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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宥溪》第45章
chapter 45

“邦昊,他是誰?爲什麽叫我媽媽?”

 秦母疑惑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聲音不輕,站在秦邦身邊的譚宥溪也聽得到。在面前人執著的視線中,秦邦昊的喉嚨感到幹澀,額頭已經沁出冷汗。

 “媽,我還有電話,您等等。”

 跟藍鑫止講了幾句才挂掉電話,等秦邦昊再次拿起聽筒時,譚宥溪已經坐回電視前。

 “是同行的後輩,在我家做客。可能是想說‘秦媽媽’,大概是著急講錯了。”

 “哦,是這樣礙…‘秦’和‘親’也很像,心裏想這麽叫,難免會口誤。我正想怎麽是陌生人接電話,就聽到‘媽媽’這句話,挺嚇人的。”

 譚宥溪突然回頭,秦邦昊沈默的聽著秦母的唠叨,微笑著與某人視線交纏,直到對方率先轉回頭。

 “邦昊,我知道娛樂圈的情況,明白你的苦心。但是,有機會,把你女友帶回來讓我們見見。”

 “靜薇誤會了,我沒有女友。要是真有……我早就帶回去給您和爸看。”

 聽到兒子的回答,秦母沈默了。秦邦昊等待片刻,沒有聽到母親的聲音,連忙開口。

 “媽,對不起,我……”

 秦母初次打斷兒子的話語,慈愛的聲音如溫泉包裹身軀,暖暖的。

 “別急,我沒有生氣。邦昊,我和你爸爸,也不在乎你賺多少錢,拿什麽影帝稱號。名譽之類都是過眼雲煙,一輩子還很長很長,我最怕你孤單,沒有人陪你到老。”

 “媽,對不起。”

 抖動著唇,秦邦昊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緩緩出聲。

 “怎麽沒頭沒腦的說‘對不起’,兒子啊,這種話,你永遠不需要對我們說。你那裏還有客人,我不啰嗦了,挂了。”

 今天發生太多事情,秦邦昊的心理防線已經分崩離析,在譚宥溪又一次盯視中,失去理智的前輩,突然急促的說道。

 “媽……”

 “恩?”

 我有可以相濡以沫的伴侶,只是他是同性,你和爸爸能不能接受他?我,必須要在你們和他之間做出選擇嗎?

 還是,我最終只能放棄……他。

 “沒事,再見。”

 話音剛落,聽筒重重的摔回該在的位置,秦邦昊徑直往樓上走。

 “前輩。”

 僵直著身體,沒有停下腳步,秦邦昊甚至沒有看譚宥溪,只是說。

 “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有事明天你再跟我說。”

 譚宥溪沒有回答,秦邦昊用余光看見他點頭,而後朝廚房走去。

譚宥溪一手蘋果一手冰面包片,面無表情的站在冰箱前,左咬一口右咬一口,瞪大的眼睛就盯著光滑的冰箱表面,肚子還時不時發出“咕咕”的聲音。

 他以爲會跟秦邦昊在家吃晚飯,結果等到很晚前輩才回來,只字不提晚飯的事情。滿廚房“不能直接吃”的食材,跟現在披著防護罩的前輩似的,只能看,不能吃。想到這裏,有些愣神的譚宥溪,被一陣巨響驚醒,慢吞吞的低頭看著越叫越響的肚子。

 “譚宥溪。”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譚宥溪偏頭,就看見秦邦昊的側臉就在自己臉旁,而他手中的食物也被抽走。

 “爲什麽不告訴我你晚飯沒吃?”

