心裡更是甜蜜，笑得自然也就更加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