 隨意的把譚宥溪吃剩的面包片往嘴裏塞,秦邦昊笑著瞟了眼某人不停打鼓的肚子,麻利的把食材切絲。

 “飽腹度到平均以上,肚子就不會叫,不會麻煩前輩。”

 站在忙碌的前輩身邊,譚宥溪慢吞吞的開口。

 “肚子不叫又不代表你不餓。”

 換鍋的空當捏捏譚宥溪的臉頰,秦邦昊想起剛才那一幕“面壁思過吃食物”,無奈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幸虧他在樓上覺得不對勁就下來看看,不然譚宥溪的晚飯就只是冰涼的食物。

 “只能吃冷凍食物的時候,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又是突然的一句打破兩人的沈默,秦邦昊吹溫炒勺中的牛腩湯汁,遞到譚宥溪嘴邊。慢吞吞的張開大口,伴隨前輩“小心燙”的囑咐聲,譚宥溪把嫩嫩的牛腩和湯汁全部吞進嘴裏,咀嚼下肚後才回答道。

 “不生氣。它們遲早會被前輩做好給我吃,就像現在這樣。”

 無論是“不能直接吃的”食材,還是隔著保護膜的前輩,都會變成可口的食物,送到他嘴邊。譚宥溪對這點,非常有信心,出自于對前輩的信任。

 “你說的也沒錯。”

 得到譚宥溪強烈贊同的滾燙湯汁,被秦邦昊澆熱氣騰騰的米飯上,生菜絲和嫩黃的荷包蛋蓋在上面,兩大盤牛腩蓋澆飯完成。某前輩的肚子適時的也叫起來,在後輩的視線中,他面不改色的端起盤子。

 “我在酒吧喝酒,忘記吃晚飯了。”

 跟在秦邦昊身後往餐廳走,譚宥溪想了想,說。

 “不吃晚飯,不對。”

 “我知道。另外,以後我不回來吃晚飯,會事先給你打電話。”

 “恩,我也這樣做。”

 簡短的聊了幾句,餓極的兩人開始大口吃飯。裹著香濃湯汁的米飯下肚,胃裏暖暖的,譚宥溪的蒼白的臉頰恢複紅潤。

 在做菜遊戲裏,要經過十幾道工序才能完成一樣菜,或許有幾步一次就過。但沒有修改器,很多時候,一步要重複數次。這類遊戲,玩家一定要耐心十足。有的時候是他在玩這遊戲,有的時候是前輩主廚,他是吃菜的人。但無論是哪個角色,他一直、一直很有耐心,等著食物完成的那天。

“你在圈內的目標,是成爲天王巨星,還是著名的偶像歌手?”

 吞下最後一口飯,秦邦昊問出徘徊在心底許久的問題。他懂藍鑫止的意思,但想知道譚宥溪的想法後,再決定是否進行勸說,不想強求後輩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都不是。”

 譚宥溪不加思索就給出答案。

 “我只想跟前輩結婚。”

 出乎意料之外卻又在情裏之中的回答,在這個多事的夜晚聽到,秦邦昊心裏的滋味很複雜。不知何時松開指頭,無力支撐的筷子在桌上滾動幾圈,最終摔落在地。

 “譚宥溪,在這圈子裏,比事業達到預期目標更困難的,就是持久的感情。不能單一的對某個人某個目標執著,一旦你失敗,什麽都剩不下。”

 借著彎腰撿筷子的動作,躲避譚宥溪永遠執著的盯視,秦邦昊在內心歎息著,這是他今晚第幾次心虛?

 沒有一絲半點想放棄這段感情的念想,他只是……沒信心。

 “不是什麽都沒剩下,還有遊戲進度,也比最初的自己厲害。沒有修改器,失敗是常事,那也沒關系,遊戲過程很有趣。就算這個遊戲失敗也沒關系,還有新的遊戲等著我去玩,沒關系。”

 譚宥溪認真的說,而後沈默,前輩至始至終沒有起身。

 ……

 揉著左腿關節,秦邦昊苦笑的對站在他面前的譚宥溪說。

 “你先上樓洗澡睡覺,我腳抽筋,要等一會再上去。”

 秦邦昊的話尾緊跟著倒抽氣聲。此刻毫無縛雞之力的他,出乎意料的被譚宥溪背起,兩人顫巍巍的朝樓梯走去。

 “你背不動我的!譚宥溪,放我下來!”

 “不要逞強,放下我。”

 “譚宥溪,你總是這麽倔!”

 從餐廳到樓梯口,身下人的每一步都是左右晃蕩。背著比他壯兩倍的自己,即使譚宥溪已經滿頭大汗,卻能堅持這麽久,秦邦昊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而此刻,短暫的抽筋已經恢複,趴在單薄的背脊上,某前輩微妙的心理變化,讓他想看看,背負自己的人究竟會堅持到何種地步。

 “我也被雲導邀請參加《天君》的拍攝,你答應他,我們以後就能經常見到。”

 抓在前輩結實大腿上的纖細手指緊了緊,譚宥溪眨著眼睛,讓睫毛上聚集的汗水滴落。他抿直的唇松開,喘了幾聲後再度咬緊,小幅度的搖頭,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見狀,秦邦昊停頓許久後,在譚宥溪踩上最後一級樓梯時,才接著說道。

 “你還記得讓我被冷藏的那位前輩嗎?就是很久之前,你經紀人拿我當範本,警告你行爲處事的例子中的那位大前輩。”

 依舊是小幅度的點頭,汗濕的頭發貼在臉頰邊,此刻狼狽不堪的譚宥溪,雙手太過用力,手背隱隱爆出青筋。

 “他叫林帶。我即將在《天君》裏扮演的角色,是他最得意的作品。而且,他也被邀請在劇中客串。我不想被媒體拿出陳年舊事來炒作,演技也的確不如他。這些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他。既不屑又怕他,不想見到他,跟你一樣,也不想接這部戲。”

 停下腳步,譚宥溪轉頭看向秦邦昊,前輩依舊是風淡雲輕的微笑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張開口,就是喘氣聲,譚宥溪再度抿緊,回頭,順著走廊往前輩房間走。眼眸中神情瞬息萬變,秦邦昊雙腿使力下壓,譚宥溪的雙手不堪重負脫落,頓時停下腳步,回頭,呆呆的看著前輩的雙腳落地,無力的拖在地板上。

 “沒關系,反正快到了,你就在這裏放下我,等腳好了我再自己走過去。”

 譚宥溪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能夠蹲下再架他的雙腿。看著後輩過度疲憊而顫抖的雙手,秦邦昊深黑的眼珠裏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緩緩開口說道。

 譚宥溪堅決的搖頭,也不知他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就站著擡起前輩的雙腿。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般晃蕩著,走一步就必須休息,喘氣聲就像是在真空中無法呼吸般痛苦。

 就在他們距離自己的房門僅一步之遙的時候,秦邦昊的笑聲突然響起,同時,譚宥溪也意外的開口。

 “前輩。”

 “恩。”

 同樣是看向譚宥溪的溫柔眼神,秦邦昊的視線,卻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或許,還有著依賴?

 “對不起。”

 停頓片刻,譚宥溪接著用沒有語調變化的聲線說著。

 “我可能要休息一下。”

 其實他不需要經過秦邦昊的同意,因爲他在說的同時,身體就往下滑,話音還沒落時,兩人已經趴在地板上。秦邦昊壓在譚宥溪的身上,樂不可支戳著身下人的臉頰,還很不厚道的狂笑著。

 “摔倒的時候,你還能面不改色,一臉認真的質詢我的意見。譚宥溪,你呀!究竟是太呆還是太強呢。”

 雙手雙腳在地板上遊動,如同劃水的水獺,譚宥溪眼角瞟著壓在自己身上還亂抖得前輩,一本正經的接著說。

 “前輩,我會站起來,你等等。”

 “不用。”

 單臂撐地,秦邦昊帥氣的站起身,彎腰就把譚宥溪攔腰輕松抱起。

 “最後一步,該我出力。”

 看著秦邦昊毫不掩飾的笑容,譚宥溪總覺得此刻的前輩有點不一樣。而踢開客房門的秦邦昊,走到床邊,在譚宥溪清澈的視線中,在其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吻,這才把懷中人放在床上。

 卻又緊接著,非常惡劣的整個人壓在譚宥溪身上,兩人面對面躺在床上,秦邦昊面部深埋在後輩臉旁的被子裏。

 “我不想輸,更不想逃。宥溪,幫幫我,有你在劇組,我會感到踏實。”

 前輩收緊抱著他的手臂,譚宥溪覺得喘不上氣,過緊的擁抱讓他根本無法動彈。可在這時,他終于頓悟秦邦昊是哪裏變得不一樣。

 前輩身上總是存在的屏蔽圈,消失了。

 “恩。”

 兩只眼睛彎成月牙,譚宥溪依舊用念書的語調說道。秦邦昊挪動著身體,更加更加緊的摟著懷中人,卻更清楚的感受到不同于女子般柔軟。骨骼分明的結實身軀,提醒著他,懷中人是不擇不扣的男人。

 男人,無所謂!

 在感情的道路上,他很占便宜。至始至終是譚宥溪不停的堅持著,而他,只是越來越重或是逐漸變輕的負擔。唯一要他做的,就是在譚宥溪筋疲力竭後的最後一步——父母。僅僅是這一步,他無法允許自己去拒絕。

 執著,是他曾經最驕傲的優點,爲什麽在譚宥溪面前,卻變得那麽脆弱,不應該啊。

 “譚宥溪,謝謝你的堅持。”

 秦邦昊的鼻尖,蹭著懷中柔軟的臉頰,輕笑出聲。

 “前輩,你的鼻子沾上汗水。”

 僵硬的擡起頭,近距離的瞪著譚宥溪,秦邦昊無奈的松開手臂,起身。

 “譚宥溪,你去洗澡。”

 完全不准備走的某前輩,興致勃勃的看著譚宥溪准備解開上衣扣子。

 “前輩,樓下碗沒洗。”

 “不礙事。”

 “明早起來會臭。”

 “……”

 解開全部扣子,任由光滑白皙的胸膛袒露,譚宥溪從衣櫃裏拿出睡衣,就聽到房間門被大力關上的響聲,而前輩也消失在房內。抿直著唇看著緊閉的門板,譚宥溪慢吞吞的轉身,朝浴室走去。

 秦邦昊刷碗後回自己房間洗澡,再度打開譚宥溪的房間時,某人已經洗好澡,抱著PSP在床上玩遊戲,而烏龜們正在床頭櫃上慢悠悠的制造噪音。

 “咳,既然有其他人在,其他話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譚宥溪,晚安。”

 秦邦昊摸著鼻尖,笑著說道。

 呆呆的看著床頭櫃上的“閑雜人等”兩只,譚宥溪回答。

 “晚安,前輩。”

 門再度關上,譚宥溪伸手拿離騷擾呆龜的執著龜,而他手心那只被人靠近就會縮殼的烏龜,竟然跟呆龜一樣,慢條斯理的伸出柔軟的小腦袋,觸碰著某人白皙的手背。

 “夫妻相。”

 斬釘截鐵的對執著龜的異變下定義,譚宥溪把小烏龜放回缸中,關上燈,縮進被子裏,毫無負擔的熟睡了。在他的隔壁房間,秦邦昊倒拿著雜志,素來沈穩的英俊面容,時刻傻笑著,時刻沈思、時刻又顯得很恐怖。

 果然……呆是很容易傳染的,尤其是在另一方並不抗拒這種改變的時候。

隔天早上,抱著又要受刺激的想法,藍鑫止有氣無力的趕到秦宅,勸架的任務如同從天而降的磚頭,重重的砸在他頭上。新的一天,遭遇迥然不同的新刺激完全不奇怪,藍鑫止,請更加堅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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